徐曼在朋友圈晒着新买的限量包,配文老公宠我无底线。
她不知道行车记录仪正录下她和情夫的喘息:那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
我按下律师快捷键:行动开始。
24小时后,她名下的别墅跑车全被查封。
情夫跪着退回百万名表:刘哥,都是她勾引我!
暴雨夜她攥着最后一张黑卡冲进ATM,屏幕显示:余额0.00。
橱窗倒影里,她看见我从劳斯莱斯下车,伞沿抬起露出冷笑:
乞丐装挺配你,徐小姐。
正文
徐曼刚把手机放下,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玻璃的微凉触感,嘴角那抹志得意满的弧度尚未完全收敛。朋友圈那个精心修饰过的九宫格已经收获了一连串的点赞和艳羡的评论——曼姐又买包啦!刘总真宠妻狂魔!、这款限量!膜拜富婆!、徐曼,你这日子是神仙过的吧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感,随手将手机丢在身旁意大利进口小羊皮沙发的凹陷里。客厅里空无一人,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光河勾勒出属于她徐曼的、坚不可摧的奢华王国轮廓。中央空调无声地吐纳着恒温的空气,空气里弥漫着她最爱的、价值数千元一瓶的沙龙香氛,清冷又矜贵。她慵懒地陷进沙发深处,赤着的脚踝纤细白皙,搁在触感细腻的羊毛地毯上,价值不菲的钻石脚链在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冷光。
这就是她的世界。由香奈儿、爱马仕、劳斯莱斯和顶级公寓堆砌而成的天堂。而这一切的基石,是那个叫刘建国的男人,她的丈夫。老刘。
想到这个名字,徐曼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连她自己都未必能清晰捕捉的不耐。一个沉闷、无趣、只知道埋头赚钱、连情调是什么都不懂的中年男人。除了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他存在的意义几乎为零。她需要的奢华生活和朋友圈里众星捧月的虚荣,他恰好能提供,仅此而已。她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一切,如同呼吸空气般自然。
手机屏幕又亮了,不是朋友圈,是微信置顶的一个名字——阿哲。消息弹了出来:宝贝,看到朋友圈了,美包配美人!晚上老地方想你了。后面跟着一个暧昧的亲吻表情。
徐曼嘴角那点不耐烦瞬间化开,绽出一个真心的、带着蜜糖般甜腻的笑容。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好呀,等我。那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正好给你看中那块表,今晚就拿下。她回复得轻描淡写,带着一种挥霍他人财富的恣意。
发送完毕,她站起身,身姿摇曳地走向衣帽间。巨大的步入式空间里,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衣物、鞋包如同艺术品般陈列。她精心挑选着晚上赴约的战袍,指尖滑过一件件丝滑的布料,最终落在一件酒红色的吊带真丝长裙上。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无瑕,眼神流转间是精心保养的骄矜和对即将到来的、刺激约会的期待。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口中那个老东西的车,那辆她偶尔也会开出去的黑色迈巴赫,正安静地停在公司地下车库的专属车位上。而车内的行车记录仪,忠实地、无声地运转着,存储卡里,清晰地录下了一段足以摧毁她整个世界的对话。那是在昨天下午,她开着这辆车,载着陈哲去郊外兜风时发生的。陈哲年轻滚烫的手掌在她腿上游移,急促的喘息喷在她耳畔,声音黏腻又得意:宝贝,你真是我的福星……那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对吧
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刘建国正坐在他那间宽敞、色调冷硬、线条简洁到几乎冰冷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霓虹闪烁,如同流动的黄金。他面前的宽大实木办公桌上,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一台轻薄如刃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
屏幕上,并非复杂的财务报表或商业计划书。而是一段音频文件的波形图,正在无声地跳动。刘建国戴着监听级别的耳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着下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暴怒,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肌肉抽搐都没有。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封千里的平静。
耳机里,清晰地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好呀,等我。那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
接着是年轻男人黏腻的、带着讨好和贪婪的喘息:宝贝,你真是我的福星……那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对吧
声音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反复地凿进刘建国的耳膜。
他静静地听着,一遍,又一遍。窗外的霓虹光芒变幻,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无法照亮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里面的温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失、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刘建国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平稳地摘下了耳机,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的死寂。他拿起桌面上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机。屏幕解锁,亮起冷白的光。
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颤抖。屏幕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快捷键图标,标记着一个冷酷的代号——雷暴。
冰封的眼底深处,终于燃起了一簇幽蓝色的火焰,那不是怒火,那是某种更决绝、更彻底的东西,是宣告终结的寒芒。
指尖落下。
滴的一声轻响,短促得如同冰凌断裂。电话瞬间被接通,甚至没有等待的忙音。
是我。刘建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平静得像暴风雪来临前最后一丝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雷暴行动,开始。24小时倒计时,启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冷静、高效、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明白,刘先生。所有预案已就绪,执行组待命。第一波打击目标:不动产与车辆查封,同步进行。
很好。刘建国只回了两个字,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流光溢彩却冰冷的城市森林,那曾是他为徐曼打下的王国,我要她亲眼看着她的‘天堂’,一寸寸崩塌。
收到。资金冻结指令将在不动产查封确认后第一时间触发。第三方追偿程序已准备就绪,目标人物陈哲的资产状况及近期大额交易流水已锁定。电话那头的回应条理分明,如同冰冷的程序在执行。
刘建国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实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陈哲那边,先不要动。让他再‘舒服’几个小时。等他收到那份‘惊喜’时,我要看到他的反应。
他的语气里,终于渗出一丝极淡的、却令人骨髓发寒的玩味。
明白。‘惊喜’包裹会在下午三点,准时送达他的健身会所前台。对方心领神会。
嗯。刘建国结束了通话。他将那个黑色手机放回桌面,屏幕暗了下去,重新变得毫不起眼。他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闭上眼。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以及他自己平稳到近乎诡异的呼吸。
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冰冷地过滤着所有的信息碎片。徐曼的每一句抱怨、每一次对金钱的挥霍、朋友圈里那些炫耀背后隐藏的虚荣与空洞……陈哲那张油头粉面、写满算计的脸……还有行车记录仪里,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和那句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
愤怒吗当然有。那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提款机和背景板的耻辱感。但此刻,另一种更强大的、更冰冷的东西覆盖了它——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他像站在棋盘之外的棋手,清晰地俯瞰着全局,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棋子,一步步踏入他早已布好的死局。多年的商场沉浮,早已教会他,情绪是奢侈品,而复仇,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和精准到毫秒的执行力。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刃,终于出鞘时反射的第一缕寒光。
徐曼,享受你最后的天堂时光吧。24小时之后,你将一无所有。而我,会亲手为你打开地狱的大门。
城市的另一隅,一家会员制的高端健身会所内,充斥着器械的碰撞声、动感的音乐和年轻人挥洒汗水的气息。陈哲刚刚在私教的指导下做完一组高强度的卧推,汗水浸湿了他价格不菲的紧身速干衣,勾勒出刻意锻炼出的肌肉线条。他对着巨大的落地镜摆了个姿势,欣赏着自己年轻健硕的身体,嘴角挂着自得的笑容。前台那个新来的漂亮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这让他很受用。
他接过私教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汗,走向休息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徐曼发来的信息,一个购物袋的照片,里面是某顶级腕表品牌的标志性橙色盒子。给你的小惊喜,晚上见哦,宝贝
后面跟着一个飞吻表情。
陈哲的眼睛瞬间亮了,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块表!他觊觎好久了!他飞快地打字回复:爱死你了宝贝!就知道你最疼我!晚上好好‘报答’你!
发送出去后,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心情大好。徐曼这个金矿,真是越挖越顺手。那个叫刘建国的老男人呵,不过是个迟钝的钱袋子罢了。
他哼着歌走到前台,准备拿瓶运动饮料。前台的小姑娘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甜美的笑容:哲哥,刚有个同城闪送送来的包裹,说是给您的。
她递过来一个包装严实的扁平硬纸盒。
陈哲有些意外,谁会给他寄东西到这里他随口道了声谢,接过盒子。盒子不大,但挺沉,外面没有任何发件人信息,只有他的名字打印得清清楚楚。他一边走回休息区的沙发,一边随手撕开了包装。
里面没有商品,没有卡片。只有厚厚一沓A4纸,打印得密密麻麻。
陈哲疑惑地抽出最上面一张。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僵硬了。
那是一个表格。第一行赫然列着:2023年10月15日,收受:百达翡丽Ref.5711/1A-010腕表一只,价值约人民币125万元。赠与人:徐曼(刘建国配偶)。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飞快地翻动下面厚厚的纸张。
一张又一张,全是表格!时间、物品、品牌、型号、价值估算……触目惊心!他送给徐曼的几件轻奢首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列在上面,但更多的是徐曼送给他的——名表、限量版球鞋、奢侈品牌的配饰、甚至还有几笔大额的转账记录!每一笔后面,都清晰地标注着资金来源:徐曼(刘建国配偶)。
最后几页,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一张是他搂着徐曼的腰,从一家高级餐厅走出来,徐曼手上拎着新买的爱马仕包。一张是他开着徐曼那辆火红色的保时捷718跑车(这车他经常借来开),车牌号拍得清清楚楚。还有一张,是他半裸着上身,在徐曼家那个巨大的、能看到江景的阳台上做俯卧撑——照片的角度,明显是从对面楼偷拍的!
一股寒气从陈哲的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瞬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拿着那沓纸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安静的休息区显得格外刺耳。周围似乎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完了!刘建国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而且掌握得如此详细!这根本不是偶然发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算!那些照片,那些精确到日期的记录……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那是对未知惩罚的恐惧,更是对失去眼前一切的恐惧!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颤抖几乎握不住,慌乱地解锁屏幕,点开徐曼的微信头像。他要立刻告诉她!让她想办法!那个老东西疯了!
就在他准备按下语音通话键的瞬间,健身会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休息区,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手里还捏着那沓罪证的陈哲。
两人径直朝他走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整个休息区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音乐声、器械声、交谈声都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陈哲像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煞神般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亮了一下证件,动作快得陈哲根本没看清上面的字,只瞥见一个威严的国徽图案。
陈哲先生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陈哲耳中,也传入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人耳中,我们是刘建国先生委托的律师及法务人员。关于您与徐曼女士(刘建国先生配偶)之间涉及的多笔大额财物往来,我方已掌握充分证据,证明这些财物属于刘建国先生与徐曼女士的夫妻共同财产,徐曼女士在婚姻存续期间未经刘建国先生同意擅自赠予,严重侵害了刘建国先生的合法权益。
律师的话如同冰冷的法槌,一下下敲在陈哲的神经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相关规定,刘建国先生有权主张撤销该赠与行为,并要求您返还全部受赠财物及其孳息。这是正式的律师函以及相关证据清单副本,请您签收。
一份装订整齐、盖着鲜红律师事务所印章的文件,被递到了陈哲面前。那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同时,另一个男人补充道,语气同样冰冷,我们已依法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措施。经初步核查,您名下登记的一辆宝马3系轿车(车牌号:XXXXX),其购车款项中有四十三万元直接来源于徐曼女士(刘建国先生配偶)于今年三月向您的转账。该车辆已被法院裁定暂时查封,请您于三个工作日内,将车辆钥匙及相关证件移交我方,或配合法院执行人员办理扣押手续。任何转移、隐匿、损毁该财产的行为,都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轰!
陈哲的脑子彻底炸开了!查封他的车!那可是他靠自己(当然也靠徐曼借的钱)买的,是他泡妞装X的重要道具!周围那些健身男女的目光,此刻不再是好奇,而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诧、鄙夷和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声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靠!小白脸被金主抓包了
活该!开那宝马拽得二五八万的,原来车都是吃软饭来的
啧啧,还健身达人呢,原来是‘午夜牛郎’……
刘建国不会是那个房地产大亨吧这下踢到铁板了!
律师函都送到这儿了,真够狠的!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那些议论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陈哲的皮肤,刺穿他赖以生存的虚荣。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恐惧、羞耻、愤怒、还有对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像无数只毒虫在他心里疯狂啃噬。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陈哲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嘶哑,他挥舞着手臂,试图辩解,指向那份律师函和桌上的罪证,是她!是徐曼!是她主动勾引我的!这些东西都是她硬要塞给我的!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她老公的钱!我……
他的辩解在两名律师冰冷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跳梁小丑最后的挣扎。为首的那位律师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职业性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这套说辞,我们听得太多了。
陈先生,律师打断他,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任何辩解,请在法庭上向法官陈述。我们只负责送达法律文书并执行法院裁定。现在,请您签收律师函。关于车辆钥匙和证件,请尽快配合移交。否则,我们将申请强制执行,由此产生的一切额外费用和法律后果,将由您自行承担。
陈哲看着递到眼前的签收单,又看看周围那些鄙夷、看戏的目光,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那沓记录着他辉煌战绩的表格上。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颤抖着手,拿起笔,在那份如同死亡通知书般的签收单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在自己的尊严上划下血淋淋的伤口。
两名律师收起签收单,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处理完毕的垃圾,转身大步离去,留下健身房里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和无数道聚焦在陈哲身上的、如芒在背的目光。
陈哲颓然跌坐回沙发,双手抱着头,那沓厚厚的罪证散落一地。他完了!名声扫地,车要被没收,那些值钱的东西肯定也要被追回!刘建国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撇清!必须立刻、马上和徐曼那个丧门星划清界限!那个老男人太可怕了!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再次抓起手机,这一次,他不是打给徐曼求救,而是疯狂地翻找着刘建国的电话——那个他曾经在心里鄙夷地称为老东西的号码。手指哆嗦着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陈哲几乎要绝望。就在他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刘…刘哥!刘哥是我!小陈!陈哲!陈哲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恐惧,刘哥!您听我说!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啊!是徐曼!全是徐曼那个贱女人!是她勾引我的!她天天在我面前说您坏话,说您又老又无趣,说您根本不懂她!她…她空虚寂寞,她主动贴上来!我…我一时糊涂!刘哥!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平稳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证明电话是通的。这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让陈哲心胆俱裂。
刘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该死!我混蛋!陈哲涕泪横流,对着手机话筒几乎是哀嚎着,那些东西!徐曼给我的东西!手表、钱、衣服鞋子…我全都还!一件不留!我马上就整理好给您送过去!求求您了刘哥!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马上滚!滚得远远的!求您了!
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是刘建国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像冰冷的机器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陈哲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东西,送到我助理指定的地方。少一件,或者晚一天,后果自负。
至于你,那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般的冷酷,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啪嗒。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如同敲打在陈哲心上的丧钟。他握着手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下绝望的泪水无声地流下。他知道,他所谓的上流生活,彻底结束了。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刘建国对他,或许只是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但徐曼……那个男人为她准备的礼物,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
徐曼站在恒隆广场那家顶级珠宝店的VIP室里,暖黄的射灯柔和地打在她精心修饰过的侧脸上。她正对着镜子,欣赏着导购刚刚为她戴在纤白手腕上的一条钻石手链。铂金链条纤细精致,上面镶嵌的钻石不大,却颗颗火彩十足,璀璨夺目,和她今天特意搭配的香奈儿米白色粗花呢外套相得益彰。
嗯,这条还不错。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挑剔的慵懒,不过感觉还是缺了点分量感。把你们镇店那款蓝宝石的拿来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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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购小姐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甜美笑容,正要应声去取,徐曼放在旁边天鹅绒软凳上的爱马仕Birkin包震动了起来。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阿哲的名字。一丝甜蜜的笑意爬上嘴角,她拿起手机,指尖优雅地划过接听键,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喂,宝贝这么快就想我啦表收到了喜欢吗晚上……
徐曼!你这个贱人!丧门星!扫把星!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预想中陈哲惊喜或缠绵的声音,而是陈哲歇斯底里、充满恐惧和狂怒的嘶吼,声音之大,连旁边的导购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低下头。
徐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眉头猛地蹙紧,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阿哲你发什么疯吃错药了
她压低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恼怒。
我发疯是你疯了!你这个害人精!陈哲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怨毒,刘建国!那个老东西!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派人给我送了律师函!还有他妈的一堆证据!你送我的东西,每一件都列得清清楚楚!我的车!他连我的车都要查封!完了!全完了!
轰隆!
徐曼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
你…你说什么律师函什么证据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不可能!老刘他…他昨天还在国外出差!他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陈哲在电话那头咆哮,声音扭曲,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说的话!他妈的连我们在车里的录音都有!徐曼,你害死我了!我告诉你,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全都还给他!一件不留!你他妈自己惹的祸自己扛!别拖老子下水!以后别再联系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阿哲!你听我说……徐曼慌了神,急切地想解释,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忙音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徐曼的耳朵。
VIP室里死一般寂静。昂贵的珠宝在灯光下依旧璀璨,此刻却像是对徐曼最大的嘲讽。导购小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徐曼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录音车里刘建国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不是在国外吗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不能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老刘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些年她哄他的手段还少吗房子、车子、存款,大部分都在她名下!就算他知道了,顶多就是闹一场,离婚离婚她也能分走他大半身家!她依然是富婆徐曼!陈哲那个软骨头,吓唬两句就怂了,成不了气候!
对!就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试图找回那份属于贵妇的矜持和傲慢。她甚至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抱歉,家里有点急事。她故作镇定地对导购说,声音却掩饰不住地发飘,这条手链……还有那条蓝宝石的,都先帮我留着,我改天再来试。
她甚至没心思再挑剔什么分量感了。
导购连忙点头:好的,徐小姐,我帮您保留。
徐曼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出了珠宝店。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与她此刻狂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她走到商场相对僻静的角落,立刻拿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点开了手机银行APP。
她要确认!确认她的钱还在!只要钱还在,她就有底气!
APP界面很快加载出来。她屏住呼吸,点进自己最常用的那张顶级黑金卡账户。
屏幕上,原本应该显示着令人安心的一大串数字的地方,此刻却只有一行冰冷刺目的字符:
账户状态:已冻结。
可用余额:0.00元。
徐曼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手指颤抖着刷新页面。没有变化。依旧是那行冰冷刺目的0.00元。
不!不可能!她疯了一样切换到另一张她名下的信用卡,那是老刘给她办的副卡,额度高达百万!输入密码,查询余额。
同样的结果:账户状态:已冻结。
可用余额:0.00元。
一张,两张,三张……她像疯了一样,把自己手机银行里能看到的、所有关联她名字的账户全部点开!储蓄卡、信用卡、理财账户……无一例外!
账户状态:已冻结。
可用余额:0.00元。
账户状态:已冻结。
可用余额:0.00元。
屏幕上,那冰冷重复的字符,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反复捅进她的心脏。她所有的流动资金!她挥霍无度的依仗!瞬间化为乌有!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慌乱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急促地连成一片。
她颤抖着手点开微信。消息来自一个平时和她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喝下午茶、逛名品店的富太朋友,李太太。
曼曼!怎么回事啊!我刚接到物业电话,说你家云顶那套江景大平层被法院贴封条了!说是什么财产保全你得罪谁了还是老刘出事了
后面跟着一连串惊恐和问号的表情。
紧接着,另一个平时总爱巴结她的张小姐也发来消息,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曼姐!我的天!我刚路过你家别墅区,看到好多法院的车!还有穿制服的人在门口贴东西!你家大门都被封了!发生什么大事了需要帮忙吗
后面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张远远拍的照片。照片里,她引以为傲的、带着巨大花园的独栋别墅大门上,赫然贴着交叉的、印着法院鲜红印章的封条!冰冷,刺眼!
微信消息像炸弹一样一个接一个炸开,来自不同的姐妹,内容大同小异,充斥着惊诧、询问,更多的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窥探和幸灾乐祸。她的手机屏幕瞬间被这些信息挤爆!
徐曼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房子!她的房子!云顶公寓!郊区别墅!都被封了!刘建国!他不仅冻结了她的钱!他还直接动手封了她的房子!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她的命吗!
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推开旁边试图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商场工作人员,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她必须立刻回家!回别墅!她要亲眼看看!她不相信!老刘不可能这么绝!他一定是疯了!
她冲出恒隆广场,奢侈品的购物袋被她失魂落魄地丢在路边也浑然不觉。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冰冷的水花。她站在路边,雨水瞬间打湿了她昂贵的香奈儿外套和精心打理的头发,狼狈不堪。
她颤抖着手,试图用手机叫一辆专车。可当她打开叫车软件,输入目的地——她别墅的地址时,系统弹出了一个刺眼的提示框:非常抱歉,您账户余额不足,无法支付本次行程费用。
余额不足徐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常用的支付方式都绑定了那些被冻结的卡!她慌忙切换到支付宝,里面余额也少得可怜,根本不够支付去郊区的车费!她所有的钱,都被锁死了!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带着绝望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又被她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她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边,浑身湿透,昂贵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像个迷路的、被抛弃的疯婆子。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向她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不行!她不能倒在这里!她还有地方去!她还有一张卡!一张她偷偷藏起来的、以她母亲名义办的储蓄卡!里面存着她这些年私下攒下的几十万私房钱!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那张卡,就藏在她别墅主卧保险柜的暗格里!老刘不知道!
对!去别墅!拿到那张卡!只要有那几十万,她就能喘口气!就能想办法!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屈辱。徐曼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不再试图叫车,而是冲到路边,不顾形象地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刚下客的出租车。
师傅!去西郊!御景山庄!快!她拉开车门,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后座,声音嘶哑地喊道,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
出租车司机被她浑身湿透、状若疯癫的样子吓了一跳,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姐,去西郊挺远的,而且这大雨天……
我有钱!快开车!徐曼尖声打断他,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那个同样湿漉漉的Birkin包,从夹层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一股脑地塞到副驾驶座位上,这些够不够快走!
司机看着那几张湿透的钞票,又看看她焦急的样子,终于发动了车子。出租车在倾盆大雨中艰难地驶向西郊。
车窗外,雨幕如织,城市的高楼大厦在雨水中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崩塌的世界。徐曼紧紧抱着自己湿冷的身体,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拿到卡!拿到那张卡!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终于抵达了御景山庄别墅区的大门口。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车子在大门口被拦了下来。保安亭里,穿着制服的保安撑着伞走出来,敲了敲徐曼这边的车窗。
对不起,女士,访客需要登记,请问您去哪一户保安例行公事地问道。
徐曼摇下车窗,雨水瞬间打在她脸上,她顾不得擦,急切地说:我是A区18栋的业主!徐曼!我回家!
保安显然认识她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女主人,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恭敬,反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和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者说看戏的神色)。他指了指大门旁边张贴的、被雨水打湿但依旧清晰可见的公告,上面印着法院鲜红的印章。
徐女士,抱歉。根据法院的查封公告和物业中心的通知,A区18栋目前处于财产保全查封状态,禁止任何人进入。我们无权放行。保安的声音平板无波。
查封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徐曼的情绪瞬间崩溃,她猛地推开车门,不顾瓢泼大雨冲了下去,冲到保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尖叫,你看清楚!我是徐曼!是业主!让开!我要回家!
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坍塌,贴在脸上,昂贵的妆容彻底花了,黑乎乎的眼线和睫毛膏混合着雨水流下来,让她看起来像个歇斯底里的女鬼。
保安皱着眉后退一步,躲开她挥舞的手,语气依旧强硬:徐女士,请您冷静!这是法院的命令!我们只是执行!您有任何问题,请直接联系法院!请不要在这里闹事!否则我们只能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徐曼彻底失去了理智,积压了一天的恐惧、愤怒、委屈和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她歇斯底里地指着保安,又指向那冰冷的封条,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雨幕,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拦我那是我的房子!刘建国呢那个混蛋!让他滚出来见我!他凭什么封我的房子!凭什么冻结我的钱!他不得好死!你们都是帮凶!
她的叫骂声在空旷的别墅区门口回荡,夹杂着哗哗的雨声,显得格外凄厉和疯狂。保安亭里另一个保安也走了出来,两人挡在入口处,警惕地看着她,手里拿着对讲机,随时准备呼叫支援。出租车司机在后面按着喇叭,不耐烦地喊着:小姐!你到底下不下车啊我还要做生意呢!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如同一个沉默而威严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过雨幕,缓缓停在了别墅区大门不远处。流畅的车身在雨水中反射着冷冽的光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徐曼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那辆车上。那是老刘的车!他回来了!他就在里面!
所有的疯狂和咒骂瞬间凝固。一股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像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滂沱大雨之中,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一只落汤鸡,呆呆地望着那辆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黑色座驾。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淌,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车窗后可能存在的、那双冰冷注视着她的眼睛。
雨水冰冷刺骨,浇透了徐曼身上最后一丝暖意,也浇灭了她歇斯底里的火焰。她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那辆黑色宾利慕尚无形散发的冰冷威压钉在了雨地里。保安的呵斥、出租车司机的催促,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宾利后座的车窗,无声地降下了一半。没有完全打开,只露出恰到好处的缝隙。徐曼的视线瞬间穿透雨幕,死死锁定了那缝隙之后。
一张脸。刘建国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张曾经被她视为沉闷无趣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雨水打在车窗上,蜿蜒流下,模糊了部分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清晰锐利。那眼神,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冰冷、精准、毫无感情地解剖着她此刻的狼狈和绝望。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被打湿的垃圾。
徐曼的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目光之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耻辱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想拍打车窗,想质问他,想哀求他……但她的双脚却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所有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无处遁形的狼狈和卑贱。
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那冰冷的视线。黑色的宾利慕尚没有丝毫停留,如同它来时一样沉默而威严,缓缓驶入御景山庄的大门。保安恭敬地立正敬礼,栏杆抬起放行。那流畅的车身,很快消失在雨幕笼罩的别墅区深处,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车辙印。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再不走我报警了!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吼声终于将徐曼从石化状态中惊醒。
她猛地一颤,回过神来。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别墅进不去,老刘这条路彻底堵死。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张藏匿在保险柜里的卡!那张卡!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走!去…去云顶国际!徐曼几乎是扑回了出租车后座,声音嘶哑地喊道,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快!去云顶国际公寓!
司机嘟囔了一句,猛地踩下油门。出租车在暴雨中疾驰,朝着市中心那栋高耸入云的顶级公寓楼驶去。徐曼蜷缩在后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冷还是怕。她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雨景,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燃烧:拿到卡!拿到那几十万!只要拿到钱,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一个刘建国找不到的地方!
车子在云顶国际公寓富丽堂皇的大堂门口停下。徐曼再次不顾形象地推开车门,冲进雨幕,奔向那熟悉的旋转玻璃门。然而,迎接她的,依旧是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保安和物业经理。
徐女士,非常抱歉。物业经理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A座顶层复式目前处于法院查封状态,这是公告。我们无权允许您进入。您的个人物品,在法院执行人员清点前,恐怕也无法取出。请您理解。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徐曼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
我的东西!我的卡!她失声尖叫,声音绝望而凄厉,试图硬闯,让我进去!我就拿一样东西!就一样!
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礼貌而强硬地拦住了她。徐女士,请您冷静!不要让我们为难!否则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
报警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徐曼的神经。她看着周围那些进出的、衣着光鲜的住户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看着保安和经理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完了。彻底完了。房子没了,钱没了,连最后一点私藏都被锁死在里面。刘建国!他这是要把她逼上绝路!
她失魂落魄地被请出了云顶国际那奢华却冰冷的大堂,重新站在了倾盆大雨之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昂贵的羊绒大衣吸饱了水,沉重地拖拽着她,像一件浸满屈辱的枷锁。她茫然四顾,天地茫茫,大雨如注,她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家哪里还有家朋友那些所谓的姐妹,此刻恐怕都在看她的笑话,谁还会收留她这个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麻烦陈哲想到那个懦夫绝情的嘴脸,徐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向前走。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冻得她瑟瑟发抖。脚上的高跟鞋早已被水浸透,磨得脚踝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迈不动一步。她看到前方有一个公交站台,简陋的顶棚勉强能遮挡一点风雨。她踉跄着走过去,瘫坐在冰冷的、湿漉漉的金属长椅上。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顶棚上,声音密集而冰冷。寒意像无数根细针,穿透湿透的衣物,刺入骨髓。徐曼紧紧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留住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饥饿感也开始翻涌上来,胃里空空如也,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从早上到现在,她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她颤抖着手,再次拿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有些失灵。她费力地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那些曾经熟悉的号码上——李太太、张小姐、王太太……那些曾经一起喝下午茶、一起扫荡名品店、一起炫耀生活的闺蜜。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拨通了李太太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李太太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疏离和刻意的客套,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亲昵。
李姐…是我,徐曼…徐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我这边出了点事,刘建国那个混蛋…他…他把我赶出来了…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没地方去…外面下好大的雨…我能不能…能不能先去你家借住一晚就一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沉默,比窗外的暴雨声更让徐曼心寒。
哎呀,曼曼啊…李太太的声音透着一股虚伪的为难,真是不巧啊!我们家老李他爸妈今天刚从老家过来,家里客房都住满了,乱糟糟的,实在不方便招待客人啊!而且…而且你这情况…我们家老李那个人你也知道,最怕麻烦了…
话里的推脱之意,昭然若揭。
徐曼的心沉了下去。李姐,求你了,就一晚…她几乎是在哀求。
哎呀,真的不行啊曼曼!实在抱歉!要不…你再问问别人或者…或者找个酒店先对付一下李太太敷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于撇清关系的迫切,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你自己多保重!
嘟…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徐曼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不死心,又拨通了张小姐的电话。这一次,接得更快。
喂张小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惊讶,哎哟!是曼姐啊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您现在忙着处理‘大事’呢!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张倩…我…徐曼刚开口。
哎呀曼姐!张小姐立刻打断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关心,我刚还跟我老公说呢,云顶那边闹得动静可真大!法院封条都贴上了!啧啧啧,你说这刘总也真是的,夫妻一场,至于闹这么难看嘛不过话又说回来,曼姐你也是,玩也要玩得聪明点嘛,怎么能让刘总抓个现行呢这下好了,人财两空了吧真是…唉!
字字句句,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徐曼的心上。
张倩!徐曼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你…
哎呀!我老公叫我了!曼姐你保重啊!外面雨大,可别淋病了!拜拜!张小姐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连一丝伪装的余地都不留。
徐曼看着瞬间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彻底将她吞噬。世态炎凉!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圈子!这就是她所谓的朋友!
她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绝望地瘫在冰冷的椅子上。雨水顺着顶棚的缝隙滴落,砸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饥饿和寒冷像两头凶兽,疯狂地撕咬着她。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徐曼麻木地划开屏幕。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她的头顶:
徐女士,您名下所有银行账户及关联支付渠道已确认冻结。另,经查,您于今年四月以‘理财周转’名义,通过您母亲王淑芬女士账户转出的四十二万元人民币,实际流向为陈哲个人账户。该笔款项已被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的非正常转移。我方已依法向法院申请追回,相关法律文书将于明日送达王淑芬女士住所。请知悉。刘建国先生委托律师,张正。
嗡——!
徐曼的脑子彻底炸了!她眼前猛地一黑,差点从长椅上栽下去!
那笔钱!那笔她偷偷转给陈哲、让他去投资的钱!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用的是母亲的名义!刘建国他…他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还要向她母亲追讨!
她母亲!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如果法院的人找上门……徐曼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面!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向路边!她必须去找母亲!必须赶在法院的人之前!不能让母亲受到惊吓!那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一点牵挂了!
暴雨如注,夜色渐浓。徐曼在湿滑的人行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昂贵的羊绒大衣被雨水浸透,沉重得像裹尸布,高跟鞋早已跑掉了一只,丝袜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她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回家!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冲进了母亲居住的那个破旧小区。楼道里灯光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她跌跌撞撞地冲上三楼,用力拍打着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的绿色铁门。
妈!妈!开门!是我!曼曼!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锁转动,门开了。门后露出母亲王淑芬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和惊惶的脸。
曼曼你…你这是怎么了王淑芬看到女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鬼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拉进屋里,快进来!快进来!怎么淋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小的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还开着,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这熟悉的一切,瞬间击溃了徐曼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妈——!
她扑进母亲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恐惧、绝望、屈辱和悔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怎么了曼曼到底怎么了别哭啊!告诉妈!王淑芬紧紧抱着浑身冰冷的女儿,心疼得直掉眼泪,粗糙的手掌慌乱地拍着她的背。
徐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妈…完了…全完了…刘建国…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不要我了…他把房子都封了…钱…钱也都没了…他还…他还说…要追回那笔钱…那四十二万…妈…法院的人…明天…明天就要来了…怎么办啊妈…我们怎么办啊…
她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王淑芬听着女儿断断续续的哭诉,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她听明白了。女儿那些富贵荣华的日子到头了,而且,还惹上了天大的麻烦!那笔钱!那笔女儿说借给朋友周转、让她帮忙转出去的钱,竟然是…竟然是…
作孽啊…作孽啊…王淑芬喃喃自语,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来,我早就跟你说…那刘建国看着老实…可他不是傻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这种事啊曼曼…
她看着怀里崩溃的女儿,又气又恨,更多的却是心痛和恐惧。那笔钱,她一个退休工人,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法院的人…想到那些人找上门的情景,王淑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绞痛。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徐曼看到母亲捂着胸口,脸色痛苦,吓得魂飞魄散。
药…曼曼…我的药…王淑芬艰难地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卧室的方向。
徐曼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塞进母亲嘴里。她扶着母亲在狭小的沙发上躺下,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一口口噬咬着她的心。
她为了虚无缥缈的刺激和年轻肉体的新鲜感,为了满足那个小白脸的贪婪,不仅葬送了自己奢靡的生活,还把相依为命的母亲拖入了这样的绝境!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听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徐曼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淌,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
完了。彻底完了。她亲手毁了自己,也几乎毁了母亲。刘建国的报复,精准、冷酷、彻底。他不仅夺走了她赖以生存的一切物质基础,更将她推入了众叛亲离、背负骂名、连累至亲的深渊。这比任何肉体上的惩罚,都更让她痛彻心扉。
窗外的暴雨,仿佛永无止境。
王淑芬在药物的作用下,呼吸渐渐平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小小的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和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徐曼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饥饿感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在她空瘪的胃里疯狂地抓挠。
她失神地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雨似乎小了些,但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叩击。刘建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陈哲惊恐怨毒的咒骂,李太太、张小姐虚伪推脱的嘴脸,还有母亲痛苦喘息的模样……无数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回、交织、撕扯。绝望如同湿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挂钟指向了凌晨三点。王淑芬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徐曼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冰冷和蜷缩而麻木僵硬。她蹑手蹑脚地走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头发凌乱板结,眼妆晕染成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脸色青白,嘴唇干裂起皮。身上那件曾经价值数万的羊绒大衣,被雨水和泥泞彻底毁掉,皱巴巴、脏兮兮地裹在身上,如同裹尸布。
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胡乱地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冷水刺骨,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狼狈的女人,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不行!不能就这样等死!她不能连累母亲!明天法院的人就要来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她需要钱!哪怕一点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绝望的脑海里滋生。她猛地拉开卫生间的门,冲到客厅。母亲还在沉睡。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个简陋却整洁的小屋。最终,定格在母亲放在五斗橱上的那个小小的、磨得发亮的棕色旧钱包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去。手指颤抖着,轻轻打开了那个旧钱包。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叠零钱,几张十块、二十块的,还有几张一块的硬币。她飞快地数了一下,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在夹层里,她摸到了一张银行卡。那是母亲的退休工资卡。
徐曼的手指停在冰冷的卡片上,剧烈地颤抖着。拿走这些钱拿走母亲的退休金卡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罪恶感。母亲只有这点微薄的收入了!她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不拿她身无分文,能去哪里明天法院的人来了,看到她在这里,会不会连累母亲母亲的心脏…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生存的本能和强烈的负罪感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最终,前者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斩断最后一丝犹豫,飞快地将钱包里那几十块零钱全部抓了出来,塞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那张银行卡,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抽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母亲,那张苍老而憔悴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徐曼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母亲的方向,无声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来一阵剧痛。
对不起,妈……对不起……女儿不孝……女儿…会还你的……
她猛地站起身,不敢再回头,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踉跄着冲出了家门,再次投身于外面冰冷潮湿的夜色和淅淅沥沥的雨水中。老旧楼道的铁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如同命运的最终宣判。
天,快亮了。灰蒙蒙的,雨丝依旧缠绵不绝。徐漫漫无目的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口袋里那几十块钱,是她仅有的财产。母亲的银行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也烫着她的良心。她不敢用。至少现在不敢。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她。她路过一家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孔,让她胃里一阵痉挛。她攥紧了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犹豫再三,最终只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白面馒头。
她躲在公交站台的角落,背对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狼吞虎咽地将那个干硬的馒头塞进嘴里。冰冷的馒头渣噎得她直翻白眼,她用力捶打着胸口,狼狈地咳嗽着。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吃完那个难以下咽的馒头,她感觉更冷了。湿透的大衣沉重地裹在身上,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她必须找个地方避雨,想办法弄点钱,弄身干衣服。
去哪里酒店别说星级酒店,就是最便宜的快捷旅馆,她现在也住不起。网吧那点钱或许够包夜,但里面鱼龙混杂,她一个落单的女人,穿着这身虽然狼狈却依旧看得出昂贵的行头,太扎眼。
她茫然四顾。目光掠过街角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的门厅。那里亮着灯,有遮雨的顶棚,还有几排供人休息的塑料座椅。虽然简陋冰冷,但至少能暂时栖身。
徐曼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般挪了过去。自助银行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台ATM机闪烁着幽幽的光。她找了个最角落的椅子坐下,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疲惫、寒冷、饥饿和巨大的精神打击让她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将她从半昏睡中惊醒。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一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停在了自助银行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徐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来抓她的吗因为拿了母亲的钱还是刘建国报警了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只能死死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消失。
两个警察并没有走向她,而是径直走向了其中一台ATM机。其中一个警察似乎在检查机器,另一个则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徐曼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不敢抬头。
喂!那边的!一个警察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威严,明显是在叫她。
徐曼吓得一哆嗦,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僵硬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
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警察走到她面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妆容全花、穿着明显不合时宜的昂贵湿大衣,蜷缩在自助银行的角落,怎么看都透着可疑。
我…我…徐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在湿漉漉的口袋里摸索。她的身份证她的包呢她猛地想起,在云顶国际被赶出来时,那个Birkin包好像被她失魂落魄地丢在路边了!里面有钱包、证件、钥匙……一切!
我…我证件丢了…她带着哭腔,绝望地说。
警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丢了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为什么在这里
徐…徐曼…我…我没地方去…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让她语无伦次,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拿出警务通,似乎要查询什么。徐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如果查到她被法院查封资产,会不会把她当老赖抓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银行工作制服的男人撑着伞跑了进来,对着警察说道:警官,查清楚了,是机器故障,假警报!没事了没事了!辛苦你们跑一趟!
警察闻言,关闭了警务通,又看了徐曼一眼,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说是对流浪人员的漠然)。没事别在这里待着!找个救助站或者联系家人!再让我们看到你滞留在这里影响秩序,就带回去处理了!
警告了一句,两人便转身离开了。
警车呼啸着远去。徐曼瘫软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只持续了一秒,便被更深的绝望淹没。连这里也不能待了。她能去哪里
救助站她堂堂徐曼,曾经挥金如土的贵妇,要去那种地方和流浪汉挤在一起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感到一阵恶心。联系家人母亲那里是死路。亲戚那些穷亲戚,看到她这副样子,恐怕避之唯恐不及,更别提收留她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个真正的流浪者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走进冰冷的雨幕里。城市刚刚苏醒,上班的人流开始涌动。人们打着伞,行色匆匆,没有人多看这个失魂落魄、衣着怪异、散发着寒酸气息的女人一眼。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激流中的垃圾,被这个曾经属于她的城市彻底抛弃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相对僻静、靠近高架桥下的街道。雨还在下,寒意越来越重。她看到路边一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后面,似乎堆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和破旧家具,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以挡雨的角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徐曼几乎没有犹豫,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去。角落里弥漫着一股食物腐烂和垃圾混合的酸臭味,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她费力地将几个还算干燥的大纸箱拖过来,铺在地上,又扯过一块沾满污渍的破旧广告布,裹在身上,试图抵御一点寒气。她蜷缩进那个由垃圾堆砌的临时避难所里,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来逃避这残酷的现实。但饥饿的绞痛、刺骨的寒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垃圾恶臭,让她根本无法入眠。屈辱、悔恨、绝望的情绪如同毒蛇,反复啃噬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徐曼惊恐地睁开眼,看到两个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拿着扫帚走了过来,显然是开始清晨的清扫工作了。
咦这怎么还睡个人一个中年女环卫工惊讶地叫了一声,用手里的扫帚捅了捅徐曼露在外面的脚。
徐曼吓得猛地缩回脚,惊恐地看着她们。
哎哟,还是个女的看着挺年轻的,怎么混成这样了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环卫工也凑了过来,皱着眉头打量着徐曼身上那件虽然肮脏破败、但剪裁和质地依然能看出不菲的大衣,啧啧,这衣服料子…以前怕也是个体面人吧造孽哦…
体面人我看是脑子有问题吧!中年女环卫工撇撇嘴,语气带着市井的刻薄,赶紧起来!别在这儿挡着!臭烘烘的!影响我们干活!快走快走!她不耐烦地用扫帚敲打着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哐的响声。
就是!再不起来,我叫保安了啊!年长的环卫工也帮腔道。
徐曼羞愤欲死,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冻得麻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因为动作笨拙,裹在身上的破广告布滑落下来,露出里面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污秽不堪的大衣,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哟!还赖上了中年女环卫工见她不动,火气上来了,上前一步,竟然用扫帚柄直接戳了戳徐曼的肩膀,力道不小,装什么死狗赶紧滚!晦气!
徐曼被戳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嘶哑地哭喊着:别碰我!你们走开!走开啊!
嘿!还横上了中年女环卫工被她的反抗激怒了,声音拔高,一个臭要饭的,横什么横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说着,竟然真的掏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瞬间盖过了环卫工人的叫骂和徐曼的哭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移动的宫殿,无声地滑过湿漉漉的街道,缓缓停在了高架桥下的路边。流畅优雅的车身在灰暗的雨景中,散发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而绝对的奢华感。
车门打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首先撑开。接着,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身姿挺拔。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男人似乎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垃圾桶角落的混乱,脚步并没有停顿。他绕过车尾,走向另一侧的后车门,姿态从容,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徐曼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她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瞬间僵住。那辆车!那个身影!那把伞!即使伞沿遮住了脸,她也绝不会认错!是刘建国!是他!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恨不得立刻缩进垃圾堆里消失!她怎么会在这里以这副比乞丐还不如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更让她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刘建国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撑着伞,站在车旁,目光——徐曼能清晰地感觉到——穿透了雨幕和那把黑伞的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冰冷、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审判一切的穿透力。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环卫工人还在喋喋不休的骂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徐曼蜷缩在肮脏的纸箱堆里,身上裹着破布,头发凌乱,脸上涕泪横流混着污垢,像一滩被遗弃在泥泞里的垃圾。而几米开外,那个她曾鄙夷、背叛的男人,高高在上,纤尘不染,如同神祇般冷漠地俯视着她的狼狈。
那强烈的对比,那绝对的落差,形成了一把无形的、比任何羞辱都更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徐曼的心脏,将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和遮羞布彻底绞碎!
刘建国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里。伞沿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锁定在蜷缩于垃圾堆中的徐曼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审视和漠然。仿佛在欣赏一件被彻底剥离了所有价值、只剩下丑陋本质的残骸。
几秒钟的凝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像冰冷的针尖,反复刺穿着徐曼早已破碎不堪的神经。
终于,那冰冷的视线移开了。
刘建国微微侧过头,对身旁为他撑伞、穿着同样考究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助理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如同一个完美的执行机器。他收起了为刘建国撑着的伞,快步走向劳斯莱斯的后备箱。
徐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是施舍还是更残酷的羞辱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助理的动作。
助理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不是一个钱包,也不是食物,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扁平的……文件袋牛皮纸的颜色,边缘有些磨损。
助理拿着那个文件袋,大步流星地朝着徐曼的方向走来。他的步伐稳健,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不是走向一个肮脏的乞丐,而是走向一个普通的交接点。
环卫工人停止了叫骂,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体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助理在距离徐曼蜷缩的垃圾堆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他只是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态度,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轻轻地放在了相对干净一点的地面上。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回劳斯莱斯旁边,重新为刘建国撑起了伞。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丝情绪的流露。
刘建国最后朝徐曼的方向瞥了一眼。伞沿抬起了一瞬,徐曼清晰地看到了他嘴角那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个宣告终结的冰冷符号。
他微微颔首,助理立刻拉开了劳斯莱斯厚重的后车门。刘建国弯腰,姿态优雅从容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决绝的轻响。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个沉默而威严的幽灵,无声地启动,平稳地汇入了清晨稀疏的车流之中,迅速消失在雨幕笼罩的街道尽头。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车辙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昂贵汽车香氛的冷冽气息。
环卫工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远去的豪车,又看了看地上的文件袋和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嘀咕了几句有钱人真怪,便也失去了兴趣,骂骂咧咧地继续清扫去了。
高架桥下,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徐曼粗重而颤抖的呼吸声。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躺在湿漉漉地面上的牛皮纸文件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那是什么法院的传票新的追债通知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她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挣扎着从纸箱堆里爬出来,不顾浑身脏污和腿脚的麻木,踉跄着扑到那个文件袋前。冰冷潮湿的地面浸透了她的膝盖,但她浑然不觉。她颤抖着,沾满污渍的手指急切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张照片。
徐曼的呼吸骤然停止!
照片的背景,是熟悉的圣洁教堂,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投下梦幻的光斑。照片中央,是她和刘建国。那是他们的婚礼。照片中的她,穿着价值连城的Vera
Wang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和曳地的裙摆,如同盛开的白色花朵。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到极致的笑容,眼神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身边男人的依赖。她微微侧着头,看向身旁穿着黑色礼服、身姿挺拔的刘建国,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甜蜜。那时的刘建国,虽然表情依旧有些严肃,但眉宇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和满足,他的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托着她的手,两人共同握着那束象征誓言的捧花。
照片捕捉的,正是她满含爱意回望他的瞬间。那眼神,曾经那么真,那么纯,仿佛他就是她生命中的全部光明和依靠。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照片上,迅速晕开了她婚纱的一角。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悔恨痛苦还是被这精心挑选的礼物彻底击溃的绝望
徐曼的视线一片模糊,她颤抖着手,下意识地将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的背面,用她无比熟悉的、刘建国那刚劲有力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你求而不得的,从来不是爱。
字迹力透纸背,冰冷如铁,如同最后的判词。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高架桥下湿冷的空气!徐曼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在冰冷肮脏的积水里,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婚礼照片,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哀嚎。
悔恨的毒汁在这一刻彻底腐蚀了她的心脏。她终于明白,刘建国给予她的最残酷的惩罚,不是剥夺她赖以生存的金钱和物质,不是让她背负骂名、众叛亲离,甚至不是将她打入这泥泞不堪的深渊。
而是用这张照片,这把名为过往真心的利刃,在她彻底失去一切之后,在她跌落尘埃、尊严尽失、连乞丐都不如的时刻,精准地、残忍地剖开了她灵魂深处最肮脏、最不堪的真相——
她穷尽一生追逐的浮华,她机关算尽攫取的财富,她不惜背叛、践踏真心也要维护的虚荣……在真正的失去面前,在刘建国用这张照片所揭示的、她曾拥有却亲手抛弃的纯粹面前,是如此的廉价、可笑、一文不值!
她所求的富贵荣华,不过是沙上城堡。
她所弃的真心实意,才是无价珍宝。
潮水退去,城堡倾覆。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自己丑陋的倒影。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蜷缩在泥泞中的身体,和那张被泪水与污水浸染的、定格着虚假幸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