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咖啡馆角落那个男人。
他穿一件挺括的白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中间,露出手腕上一块看着就很贵的表。他低头在看一本很厚的书,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冷硬,像刀刻出来的。咖啡在他手边冒着热气,但他一口没动。店里有点吵,可他周围像是罩了个玻璃罩子,静得吓人。
这是个新目标。沈砚,市中心那家私立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朋友给的资料,评价就两个字:难搞。特别难搞。据说追他的女人能排长队,没一个成功的。他看人的眼神,跟看实验室里的切片标本差不多。
很好。我最喜欢这种。冷冰冰的,高不可攀的,看起来永远捂不热的石头。把他们拉下神坛,看他们为我痴狂,再一脚踹开……那滋味,比什么都爽。我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心里那股熟悉的、带着点恶意的兴奋感又冒了上来。
他是我名单上的第十七个。前面的十六个,都成了我战绩簿里的名字,证明我林晚的手段。沈砚也不会例外。他再冷,我也能把他捂化了,再碾碎。
他合上书,起身。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刻进骨子里的冷淡。该我上场了。
---
我算准了时间,在他必经的转角,抱着几本硬壳的医学大部头,低着头走得飞快。转角,身体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
哎呀!
书脱手飞出,哗啦啦散了一地。我也很适时地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下意识地往前抓去。指尖擦过挺括的布料,带着体温。
手腕被一只干燥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我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惊吓和一点点被撞痛的委屈。眼睛睁大,看着眼前这张刚才在咖啡馆里被我评估了半天的冷峻面孔。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声音有点抖,带着懊恼和歉意,飞快地蹲下去捡那些散落的书,我走得太急了,没看路……
沈砚没说话。他松开了我的手腕。那触感停留了不到一秒,快得像错觉。他也蹲了下来,动作利落,帮我收拾地上凌乱的书页。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得过分。他拿起最上面那本,看了一眼封面——《神经外科手术学精要》。
你的书他开口,声音果然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像初冬早晨结了层薄霜的湖面。
啊哦,是……是我的。我赶紧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刚在旁边的书店买的,想……想看看。我适时地露出一点局促和向往,我……我在旁边的医科大学读护理,今年大三了。想多学点东西。我报了个真实存在的学校名,增加可信度。
他嗯了一声,把整理好的书递还给我。指尖没有碰到我的。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大概一秒,或者更短。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审视,像是在确认我话语的真实性,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看一个莽撞的陌生人。
走路看路。他丢下四个字,站直身体,绕开我,径直走了。白衬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连一丝多余的风都没带起。
我抱着书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惊慌和歉意慢慢褪去。嘴角无声地向上弯了一下。第一步,接触,完成。他记住了我的脸,知道我是个莽撞但上进的医科大学生。
接下来几天,我成了市立图书馆医学区的常客。我摸清了他固定出现的时间和位置——每周二、四下午,靠窗第三张桌子。我会抱着那本《神经外科手术学精要》和他偶遇,每次都坐得离他不远不近。
我从不主动搭讪。只是在他偶尔抬头时,和他视线撞上,就立刻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脸颊还会适时地飞起一点点红晕。有时,我会对着书上某个复杂的图谱皱紧眉头,咬着笔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模样。
有一次,他似乎无意中瞥见我书上被我故意用红笔圈出来的、一个极其基础的概念性错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页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能感觉到他那边没什么动静。耐心。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猎人需要耐心。
终于,在我第三次对着那个错误概念无声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头发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
笃。笃。
我茫然地抬起头。沈砚站在我桌旁,手指曲起,指节刚刚离开我的桌面。他面无表情,下颌线绷得有点紧。
这里,他的食指点了点书上被我圈出来的地方,指尖离书页还有一小段距离,语气平淡无波,你的理解是错的。‘海马体’的功能不是这个。
我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睛瞬间睁大,随即涌上巨大的窘迫和感激,脸颊真的烧了起来:啊!我……我就说怎么看都觉得很怪!谢谢沈医生!太谢谢了!我赶紧拿起笔,手忙脚乱地要改笔记,显得笨拙又认真。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但那天下午,他离开时,目光似乎在我这边多停留了半秒。我低着头,假装还在钻研,嘴角却忍不住翘了一下。很好,他开口了。虽然只是为了纠正一个愚蠢的错误,但冰面,裂开了一道缝。
---
裂缝一旦出现,就有办法撬开。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请教。仅限于他专业领域内的问题,精准、不啰嗦。每次问完,都带着十二分的真诚和感激道谢,绝不多纠缠一秒。我知道分寸感对这种男人有多重要。
一个周四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酝酿着一场大雨。图书馆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动作慢吞吞的。沈砚也合上了书。外面突然一声炸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啊……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发出一声小小的、恰到好处的懊恼低呼。我没带伞。出门时阳光明明很好。
沈砚也走了出来,站在我旁边。他撑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
雨声很大,空气湿冷。我抱着书,缩了缩肩膀,只穿着单薄的针织衫,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我没看他,只是望着雨幕,小声嘀咕: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沉默。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几秒钟后,一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地址。
我猛地转头,像是才意识到他的存在,眼神带着点意外和不确定:沈医生
顺路的话,可以送你一段。他撑开了伞,目光看着前方,没看我。伞面很大,纯黑,像一片沉默的庇护所。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我立刻露出惊喜又感激的表情,小心地往他伞下靠了靠,保持着一点距离,但又刚好能遮住雨。他身上有很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清冽的、像雪松一样的气息。
车子是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里面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整洁到极致,没有一丝多余的杂物。一路无话。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摇摆。我报了个离我真实住址还有两条街的小区名。
今天真的麻烦您了,沈医生。下车时,我再次诚恳道谢,微微鞠了个躬。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似乎在我被雨打湿了一点点的发梢上掠过,很短促。
那个……我像是鼓足了勇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羞怯,沈医生……我以后……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可以请教您吗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我抬起眼看他,眼神清澈,带着点小动物般的期待和忐忑。
雨还在下。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沉默持续了大概有五六秒,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嗯。他终于开口,还是那一个音节。低沉,听不出情绪。但没拒绝。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像一朵怯生生的小花骤然绽放。谢谢您!声音轻快了不少,转身冲进楼道。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他的视线。我靠在冰凉的楼道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咧开一个得逞的弧度。成了。鱼儿,咬钩了。
---
联系像细小的藤蔓,悄然攀附。
我偶尔会发信息给他,只问专业问题。问题都经过精心挑选,既显得我确实在努力钻研,又不至于愚蠢到让他反感。他的回复总是很简短,有时隔很久,有时甚至不回。我从不追问,耐心十足。
一次他罕见地回复得比较快,我立刻抓住机会,发过去一个开心的表情包,是一只抱着胡萝卜蹦跳的兔子,后面跟了一句:沈医生,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肯定要在这道题上卡一晚上!太感谢啦!
他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消失了。手机才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两个字:加油。
看着那两个字,我对着手机无声地笑了。冰冷的机器屏幕上,仿佛映照出他此刻可能微微松动了一点的表情。猎人最享受的,就是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领地,哪怕只是移动了一小步。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凌晨一点多,我蜷在沙发上看一部无聊的恐怖片。手机突然响了,是沈砚的号码。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有点意外。他从不主动联系我,尤其在这个时间。
接通。喂沈医生我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疑惑。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一点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他低沉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一种极其少见的、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脆弱林晚。他叫了我的名字,不是林同学。很直接。
我在。怎么了您还好吗我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充满了关切。
又是沉默。时间长得让人心焦。然后,他说:刚下手术台。一个病人……没救回来。他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那种深藏的无力感和沉重,像冰冷的潮水一样透过听筒漫过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装的。这感觉有点陌生。我甩甩头,把这点异样压下去。这是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医生……我的声音放得更软,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您别太难过了。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尽力了。医生不是神,不能每次都……我斟酌着词句,您……您现在在哪回家了吗吃饭了吗
在车里。他声音依旧低沉。
那怎么行!我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轻微的责备,像个操心的朋友,您赶紧回家,喝点热水,好好休息!别在车里待着!身体要紧啊!我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那个病人……能在最后一程遇到您这样的医生,一定……一定也是安心的。您别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好不好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长长的沉默。只余下他清浅的呼吸声。半晌,一个极低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传来:……嗯。
快回家吧,沈医生。我柔声催促,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来的。
……好。他终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黑暗里,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嘴角一点点扬起来,最后咧开一个无声的、胜利的笑容。成功了。他主动向我袒露了脆弱。那层坚冰,终于被我凿穿了。鱼儿不仅咬钩,还被拖离了深水区。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开始接受我送的一些小东西——一杯暖手的咖啡,一块据说能缓解疲劳的精油膏(当然,是我精心挑选过味道的)。他默许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虽然车里依旧沉默居多,但那种紧绷感淡了。
他会在我不小心睡着时,默默调高空调温度。偶尔,极其偶尔,在我讲一些学校里的趣事时,他紧抿的唇角会极其短暂地向上牵动一下,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
我知道,火候快到了。那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侵蚀着他。他看我的眼神,虽然依旧深沉,但里面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看一个莽撞的学生或者普通的请教者。那里面多了点别的,一种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我享受着这种征服感。看着他这座冰山,在我的手段下一点点融化,露出底下的柔软。每一次他微小的让步,每一次他眼神里不易察觉的变化,都让我心里的满足感膨胀一分。
但够了。我对自己说。这种感觉已经达到了顶峰,再下去,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品尝过胜利的滋味,就该及时收手。拖泥带水,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沉溺于猎物本身那更是猎人的大忌。新鲜感消退,剩下的就是索然无味。
是时候了。
---
我精心挑选了一个周五的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暖金色,带着一种虚假的温情脉脉。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眼睛清澈,带着点无辜的柔弱感。这张脸,这副伪装,帮我拿下了十六个男人。
今天,是第十七个的终结日。
我拿起手机,点开沈砚的头像。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措辞。信息不长,但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推敲,力求达到那种懂事体贴但必须离开的效果。
沈医生,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您。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和指导,真的让我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您是个特别好的人,是我遇到过最优秀、最值得尊敬的医生。
只是……我最近想了很多。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您是那么耀眼的存在,而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我的存在,可能会打扰到您的生活,甚至……影响到您的声誉。我不能再这样自私地依赖您了。
所以,沈医生,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我会努力把您教给我的东西学好,争取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士。再次感谢您!祝您一切都好。——林晚
发送。
指尖划过屏幕,动作干脆利落。看着那条信息显示已送达,我像卸下了一个包袱,浑身轻松。随手把手机丢在柔软的床上,它弹跳了一下,屏幕暗了下去。
我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我端着酒杯,赤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我抿了一口酒。醇厚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一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快感升腾起来。结束了。又一个。沈砚……这个名字,很快也会和其他十六个一样,被我锁进记忆的某个角落,落满灰尘。
他会是什么反应愤怒不解还是……会有一点点失落我恶意地揣测着。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会不会因为这条信息而出现裂痕想到他可能会对着手机皱眉,或者试图拨回电话(当然,我会关机),又或者陷入沉默……这些想象让我的心情更加愉悦。
这就是游戏的规则。我制定,我主导,我喊停。他们只能被动接受。沈砚再高冷难搞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杯中的红酒还剩一半。我晃着酒杯,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彻底放松下来。嘴角噙着一丝胜利者的、冰冷的笑意。窗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影子,像一个刚刚完成狩猎、志得意满的女王。
手机在身后的大床上,悄无声息。我没兴趣去看。接下来的时间,只属于我自己。享受这胜利的寂静。
---
红酒的后劲带着点慵懒的暖意,在四肢百骸里蔓延。我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裹着柔软的浴袍出来,准备彻底享受这个没有猎物的夜晚。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心思却早已飘远,盘算着下一个目标该锁定谁。医生律师或者换个口味,试试艺术家
就在我漫无目的地切换频道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快递物业我狐疑地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的光线有些暗。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白衬衫,黑西裤,一丝不苟。是沈砚。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怎么来了这么快还直接找到了这里我明明……明明只给过他两条街外那个小区的地址!一丝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刚才的轻松惬意荡然无存。
门铃又固执地响了一声。叮咚——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不能慌。他找上门来质问也好,不甘心也罢,都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我迅速调整好表情,拉开了门,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沈医生我微微睁大眼睛,语气带着不解,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刻意侧了侧身,没有立刻让他进来的意思。
沈砚站在门外,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他身上还带着外面夜晚的凉气。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对劲。不是愤怒,不是质问,更不是我以为的失落或纠缠。
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得像深海,底下却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冰冷、洞悉一切。那目光穿透了我脸上精心伪装的惊讶,直直刺向深处,让我无所遁形。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门框,指节有些发白。他的眼神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我勉强维持着镇定:太晚了,沈医生。不太方便。而且……我信息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试图再次强调结束。
沈砚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得很清楚他重复了一遍,语速很慢,像在玩味这几个字。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清冽的雪松混合消毒水的气息瞬间笼罩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林晚小姐的游戏规则,是单方面宣布结束
他叫了我的全名。不是林同学。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强装的镇定开始碎裂。
他似乎很满意看到我的反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住我,像鹰隼锁定了猎物。他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我的耳膜上:
‘编号十七’的游戏,结束得太仓促了,林小姐。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额发,前面十六位先生,似乎都没能让你尽兴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最后那句话在耳边疯狂回响。
编号十七……前面十六位……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我所有的把戏!他根本不是掉进陷阱的猎物,他一直是……那个拿着猎枪的猎人!我才是那个被锁定了而不自知的蠢货!
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恐惧,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像一只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沈砚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和惊恐失焦的眼神,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清晰地浮现出一抹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那不是愉悦,那是掌控者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冰冷快意。
看来,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宣判,现在,该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