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等了三年的肾源,终于有了消息,可我赶到医院办手续时,却发现名额被人顶了。
顶替我妈的,是我舅妈。
我红着眼去理论,她却在病房里嗑着瓜子,轻飘飘地说:反正你妈都快死了,换个肾也是浪费,不如给我。咱俩别伤了和气,这五千块钱你拿着,给你妈买点好吃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
她以为我认栽了,却不知道,当初医院的紧急联系人留的是我的电话和签字。
我直接找到医生,以第一负责人的身份,签了字,将她的麻醉方案从全麻换成了局麻。
这次,换她一家人疯了。
我堵在门口,笑得更灿烂:我签的字,就是我妈的手术,你一个外人有啥资格躺在上面
01
手术室的门刚关上,我舅舅就带着我表弟张浩赶到了。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周然!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舅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全家陪葬!
我掰开他的手,掸了掸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
舅舅,话别说这么难听。我妈还在隔壁病房躺着呢,她要是听见你咒她,该多伤心。
舅舅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去跟医生说,把麻醉给我换回来!
我摊开手,一脸无辜。
换不了了,麻醉师都进去了。再说了,我凭什么要换这肾源本来就是我妈的,你们一家子小偷,偷东西还有理了
你!
他气得扬手就要打我,被匆匆赶来的护士拦住了。
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打闹!
舅舅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就去找医院领导,试图给我施压。
我压根没理他,直接去了趟我妈的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也很为难。
周然,这件事我们医院确实有疏忽。当时你舅妈拿着你母亲的身份信息来办理,我们核对无误就……
我打断他:医生,我今天来不是追究责任的。我就想确认一件事,从法律上讲,我妈现在所有医疗方案的最终决定权,是不是在我手上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没错,你是登记在册的第一责任人,任何手术和治疗方案,都必须有你的亲笔签字才能生效。
那就好。
我心里有了底。
从办公室出来,我舅舅正带着一个像是医院领导的人朝我走来。
领导一脸官腔:这位家属,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手术已经开始,为了病人的安全……
我冷笑一声:病人安全你们把一个病危患者的救命肾源,随便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病人安全
领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舅舅在旁边煽风点火:领导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才是一家人!他就是嫉妒我们,故意捣乱!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报了警。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市中心医院有人冒名顶替,骗取移植器官,这算是诈骗吧
电话一通,舅舅和那个领导的脸都绿了。
03
警察来得很快,简单问了几句情况,就把我们几个人都叫到了办公室。
我舅舅一口咬定,是我妈自愿把肾源让给我舅妈的。
我妹妹病得脑子都糊涂了,她亲口说的,这肾给她也是浪费,不如给我老婆。
我气笑了:我妈都昏迷两天了,怎么跟你亲口说的托梦吗
警察显然也不信他的鬼话,扭头问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肾源是你母亲的
我把手机里存着的排队记录、缴费通知、还有我妈的诊断书,一股脑全摆了出来。
警察同志,这是三年的等待记录,每一次配型通知都有短信。我妈为了等这个肾,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现在凭什么被他们不明不白地抢走
证据确凿,我舅舅开始耍无赖。
反正我老婆已经进手术室了!你们能怎么样有本事你们现在冲进去把她拖出来啊!
警察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给气着了,严厉警告他注意态度。
就在这时,我表弟张浩突然冲了进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周然你个白眼狼!我妈平时待你不薄吧你现在为了一个快死的老太婆,要害死我妈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妈快死了,你们就这么开心
张浩被我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喊:本来就是!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拖累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能解脱了,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好,真好。
这就是我的好亲戚。
我妈还没死呢,他们就已经盼着我解脱了。
我胸口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几乎要把我的理智吞噬。
我不再跟他们争辩,只是平静地对警察说:警察同志,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他们一家合伙,骗取了我母亲的救命肾。我现在要求,立刻终止这场非法手术。
我舅舅跳了起来:你放屁!手术凭什么终止!
警察也面露难色:这个……手术已经开始了,中途停止风险太大了。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看着我舅舅,笑得异常灿烂:对,手术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还得好好做。
他被我的态度搞蒙了。
我慢悠悠地补充道:毕竟,局麻做换肾手术,应该会很疼吧希望舅妈能扛得住。
04
我舅舅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你……你这个畜生!你对你舅妈做了什么
他嘶吼着就要扑过来,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我外公外婆也闻讯赶来了。
一进门,外婆就哭天抢地地扑到我舅舅身边。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外公则拄着拐杖,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一拐杖就朝我腿上砸了过来。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为了一个外人,要逼死你舅舅一家吗
我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腿上一阵钻心的疼,但我站得笔直,一步都没退。
外公,我妈不是外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外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舅妈可是给你家生了孙子的!你妈呢她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现在还想跟你舅舅家抢东西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被他这句话彻底击碎。
原来在他们眼里,儿子和孙子才是家人,女儿和外孙,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代价。
外婆也在一旁帮腔:然然啊,你就听你外公一句劝,你舅妈要是有个好歹,你表弟可怎么办啊你妈反正也……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当是积德,成全了你舅妈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在往我心上捅刀子。
我舅舅看有外公外婆撑腰,气焰又嚣张起来。
听见没有赶紧去把麻醉改回来!不然我让你外公外婆今天就死在这!
我看着这丑陋的一家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掏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张记者吗我这里有个大新闻,关于市中心医院器官移植黑幕,还涉及一家人为了抢夺肾源,逼迫病危亲人去死……对,我有全部证据。
电话那头,是我一个在本地报社当调查记者的朋友。
我挂掉电话,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外公外婆的咒骂,舅舅的威胁,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05
记者朋友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就带着设备赶到了医院。
我舅舅一家看到那黑洞洞的镜头,瞬间就慌了神。
外婆想上来抢夺摄像机,被记者带来的助手一把拦住。
几位,我们是正规新闻媒体,请你们配合调查。
我舅舅还想嘴硬,指着我骂: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个疯子!是他要害我老婆!
记者将话筒递到我面前:周先生,请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将所有的证据,包括我妈的病历、等待记录,以及刚才在办公室里偷偷录下的录音,全部公之于众。
录音里,我舅舅一家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
她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成全我们!
为了一个外人,要逼死你舅舅一家吗
一句句,一声声,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周围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越聚越多,对着我舅舅一家指指点点。
天哪,这还是人吗亲妹妹的救命肾也抢
简直是畜生!为了自己活命,连脸都不要了。
那个老头老太太也不是好东西,重男轻女的恶心玩意儿!
我外公外婆一辈子最好面子,哪里受过这种指指点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舅舅还想狡辩,却被周围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我舅舅像见了救星,一把冲上去: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手术过程还算顺利,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说:病人因为麻醉不耐受,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血压和心率极度不稳,虽然肾移植完成了,但她的身体机能受到了很大损伤,后续的排异反应可能会非常强烈。
我舅舅一听,腿都软了,差点瘫在地上。
我心里却毫无波澜。
这还只是个开始。
我走到医生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医生,这是我刚刚签署的《放弃术后免疫抑制治疗知情同意书》。我作为我母亲的第一责任人,考虑到家庭经济困难,自愿放弃所有昂贵的抗排异药物和治疗方案,选择最基础的保守治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医生更是大惊失色:周然!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抗排异药物,移植进去的肾脏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坏死!你这是在要你舅妈的命!
我舅舅终于反应过来,他通红着双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朝我扑了过来。
周然!我杀了你!
06
医院的保安反应迅速,在我舅舅碰到我之前就把他死死架住。
他还在疯狂挣扎,我对他的嘶吼置若罔闻。
看着他,我平静地开口:舅舅,你搞错了。我放弃治疗的,是我妈。毕竟躺在手术台上,用着我妈名额的,法律意义上就是我妈。至于你老婆……她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花钱救一个抢我妈救命肾的强盗
我的话字字诛心。
我舅舅彻底崩溃了,他挣脱不开保安,只能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外公外婆也瘫在地上,指着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小姑娘够狠啊!
狠什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家人活该!
就是,当初抢人家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记者朋友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医院的领导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试图调解。
周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病人的生命最重要!
我看着他,冷冷一笑:现在知道生命重要了当初你们审核失职,把我妈的肾给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妈的生命重不重要
领导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我舅舅还在嘶吼: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快去把那个同意书给我撤销了!
我摇了摇头:晚了。从你们抢走我妈肾源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我不再理会这群跳梁小丑,转身走向我妈的病房。
我妈还在昏睡,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妈,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为你讨回公道。
没过多久,警察就以涉嫌诈骗和故意伤害的罪名,将我舅舅和我外公外官带走了。
外婆哭喊着追了出去,医院的走廊终于清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还没完。
我舅妈虽然做完了手术,但没有后续治疗,那颗肾在她体内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而我舅舅一家,为了这颗肾,已经付出了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接下来,他们会为了活命,来求我。
是时候让他们体验一下我和妈妈的滋味了。
07
第二天,我正在给我妈擦拭身体,病房门被推开了。
我表弟张浩走了进来,他脸上没了昨天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憔悴和不安。
周然,我们谈谈。
我没理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走到我床边,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错了,我们全家都知道错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妈吧。
我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放过你妈当初你们抢我妈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我妈
张浩的脸涨得通红:那……那不是我妈一时糊涂吗她现在已经知道后悔了!只要你肯撤销那个同意书,让我们用药,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钱我笑了,你觉得我现在还稀罕你们的臭钱吗
他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逼死我们全家你才甘心吗
对了。我打了个响指,就是要逼死你们。
张浩的表情凝固了。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说我妈是无底洞,拖累了我很多年吗现在,轮到你妈了。好好享受吧,这个无底洞,足够你们家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他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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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他的脸:回去告诉你爸,别费力气了。找律师,找关系,都没用。只要我不松口,你妈就得活生生等着那颗肾在身体里烂掉,一天比一天痛苦,直到死亡。哦,对了,告诉他,我会每天去你妈病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张浩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没有丝毫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下午,医院的律师找到了我。
他告诉我,我舅舅一家已经正式对我提起了诉讼,告我故意伤害。
周先生,虽然从程序上讲,你的签字是合法的。但是在伦理和道义上,你这种行为……
我直接打断他:律师,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场官司,我有多大胜算。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百分之九十以上。因为你所有的操作,都在法律框架内。但是对方肯定会拿舆论做文章,对你的名誉……
我不在乎。
我妈都快没了,我还要名誉做什么
我要的,是他们血债血偿。
08
舅妈的情况比医生预想的还要糟糕。
仅仅术后第三天,她就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高烧不退,浑身浮肿,移植肾脏的位置疼得她整夜整夜地哀嚎。
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建议立刻使用大剂量的免疫抑制剂。
但我签署的那份同意书,像一道铁闸,死死地拦在那里。
没有我的签字,医院不敢擅自用药。
我舅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我的电话,一天打几十个,信息更是轰炸个不停。
从一开始的咒骂威胁,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后的许诺重金。
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回。
第五天的时候,他带着张浩,直接跪在了我妈的病房门口。
周然!我求求你!我给你当牛做马!你救救你舅妈吧!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张浩也在旁边哭得涕泪横流。
这一幕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记者也第一时间赶到了。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我舅舅仿佛看到了希望,哭得更大声了。
大家快看啊!这就是我的外甥!他要逼死自己的亲舅妈啊!天理何在啊!
他试图用道德绑架我。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我缓缓地打开病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舅舅,你记性真差。我早就说过,躺在里面的,是我妈。我为什么要救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那段录音。
你妈那病就是个无底洞!
她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舅舅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惨白。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鄙夷的嘘声。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
当初,你们就是用这副嘴脸,把我妈推向深渊的。现在,轮到你们了。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
想让你老婆活命,可以。拿钱来换。
我舅舅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多少钱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他试探着问。
我摇了摇头。
那……那是多少
我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
一颗肾。
09
我舅舅愣住了,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老婆活命的价钱,是你的一个肾。或者,我表弟张浩的一个肾也可以。我看着他们父子俩,笑意更深,你们不是很爱她吗现在,就是考验你们爱情和亲情的时候了。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舅舅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疯了!
我没疯。我收起笑容,脸色一沉,我妈等了三年,才等到一个救命的机会。你们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毁了她。现在,我只是让你们尝尝她当初的绝望。怎么,不愿意吗看来你们的爱,也不过如此。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回了病房。
门外,是我舅舅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张浩惊恐的哭喊。
我知道,我这一招,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自私自利,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这件事很快就通过媒体发酵,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
干得漂亮!对付这种人就该用这种方法!
这叫魔法打败魔法!
坐等那对父子做选择,简直是年度人性大戏!
我舅舅一家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外公外婆也被气得住了院,据说外公还中了风,半身不遂。
而我舅妈,在ICU里苦苦支撑,每天的费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们家的积蓄很快就见了底,开始变卖房产和车子。
但这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
第十天,我舅舅又来了。
他像是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腰子,整个人很憔悴。
他没跪下,也没哭闹,只是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问我:周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摇了摇头。
他闭上眼睛,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好,我换。
10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个自私到极点的男人,最后竟然真的愿意为他老婆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睁开眼,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只要你同意撤销那个协议,让我老婆能用药,我立刻去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我二话不说就上手术台。但是,事后你必须撤销对我的所有指控,并且永远不能再找我们家的麻烦。
这是他的最后筹码。
用他自己的肾,换他老婆的命,和他下半辈子的安宁。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以。我点了点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们一家人,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给我妈磕头道歉。然后,签下断绝关系协议书,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我舅舅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我舅舅去做配型,结果很幸运,也或许是不幸,他和舅妈配型成功了。
在媒体的见证下,我舅舅、张浩,还有已经能下床的外婆,三个人齐刷刷地跪在我妈的病床前。
他们痛哭流涕地忏悔,诉说着自己的罪过。
我妈依旧昏迷着,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为她讨回了公道。
道歉仪式结束后,我当场撤销了那份《放弃治疗同意书》。
舅妈终于用上了救命的抗排异药物。
而我舅舅,也如约被推进了手术室。
两场手术都很成功。
只是,他们家为了支付高昂的医疗费,已经彻底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舅舅失去了一个肾,身体大不如前,再也干不了重活。
舅妈虽然保住了命,但后续的药物和治疗,依然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而我表弟张浩,因为这件事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最后退学了。
他们一家,算是彻底毁了。
11
出院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我舅舅一家办了手续,狼狈地离开了医院。
他们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知道,他们恨我,恨我毁了他们的一切。
可我不在乎。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我接到了主治医生的电话。
周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刚刚器官捐献中心传来消息,有一个新的肾源和你母亲配型成功了!而且是完美配型!
我握着电话的手,猛地收紧,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赶紧过来办手续吧,我们尽快安排手术!
挂掉电话,我冲到我妈的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泪水决堤。
妈!你听到了吗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因为跑得太急,撞开门的时候差点摔倒。
医生扶了我一把,脸上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周然,你冷静点!这是天大的好事!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医生,是真的吗真的……真的有肾源了
是真的!医生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捐献者是一位遭遇车祸的年轻人,他的家人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经过系统匹配,他的肾脏和你的母亲达到了完美配型的标准,各项指标都非常理想!这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完美的配型之一!
完美配型……
这四个字好像让我的心脏漏了半拍。
我妈有救了。
这一次,是真的有救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医生没有催促我,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包纸巾。
许久,我才擦干眼泪,红着眼睛站起来,沙哑地问道:
医生,手术什么时候能安排需要多少钱我马上去准备!
越快越好!医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器官移植手术窗口期很短。我已经帮你申请了最快的绿色通道,最快后天就能进行手术。至于费用……手术费、后续的抗排异药物和康复治疗,加起来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五十万。
五十万。
我愣住了。
为了给我妈治病,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还欠了十几万的外债。
我那五千块钱的工资,连维持我妈现在的住院费都捉襟见肘,更别提这笔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了。
我舅舅一家虽然赔了钱,但那笔钱根据规定是赔偿给医院的名誉损失和对我个人的精神补偿,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万,离五十万还差得远。
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又要被现实无情地掐灭。
医生看出了我的窘迫,叹了口气:钱的事情,你抓紧时间想想办法。医院这边我尽量帮你沟通,看能不能申请一些减免或者分期。但……你也知道,这很难。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医生,你放心。钱的问题,我会解决。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手术安排好。砸锅卖铁,哪怕是去卖血,我也要把我妈的救命钱凑齐!
12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冰火两重天里走了一遭。
激动和压力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把我唯一的一套小房子挂到了最便宜的中介网站上,标了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急售价。
然后,我翻遍了手机通讯录,开始给每一个可能借我钱的朋友、同事,甚至许久不联系的同学打电话。
电话打了一圈又一圈,结果却不尽人意。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有些人直接挂断,有些人委婉拒绝。
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能理解。
一整个下午,我只凑到了不到三万块钱。
加上之前舅舅的赔偿款,离五十万的目标依然是天差地别。
午夜,我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手机里房产中介发来的寥寥无几的看房咨询,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张记者打了电话过来。
周然,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母亲,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他高兴地说道。
谢谢。我疲惫地应了一句。
张记者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听你这语气,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术费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不是想寻求他的帮助,只是心里实在太堵,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张记者沉默了几秒后,忽然一拍大腿。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张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先别管!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一份录音吗你舅舅一家是怎么逼迫你的,你外公外婆是怎么重男轻女的,还有你最后是怎么用一颗肾换一颗肾的。这些素材,我之前只报道了事实部分,很多细节和情感冲突点都没敢写,怕对你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现在,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兴奋起来。
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连夜写一篇报道,再把你凑钱救母的困境加进去。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周然,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13
张记者的能量是惊人的。
第二天一早,一篇名为《换肾风波后续:恶有恶报,善有天助!孝女为母再筹救命钱!》的深度报道,通过报社的公众号和各大新闻APP推送,火起来了。
报道详细叙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附上了我提供的那些证据和录音节选。
张记者的文笔极具感染力,整个过程在他笔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医院官方的捐款账户,并附上了一句话:
也许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不公,但我们可以用一点一滴的善意,为一个正在与死神赛跑的母亲,点亮一盏希望的灯。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的手机和医院的电话,从早上开始就响个不停。
无数的陌生人打来电话,鼓励我,安慰我。
医院捐款账户的数字,更是以一种我无法想象的速度在疯狂跳动。
一百,一千,一万……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捐款金额就突破了三十万。
下午,市里一家知名企业的董事长亲自来到医院,在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后,当场捐助了二十万,补足了手术费的缺口。
我握着那位董事长温暖的手,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停地鞠躬,不停地说着谢谢。
董事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姑娘,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是你对母亲的孝心,感动了我们所有人。
手术费,竟然就这样凑齐了。
我站在医院的缴费窗口,看着那张缴费成功的单据,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不仅凑齐了手术费,捐款账户里甚至还有富余,足够我母亲后续的康复和营养费用了。
我把每一笔捐款的来源和数额,都仔仔细细地记在一个本子上。
这些恩情,我永世不忘。
手术如期进行。
我站在手术室门外,心情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曾经我心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和复仇的欲望。
而这一次,这里承载着我全部的希望和祈祷。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停地在走廊里踱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手术非常成功!堪称完美!病人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新的肾脏已经开始工作了!接下来只要能平稳度过恢复期,你母亲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我腿一软,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去。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重生的泪。
妈,我们赢了。
14
我妈在ICU里待了三天,才转到普通病房。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正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着她干裂的嘴唇。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困惑。
然然……我这是……在哪里声音虚弱地问我。
妈,你在医院。我放下棉签,握住她的手,强忍着激动,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你做了一个手术,很成功。你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
手术她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不是……一直在等肾源吗
我沉默了片刻,决定先告诉她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版本。
是,我们等到了。有一个好心人捐献了器官,跟您完美配型。我们做了移植手术,您现在已经好了。
我妈的眼睛里,慢慢亮起了一丝光彩。
真的吗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我……我真的有救了
是的,妈,你得救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舅舅一家的事情告诉她。
她的身体刚刚恢复,我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是,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删减了那些最激烈、最不堪的冲突,用最平静的语气,把舅舅一家如何抢走肾源,我又如何把名额要了回来,以及他们最后如何破产、如何道歉离开的过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我没有提局麻,也没有提我用放弃治疗来威胁他们,我只说我利用了法律和规则,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即便如此,我妈听完之后,还是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帮她盖好被子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地开了口。
然然,这些天,苦了你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无尽的心疼。
她伸出干枯的手,颤抖着抚摸着我的脸颊,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妈对不起你……妈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
我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她的手心里,泣不成声。
不委屈,妈。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那一刻,所有的仇恨和算计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是那个手持屠刀的复仇者,我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孩子。
只要她还在,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15
我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在爱心捐款的支撑下,我们用了最好的抗排异药物,请了最专业的护工。
她的气色红润起来,甚至能在我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了。
我们绝口不提舅舅一家,仿佛他们从未在我妈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们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她年轻时的梦想,聊着我们未来的生活。
病房里,久违地充满了笑声。
出院前的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是我表弟,张浩。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那件名牌T恤也满是褶皱。他像一只丧家之犬,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气焰。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我。
我皱了皱眉,怕他刺激到我妈,起身把他拉到了走廊的尽头。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爸……不行了。张浩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他不是刚做完手术吗
捐了一个肾,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术后感染,一直高烧不退。我妈那边也一样,虽然用上了药,但排异反应还是很严重。家里没钱了,房子车子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医院昨天……停了他们的药。
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自作孽,不可活。
见我面色冷淡,他缓缓拿出藏在裤兜里的水果刀。
转角处新来的实习医生瞥见这一幕,大叫一声把其他人都惊动了,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张浩被吓得一哆嗦,刀子嘭地掉在了地上。
警察确认监控内容后以蓄谋伤害为由把他带走了。
妈妈了解这件事后,红着眼对我说:
我们走吧,然然。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这个破地方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了。
16
一个星期后,我给我妈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张记者的帮助下,我把那套还没来得及卖掉的房子,顺利地转手了出去。
拿着那笔钱,我带着我妈,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去向。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我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些不堪的日日夜夜,正在离我远去。
我妈靠在我的肩膀上,看着窗外,轻声说:然然,忘了他们吧。从今天起,我们好好生活。
嗯。我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在南方一座温暖的海滨小城,租了一套能看到海的房子。
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我妈的身体在精心的调养下,恢复得很好。她学会了侍弄花草,学会了用手机和老家的朋友视频聊天,甚至还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真实。
我们把捐款剩下的钱,以匿名的方式,捐给了本地的红十字会,希望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关于舅舅一家的消息,我是从老家一个朋友口中偶尔听到的。
我舅舅因为术后并发症,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我舅妈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外公外婆,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和女儿一家的决裂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相继去世了。
而张浩,因为持刀伤人,被判了三年。
一个曾经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庭,就这样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了尘埃。
朋友说完,唏嘘不已,问我后不后悔。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沙滩上和一群老太太们欢快地跳着广场舞的母亲,她的笑容在夕阳下,灿烂得像个孩子。
我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复道:
不悔。
如果善良换来的是背叛和伤害,那我宁愿选择做一个手握利刃的恶人。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有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夜幕降临,海风轻拂。
我妈跳完舞,额上带着一层薄汗,走到我身边,把一瓶水递给我。
然然,回家吧,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
我站起身,接过水,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一样。
万家灯火,一盏为我们而明。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