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血色美妆旦 > 第一章

我在顶级公寓割腕,血染红了智能浴缸。
变成鬼后蹲守地铁站,专等加班晚归的男人。
程朗衣领有妻子香水味,我却沉迷他疲惫的温柔。
他送我的口红刻着专柜试色,我笑着涂上腐烂的唇。
那夜他撞见我对着镜子补妆,美妆蛋吸饱了暗红液体。
道士的桃木剑在我胸前爆出火花,程朗当场心梗猝死。
他妻子翻遍我的遗物,举起一枚钻戒冷笑:
他骗你的,那富豪只送我假货。
浴缸里我的血突然沸腾倒流。
白露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这间顶级公寓智能浴缸内壁变幻的、如同深海极光的幽蓝色氛围灯。水很暖,像情人最后的拥抱。刀刃划过手腕的瞬间,其实不太疼,只有一种奇异的冰凉,然后才是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在澄澈的水中弥漫开来,像打翻了一瓶最浓郁的红酒,又迅速被循环水流冲淡、搅散,最终将这汪昂贵的温柔乡染成一片浑浊、粘腻、令人作呕的淡红。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更深的红。心里最后一点念想,是那个姓赵的富豪油腻腻的、带着雪茄味的声音:玩玩而已,当真就没意思了。
还有他助理递来的那张轻飘飘的支票,数字后面跟着一串零,像一串无声的嘲笑。
再醒来时,白露发现自己飘在公寓华丽却冰冷的水晶吊灯下。身下,清洁工惊恐的尖叫和闪烁的警灯穿透地板传来,模糊又遥远。她低头,手腕上的伤口成了一道丑陋的、永不愈合的暗红色裂隙,没有痛感,只有一种空洞的麻木。
这地方让她窒息。每一寸奢华都刻着背叛的印记。
她飘了出去,像一缕无根的烟。城市的夜晚对她敞开了怀抱,霓虹是虚幻的,喧嚣是隔膜的。她漫无目的,直到地铁口呼啸而出的夜风裹挟着人群的气息扑面而来。
深夜十一点,加班的人群像被榨干了汁水的甘蔗,拖着沉重的步子涌出闸机。一张张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写满了麻木、困倦、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空洞。白露悬浮在入口通道冰冷的穹顶下,空洞的眼神扫过这些疲惫的躯壳。她需要点什么,来填补自己那破了大洞、冷风飕飕的魂魄。
起初,她只是贪婪地嗅吸着那些年轻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汗味、廉价须后水和外卖油烟气的活人生气。像久旱的沙漠旅人啜饮着露水,那微弱的气息能让她感到一丝虚幻的暖意,暂时压住魂魄深处透骨的寒。
直到她看见程朗。
他夹在一群同样灰头土脸的社畜中间走出来,深灰色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扯开,露出里面同样不挺括的白衬衫领口。他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眼下的乌青在冷光下格外明显,嘴角微微向下撇着,似乎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压。但当他无意间抬头,目光掠过通道上方某个虚空点时,白露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近乎温柔的茫然。
更重要的,白露的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她清晰地闻到,程朗那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内侧,沾染着一股极其淡雅、却无比顽固的女士香水味。不是浓烈的情趣,是某种温润的、带着家居气息的暖香,像晒过阳光的棉被。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标记。
一个疲惫的、被生活磋磨的、身上带着妻子印记的男人。
白露空洞的心口,那团冰冷凝固的怨毒,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一下,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一种扭曲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好奇,混合着某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悄然滋生。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然飘落,无形的身体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跟在了程朗身后。
这一跟,就是大半个月。
白露摸清了程朗的规律。他几乎每晚都在十一点左右从同一个地铁口出来,走向附近一个中等偏上的住宅小区。她像一个最执着的幽灵观众,欣赏着他一成不变的疲惫。看他在地铁上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看他步履沉重地穿过小区花园,偶尔对着手机屏幕短暂地皱眉或叹息;看他站在自家楼下,仰头望着某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口,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一下腰背,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那窗口透出的灯光和隐约的人影晃动,像一根无形的刺,时不时扎一下白露。但那灯光下的女人,从未真正露过面。在白露日渐扭曲的想象里,那只是一个模糊的、面目不清的符号,一个占据了她渴望位置的、令人厌憎的存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吸附在程朗身上,吸附在他那份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隐忍的疲惫上。这份疲惫,在她眼中,竟成了奇异的温柔。她甚至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理解这份沉重,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抚慰他。
一个飘着冷雨的深夜,地铁通道空旷了许多。程朗出来得比平时更晚,脸色也更差,嘴唇甚至有些发白,脚步虚浮。白露跟在他身后,那股熟悉的暖香再次飘来,但这一次,她敏锐地捕捉到那香气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药膏的清凉气息。
他受伤了还是生病了白露心里那点扭曲的怜惜猛地膨胀起来。
就在程朗走出地铁口,准备撑开伞的瞬间,一阵裹挟着冰冷雨丝的穿堂风猛地灌入通道!程朗手里那把廉价的折叠伞,啪地一下被风卷脱了手,骨碌碌地滚向湿漉漉的台阶下方。
哎!程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弯腰去追,动作牵动了什么,他眉头猛地一蹙,倒抽一口冷气,捂着侧腰僵在原地,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
机会!
白露的心脏——如果那团冰冷的能量团还能称之为心脏的话——剧烈地搏动了一下。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凝聚起一丝属于灵体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力,轻轻一推。
那把滚落的伞,在湿滑的地面上诡异地拐了个小弯,恰好停在程朗前方两步远、一个干燥的广告牌凹槽里。
程朗愣了一下,忍着疼,有些费力地走过去捡起伞。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通道里空无一人。他摇摇头,大概归咎于风的巧合,撑开伞,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雨幕。
白露悬浮在原地,冰冷的魂体却仿佛感到了一丝奇异的暖流。她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融入雨夜,嘴角牵起一个无声的、僵硬的弧度。这是她的开始。
几天后的深夜,程朗又在公司熬到凌晨。写字楼死寂一片,他揉着酸痛的脖子走进空荡荡的电梯。金属壁光洁如镜,映出他憔悴的脸。他按下1楼按钮,疲惫地闭上眼。
电梯无声下行。
就在数字跳到17时,程朗猛地睁开眼!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窜上脊背!电梯里的灯光似乎极其短暂地、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光洁如镜的电梯内壁。镜面清晰地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还有……他瞳孔骤然收缩!就在他身影的斜后方,镜面倒影的边缘,似乎……多了一抹极其模糊的暗红色!像一件衣服的影子又像……一摊水渍的折射那红色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程朗猛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只有冰冷的金属壁。电梯平稳运行,数字在跳动。
他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是太累了眼花可刚才那股寒意如此真实……他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祥的念头。然而,就在他转回头,目光再次无意间扫过光洁的电梯门时——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镜面倒影里,清晰地映着他惊恐的脸。而在他脸侧,紧贴着他肩膀的位置,赫然多了一张女人的脸!
那张脸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像覆了一层劣质的白粉。嘴唇却涂着一种极其艳丽、近乎妖异的正红色口红。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焦点,直勾勾地看着镜面——或者说,穿透镜面,看着他!
更恐怖的是,电梯光滑的镜面清晰地显示着,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她身后电梯壁的金属纹路!
呃……程朗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扼住的抽气,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到达了一楼。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大厅明亮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
程朗像抓住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他头也不敢回,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大门,仿佛身后有无数厉鬼在追赶!直到冲进冰凉的夜风里,他扶着路灯杆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
幻觉!一定是幻觉!加班过度,精神衰弱了!他拼命给自己洗脑,但那电梯镜面里惨白妖艳的脸和半透明的身体,却像烙印一样死死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几天后,程朗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支全新的口红。通体黑色,造型简约,是某个知名品牌的经典款。没有包装盒,没有卡片,就那样突兀地躺在他的键盘旁边。
他拿起来,金属外壳冰凉。鬼使神差地,他拧开膏体。是正红色,浓郁得如同凝固的血。膏体底部,刻着几个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凹印字母——Tester(试用品)。
一股寒气再次爬上程朗的后颈。他想起了电梯里那张涂着妖异红唇的鬼脸。他猛地将口红扔进抽屉最深处,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
然而,恐惧如同附骨之蛆。他开始频繁地看到她。
在公司茶水间泡咖啡,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模糊的暗红一闪而过。深夜加班对着电脑屏幕,光滑的液晶屏反光里,似乎总有一抹惨白的人影静静站在他身后。甚至在家里,当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妻子沈静在厨房忙碌时,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在夜色中变成模糊的镜子,他惊恐地发现,那个暗红色的影子,就紧挨着他坐着的沙发扶手!
他变得神经质,暴躁易怒,对着沈静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曾经让他感到温暖的妻子身上的香水味,此刻也变成了催命符,让他联想到电梯里那可怕的幻影。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开着灯,眼窝深陷,形容枯槁。
沈静默默承受着他的变化,担忧写在眼里。她试过温柔的询问,换来的只有他烦躁的吼叫:你懂什么!滚开!
她只能更小心地照顾他日渐虚弱的身体,在他噩梦惊醒时递上温水,在他对着一片黑暗发呆时,默默打开家里所有的灯。
直到一个深夜,程朗在浴室洗漱。巨大的镜前灯亮得刺眼。他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驱散连日来的恐惧和疲惫。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抬起头,看向镜中那张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脸。
镜面清晰得可怕。
就在他抬起湿漉漉的脸,视线与镜中自己惊恐的眼神对上的刹那——
镜子里,在他身影的右侧,紧贴着浴室磨砂玻璃门的位置,那个暗红色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一次,如此之近!如此清晰!
她不再是模糊的幻影。她穿着一件样式考究却颜色黯淡的暗红色丝绒睡袍,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那张脸,比电梯里看到的更加惨白,白得像刷了劣质的墙灰,透着一股死气。嘴唇依旧涂着那妖艳欲滴的正红色,如同吸饱了血。最恐怖的是她的动作!
她正对着镜子,微微侧着头。一只手,拿着一块湿漉漉的、吸满了某种暗红色粘稠液体的美妆蛋,正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细致地……拍打在自己左边脸颊靠近下颌骨的位置!
那块皮肤,在惨白的底色下,赫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并且……微微塌陷了下去!仿佛皮下的肌肉骨骼已经腐烂消失!
随着那吸饱了暗红液体的美妆蛋的拍打,一丝粘稠的、颜色更深的暗红液体,顺着她光洁(或者说,是粉饰出来的光洁)的下颌线,缓缓地、缓缓地……滑落下来。
啪嗒。
一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滴落在浴室冰冷的白色瓷砖地板上。
声音轻微,却如同惊雷在程朗死寂的脑海中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镜子里,那张惨白的、塌陷的脸,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透过镜面,直勾勾地看着他。拿着美妆蛋的手,停在了半空。
啊——!!!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恐怖尖叫,终于冲破了程朗被恐惧彻底扼住的喉咙!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撞开浴室门冲了出去!巨大的力量带倒了门外的置物架,瓶瓶罐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鬼!有鬼!她在浴室!她在我家!
程朗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缩在客厅角落,手指死死地指向浴室的方向,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沈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她冲过去想抱住丈夫,却被他惊恐地一把推开:别碰我!是她!是她来了!
他蜷缩着,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房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沈静看着丈夫彻底崩溃的样子,又看向那敞开的、灯光惨白的浴室门,里面只有破碎的瓶罐和一片狼藉。她紧紧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能再等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几天后,一个穿着藏青色旧道袍、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被沈静请进了家门。他自称张道长,眼神浑浊,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劣质线香混合着尘土的味道。一进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贪婪地扫过客厅里每一件值钱的摆设。
啧,怨气缠宅,阴秽侵体啊!
张道长捏着几根油腻腻的手指,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指着缩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空洞的程朗,你先生这是被极厉害的怨鬼缠上了!此鬼戾气冲天,执念深重,若不及时驱除,恐有性命之忧!
他刻意加重了性命之忧几个字,目光却瞟向沈静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玉镯。
沈静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拿出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厚厚一沓现金,塞进张道长手中:道长,求您救救我丈夫!钱不是问题!
张道长掂量着手中钞票的厚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捋着山羊胡,满意地点点头:夫人放心,贫道自有妙法。今夜子时,阴气最重之时,贫道便开坛做法,定叫那孽障魂飞魄散!
他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横飞。
深夜,十二点整。
客厅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所有灯都关了,只留下张道长在客厅中央临时布置的法坛上点着两支惨白的蜡烛。烛火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线香燃烧的呛人烟雾。
法坛上铺着脏兮兮的黄布,上面摆着几个画着鬼画符的瓷碗,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还有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桃木剑。
程朗被沈静强行按在法坛对面的椅子上,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枯叶。
张道长装模作样地舞动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些含混不清的音节。他绕着程朗和法坛转圈,时不时撒一把灰白色的粉末,弄得乌烟瘴气。
突然,他猛地顿住脚步,桃木剑指向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阴影处,厉声喝道:呔!大胆孽障!还不速速现形!更待何时!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客厅的温度骤降!一股刺骨的阴寒凭空而生!那两支摇曳的蜡烛火苗猛地一矮,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紧接着,在张道长桃木剑所指的走廊阴影里,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缓缓地、由淡转浓地凝聚显现出来!
正是白露!
她穿着那件暗红丝绒睡袍,长发披散,脸色在幽绿烛光下惨白得如同坟墓里爬出的尸骸。嘴唇依旧是那抹妖异的血红,眼神空洞,却死死地盯着法坛后的程朗,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哀伤和执拗。
妖孽!受死!
张道长见目标出现,心中窃喜,为了显示威力,他大喝一声,双手紧握桃木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走廊阴影里的白露猛地刺了过去!剑尖直指她的胸口!
这一刺,气势汹汹!
然而,就在桃木剑的尖端即将触及白露那虚无缥缈的暗红身影的瞬间——
异变陡生!
噼啪——!!!
一道刺眼的、蓝白色的电火花猛地从桃木剑尖爆出!如同一条扭曲的毒蛇,瞬间蹿遍了整把桃木剑!紧接着是嘭的一声闷响!那柄号称百年雷击、能诛邪灭鬼的桃木剑,竟然在张道长手中……炸裂了!
碎裂的木片带着焦糊味四散飞溅!其中一片甚至擦着张道长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啊呀!
张道长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声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道冠歪斜,山羊胡都翘了起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桃木剑是他花几十块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根本没想过真能撞上硬茬子!
驱鬼他自己先被吓破了胆!
而几乎就在桃木剑炸裂的同时——
呃!
坐在法坛对面的程朗,身体猛地一僵!他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脸上的血色在幽绿的烛光下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成一片死灰!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扭曲了他的五官!
朗哥!
沈静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程朗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抓住胸口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头一歪,整个人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再无声息。
不——!!!
沈静的哭喊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凄厉地回荡。
法坛的幽绿烛火疯狂摇曳了几下,倏然熄灭。
整个客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和绝望的死寂。只有跌坐在地的张道长筛糠般的颤抖声,和沈静抱着丈夫尚有余温却已毫无生气的身体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悲泣。
走廊阴影里,那抹暗红色的身影,在白露无声的注视下,缓缓地、彻底地消散了。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入骨的怨念,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沈静的世界在程朗身体倒地的闷响中彻底碎裂。她扑过去,抱着丈夫尚有余温却已僵硬的身体,哭喊着他的名字,手指徒劳地按压他冰冷的胸口,做着她仅知道的、无用的心肺复苏。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巨蟒,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而那个所谓的张道长,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爬爬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连滚带爬地撞开大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连他吃饭的家伙——那个破法坛和炸裂的桃木剑碎片都顾不上拿。
沈静没有去追。她的世界只剩下怀里这具迅速冷却的身体。巨大的悲痛之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她不能倒下。她不相信丈夫就这么没了。那个女鬼……白露……一切都是因为她!
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在沈静心中疯狂滋长。她小心翼翼地将程朗的身体放平在地板上,盖上毯子。然后,她站起身,抹去脸上狼藉的泪痕,眼神变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她开始翻找。像一个最冷静也最疯狂的侦探,搜寻着那个叫白露的女人在这世上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迹。丈夫的手机被她解锁,社交软件、短信、浏览记录……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她找到了那间顶级公寓的地址。
没有犹豫,沈静驱车前往。公寓早已被查封,但物业经理面对这个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女人,竟不敢阻拦,打开了门。
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早已被清洁剂掩盖,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挥之不去。公寓奢华依旧,却像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沈静像个幽灵般在里面游荡,翻箱倒柜。梳妆台上昂贵的化妆品,衣帽间里剪掉吊牌的名牌衣物,抽屉里散落的珠宝首饰……这些遗留物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虚荣又虚幻的梦。
在一个不起眼的、塞在衣柜角落的旧款名牌包夹层里,沈静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物。她掏出来。
是一枚戒指。戒托是白金,款式不算最新颖,但分量十足。主钻很大,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火彩。戒指内侧,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母:ZL。
赵磊。那个抛弃了白露的富豪名字缩写。
沈静捏着这枚冰冷的钻戒,站在空旷死寂的豪华公寓中央,忽然笑了。那笑声冰冷、尖锐,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她回到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家。程朗冰冷的身体还躺在地板上。沈静跪坐在他身边,无视那刺骨的寒意。她举起那枚从公寓里找到的、在窗外微光下折射着冰冷火彩的大钻戒,凑到程朗毫无生气的耳边,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刻骨嘲讽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露……你看清楚了吗
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男人送你的‘真心’
他骗你的。
那个姓赵的,只送我假货。
他送我的所有珠宝,都是高仿!
连他亲口说的‘爱’,都是假的!
你的命,就值一堆玻璃和谎言吗!
沈静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虚空中某个无形的存在。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淋淋的揭露和鄙夷。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客厅角落那扇紧闭的浴室门内,猛地传出一阵剧烈的、如同沸腾般的咕噜噜声!紧接着,是哗啦哗啦的巨大水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疯狂地搅动一池粘稠的液体!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陈腐的血腥味,穿透了浴室门的缝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这味道比之前浓烈百倍,带着铁锈的腥甜和尸体腐烂般的恶臭!
沈静猛地扭头看向浴室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浴室里,那巨大的智能按摩浴缸中,原本早已被彻底清洁、光洁如新的白色陶瓷表面,此刻正发生着极其恐怖的一幕!
缸底,凭空涌现出大量粘稠、暗红、如同腐败血浆般的液体!这些液体仿佛拥有生命,剧烈地翻滚着、沸腾着!无数粘稠的气泡鼓起、破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嘟声!更诡异的是,这些汹涌的血浆并非静止,而是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牵引着,违反重力地向上倒流!
暗红的血浪拍打着浴缸壁,溅起令人作呕的血沫,却始终无法越过缸沿。它们疯狂地旋转、上升,形成一个漩涡,仿佛一个无形的塞子被拔掉,浴缸正贪婪地吸回这些曾经流失的生命。整个浴室弥漫着浓重的血雾,墙壁、镜面、天花板上都溅满了粘稠的暗红斑点,景象如同炼狱。
浴缸里血浪翻腾的咕噜声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一切。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呛咳声,突兀地从沈静身边响起!
沈静猛地低头!
地板上,程朗那原本灰败死寂的脸上,竟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似乎也在极其缓慢地滚动!他冰冷僵硬的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真实无比!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寒意的战栗瞬间攫住了沈静!她扑到丈夫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
指尖下,传来一下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强的搏动!
一下……又一下……
如同枯木逢春,死灰复燃!
沈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程朗冰凉的脸上。
客厅角落,那枚被沈静丢在地上的、闪烁着冰冷火彩的钻戒,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内圈那ZL的刻痕边缘,悄然剥落了一小块极其微小的、透明的……玻璃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