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浦江的游轮上打翻傅承泽的威士忌,全息投影的繁花在夜空绽放。
他冷笑揭穿我盗用傅氏专利,我高跟鞋碾碎他百万袖扣的瞬间,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泛起冷光。
他深夜潜入我办公室,撕开我假发下狰狞的烧伤疤痕,却盯着我颈后胎记浑身颤抖:十年前大火里失踪的妹妹...是你
暴雨夜的老宅,他摔出母亲遗物里的亲子鉴定:你才是傅氏真正的继承人。
我笑着签下离婚协议,将他送的碎袖扣抛进黄浦江。
江面升起他为我设计的海上繁花,手机弹出定位共享——陆家嘴顶层公寓,他正用我植入的病毒瘫痪傅氏全部系统。
第一章
外滩的夜风裹着黄浦江特有的水腥气,凛冽地刮过风华号游轮的顶层甲板,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甜腻、女士香水复杂的馥郁,还有一丝丝上等雪茄的辛辣余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灯的光砸在锃亮皮鞋和曳地裙摆上,晃得人眼晕。这是上海滩广告界一年一度的金帆盛宴,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前哨。
我,林晚棠,棠棣传媒的掌舵人,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淬过火的细剑,无声地穿梭于这浮华的战场。指尖握着的香槟杯冰凉,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无声滑落,如同我此刻沉静表象下暗涌的算计。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傅承泽。傅氏集团未来的王,也是今夜我唯一需要攻克的堡垒。
他站在船舷边,剪裁精绝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在变幻的霓虹光影里显得冷硬而疏离。指尖夹着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轻轻撞击杯壁,发出细微的脆响,淹没在背景悠扬的《夜上海》旋律里。那旋律慵懒缱绻,却与我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与即将展开的厮杀,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反差。
时机到了。
我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步态摇曳,如一朵被夜风催开的罂粟,径直朝他走去。高跟鞋敲击甲板的声音清脆、稳定,每一步都踩在《夜上海》慵懒的节拍上,又像是在无声地倒数。
傅总,幸会。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穿透力,清晰落入他耳中。
傅承泽闻声侧过脸,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来,锐利如鹰隼初醒,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探究。他嘴角也牵起一丝极淡的、辨不出意味的弧度:林总久闻大名。‘棠棣’的崛起,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我的颈间,那里,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贴着锁骨,在迷离灯光下泛着温润而冷冽的光泽。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我从不离身的护身符与战甲。
雕虫小技,入不了傅总的眼。我轻笑,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优雅地拿起侍者托盘里一杯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折射出水晶灯细碎的光芒。敬傅总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清响,淹没在背景音乐里。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我手腕看似极其自然地一滑,杯口精准地撞向他持杯的手!
哗啦——
冰凉的威士忌混合着尚未融化的冰块,泼溅而出,尽数倾泻在傅承泽昂贵的手工西装前襟和袖口上。深色的酒渍迅速洇开,像一幅突兀的抽象画。
啊!我低呼一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歉意,实在抱歉,傅总!甲板太滑了!我迅速放下自己的杯子,顺手将侍者托盘上备用的餐巾抓过来,作势要替他擦拭。
傅承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眸底寒光乍现,如同淬了冰。他抬手格挡开我伸过去的餐巾,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冷硬:不必劳烦。声音低沉,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几道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
是我的疏忽,我语速加快,带着不容错认的急切,仿佛急于弥补,为表歉意,请傅总务必看看我们‘棠棣’为外滩地标广告位准备的最新方案!它绝对值得您耽搁几分钟!我根本不等他回应,指尖在随身微型控制器上迅速划过。
嗡……
一声极轻微的启动音响起。
刹那间,以我们所在的甲板为中心,整片黄浦江的夜空被点亮!
无数璀璨的光点凭空浮现,迅速凝聚、舒展、绽放。硕大无朋的牡丹、清雅脱俗的玉兰、灼灼其华的桃花……由纯粹光影构成的繁花,在深蓝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层层叠叠地怒放开来。花瓣舒展的脉络清晰可见,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它们并非静止,而是随着江风微微摇曳,花瓣边缘洒落点点星辰般的光屑,飘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江水倒映着这虚幻的奇景,上下辉映,整片外滩仿佛瞬间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琉璃幻境。正是我方案的核心——海上繁花。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抽气声。
傅承泽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片在夜空中摇曳生姿、与滔滔江水浑然一体的虚幻花海。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震惊、审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阴鸷瞬间翻涌上来。那花海绽放的形态,那与江岸线结合的韵律……太过熟悉!熟悉到刺痛他的神经!
海上繁花……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冰冷的寒意。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实质的刀锋,狠狠剜向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林晚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盗用傅氏未公开的‘滨江幻境’核心专利技术!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那被酒液浸透的西装前襟散发出浓烈的威士忌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直冲我的感官。你以为,披上这层光影的皮,就能瞒天过海傅氏的技术壁垒,不是你这种小聪明能钻的空子!
他的指控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来。周围看客的眼神瞬间变了,从惊艳变为惊疑和玩味的审视。
我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凝滞,但面上却绽开一个更艳丽、更锋利、仿佛淬了毒汁的笑容。恐惧慌乱不,那只会成为他撕碎我的利齿。我迎着他噬人的目光,不退反进,高跟鞋清脆地踏前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那点危险的距离。
傅总这话,可真是欲加之罪!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清晰地压过背景音乐,让周围竖起的耳朵听得更真切,技术专利‘滨江幻境’呵!傅氏捂在保险柜里的废纸吗难道这黄浦江上的夜空,这外滩的风水宝地,只许你傅氏一家独占,别人连想一想的资格都没有我扬起下巴,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火焰,我林晚棠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我的!傅总若不服,我们招标会上见真章!用实力说话,别在这里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实力傅承泽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毫无温度。他猛地伸手,似乎想钳制我的手腕,动作迅疾如电。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我身体以一个极其灵巧的姿态向后微仰,脚下却如同生了根般稳稳钉住。电光石火间,我足下那双八厘米的Jimmy
Choo细高跟,带着全身的重量和积蓄的怒火,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如同琉璃破碎。
鞋跟下,一枚镶嵌在傅承泽昂贵西装袖口上的、蓝宝石质地的定制袖扣,应声而裂!宝石的碎片在甲板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绝望的幽蓝光泽,瞬间黯淡下去,像被碾碎的星辰。
时间仿佛被这清脆的碎裂声按下了暂停键。
傅承泽的动作彻底僵住,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袖口,又抬起眼。那目光已不仅仅是愤怒,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戾的、被彻底触犯的阴鸷。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而我,早已借着踩踏的反作用力,优雅地抽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我甚至抬起脚,垂眸瞥了一眼鞋跟下残留的、微不足道的宝石碎屑,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十足挑衅的弧度。
哎呀,我故作惊讶地轻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死寂的空气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傅总的袖扣……怎么这么不经踩我抬起眼,目光与他阴鸷的视线在空中狠狠相撞,火星四溅,看来傅氏的东西,不仅专利脆弱,连装饰品,也徒有其表,不堪一击呢。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夜上海》靡靡的乐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和傅承泽身上,震惊、骇然、看好戏的兴奋……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傅承泽站在那里,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酒渍在他深色的西装前襟蔓延,袖口空荡,露出底下价值不菲的衬衫布料,那缺失的袖扣位置无比刺眼。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温度骤降。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我的脸,最后,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地定格在我颈间那串温润的珍珠项链上。
那目光,复杂得令人心悸。有滔天的怒意,有被冒犯的凛冽,但更深的地方,似乎翻滚着一丝惊疑不定、难以置信的探寻。仿佛那串珍珠,勾起了某个尘封的、绝不该在此刻浮现的禁忌。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钢铁。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没有暴怒,没有失态,反而极其突兀地,从喉间逸出一声低沉、冰冷、饱含无尽深意的冷笑。
林晚棠……他念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血腥气,很好。我们招标会上见。
他没有再看那碎裂的袖扣一眼,也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猛地转身。高大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寒意和决绝的压迫感,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船舱内走去,将那一片狼藉和死寂的战场留在了身后。深色西装上那片威士忌的污渍,随着他离去的步伐,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像一个屈辱的烙印。
悠扬的《夜上海》终于唱到了尾声,缠绵悱恻的女声在夜风中飘散。
我独自站在原地,脚下踩着那几粒微不足道的蓝宝石碎屑。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所带来的短暂热度迅速褪去,黄浦江湿冷的夜风穿透薄薄的礼服面料,激起皮肤一阵细微的战栗。指尖冰凉,残留着方才紧握酒杯时的力度。颈间的珍珠项链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触感,却奇异地压不住心底深处那丝翻涌上来的、冰凉的余悸。
傅承泽最后看向珍珠的眼神……太过复杂,太过深重,绝非简单的愤怒。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某种洞穿表象的锐利,让我精心构筑的堡垒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隙。
林总助理小周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未褪的惊惶,您……没事吧傅总他……
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那点不合时宜的波动狠狠压下去。脸上迅速覆上一层惯有的、冷静到近乎漠然的面具。
没事。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我甚至弯腰,姿态优雅地用指尖捻起甲板上最大的一块蓝宝石碎片。碎片边缘锐利,在灯光下折射着幽冷的残光。把碎片收好。我将它丢给小周,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顺便查一下,傅承泽今晚带来的女伴是谁,什么背景。
是,林总。小周连忙应下,将碎片小心地用手帕包好。
我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无懈可击的、属于胜利者的浅淡弧度。高跟鞋踩过那点宝石的粉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转身,朝着与傅承泽离去的相反方向,从容地走向船舱入口。
海上繁花的光影依旧在黄浦江的夜空上无声绽放,绚烂夺目,却再也无法照亮我心头悄然弥漫开的那片阴霾。傅承泽离去时那声冷笑,和他看向珍珠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夜色浓稠如墨,将棠棣传媒位于陆家嘴核心地段的写字楼包裹。顶层,CEO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眠歇的魔都夜景,霓虹流淌成河,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天际线。办公室内却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冰凉的珍珠。电脑屏幕上,是关于傅氏集团滨江幻境技术专利的加密文档,一行行复杂的参数和设计图在幽蓝的光线下无声滚动。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白天的交锋像一场激烈但短暂的飓风,此刻风眼中心,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更深的算计。
傅承泽的威胁犹在耳畔。招标会那只是明面上的战场。以他的性格,绝不会等到那时。
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悄然滑过凌晨两点,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声。
几乎就在这声响起的同一秒,办公室外间,极其轻微地传来一声嗒的轻响。
不是风声,不是空调的异动。是某种极其精密的金属工具,探入门锁锁孔时,几不可闻的触碰。
来了。
我心头猛地一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又在一刹那强迫自己松弛下来,恢复成伏案工作的姿态。呼吸放得极轻,耳朵却捕捉着外间最细微的动静。
门锁内部传来极其细微、几乎被空调声完全掩盖的机簧转动声。几秒后,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道高大、迅捷如猎豹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反手极其轻巧地将门带上,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办公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我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以及窗外城市霓虹投射进来的变幻光影。这微弱的光源,恰恰将来者的身形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极具压迫感的轮廓——傅承泽。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脚步落地无声,如同行走在阴影里的幽灵。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办公室的布局,第一时间锁定了我身后靠墙的巨大保险柜,以及……我办公桌正中央,那个小小的、镶嵌着银边的相框。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目标极其明确——保险柜。显然,他认定核心的技术文件藏在那里。他无视了坐在桌后的我,仿佛我只是这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径直朝着保险柜的方向潜行。
一步,两步……他离我越来越近,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在寂静的空气里弥漫开来,带着夜行的寒意和无声的侵略性。
就在他即将与我擦身而过的刹那!
我动了。
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发动致命一击!我猛地从宽大的真皮座椅中弹起,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冲向保险柜,而是直扑桌面上那个小小的相框!我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狠和守护,指尖抢先一步,死死按在了相框冰冷的玻璃面上!
傅承泽显然没料到我并未沉睡,更没料到我反应如此之快、目标如此不合常理。他前冲的身形硬生生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凌厉取代。他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我指尖触碰到相框的同一瞬,一只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我的手腕!目标是阻止我拿走相框!
放手!他低喝,声音压得极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一丝被冒犯的戾气。
该放手的是你!我毫不示弱地回敬,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却淬着冰碴。另一只手闪电般格挡,用手肘狠狠撞向他擒来的手臂麻筋!
砰!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两人在办公桌旁瞬间缠斗在一起。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凶狠的擒拿与反制。手臂相撞的力道震得我半边身子发麻。傅承泽的力量大得惊人,技巧更是老辣,每一次抓握都精准地锁向我的关节要害。我则凭借更胜一筹的柔韧和灵活闪避、反击,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总能在刁钻的角度试图袭向他持握相框的手。
争夺的焦点,死死锁定在那个小小的相框上。玻璃面在两人粗暴的抢夺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傅承泽的声音带着被戏弄的怒意,他猛地发力,将我狠狠向后一掼!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薄薄的丝质衬衫,激得我浑身一颤。巨大的冲击力让整面玻璃墙都仿佛震动了一下,窗外璀璨的都市夜景在视野里剧烈晃动。
傅承泽高大的身影紧随而至,带着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一手依旧死死攥着相框的一角,另一只手则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压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死死钉在冰冷的玻璃上!力量悬殊,我几乎动弹不得。他低下头,那张在昏暗光影中俊美却冷厉如刀锋的脸庞逼近,呼吸灼热地喷在我的额发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棠,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你处心积虑接近傅氏,到底在图谋什么这相框里,藏着你的底牌
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玻璃,身前是他灼热而充满压迫感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差让我感到窒息。肩膀被他铁钳般的手掌压得生疼,骨头都在呻吟。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傅总,我抬起眼,迎向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压迫的目光,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你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的界限,是吗
昏黄的台灯光晕斜斜打在我的侧脸。傅承泽的目光,原本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掌控一切的强势,却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骤然凝固!
他的视线,越过了我愤怒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了我的头顶。
方才那番激烈的缠斗和撞击……我头上那顶精心打理、用以遮掩一切的及肩假发套,此刻已然歪斜。假发边缘,一小片与周围精心保养的皮肤截然不同的、狰狞扭曲的暗红色疤痕,如同地狱的烙印,赫然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那片疤痕,在死寂的空气里无声地控诉着某种被烈火吞噬的过往。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傅承泽脸上所有的冷厉、探究、掌控欲……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瞬间崩塌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一种仿佛看到世间最不可能之事的骇然。他压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他死死盯着那片疤痕,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如同地震的核心。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
就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白里。
我的右手,一直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绝。指尖触碰到歪斜假发套的边缘。
然后,猛地用力,向下一扯!
嘶啦——
假发套被彻底扯落。
一头被刻意剪得很短的、新生的黑发暴露在空气中。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自右耳上方开始,一路蔓延至颈侧、甚至没入衣领下方的那一大片……焦黑、扭曲、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如同被地狱之火舔舐过留下的永恒印记,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无声而惨烈的狰狞。那疤痕的颜色很深,与周围完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新生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泽。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傅承泽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的办公桌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死死地盯着我颈侧那片延伸到衣领下的疤痕,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又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火……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只发出一个极其沙哑、破碎的音节。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震惊、骇然、难以置信……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江倒海,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巨大痛楚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一寸寸地顺着那片狰狞的疤痕向下移动,仿佛在绝望地搜寻着什么。
然后,他的视线,如同被最精准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我的颈后,衣领与发根交界处,靠近脊柱顶端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那里,有一块极其隐秘的、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形状……如同一片小小的、燃烧的火焰!
傅承泽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他死死地盯着那块胎记,眼睛睁大到极致,眼球上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办公桌的边缘,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滑跪了下去。
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崩溃,还有一种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巨大而绝望的狂喜。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试了好几次,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得不成调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震颤:
是……是你……十年前……仓库大火里……失踪的……妹妹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傅家老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沉闷而连绵的轰鸣,仿佛要将这栋承载了太多阴暗秘密的堡垒彻底冲刷干净。窗外的世界一片混沌,只剩下扭曲的水痕和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光晕,如同地狱投来的窥视目光。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家具、昂贵地毯和暴雨带来的泥土腥气混合的沉重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傅承泽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窗外惨白闪电骤然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照亮了他手中那份薄薄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旧文件。
十年前那把火,他的声音穿透雨声,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我的耳膜,不是意外,林晚棠。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死死攫住我,是你母亲放的。
他将那份文件猛地摔在厚重的红木茶几上,发出一声钝响。文件滑开,露出几张模糊不清、显然是翻拍的老旧照片——监控录像的截图。画面晃动,光线昏暗,但那个穿着深色风衣、在仓库角落点燃不明物体的女人侧影……那熟悉的轮廓,那刻入骨髓的姿态……正是我记忆深处,早已在火海中化为灰烬的母亲!
不……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那些模糊的照片像狰狞的鬼影,撕扯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十年!整整十年!支撑我从地狱爬回来的恨意,日夜啃噬我灵魂的复仇执念,此刻竟被这薄薄的几页纸击得粉碎!我成了最可悲的笑话!一个对着虚幻仇敌挥舞利刃的疯子!
为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她为什么要……
为什么傅承泽打断我,他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从西装内袋里,又抽出一个泛黄的、印着某权威机构徽标的文件袋,狠狠摔在那些照片之上。看看这个!看看你自己到底是谁!
文件袋口震开,几页报告滑落出来。最上面一页,清晰印着几个冰冷的黑体字:【亲子鉴定报告】。委托人:沈玉茹(傅承泽母亲)。鉴定对象:沈玉茹
&
林晚棠。
鉴定结果:符合亲生关系。
亲生关系……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穿了所有的神经。我猛地扑过去,抓起那几页纸,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抠破纸张。视线疯狂地扫过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荒谬!这太荒谬了!我怎么会是……是那个抛弃我、让我在孤儿院挣扎、最后又葬身火海的傅夫人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我嘶吼出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将那些报告狠狠摔在地上,纸张纷飞,你伪造的!傅承泽,你为了保住傅氏,为了让我屈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连死人都不放过!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戏弄的滔天愤怒席卷了我,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
屈服傅承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俯身,双手狠狠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我彻底禁锢在他与冰冷墙面之间。他低下头,灼热的、带着浓烈烟草和雨水泥土气息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林晚棠,傅晚棠!你以为我处心积虑把你从火场里拖出来,抹掉你所有痕迹,把你送到千里之外,是为了让你回来跟我争夺这点可怜的股权和继承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深深误解的、近乎狂暴的痛楚和愤怒:我是为了让你活下来!让你远离这个能把人活活撕碎吃掉的傅家!远离那个为了掩盖你身世、为了傅氏不被丑闻拖垮,不惜放火烧死所有知情人的、你的亲生母亲!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母亲放火……为了掩盖我的身世为了傅氏她……想烧死我!
混乱、剧痛、冰冷的绝望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疯狂噬咬。眼前傅承泽愤怒扭曲的面孔,与记忆中母亲最后模糊的温柔笑脸重叠、撕裂……世界彻底坍塌成一片血色的废墟。
闭嘴!你闭嘴!极致的痛苦催生出毁灭一切的疯狂。我猛地伸手,抓起茶几上一个碎裂的玻璃杯残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掌心,温热的液体涌出,粘腻而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我不管不顾,将那沾血的尖锐玻璃,狠狠抵在了傅承泽的颈侧大动脉上!
再敢污蔑她一个字……我喘息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恨和痛而扭曲变形,眼中是彻底的血红,我就送你去见她!
冰冷的玻璃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殷红的血珠顺着我的手腕滑落,滴在他昂贵的白衬衫领口,洇开一小朵刺目的血花。生死一线。
傅承泽的身体骤然僵住。他没有动,没有反抗,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翻涌着风暴、痛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时间在暴雨的轰鸣和两人粗重的喘息中凝滞。
几秒死寂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嘲讽和释然。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修长的手指,一颗颗解开了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然后,他猛地将领口向旁边用力一扯!
一道狰狞的、与我的疤痕如出一辙的、焦黑扭曲的烧伤疤痕!如同地狱的烙印,赫然暴露在他线条优美的颈侧与锁骨交界处!那疤痕的颜色、扭曲的形态……甚至蔓延的走向,都与我身上那片来自同一场大火的印记,惊人地相似!
污蔑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穿透灵魂的力量,晚棠……看看这个。你以为,当年冲进火海,把你从她点燃的汽油桶旁边拖出来的,是谁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他颈侧那道刺目的疤痕上。掌心的刺痛仿佛消失了,抵着他动脉的玻璃碎片似乎也失去了力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道疤痕在视野里无限放大,与我记忆深处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焰重叠、交织……
是他
十年前那个在浓烟烈火中,嘶吼着我的名字,用血肉之躯护住我,将我拖出地狱的身影……是他是眼前这个被我恨之入骨、视为毕生仇敌的傅承泽!
轰隆——!
一道惨白的巨雷撕裂天幕,震得整栋老宅都在颤抖。惨烈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傅承泽颈上的疤痕,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混杂着痛楚、守护、以及被误解的悲凉。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穿了我被仇恨和谎言包裹了十年的心脏。
啊——!!!
极致的混乱和剧痛终于冲垮了最后的堤坝。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喊,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抵着他脖子的玻璃碎片脱手跌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更细小的残渣。积聚了十年的恨意、支撑我活下来的复仇意志,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化为齑粉。
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捶打他的胸膛、撕扯他的衣服,指甲划过他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傅承泽!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掌心的血,汹涌而出,灼热而滚烫。分不清是恨,是痛,还是被命运玩弄的绝望。十年!我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恨错了人,信错了鬼!
傅承泽没有躲避,没有反抗,任由我疯狂的拳头和指甲落在他身上。他只是沉默着,用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看着我,像在看一个迷失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归途的、伤痕累累的孩子。直到我力竭,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失血而软倒。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我颤抖、冰冷、被血和泪浸透的身体紧紧箍进怀里!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揉碎,嵌进他的骨血里。
对不起……他的下颌抵在我被汗水和泪水濡湿的短发上,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沉重和痛楚,晚棠……哥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没能早点找到你……滚烫的液体,一滴,砸落在我裸露的、带着疤痕的颈窝,烫得我浑身一颤。
哥
这个陌生的字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我锈死的心锁。巨大的冲击让我瞬间僵在他怀里,连哭泣都忘记了。窗外是倾盆的暴雨和震耳欲聋的雷鸣,窗内,只有他沉重的心跳和滚烫的眼泪,是这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的、真实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我猛地推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因为脱力向后踉跄,撞翻了沉重的红木茶几。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昂贵的骨瓷杯具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碎片四溅。
别碰我!我嘶声喊道,声音破碎而尖锐,带着无法消解的恨意和混乱,傅承泽!就算你救了我,就算……就算你是我哥……也改变不了你姓傅!改变不了傅家欠我的!改变不了这十年!我指着满地狼藉,指着散落的亲子鉴定和那些刺目的照片,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以为告诉我这些,我就会感激涕零,摇着尾巴回来做你的傅家大小姐做梦!
我踉跄着站稳,抹了一把脸上混杂的血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绝,像覆上了一层坚硬的寒冰。傅氏的股权,我母亲的债,还有我这十年……我指着自己颈侧狰狞的疤痕,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窟里捞出来,我们慢慢算!一笔一笔,算清楚!
傅承泽站在原地,衬衫凌乱,领口敞开着露出那道与我同源的疤痕,颈侧还有被我指甲划出的血痕。他看着我,眼神深处翻涌着痛苦、无奈,还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静。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低沉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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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傅氏集团总部顶层,足以容纳数百人的环形股东大会会议厅。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巨大的落地窗外,陆家嘴冰冷的钢铁森林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沉默矗立。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傅氏集团手握重权的股东和高层,一张张或精明、或苍老、或冷漠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林晚棠,或者说,傅晚棠,一身剪裁凌厉的Armani黑色吸烟装,脊背挺直如出鞘利剑,站在巨大的投影屏幕前。屏幕上,是傅氏集团过去十年间精心伪造、层层嵌套的财务报表,那些触目惊心的资金黑洞、非法关联交易、被掏空的子公司……如同丑陋的疮疤,被我用最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血淋淋地解剖在所有人面前。
……综上所述,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感情,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厅里,像法官最后的宣判,傅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已故董事长傅振邦先生,及其核心财务团队,涉嫌系统性财务造假、侵占挪用巨额资产、以及利用关联交易非法输送利益,累计金额超过百亿。相关证据链及经侦部门的初步协查函,已同步发送至各位邮箱。我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点。
瞬间,会议厅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手机邮件提示音,像一群受惊的乌鸦在聒噪。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骚动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惊疑、愤怒、恐惧、怨毒……如同淬毒的箭矢,齐刷刷射向坐在长桌首席位置的傅承泽。
傅承泽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一身熨帖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姿态看似闲适,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小小的、边缘磨损的旧式黄铜怀表。怀表的盖子开着,里面没有照片,只有表盘上细密的金色纹路。他仿佛对眼前这场足以将傅氏拖入深渊的风暴置若罔闻,目光平静地越过骚动的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沉如海,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纵容的平静。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深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人快步走入,为首的中年男人亮出证件,声音洪亮而冰冷:傅承泽先生,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总队的。你涉嫌严重经济犯罪,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配合调查。
整个会议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愤怒的拍桌声响成一片。闪光灯疯狂亮起,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死死对准了被围住的傅承泽。
傅承泽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从容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的最后一粒纽扣,遮住了颈侧那道隐约的疤痕边缘。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隔着混乱的人群,隔着闪烁的镁光灯,平静得可怕。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抬步,不是走向门口等待的警察,而是径直朝我走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无视周围所有的喧嚣和镜头,他微微低下头,靠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他特有的清冽雪松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烟草味。
做得漂亮,晚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能听见,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赞叹的平静。
下一秒,他猛地直起身,面向所有混乱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朗声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在此,我宣布两件事。
会议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他身上。
第一,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冽,即日起,我名下持有的傅氏集团51%股权,已通过合法手续,无条件转让给我的妹妹——傅晚棠女士。他侧身,手臂指向我,动作干脆利落,如同交出权杖的帝王。
轰!更大的哗然声浪几乎掀翻屋顶!股东们脸色煞白,记者们疯狂按着快门。
傅承泽抬手,压下所有的声浪,目光锐利如刀锋。
第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我,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暗流,有痛楚,有决绝,甚至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温柔他的声音清晰无比,穿透整个空间:
我与傅晚棠女士,已于今日上午,正式登记结婚。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会议厅,数百人,连同那些举着相机的记者,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空气凝固,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窗外灰暗的天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冷冷地洒落。
我站在风暴的中心,站在他身旁,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在耳边疯狂回荡。
结婚登记和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想也不想,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巨响,狠狠撕裂了会议厅死寂的空气!
我的手掌,带着积蓄了半生所有恨意、屈辱和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用尽全力,狠狠掴在了傅承泽那张俊美而此刻写满平静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他的脸猛地偏向一侧。清晰的五指红痕,迅速浮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线。
整个会议厅彻底沸腾了!惊呼声、抽气声、相机疯狂的咔嚓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傅承泽缓缓转回头,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迹。他没有愤怒,没有反击,甚至没有一丝意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悸——有痛,有隐忍,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悲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刻进去。然后,他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被我打歪的领带,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不再看我,转身,迈开长腿,朝着门口那群等待的警察走去。步伐沉稳,背影挺直,如同走向属于他的、既定的战场。
混乱的声浪和刺眼的闪光灯瞬间将他吞没。
我站在原地,掌心火辣辣地痛着,残留着扇他耳光时的触感,也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愤怒、屈辱、震惊、茫然……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体内疯狂冲撞撕扯。他最后那个眼神……那绝不是胜利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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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入夜。
黄浦江两岸的华灯次第亮起,将这座不夜城点缀得如同星河倒悬。湿润的江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吹拂着岸边喧嚣的人潮。我独自站在外滩观景平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身后是万国建筑群的辉煌灯火,眼前是奔流不息的江水和对岸陆家嘴冰冷璀璨的钢铁森林。
手中握着一个冰冷的、小小的丝绒盒子。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盒子捏碎。里面,是那枚被我高跟鞋碾碎、又被他不知以何种方式修复、重新镶嵌好的蓝宝石袖扣碎片。幽蓝的碎光在丝绒的衬托下,如同凝固的泪滴。
傅承泽被带走已经三天了。铺天盖地的新闻,傅氏的股价崩盘,董事会的分崩离析……那个巨大的商业帝国,正在他亲手点燃的火中分崩离析。而我,手握他馈赠的51%股权,成了名义上最大的赢家,也成了风口浪尖最醒目的靶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股权给我为什么要当众宣布那个荒谬的婚讯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这些问题日夜啃噬着我,比复仇的烈焰更加灼人。那晚股东大会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沉痛的决绝。
我们不过是互相咬着对方尾巴的毒蛇。我对着冰冷的江风,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这句话,是我准备用来回答所有追问的台词,此刻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刺骨的讽刺和空虚。
掌心的丝绒盒子被捏得更紧。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抬起手,手臂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将那装着破碎袖扣的丝绒盒子,狠狠抛向波涛翻滚的黄浦江心!
小小的黑点在空中划过,瞬间被黑暗的江水吞没,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就在盒子消失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启动音,仿佛从江底深处传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外滩!
两岸喧嚣的人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江面。
只见奔流不息的黄浦江中心,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剧烈地旋转、沸腾!无数道柔和而璀璨的光束,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从江心深处破水而出,直射向深邃的夜空!
光柱在夜空中交汇、凝聚、舒展……刹那间,比一个月前风华号游轮上更加恢弘、更加绚烂、更加栩栩如生的海上繁花,在黄浦江的夜空中轰然绽放!
巨大无朋的牡丹雍容华贵,花瓣层层叠叠,在夜风中仿佛真的在轻盈摇曳;清雅的玉兰舒展着莹白的花瓣,散发着圣洁的光晕;灼灼的桃花如同燃烧的云霞,热烈而奔放……无数种光影构成的花朵,在墨蓝的天幕上竞相怒放,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它们不再是静态的投影,而是活了过来!随着江风的节奏缓缓摆动,花瓣边缘洒落的不是光屑,而是真正的、如同钻石星辰般的点点光芒,飘飘洒洒,落入波光粼粼的江面。江水倒映着这极致绚烂的奇景,整个天地仿佛都沉浸在一片流动的光影花海之中,美得令人窒息。
天啊……
太美了!
这是什么新的灯光秀吗
岸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叹和欢呼,人群沸腾了。
我僵立在原地,仰着头,望着那片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盛大而梦幻的海上繁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忘记了跳动。
这光影……这花瓣的形态……这随风摇曳的韵律……比我盗用的滨江幻境更完美,更灵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熟悉感。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如同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
昏暗的阁楼,摇曳的烛光。少年清瘦的身影伏在旧书桌上,铅笔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画纸上,是稚嫩却充满想象力的花朵轮廓。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和期待,将画纸递给角落里抱着旧娃娃的小女孩:晚晚,看!哥给你设计的生日礼物!等以后,我要把它做成全世界最大最亮的光,挂在外滩的天上!就叫……‘海上繁花’!喜欢吗
小女孩懵懂地接过画纸,看着上面奇异的花,用力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喜欢!哥哥最厉害了!
……
十年了。原来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不是滨江幻境,不是傅氏的专利。这是他十年前,在那个破败的阁楼里,为他唯一的妹妹,一笔一画勾勒出的生日礼物。
冰封的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尖锐的刺痛伴随着汹涌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几乎与江面的光影同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震动提示音。
我猛地回过神,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划开屏幕。
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信息。
只有两个并排的、不断闪烁的定位坐标标记。
一个,清晰地指向黄浦江对岸——陆家嘴中心区,傅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那是他曾经的办公室,如今已是风暴的中心。
而另一个定位标记……赫然显示在——我的脚下!此刻我所站立的,外滩观景平台的这个位置!
定位共享!
我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穿透眼前绚烂迷离的海上繁花光影,死死投向对岸那片冰冷的、代表着权力和金钱的钢铁森林——陆家嘴中心区,傅氏总部大厦的顶层。
那里,巨大的玻璃幕墙之后,一片黑暗。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
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眼中那片盛大而虚幻的花海。江面上,倒映着陆家嘴冰冷璀璨的轮廓,也倒映着那场由破碎袖扣启动的、迟到了十年的生日幻梦。
两个定位坐标,隔着一条奔流不息的黄浦江,在虚拟的地图上,无声地、固执地、紧紧靠在一起。
如同两条毒蛇,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在深渊的边缘,跳着一支永无止境的、危险而致命的圆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