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疼痛。
我的头像是被铁锤砸过,太阳穴突突地跳。
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喉管里泛着诡异的甜腥味。
三年来每天只靠两顿食堂剩饭过活,连感冒药都要分三次吃的身体,明显对麻醉剂产生了本能的抵抗。
我试着动了动胳膊——被绑住了。
粗糙的皮带深深勒进手腕,磨破了皮,渗出的血已经凝固。
金属手术台冰得刺骨,单薄的病号服根本挡不住那股寒意。
睁开眼时,睫毛被分泌物黏在一起,视线模糊不清。
我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头顶低矮的天花板上,一根老旧的荧光灯管不停闪烁,发出恼人的嗡嗡声。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一股说不清的腥臭味。
让我想起过年时跟着父亲去屠宰场,那股子生肉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我缓慢地扭头。
对面的墙上贴满了照片,每张照片旁边都贴着标签:
【张锐男
18岁肾脏已移植收款80万】
【林小曼女
17岁眼角膜
客户专供】
【刘扬男
19岁心脏移植已匹配】
我的呼吸停滞了。
这些都是学校公告栏里贴过讣告的学生
——“意外坠楼“的陈浩、“突发心脏病“的张锐、“车祸身亡“的林小曼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意外。
但在这里,他们的照片被钉在墙上,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标签。
最下面一排还有几个空白位置,其中一张已经贴上了新的照片——
我的入学照。
标签上写着:
【李想男
18岁
o型血肝/肾/角膜即日可取】
胃部突然一阵痉挛,我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皮带勒进皮肤的疼痛此刻反而让我清醒。
我疯狂地扭动手腕,温热的汗渗了出来。
“别费力气了。”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吓得我浑身一颤。
声音来自房间角落的阴影处——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被绑在另一张手术台上,左臂上插着输液管。
“徐小雨?”我瞪大眼睛。
她的马尾辫散开了,头发黏在满是冷汗的脸上,“你怎么”
“这就是学校特殊保送生的归宿。”
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很久没喝水了,“我是前天被带来的。”
我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时,她站在校门口犹豫要不要戴口罩的样子。
“他们给我打了针说是什么体检”
徐小雨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醒来就在这里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徐小雨迅速闭上眼睛,胸口起伏的节奏立刻变得平稳而缓慢。
我赶紧效仿,只留一条极细的眼缝。
门开了,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
“这批什么时候处理?”一个男声问。
“明天上午。”是护士的声音,“王总催得紧,那边受体已经准备好了。”
“啧,肝和肾都要?”
“对,o型血,质量好。”
脚步声停在床边,“尤其是这个李想,体检数据接近完美。”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掀开我的眼皮,手电筒的强光刺得我眼球发烫。
我竭力保持瞳孔不动,像失去知觉一样。
“麻醉剂量够吗?”
“足够了,24小时内都不会醒。”
“行,标签贴好,别像上次那样弄混了。”
他们走远后,我悄悄睁开眼,看见护士在门口的白板上写字:
【明日手术:李想(07:00)肝/肾摘除】
徐小雨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