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沅沅暮秋 > 第一章

新婚才三个月,我的丈夫傅祁在外有了旧欢。
她明艳、活泼,是财政大臣的女儿,和傅祁青梅竹马。
一个月前从法兰西回国,拉着傅祁在十里洋场夜夜笙歌。
我生日这天老宅的饭菜热了三遍,等到了傅祁的副官。
她传来话。
傅哥哥要陪我参加督军的晚宴。
夫人自幼长在乡野,想必没见过这样的场合。
半个时辰后,督军府大厅的人流交错中。
齐月挽着傅祁的胳膊巧笑倩兮,不时往二楼探视着。
显而易见,他们在寻那位冷面嗜血的新任督军。
而身着军服的男人把我抵在梨花木书桌上,
尖细的虎牙在我后颈磨出深深的痕迹,
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在我耳边呢喃着。
姐姐,我为你把这座城打下来了。
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1
傅老夫人手边的茶砸在了我身上,滚烫的茶水顺着旗袍氤出一片濡湿。
晓月本要上前,我拦下了。
没用的东西,连丈夫都管不住!
新任督军的母亲是被妾室害死的,最厌烦宠妾灭妻之人。
你去把祁儿拦住,若是被督军厌弃。
傅家的位子怕是难保。
傅老夫人的胸膛剧烈起伏,我端起下人递来的安神汤伺候她喝下。
左胸留下一片红痕,晓月为了更衣时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何苦对那婆子那么好
前段时间督军围城,还是夫人提前囤的粮救了他们全家。
如今倒翻脸不认人了。
我看着小丫头红了的眼眶,轻笑一声。
今非昔比,督军是法兰西留洋回来的。
那许小姐也是,且财政方面轻易动不得。
傅祁是想借着许家,站着让督军接纳他。
晓月拿出一身红色骑马装,我眼神一冷。
放回去。
许是没见过我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晓月的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
我软了软声音:拿那件玄色织金竹影旗袍吧。
晓月原是傅祁书房伺候的人,家里给他说了亲事。
眼看着她快要长成了,傅祁眼神一日比一日不清白。
我将她要了过来。
她低声应下,匆匆熨了那件我婚前最爱穿的旗袍。
我从首饰盒拿了一对翠玉耳坠,扣在透白的耳尖上。
------
督军府便是从前的大帅府,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我到的的时候大厅内觥筹交错,齐月在钢琴前弹奏着名曲。
围观的人群里,傅祁的掌声最为热烈。
我站在傅祁身边,挽起他的胳膊。
夫君,齐小姐谈的可真好。
齐月的脸色变了,傅祁便甩开了我。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走开,留下我独自面对重新挽在一起的两人。
祁哥哥,你不要怪婉宁姐姐。
她从来没参加过宴会,不知道一位绅士只能有一位女伴吧。
神采飞扬策马进城的留洋千金,如今咬着唇委委屈屈劝解着。
傅祁看我的眼神更冷。
若是没别的事就滚回去,别在此处碍眼。
我也不恼,傅家不过是前大帅手下的护卫营。
如今的督军兵强马壮,傅祁的腰杆子可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硬挺。
母亲遣我来叫你回去,你看着办。
我留下一句话便朝门外走去,这时喧嚣突然停下,清晰整齐的脚步声自楼上传下。
宾客噤若寒蝉,来人在一片寂静中坐上主座。
督军您好,我是齐城的女儿。前些日子我父亲托您放我入城的。
自信明媚的声音透露出一个信息,督军入城前便与齐城有联系。
那齐家想必要延续一贯以来的辉煌了。
那人垂眸从齐月身上掠过,淡淡地哦了一声。
于是我便看到齐月脸上爬上了喜色,暗中往督军身边挪了一步。
其余人见了,不免蠢蠢欲动。
可还没等有人动作,清冷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之前有个什么护卫营,说是有个公子哥枪法不错。
是谁
场内目光皆看向傅祁,他同齐月一样面露喜色。
督军,是在下。
2
那人眼角微挑,似是有了兴趣。
本督军今日心情不错,不如来比试一番。
副官听了便叫人去搬巴子,那人修长的手抬起,制止。
不像是拿枪的,倒像是弹钢琴的。
无趣,他说着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副官的头顶上,不如这么玩儿。
傅祁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齐月这时候站了出来拿过苹果,走到一旁站好,微笑着看向那人。
任谁都知道,齐月是冲着督军笑,傅祁的脸色青了又白。
那人似笑非笑环顾场下,如同怜悯众生的佛陀。
出于维护自己丈夫的尊严的想法,我站了出来。
既然傅公子有齐小姐这样的佳人作保,那不如,我来为督军出些绵薄之力。
那人轻笑着默许,站到齐月身边时,我看到了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
比试没有进行下去。
傅祁迟迟不敢开枪,副官只好宣布舞会开始。
齐月松了一口气拿下苹果,枪响了。
娇滴滴的洋千金瘫倒在地,破碎的苹果散在她脚边。
我伸手去扶时,傅祁过来把我推开,搂着齐月安抚着。
伸手宽阔的胸膛将我接住,转瞬又分开。
傅夫人没事吧。
得体的,有边界线的动作,如常的语调。
如果不是看到他喉间的滚动,我差点就信了。
齐月在傅祁看不到的角度射来愤恨的目光,我摊摊手,从容的离开了大厅。
只不过我并未离开,而是从一旁有卫兵把守的小门上了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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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拿起书桌上墨迹新干的书信,门被打开了。
他身长腿长,几步便将我圈在他和黄花梨书桌中间。
耳后有温热的呼吸袭来,我拿起信念着。
沅沅亲启。
数月未见,思之,念之。
后面的文字被突如其来的舔舐揉成了呻吟。
沅沅,你今天真美。
良久之后,他瘫坐在椅子上,将我圈在怀中呢喃着。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现在连姐姐也不叫了。
打底的是丝质的吊带裙,在他的揉搓下已不成样子。
我索性一点一点褪下。
姐姐,我为你打下了这座城。
你怎么回报我
暗哑的声音不多时便将我淹没。
刚才的回报还不够吗
沉浮间我勉力把声音放得平缓,可换来的是狂风暴雨。
跟沅沅姐姐,哪有够的时候。
阿暮真乖,姐姐最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都已泛起鱼肚白,才安歇下来。
我躺在萧暮怀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我的翠玉耳坠。
姐姐,一夜未归,不怕你的夫君发现吗
他喘息未定,话语里是年轻雄性的占有欲。
指尖掠过他青色的胡茬,继而是喉结,再往下......
阿暮如此诱人,叫姐姐乐不思蜀呢。
眼看着他眼底的火焰再起,我摸了摸他的头顶。
我站在床边,一粒一粒扣上旗袍扣子。
萧暮跪坐在床上,拉着我的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姐姐,不回傅家了好不好
近乎哀求的低语,若是从前,我定然心软。
不过现在嘛,我还没玩够傅家。
3.
出乎我意料的,傅祁等在我的房中。
成婚以来,这还是头一回。
大婚之夜,他说他心有所属,要为她守身如玉。
齐月回来第二天,他便顶着满脖子红痕去给老夫人请安。
沅筠,你去哪儿了
他盯着我耳后的於痕,目光阴翳。
我不曾言语,将散在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
拿起茶壶斟茶时,腕间的绞丝镯叮当作响。
傅祁抓住我的腕,用了十分的力气。
昨日齐家敬献给督军的礼物怎么在你这儿。
我抬手挥开傅祁,呷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看来齐小姐昨晚没让夫君满意啊,这么大的火气。
傅祁的脸色变得难看。
昨晚有几个时刻,萧暮玩心大起,抱着我走到楼梯处。
姐姐,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萧暮背靠在栏杆上,我趴在他肩头,露出一双眼看着。
齐月想要上楼,被副官拦下了。
傅祁扯着齐月的袖子,在她耳边劝着,求着。
不过可惜,齐月并没怎么理他。
后来萧暮的人来禀报,两人是分头走的。
我原以为傅祁会去死缠烂打,没想到会回头来找我撒气。
他掏出了枪。
晓月尖叫着跑开了,没多久傅老夫人便来了。
逆子,还不放开沅沅。
后面跟着傅祁的父亲,那位傅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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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枪抵着我父亲的脑门,要我父亲把女儿和钱粮都送进傅家的傅统领。
然后我收了枪,但脚依旧踩在傅祁背上,一只手便轻易地将他剪住。
富贵窝里的公子真不经打啊。
傅统领,既然你儿子不稀罕。
我父亲先前答应你的钱粮,我便替他送给萧督军吧。
想必傅统领不会介意吧。
我说着把枪还给傅祁,拍了拍他惨白的脸。
随即一脚把他踹到傅统领和老夫人脚下。
这下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傅祁拽着他爹的裤腿哭喊着。
父亲,她背叛傅家,我要休了他。
我笑了,傅祁真是一点不了解他爹。
对了,齐家意图把女儿嫁进督军府,你这个窝囊儿子选的这条线,怕是走不通了。
先前傅统领想着一手抓实在的钱粮,一手攀权,有权有钱好买枪买炮做山大王。
只不过我那窝囊父亲的投名状还没送过来,萧暮便已围了。城
果不其然,傅统领一脚踢开儿子,笑着朝我走来。
沅秋你说什么呢,咱们才是一家人。
现在城门已开,快叫你父亲送钱粮来。
咱们自己买了枪炮,做主的便是咱们。
不然傅家的深宅大院,你要怎么出去呢。
他摸着腰间的枪套,赤裸裸地威胁着。
傅祁乍见他爹凶狠的样子,缩在他娘身后冷眼看着。
你儿子要休了我呢。我嗤笑道。
这说的哪里的话,我这就绑了他,让他和你圆房。
之前祁儿糊涂,委屈你了。
瞧瞧老夫人身后几个娇嫩的妾室,想必傅统领不认为他出卖儿子的一次有什么不妥。
和妻子圆房,再正当不过。
刚绑好傅祁,外面的人来传信,隐约听着有督军、齐小姐。
然后傅祁被灌了一碗汤,老夫人想要求情,被傅统领眼神逼退。
沅秋,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统领搂着娇妾,身后跟着老妻,出了我的院子。
我不会从的,沅秋你死心吧。
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月月的,父亲只是一时被你蒙蔽。
倒是个痴情种。
既然你这么思念你的月月,不如我带你去见她吧。
傅祁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怀疑地看着我。
你是说真的吗
我没多说,换了车夫的装扮,把傅祁拎在麻袋里从后门上了车。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傅祁在麻袋里挣扎起来,过了片刻又传出恶心的喘息。
我揭开麻袋,瞅准他的穴道重重捶了一拳。
他的眼神变得清明:你带我去哪儿
你别说话,我保你等下见到齐月。
可等我带着他在包厢里看到对面开着门的包厢中,齐月用不曾显露于人前的妩媚去勾萧暮。
他还是挣扎着想要上前问个清楚,还好我早先就将他的嘴用抹布塞好了。
想不想娶齐月
他点点头。
那你按我说的做。
他又点点头。
见他看着我,我还是大发善心给他解释。
是想问我为什么帮你
他点点头。
因为你这傅太太的位子实在是不吃香。
他有些不服,许是那药的作用让他忘却了质问我昨晚的去处,可现在又想起来了。
所以我又把傅统领留的汤给他喝了一碗
片刻后对面包厢的门大开,身着军装的萧暮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脸红的齐月。
我把傅祁交给来敲门的副官,跟上前面的脚步。
戏馆总有那么几间供贵人消遣的房子。
最好的两间中一间间便宜傅祁和齐月了,另一间里我竖着耳朵听着。
萧暮推开门,拿出帕子擦着手。
姐姐再慢些,那个丑女人就要坐在我身上了。
他乖巧地坐在我旁边,脸上是委屈的神色。
留洋的千金,众星瞩目,怎么在你这儿这么不值钱。
我坐在他身上攀上他的脖子,鼻尖抵上他的。
姐姐这身装扮倒是新奇。
萧暮的眼睛是狭长的内双,此刻染了不明的神色,有一只眼皮多了几层。
昨晚小暮太凶了,姐姐现在还腰疼。
那我为姐姐揉揉,他的手覆在我的腰间,轻轻揉着,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他的动作很温柔,柔得我昏昏欲睡,慢慢闭上了眼睛。
4.
再醒来时身上已换了我惯常穿的旗袍。
萧暮最喜欢我穿这个花色,所以做了许多放在他的衣柜里,和他或黑或蓝的军服一起。
他躺在我身边,呼吸均匀,似是睡得极香。
隔壁房间的动静不小,看来萧暮下药很重。
我翻身静静看着尚年轻的萧暮,眉骨和鼻骨都很挺拔,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忍不住伸手拨弄着,就像小时候那样。
------
我自小被父亲撇在乡下的外祖家长大,萧暮是隔壁富户家的小儿子。
他的母亲是正头娘子,却是生儿子最晚的。
后来打起仗来,也不讲究什么妻妾。
大太太不得宠,萧暮也被几个太太成年的孩子欺负得够呛。
我的外祖从前是走镖的,后来年岁大了便在乡下养老。
我五岁那年母亲为父亲押运钱粮被土匪截了,三年后她逃脱魔窟。
父亲那时已有别的妻妾,母亲心灰意冷便又回山上做土匪了。
她很受那位大当家喜爱,专截父亲的钱粮。
所以父亲讨厌我,把我送到乡下。
不过我觉得乡下挺好,外祖教我练功,母亲时不时下山看我。
还有隔壁的小萧暮,受了欺负总来找我诉说。
他长得很漂亮,像个瓷娃娃。
我十二岁那年,萧暮八岁。
那时外祖已经去世,母亲从山上派了人下来保护着我,就是萧暮如今的副官。
那晚天气很冷,吹气成冰。
我早早歇下了,没多久听到了萧暮的哭声。
他求我去救他母亲,说他母亲被二太太诬陷偷炭火,穿着单衣在院子里跪着。
我去的时候他的母亲正被人从头顶一遍一遍浇着凉水。
满院子的人围着,皆是要她死的人。
我躲在廊柱后,死死捂着萧暮的眼睛。
当晚他发起来了高热,一遍遍抱着我哭。
姐姐,我没有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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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梦到了什么,萧暮蹙着眉醒来。
姐姐,初醒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在垂涎我的美色吗
他翻身将我压于身下,我搂着他的脖子笑着攀了上去。
这时旁边屋子的动静停了。
萧暮脸上出现明显的不悦:真会扰人好事。
我在他额上轻啄两下:乖,演戏了。
齐月声声控诉,大厅里许多人听见了,却没人敢去细究门后发生了什么。
听说齐小姐是跟着督军来的。
这下齐大人的仕途稳了。
也不知督军是做了什么,这齐小姐哭喊得这样厉害。
还能是什么,就男女那档子事呗。
这督军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虽不敢开门,可闲言碎语少不了。
哦是谁在嚼本督军的舌根子
极轻极冷的声音从门外裹着风传入,大厅内又鸦雀无声了。
众目睽睽之下,萧暮上楼将门踹开。
先扔出来的是面色潮红的傅祁,再扔出来的是满身痕迹的齐月。
两人皆是寸缕为主,齐月用被单裹着自己的身体,红着眼看着萧暮。
督军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他......
傅祁这时倒是争气,跪在那里字字铿锵。
我与月月情投意合,请督军成全。
萧暮垂眸看着傅祁,眼神未明。
如果没记错的话,傅公子是有妻子的吧。
这时我缓步踏进大厅,看着楼上的一幕泫然欲泣。
是我对不起她,我会与她和离。
不行!
傅祁话音未落,傅统领冲了进来。
我和萧暮对视一眼,看来有人走漏了风声。
沅秋是我家明媒正娶的长媳,怎可轻易和离。
犬子不孝,傅家愿为其求娶齐小姐为二太太。
齐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家人。
看她的神色,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关节。
只是她应该想不到,傅统领的脸皮如此之厚,要她堂堂财政大臣的女儿做妾。
齐家人还没到,齐月咬着唇为自己谋算着。
既然如此,便按副统领所言吧。
萧暮一锤定音,他一向没什么耐心。
5.
齐家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姻亲,换得了长子进萧暮内阁的机会。
齐月入门那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跪在雨中举了很久的茶,老夫人最终没接。
一个在众人面前被看光了身子的人,老夫人这等名门正妻自是看不上的。
傅统领也是安慰了几句便去前院待客了。
老夫人有意给齐月难堪,命人把醉酒的傅祁送进了我房里。
臭烘烘的谁稀罕。
我叫晓月去给齐月送信,没多久她亲自过来了。
傅祁在冰凉的地上呼呼大睡,齐月给我斟了茶。
多谢你今天给我留脸面。
我笑着接过,反问她:你不记恨我吗
齐月了然,坐了下来。
原来真是你和督军合谋。
我知道她猜得出来。先前只是被过度的自信蒙了眼,冷静下来她必然能反应过来。
齐家在百年战乱中维持着辉煌,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也就是乱世之下,我和萧暮的武力更有用处。
若是盛世,算不过齐家一个回合。
虽然丢了些脸,不过也让我看清一些事。
她眼神晦暗,至于看清了什么,许是不能揭开的伤疤。
你在傅家的图谋,我可以帮你。齐月晶亮的眸子看着我,有了原先在法兰西的风采。
哦你知道我图谋什么我放下茶杯。
一张能让这座城再换个主人的纸。
为何不给齐家,若是这东西落在你父兄手里,你岂不是一步登天。
听到我这么说,齐月的眼神暗了下去。
一步登天还是受制于人
倒不如握在自己手里。
事成之后,我要你把傅家如今的兵权都给我。
我抬手,齐月的手便拍了上来。
成交。
这才是我在法兰西听过的那个齐家大小姐。
------
年幼的萧暮烧退了之后,整日闭门不出。
母亲下山来看我那日,大帅府剿匪,山上火光冲天。
不能回去当土匪了,我便给母亲出了个主意。
我们洗劫了萧家。
确实是富户,许多现成的金银。
我提着二太太把她扔到萧暮面前。
她哭着求萧暮,要萧暮说情让我放了她。
我不知道萧暮从前多少次求过她,要她放过他病弱的母亲。
我只知道接过枪的萧暮眼神再次聚焦。
先是腿,让二太太跪下。
再是胳膊,再是肩膀,再是其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地方。
直到血流了一地,二太太已经发不出任何音节。
萧暮才给了她个痛快。
那之后萧暮便不会哭了。
在去法兰西的船上,母亲搂着她一遍一遍喊着心疼。
母亲成了当地的名媛,给我找了个外国后爹。
她说法兰西的浪漫治好了她的心伤,她要留在那里。
后爹是个没落的老牌贵族,托了老友送我和萧暮去读了军校。
从军校毕业后我和萧暮留在法兰西四处寻找志同道合之人。
也曾听过学校又来了个小师妹,说有我当年次次头筹的风采。
不过就是男伴数不过来,伤了无数法国男人的心。
流血会有收获,我和萧暮逐渐有了自己的力量。
只是回乡祭拜外祖那天,被我那个渣爹在乡下的亲戚看见了。
他和傅家有生意往来我是知道的,便替他心爱的小女儿嫁进了傅家。
------
第二天新妇来给我这个大姐敬茶。
她进退得宜,我落落大方。
这番和谐倒叫傅祁看不懂了,齐月小声跟他说了昨晚的事情。
他朝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老夫人避着齐月,闭门不出。
傅统领出门跟新亲家喝酒去了。
傅祁新婚,急匆匆拉着齐月回了房间。
偌大的傅宅空空荡荡。
我去了佛堂,晓月守在门外。
打开灵牌案桌下面的地道,我走了下去。
傅统领日常是个酒囊饭袋,可前些年听闻他养了一些术士。
眼前的机关便是那些人的杰作。
五个关卡的尽头是湖心岛的中央,上面供着一个佛龛。
我拿出早间齐月塞在我袖中的图,按照上面标好的路线走着。
前面四关很顺利。
到第五关时,我看出了不对。
6.
我从原路返回,祠堂已经站满了人。
晓月垂头,心虚得不敢看我。
齐月一手拿枪,笑吟吟地走过来伸手。
学姐,给我吧。
老师们都说你比我强,也只有你能破解我破不了的第五关了。
洋老师懂个屁,我不免腹诽道。
学妹好计谋。
傅家的人都被绑着扔在地上,没看错的话拿着长枪的都是齐家的人。
将计就计,好利益最大化。我这个学妹是真有本事。
傅祁呜咽着,齐月给了他一脚。
平心而论傅祁长得还可以,那日的动静也说明他在床上很可以。
所以齐月对他比对傅家其他人好多了。
学姐承让。
齐月巧笑倩兮,再次朝我伸手,枪口也抵到了我的额头。
我笑了一下,把藏在腰后的羊皮纸递给她。
在地道闻了许久令人作呕的潮气,自然不是为了让她齐月耍威风的。
月月!
年老而威严的声音,是押着傅统领的齐大人。
我忍不住笑出声,齐月瞪了我一眼。
她也没有全然骗我,显然她不想东西落在她父亲手上。
可眼下她也只能把东西交到她父亲手上。
沅小姐好本事。
看着纸上的内容,老齐眼睛一亮。
月月,随我去郊外拿东西,回来便去攻打督军府。
------
我被塞进齐月的汽车里,捆着手脚,从城内颠到城外,又从城外颠到城门口。
萧暮站在城墙上,一排漆黑的炮筒对着城门。
萧督军,大炮和你的女人都在老夫手里。
若是你束手就擒,老夫还能赏你个护卫队长当当。
要是你不识抬举,就别怪火炮无情了。
齐老儿在城下叫嚣。
数代为臣,一朝得势,他很得意。
那位刚入内阁的齐家长子,正在和他的父亲并肩,与萧暮对峙。
城墙上风很大,萧暮的披风猎猎作响。
齐大人好本事。
风送过来的声音不太真切,他好像有些生气。
看来不能僵持了,上次我将自己置于险境,他发了狠。
我三天没能下得了床。
姐姐喜欢身陷囹圄,那就困在我这里吧。
脖子上的手松了一下,我抓住机会将困着我的齐月掀翻,枪抵到了她头上。
齐小姐,你说你的父兄会不会为了你放弃攻城呢。
我在她耳边问道,可回答我的只有冒着烟的枪筒。
齐月倒下了,眼神中皆是不可置信。
妹妹,对不起,哥哥的枪打歪了,本来是要救你的。
阴翳的男人依旧在装。
城墙上的萧暮拿起了猎枪,瞄着我的方向。
事不宜迟,我把齐月推到对面的人身上,翻身躲过身后的子弹。
夺枪,上膛。
砰!
刚才杀了自己亲妹妹的人倒在了萧暮枪下,而我的枪口对准齐老儿。
方才试图乱枪打死我的士兵,都不敢动。
齐大人,下令进攻。
他浑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忽而又笑了起来。
原来你们之间,也不是铁桶一块儿啊!
他瞥了眼自己的儿女,眼神中没有惋惜,只有对弱者的鄙视。
废什么话!
我的脚踢到了他的膝窝上,他跪着下了令。
引线点燃的那一刻,他笑得癫狂。
引线突然又熄了的那刻,他笑不出来了。
我收了枪,朝着队列喊道。
如你们所见,这炮弹早已被我掉包。
现在投降,萧督军还能将你们整编。
如果执迷不悟,下场......
我一枪打向朝我扑过来的齐老儿。
跟他一样。
7.
母亲再回山上后,那位大当家失而复得十分欣喜。
他把所有人、枪权都给了我母亲,我从未见过那样光彩照人的母亲。
原来她不是只能听令于她的主顾-我的父亲,她也能翻身上马号令群雄。
那位大当家待我也极好,每每随着母亲下山都要教我骑马。
他还命人给我做了一身骑马装,红色的。
胡子拉碴的他总是爽朗地笑着,把我扛在肩头去庙会买糖人。
我问他后不后悔把身家都给我母亲,因为我母亲总是揪着他的耳朵凶他。
他说我母亲本事比他大,能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那时他眼神暗了。
我知道,山上都是在战乱中失了家人,被官府抢了地还要他们做工的可怜人。
他们只是在城池更换主人时,去拿着命捡些肉汤喝。
山上还有个疯大叔,他们都叫他半仙。
大当家说他原先在乡下很有名望,妻儿被流弹打死后就疯了。
我母亲确实有本事,先前的大元帅入城时,我母亲带人截了一营。
那天是大当家劝我母亲下山来看我,给了她一个包袱说是给我的礼物。
哗啦作响的包袱打开,是金子和珠宝。
山上火光起的时候母亲哭了,她说她恨过大当家,却不想他死。
我跟母亲说大当家那日截镖,是父亲雇他的。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半仙以前就爱跟我母亲来找我玩儿,他说我命硬,在乱世能活得好。
那天我们抢完萧家,已经上了马要逃的时候,他不疯了。
大当家和弟兄们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得为他们报仇。
临走时他给我一本书,上面都是画。
秋秋,叔叔把好东西留给你,你长大了要回来拿。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半仙走时有几个年纪不小的也跟了上去,他们说岁数大了不愿意离开故土。
那些母亲抢到山上,又被傅家私自扣下的大炮。
如今就在我面前。
半仙入城做了傅家的幕僚,帮着傅统领将大炮私藏在城外的古墓中。
至于为什么傅家不用这些武器。
大概是因为实在太少了,杯水车薪。
后来大帅的内阁互斗,枪炮渐渐打没了。
大帅变卖了好些东西跟法兰西换枪炮,被我截了。
萧暮占领前,大帅早跑了。
我让他把那些先进的武器都藏好,装作捡漏的样子。
所以督军府也只有几门看起来不错的炮。
那日齐月撇开傅祁,便是去偷偷查看那几门炮。
对了,傅家的人爱在古墓藏东西,我便叫他们去守古墓了。
萧暮让人砸了这些让我童年漂泊的东西,人们都来劝,我也劝。
东西留着有大用。
确定我真的没因为这些东西触及伤心事,萧暮才作罢。
那身骑马装太小了,我让晓月拿去裁缝铺改了。
她的夫家是做衣服的,后来我们潜伏的时候,那里成了唯一安全、温馨的地方。
那都是后话了。
小暮,你说加入组织是对的决定吗
我坐在马上,侧头问环着我的小暮。
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对的地方。
我认真问的。
我认真答的。
见我恼了,他才又缓缓说道。
若是想做山大王,自然是错的。
若是要把人当人,自然是对的。
也不知道后来,像小暮一样可怜的孩子,有没有被人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