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御花园把皇帝撞进了湖里。
落水瞬间灵魂互换,我成了九五之尊。
朝臣们发现陛下突然热衷研究边关布防图。
而将军府大小姐开始痛骂催婚的嬷嬷:本小姐的聘礼要十万铁骑!
边关告急那天,我用他的身体御驾亲征。
他顶着我的脸混入军营当军师。
敌军偷袭时,他扑过来替我挡了一箭。
大婚夜合卺酒下肚,我们突然换回身体。
他低头咬我耳垂:皇后这次可要抱稳了。
1.
别追我啦!
我提着裙摆,像只跳脱的兔子,闷头就往巷口里冲。
嬷嬷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还在身后嗡嗡作响:小姐啊!……王侍郎家的公子,家世清白,温润如玉,小姐您都十八了……
十八怎么了
我,可是将军府最受宠的小公主!
我可是京城最野的姑娘!
哪能跟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公子哥儿凑合
病急乱投医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只想找个清净地儿喘口气。
刚入眼的明黄色像屏障一样打在我的视线里。
砰!
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一股清冽的龙涎香瞬间冲入鼻腔。
不……
我眼冒金星,踉跄着后退,天旋地转间,只来得及瞥见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打扰的薄怒与瞬间的惊愕。
陛……!
惊呼声被冰冷的湖水狠狠掐断。
咕噜噜……
呛水的剧痛还在喉咙里烧灼,耳边却炸开一片惊慌失措的哭喊,声音像小太监似的,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陛下!陛下您醒醒啊!
快传太医!陛下呛水了!
天爷啊!陛下吐血了!快!快抬回养心殿!
陛下吐血我……我撞的是……皇帝
简直要死了!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身下是硬邦邦、硌得慌的……
这是什么龙床
我猛地低头——一片刺目的明黄。
绣着繁复云纹和狰狞龙爪的衣袖。
这……这根本不是我的藕荷色襦裙!
我颤抖着抬起手,伸到眼前。
打量着这双陌生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心还带着一层薄茧,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陛、陛下一个尖细、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地在床前响起,倒是吓了我一跳!
您……您可算醒了!吓死老奴了!太医!太医说您是惊厥呛水,气血逆行才……才吐了血,需好生静养……
他后面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我的目光越过他哆嗦的肩膀,倒是盯住了旁边另一张临时安置的软榻。
软榻上,居然躺着一个熟悉到令我灵魂震颤的身影。
藕荷色的襦裙湿透了,勾勒出属于我,沈知意,将军府大小姐的身形。
那张脸,正是我自己的模样!
可那身体里……现在是谁!
好像上天都在怜悯我!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人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偌大的养心殿内,尴尬的好像有乌鸦在头顶飞过。
我顶着萧璟礼的壳子,在那双属于我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惊骇欲绝、天崩地裂的恐慌。
灵魂互换。
我!竟然和当朝天子萧璟礼,在落水的瞬间,灵魂互换了!
2.
我——如今顶着萧璟礼身体的沈知意。
僵坐在紫檀木御案后,面前是小山似的奏折,手中的朱砂笔感觉比爹爹的百炼钢刀还要沉十倍。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皇帝啊!
哪有我将军府小姐逍遥自在!
不过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最终视线落在最上面那本奏折上,工部侍郎的字迹工整得有些刺眼:……伏乞陛下圣裁,新修西苑鹿囿所需银两……
修鹿囿什么东西!边关将士的冬衣还没着落呢!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差点就要把手里的朱砂笔掰断了。
刚要提笔批个大大的荒谬,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可是萧璟礼,不是那个可以拍着桌子骂街的沈家大小姐了。
我模仿着记忆中皇帝那种四平八稳的语调,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搁着。
福全愣了一下,飞快地瞄了我一眼,没敢多问,是。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批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大臣!
更要命的是,每次照镜子,看到镜子里那张属于萧璟礼的脸,我就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这感觉太诡异了!
而真正的萧璟礼呢
那个该死的家伙,顶着我的身体,在将军府里……过得倒是挺滋润!
陛下,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是户部尚书李大人,关于北境三镇粮草转运……
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粮草上。
只因有一件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我是被动知道的!
现在人人都传将军府大小姐落水之后得了失心疯,只因沈知意昨日在府中,当着前来关心她落水后身体、实则明里暗里打探婚事的礼部侍郎夫人和自家嬷嬷的面,拍案而起:十万铁骑!听清楚了吗这就是本小姐的聘礼!拿得出来,再登我将军府的门槛!否则,休怪本小姐翻脸无情!
据说当时,那位侍郎夫人脸都绿了,嬷嬷更是吓得差点当场晕厥。
十万铁骑聘礼萧璟礼!
你可真敢说啊!
心里又是气恼,不过又隐隐有一丝……畅快。
我定神,强迫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堆枯燥的政务上。
目光扫过摊开在御案一角的巨大羊皮地图,那是北境边关的布防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隘口、烽燧、驻军点。
只有看着这些熟悉的山川脉络,看着那些属于爹爹和麾下将士们守卫的疆土。
我心里那被困在龙椅上的憋闷感,才能稍稍得到一丝丝的缓和。
雁回关,这是北境防线最重要的咽喉。
李卿,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此处粮道,可否再增派一队护军朕观其地势,恐有被小股游骑袭扰之虞。
李尚书明显怔住了,他大概想不到,向来只关心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陛下,怎么落水醒来后,突然对边塞布防和粮道安全如此上心了
陛下……圣明烛照!李尚书好似很激动,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臣……臣即刻去办!
我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圣明烛照烛照个鬼!
净说些有的没的!
我只是一个被硬塞进龙袍里的冒牌货,一个日夜担心身份被戳穿、担心边关生变的惊弓之鸟。
3.
报——!!!
凄厉的嘶喊撕裂了平静。
浑身浴血、盔甲残破的信使连滚带爬着冲入大殿,扑通一声巨响跪倒在地,手中高举的染血塘报刺目惊心。
北狄……北狄王庭集结大军二十万!突袭雁回关!关隘……关隘告急!守将刘将军……殉国!北狄大军已突破第一道防线,正猛攻落鹰峡!请陛下速发援兵!救救北境啊——!
最后一声哀嚎,好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信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整个宣政殿瞬间炸开了锅!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满朝文武的惊骇抽气、慌乱低语和难以置信的惊呼。
二十万!
雁回关破了刘将军……殉国了
落鹰峡……天啊!落鹰峡若再失守,北境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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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们脸色煞白,武将们紧握拳头。
他们惊慌失措之后便是将锐利的目光,全都投向在了顶着萧璟礼皮囊的我身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里衣的后背。
雁回关失守!落鹰峡危急!二十万北狄铁骑!
爹爹……爹爹还在北境!边关的将士……还有无数百姓!
恐惧和愤怒席卷了我,一股源自沈家血脉深处的、属于战场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啪!
我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
沈知意的泼天怒气和决绝,在这一刻压倒了萧璟礼的帝王威仪。
慌什么!
我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了几个音量,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女子的尖锐,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雁回关的将士们还在用命死守!落鹰峡的兄弟还在浴血!你们在这里惊慌失措,乱作一团,有什么用!就能把敌人吓退吗!
满朝文武听完我的话,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御座上失态的皇帝。
福全在一旁吓得腿都软了,拼命给我使眼色。
我根本顾不上了。
北境地图上,雁回关和落鹰峡的位置像火焰般灼烧着我的视线。
传旨!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即刻起,北境全线进入战时!户部,倾尽国库,优先保障前线粮草军械!兵部,调集京畿大营、河西大营、所有能动之兵,火速驰援!三日内,朕要看到第一批援军开拔!
命令一条条砸下,朝臣们一时竟忘了反应。
还有,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如同平地惊雷,比刚才的边关急报更加震撼!
整个宣政殿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宣告。
陛下!万万不可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反对浪潮。
宰相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北境凶险,刀剑无眼,岂可轻涉险地老臣……老臣拼死谏阻!
陛下三思!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坐镇中枢,运筹帷幄,方为上策!
北狄凶悍,陛下若有闪失,江山社稷危矣!
我站在御座前,俯视着下方跪倒的臣子,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句句在理。
可他们不懂雁回关失守意味着什么,也不懂落鹰峡一旦被攻破,北境将化为人间地狱!
更不懂,此刻坐在龙椅上的,根本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万金之躯,而是一个被家国大义和至亲安危逼到绝境的将军之女!
就在这时,一个坚定的女声,从殿门外传来:臣女沈知意,愿随陛下同往北境!为父分忧,为国效力!
满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殿门口。
光影交错处,一个纤细却挺直如青松的身影逆光而立。
她穿着我平日里最利落的骑装,墨发高束,未施粉黛,正是我自己的身体!
此刻,那具身体里,是萧璟礼的灵魂。
他顶着我的脸,越过那些跪地的臣子。
陛下,他走到御阶之下,对着顶着萧璟礼身体的我郑重抱拳。
家父沈大将军,此刻正率残部于落鹰峡死战!臣女虽为女子,亦知忠孝大义!恳请陛下恩准,允臣女随军北上,一则照料陛下起居,二则……亦可传递消息,略尽绵薄之力!沈家满门忠烈,愿为陛下,为社稷,肝脑涂地!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
原本激烈反对女子随军的声浪,竟被堵得一时失语。
宰相张了张嘴,看着御座台上下的我们,最终沉默。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用我的身体、我的身份站在那里的萧璟礼。
准!我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用尽全力吐出一个字,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4.
通往北境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越往北,空气里那股属于战场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和焦糊气息就越发浓重。
沿途的驿站越来越破败,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麻木绝望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报——!落鹰峡左翼营寨被攻破,守军伤亡惨重!
报——!北狄前锋已逼近断魂崖,沈大将军率部死守,箭矢殆尽!
报——!北狄‘血狼王’亲临阵前督战,攻势凶猛!
每一个报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胸口。
爹爹……
我盯着摊在膝上的北境地图,雁回关的缺口像一个狰狞的伤口,落鹰峡的防线岌岌可危。
断魂崖……那是最后一道天险!
陛下,低沉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是萧璟礼。
他穿着普通亲兵的服饰,脸上抹了灰,掩去了属于沈知意的明丽。
他此刻的身份,是御前随侍的沈军师——一个由皇帝临时封的、便于行事的头衔。
他驱马靠近御辇,隔着车窗,声音压得极低,前方三十里便是虎愁涧,地势险要,两山夹一沟,需加倍提防。臣……沈军师已派斥候先行查探。
我掀开车帘一角,他微微颔首,眼神里传递着无声的讯息:稳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凄厉尖锐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陡峭的山崖上撕裂长空!
敌袭——!!!
保护陛下!!!
嘶吼和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响彻整个虎愁涧!
头顶的山崖上,箭矢如同狂暴的蝗虫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金属撞击声、利箭入肉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乐!
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迅速收缩,盾牌竖起,但仍有不少士兵和随行官员中箭倒地。
护驾!盾阵!
士兵们收缩防御圈,将御辇团团护住。
然而,更大的杀机紧随而至!
无数巨大的滚木礌石从两侧崖顶轰然砸落!
整个狭窄的山涧瞬间被烟尘、碎石和血腥气弥漫!
混乱之中,一道格外凶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破了外围的防线!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明黄御辇!
血狼王!有人惊恐地喊出了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护卫的抵抗显得如此脆弱!
碰撞和切割声后,残肢断臂混合着鲜血飞溅开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
我甚至能看清那弯刀上倒映出的、属于萧璟礼那张惊骇苍白的脸!
时间仿佛被凝固。
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要死了吗顶着萧璟礼的身体,死在这荒凉的山沟里
爹爹……边关……
就在弯刀距离御辇车辕不足一尺之遥的刹那——
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冲出!
是顶着我的身体、我的脸的萧璟礼!
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他那具属于女子的、单薄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那柄劈向皇帝的致命弯刀之前!
那柄巨大的弯刀,贯穿了他的左肩!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御辇坚硬的车辕上,发出一声闷响。
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找死!血狼王手腕猛地发力,想要抽刀再斩!
保护军师!保护陛下!
残存的将士们如同潮水般疯狂地涌了上来!不顾一切地刺向血狼王!
知意!
我的身体被弯刀贯穿,鲜血从心口喷涌而出!
什么帝王威仪!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过去!
我推开侍卫,连滚爬地扑出御辇,冲到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前。
沈军师!沈军师!
他的肩膀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涌出,嘴唇因为剧痛而颤抖着。
他抬起眼帘,冷汗涔涔而下,但他的眼神深处,却似乎闪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如释重负仿佛在确认皇帝安然无恙。
别……别怕……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没事……皮外伤……护好……你自己……
皮外伤那几乎贯穿了肩膀的恐怖伤口,汹涌而出的鲜血……他还在安慰我!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体去挡他是皇帝啊!他明明可以……可以……
军医!军医死哪里去了!快来人啊!我抬起头,朝着战场嘶吼,声音因为愤怒变了调。
5.
落鹰峡的关城,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硝烟味和死亡的气息。
我站在瞭望台上,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旷野。
那里,不久前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北狄人的尸体和破碎的攻城器械散落得到处都是,濒死的战马在血泊中抽搐哀鸣。
御驾亲征的旗号,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落鹰峡守军几近熄灭的斗志。
沈大将军——我的父亲,在见到皇帝亲临的那一刻,眼中竟也泛起了泪光。
他率领将士,在这道最后的险隘,与北狄人展开了寸土必争的殊死搏杀。
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鲜血。
陛下。
我猛地回头。
是萧璟礼。
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左肩处纱布的纱布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色。
他拒绝了去后方安全地带休养,固执地留在了前线。
此刻,他正用未受伤的右手,吃力地提着一个矮胖的陶罐。
刚熬好的药,趁热喝了。他将陶罐递到我面前,因为受伤,声音很轻。
你……
我看了看他那没有血色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接过陶罐,一口气闷了下去。
斥候回报,血狼王主力已后撤二十里。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以他的秉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进攻,会更疯狂。
我点了点头,粮草,最多还能支撑半月。京中……催问战况和催促陛下‘保重龙体’的折子,雪片一样飞来。
我顿了顿,有些苦涩,宰相甚至……提了议和。
议和萧璟礼冷笑,割地赔款还是和亲喂不饱的狼,只会得寸进尺。
字字珠玑,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心寒!
你在怕什么怕朝堂的非议还是怕……输
我怕被看穿心思的羞恼混合着压力猛地冲上头顶,我声音拔高,我怕的是这关城守不住!怕的是将士们的血白流!怕的是……
怕的是你再用我的身体去挡刀!怕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我面前死去!
这句话在我喉咙里翻滚,却死死卡住,无法出口。
怕,解决不了问题。萧璟礼打断了我,他靠近瞭望台的边缘,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向关外那片山峦。
看到那片山了吗狗熊岭。血狼王的大营,就在岭后。他依仗地势,自以为万无一失。但他忘了,狗熊岭西侧,有一条几乎被废弃的古栈道,当地人叫它‘鬼来愁’。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鬼来愁那条传说中飞鸟难渡、早已被岁月和山洪掩埋的险径
你想……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闪过我的脑海,让我呼吸都为之一窒。
没错。萧璟礼看向我,眼神亮得惊人,正面强攻,我们耗不起。唯有奇兵!一支精锐,趁夜从‘鬼来愁’潜行翻越狗熊岭,直插血狼王的心脏!烧其粮草,乱其军心!正面大军再趁势掩杀!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奇袭血狼王大营
这计划简直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成功率渺茫,一旦失败,便是全军覆没!
他是在用命,在为这场国战,寻找一线生机!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再开口时,声音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断:
好。朕,亲自带兵去。
萧璟礼猛地转头,那双属于我的杏眼瞬间睁大,里面写满了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不行!他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你是一国之君!岂能亲身犯险我去!我对那地形更……
你对地形更熟
我打断他,不容拒绝,所以,你留下来。坐镇中军,指挥正面佯攻,策应奇袭!稳住大局,非你莫属!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朕的命,是你用‘沈知意’的身体换回来的。这一次,朕的刀,替你去斩那血狼王的头颅!
萧璟礼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我,看着自己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嘴唇微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担忧、挣扎……
朔风吹动我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北狄大营篝火在暮色中明灭。
6.
京城,十里红妆。
从皇宫正阳门到将军府的朱雀大街,早已被涌动的人潮和鲜艳的红绸所淹没。
花瓣如雨般从空中洒落,锣鼓喧天,喜乐悠扬。
百姓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争相目睹这前所未有的盛况——天子大婚,迎娶的正是护国有功的将军府大小姐,沈知意!
金碧辉煌的椒房殿内,龙凤红烛高燃,将满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和甜腻的果酒气息。
我身着繁复华丽到令人窒息的明红龙袍,越过外面众人的欢呼,满带笑意的来到室内。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推开。
室内,萧璟礼正端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龙床边。
谁能想到居然是这种身份进行的婚礼。
心跳,快得如同密集的鼓点,一下下重重敲击着耳膜。
是一种近乎荒诞的、命运弄人的不真实感。
就在不久之前,我和他,还是被困在彼此躯壳里的囚徒。
我在龙椅上如履薄冰,他在将军府里聘礼十万铁骑。
我们一起在虎愁涧经历生死,在落鹰峡并肩作战,在鬼来愁的绝壁之上以命相搏……
那些生死相依的瞬间,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而此刻,我们竟然真的……成婚了
虽然还是没有以自己的真实身份、真实的躯壳进行大婚。
我沉稳的脚步声落定。
一双精致的龙纹厚底靴停在萧璟礼面前。
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萦绕而来。
我用不属于我的那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挑开了他面前晃动的流苏。
视线豁然开朗。
萧璟礼。
真真切切的他,熟悉的面容。
目光专注、炽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微微俯身,拿起旁边紫檀木托盘上的合卺杯。
皇后,朕许你十万铁骑,可还满意
带着一丝打趣的笑意,萧璟礼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想娶本小姐,那必定是要下功夫的!
手臂交缠,气息相闻。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着我,带着笑意,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只有我们才懂的默契。
特有的辛辣与甘甜混合着滚入喉咙,一路烧灼下去。
就在那冰凉的玉杯刚刚离开唇瓣的瞬间——
一股极其熟悉又无比怪异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如同巨浪般猛地袭来!
天旋地转!那种抽离躯壳的剧痛和失重感,与当日御花园落水时一模一样!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手中的白玉杯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萧璟礼也猛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身形同样不稳。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我下意识地低头。
视线里,不再是那身刺目的明黄龙袍。
取而代之的,是宽大的、绣着繁复凤凰于飞图案的大红袖口,以及那双……属于我自己的、白皙纤细的手!
我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细腻,没有扎人的臭胡茬。
是我!
猛地抬头看向对面。
萧璟礼也正放下扶额的手,眼神里跟我一样都是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身合体的明红龙袍,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感受着那熟悉的、属于男性的轮廓线条。然后,他抬起了眼。
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再无隔阂。
寂静笼罩着偌大的椒房殿。
只有龙凤红烛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尚未平复的剧烈心跳。
他看着我,凤眸中的惊愕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要将人溺毙的温柔,还有一丝……得逞般的狡黠笑意
那笑意越来越浓,最终在他唇边彻底漾开。
他忽然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属于帝王的龙涎香气瞬间将我笼罩。
我还沉浸在灵魂归位的狂喜中,尚未完全回神,只觉得腰间蓦地一紧!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双脚瞬间离地!
天旋地转!
他竟然……竟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我短促地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龙纹刺绣衣襟,身体因为失重而紧绷。
凤冠上的珠翠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萧璟礼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清冽的酒气和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酥麻。
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一丝促狭:
皇后,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我瞬间僵直的身体,才慢悠悠地继续,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那敏感的肌肤,这次……
可要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