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的王大军,还不等钻进被窝,却猛地又从炕头坐起,“江——晋?”
身旁的媳妇张素兰,被他吵醒,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
“啊?”
王大军看了眼她,一边抓过一旁的短袖背心,一边掀开被子,“那什么,村上的事你睡吧!”
张素兰摸过手机,“这都快1点了,你干啥去啊?”
套上了裤子的王大军,看了眼窗外,“还能干啥镇上来人了我去村部看看。”
扔下一句“你睡吧,别管我了”,他人推开屋门,抄起了墙角的一把,印着“青阳镇农商银行”字样的雨伞走了出去。
门口的王大军,一道闪电划破了面前的黑夜,随着“咔嚓”一声闷雷,他竟然打了个哆嗦。
嘴里嘀咕着“这鬼天气”,王大军走向了大门口。
江晋这个名字他其实碰巧是从“驻村第一书记杨海”的嘴里听到的。
在他看来,能留在市里工作,可偏偏要来东丰县最穷的青阳镇上班,这不就是个傻子嘛?
泥泞的土路上,坑坑洼洼的,王大军身形高大,大步流星地拐了个弯后,电话再次响起。
王大军有些不耐烦地掏出,“喂?”
这次不等王大军说话,电话那头江晋声音带着些许的严肃,问道:“是王大军嘛?”
“啊!是我!”
王大军心里一百个不高兴,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弄起来。
顶着这么大的雨,王大军心里其实已经在骂娘了。
“我是青阳镇农业办的江晋!”
江晋表明了身份。
“嗯知道你行了行了我这就到村部了”
王大军对于这位镇上来的人,似乎表现得很冷淡。
被再次挂断了电话,江晋眉头微皱。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态度的不友善。
江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里的不愉快,工作要紧。
毕竟对方是村委主任,自己又是新来乍到的。
正想着,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前。
王大军指了指江晋手里的手电筒,“放下放下怪刺眼的!”
“你好!我是江晋!你是王主任吧?”
江晋关上了手电筒,他伸出手,王大军却只是上下打量眼他后,一边掏钥匙,一边嘴里嘀咕着,“好啥好?大半夜的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没好!”
打开了门上的锁,王大军抬脚,将铁栅栏门踹开,也不说个“请”,他人径直地走向了那排人字房。
江晋真的没想到,自己来青阳镇接到的第一份任务,就遇到如此的待遇。
抿了抿嘴的江晋,尽量地平复心态,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屋里灯在江晋走到屋檐下就亮了,昏黄的灯泡发出柔和的光线。
比起坐在屋子东侧一角,办公桌后的王大军那冷飕飕的眼神,显然这灯泡似乎对他这个外人要和蔼得多。
摸出烟的王大军,指了指靠门一侧的沙发,“坐!”
也不说给江晋一根,王大军直接叼在了嘴上,打火机凑到脸前,火光在他那张略显粗狂的脸上,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斜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江晋,这位王大军王主任的嘴角微微一撇,“这大半夜的镇上啥事这么急啊?”
夹着烟的王大军,葛大爷一样,几乎躺在了那张“咯吱咯吱”响的转椅上,用眼睛缝隙夹着江晋问。
“是这样的县防汛部门刚刚来的最新消息这场雨可能是我县的降雨量三年来的最大一次我们王屯地处朝阳山和青龙河的交界处,镇领导的意思要我们巡视河堤,确保王屯的安全!”
江晋这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可王大军却一脸的不以为然,直到他说完,摇了摇头,“哎呀小江是吧?你是第一天来咱们青阳镇,对吧?”
“嗯!”江晋点头。
“这个到这个时候雨季下雨很正常每次都说什么最高降雨量,都让我们要认真巡视可,又能出啥事?都是吓唬人的甭信!”
王大军摆了摆手,看了眼时间,“那什么,这么晚了你啊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凑合一晚,我呢”
他说着起身,将半截的烟插进烟灰缸内,“也回去睡觉了!”
眼看王大军满不在乎地朝门口走去,江晋却面容严厉的道:“等一下!”
他身形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看着前方,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愤怒,运了运气,才瞧向了身旁的王大军。
后者双手插兜,歪着脖子,瞧了眼身后沙发上的他,王大军撇了撇嘴,“干啥?”
“王主任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县里和镇里领导的指示,防汛工作关系的也是王屯村所有村民的安全往大了说,王屯一旦有事,青阳镇都可能被影响!”
江晋指了指青阳镇的方向,他一脸的坚决之色,却换来王大军的嗤笑,“哈!哈哈哈!”
王大军摇了摇头,转身,看着面前的江晋,“少拿县里镇里的领导压人!这儿是王屯儿!懂吗!”
“王屯怎么了?难道这里不归青阳镇管?难道这不是东丰县的地方?”
江晋语气也严肃起来。
“哈哈!”
王大军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瞪着江晋,冷笑了两声,“你当你自己是谁啊?你一个农业办的科员,跑腿的,你跟我面前装什么逼?啊?你当你自己是镇长呢?跟我这么说话?你配?”
狠狠地朝一旁啐了一口,王大军冷冷地吐了个“草”字,“别说你一个小科员,我告诉你,就是李长发来了,他也不敢这么跟我王大军儿说话!”
王大军嚣张地指了指江晋,“你愿意干什么我不管,老子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看着对方转身,摔门而去,江晋眉头紧紧地扣在一处,身为科员的他,此刻才深深体会到,基层工作的难处。
领导交代任务,可人微言轻的他,根本无法左右任何人和事。
这就是基层工作容易扯皮的原因所在,没有权力江晋这个农业办的小小科员,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