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烬欢深宫计 > 第一章

暮春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七分凉薄。
苏锦棠攥着那方绣了半朵梨花的锦帕,站在晋王府外的青石板上。油纸伞挡得住檐角滴落的雨珠,却遮不住内室隐约传来的、足以碎心的调笑。
半年前,萧烬的誓言还烫着耳廓——凯旋便以十里红妆相娶。
如今梨花落满阶,他回来了,却不是为她。
罗帐内的春光与她无关,他眼底的淡漠像淬了冰。她终于懂了,所谓山盟海誓,原不过是权欲棋局里,一枚棋子该听的戏言。
雨丝缠上发梢,凉得像他方才那句素无瓜葛。
1
大启王朝,永庆二十三年。
暮春的细雨如牛毛,打在相府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苏锦棠身着月白锦裙,撑着油纸伞,袅袅婷婷行于回廊。她眉眼温婉,嘴角噙着浅淡笑意,似是满心欢喜奔赴一场约。
今日,是她与晋王萧烬的半年之约。半年前,边境告急,萧烬主动请缨出征,临行前,他在苏锦棠的闺阁外站了整夜,隔着雕花窗,他说:锦棠,等我凯旋,必以十里红妆相娶。
苏锦棠等了半年,从冬雪等到春深,终于盼来他班师回朝的消息。
踏入晋王别苑,庭院里的梨花落了满地,却不见那人身影。苏锦棠心下正疑惑,忽听得内室传来女子娇软的笑声,混着男子低哑的调笑,如利刃剜心。
她推开门,撞见萧烬与一舞姬缠绵榻上,罗帐半掩,春光旖旎。那舞姬生得明艳,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意,见了苏锦棠,不仅不惧,反倒朝萧烬怀中又偎了偎,挑衅一笑。
萧烬抬眼,眸光淡漠,仿若眼前人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苏姑娘,本王与你素无瓜葛,今后莫要再擅自闯入。
苏锦棠手中的油纸伞当啷落地,伞骨散了一地。她死死盯着萧烬,声音发颤:你说过……等你凯旋……
不过是哄你开心的戏言,苏姑娘莫要当真。萧烬勾唇,笑意凉薄,何况,你苏家长姐能助本王在朝堂站稳脚跟,你,又能给本王什么
苏锦棠的世界轰然崩塌。她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萧烬用来稳住相府的棋子。当初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他随口编织的谎言。
2
自那日后,苏锦棠像失了魂。她仍时常往晋王别苑跑,有时送亲手熬的参汤,有时送绣了整夜的荷包,可萧烬连正眼都不瞧她。
一日,苏锦棠又在别苑外守了整夜,清晨时,她红着眼眶求看门的老奴通传:求您,让我见王爷一面吧,就一面……
老奴叹气:苏姑娘,您这又是何苦王爷他……
话未说完,门内传来萧烬的声音:让她进来。
苏锦棠进了门,看见萧烬与那舞姬在用早膳,桌上摆满珍馐,而她精心熬的参汤,被随意搁在一旁,早已凉透。
王爷,这是我新熬的莲子羹,您尝尝。苏锦棠强忍着泪,将羹汤端到萧烬面前。
萧烬却猛地拂翻碗盏,莲子羹溅在苏锦棠的裙角:本王说过,莫要再拿这些东西来烦本王!
舞姬捂嘴娇笑,苏锦棠却像是感受不到烫似的,默默蹲下身子,捡起碎片。她的指尖被割破,血珠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红。
夜里,苏锦棠躺在榻上,泪湿衾枕。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放不下萧烬,那些回忆,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她的心。
3
又过了些时日,苏家长姐苏锦璃因忤逆太后,被打入冷宫。相府失势,苏锦棠再去晋王别苑时,连门都进不去了。
她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膝盖磨得血肉模糊,萧烬却始终未曾露面。
直到第三日,萧烬终于现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锦棠:苏锦棠,你当真如此下贱相府已倒,你以为本王还会多看你一眼
苏锦棠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笑了,笑得凄惨:萧烬,我总算看清你了。
说罢,她猛地起身,踉跄着离去。这一次,她的背影决绝,不再有半分留恋。
而萧烬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突然空了一块,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莫名的失落从何而来。
4
苏锦棠离开后,萧烬的生活好似缺了点什么。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面对苏锦棠时,那种复杂的情绪。
他开始频繁打听苏锦棠的消息,得知她闭门不出,大病一场,他坐立难安,却又不肯承认。
终于,在一个雨夜,萧烬忍不住翻墙进了相府。他站在苏锦棠的闺窗外,听见她梦中都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喊着萧烬,你为何如此狠心,他的手缓缓攥紧,心像被钝刀割着般疼。
第二日,萧烬带着聘礼,亲自到相府求娶苏锦棠。苏府上下皆惊,苏锦棠却站在廊下,眼神清冷:晋王殿下,您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萧烬单膝跪地,诚挚道:锦棠,我知我从前错得离谱,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待你。
苏锦棠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晋王殿下,您觉得,这世间的伤害,说句『对不起』就能抵消吗
萧烬哑然,他知道,自己伤她太深。
此后,萧烬日日守在相府外,不管刮风下雨。苏锦棠出门,他便远远跟着,生怕她有危险;苏锦棠生病,他不眠不休地守在榻前,亲自煎药喂药。
可苏锦棠对他,始终只有疏离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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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烬努力挽回苏锦棠时,当年苏家长姐被打入冷宫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是萧烬为了攀附新贵,暗中设计陷害。
苏锦棠得知真相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找到萧烬,眼中满是恨意:萧烬,你好狠的心!我姐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她
萧烬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当初,确实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
我当真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苏锦棠转身欲走,却被萧烬一把拉住。
锦棠,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姐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萧烬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苏锦棠却冷笑:萧烬,你的『机会』,我承受不起。你以为,你做过的那些事,能轻易被原谅吗
说罢,她用力挣脱,头也不回地离去。
6
苏锦璃在冷宫的日子愈发艰难,身体每况愈下。苏锦棠为了救姐姐,不得不求助于太子。太子对苏锦棠有意,提出只要她嫁给他,便救苏锦璃。
苏锦棠陷入绝望的挣扎。一边是血海深仇的萧烬,一边是能救姐姐的太子。
萧烬得知此事后,疯了一般冲进相府,他红着眼眶对苏锦棠吼:锦棠,你不能嫁给他!你爱的是我!
苏锦棠看着他,缓缓摇头:萧烬,我早已不爱你了。从前的我,太傻太天真,如今,我只想救我姐姐。
萧烬瘫坐在地,看着苏锦棠决绝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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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锦棠准备答应太子时,萧烬找到了救苏锦璃的关键证据,成功将她救出冷宫。苏锦璃得知妹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疼不已,劝她:棠棠,莫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苏锦棠笑了笑:姐姐,只要你好好的,我怎样都没关系。
而萧烬,在救苏锦璃的过程中,被奸人所害,中了剧毒。他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却仍心心念念着苏锦棠。
苏锦棠得知消息后,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晋王府。她站在床边,看着萧烬憔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锦棠……萧烬缓缓睁开眼,看见她,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
苏锦棠别过脸,不去看他:我只是来看看,你救了我姐姐,我该道谢。
萧烬却抓住她的手:锦棠,我知道我罪无可赦,可我是真的……爱你……
苏锦棠的手猛地一僵,她看着萧烬,眼中有泪闪烁,却始终不肯松口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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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的毒虽解,却落下病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着满院的梨花发呆,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撑着油纸伞,笑意温婉的苏锦棠。
苏锦棠也会偶尔想起他,想起从前那些虽痛苦却也有过甜蜜的过往。可每当想起他的背叛与伤害,她又狠狠掐断那些念头。
一日,苏锦棠路过晋王府,听见里面传来萧烬的咳嗽声。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看见萧烬正跪在佛堂,对着佛像喃喃:求佛祖保佑锦棠平安喜乐,若能换她原谅我,我愿折寿十年……
苏锦棠的泪无声滑落,她转身欲走,却被萧烬发现。
锦棠,你肯原谅我了吗萧烬颤巍巍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期待。
苏锦棠看着他,缓缓摇头:萧烬,有些伤口,即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我可以不再恨你,但要我重新爱上你,不可能了。
说罢,她快步离去,留下萧烬呆立原地,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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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再次告急,北狄卷土重来。萧烬主动请命出征,他知道,这一去,生死难料。临行前,他去相府见苏锦棠,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苏锦棠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些隐隐的不安。
萧烬出征后,战事不利,屡屡受挫。苏锦棠每日都关注着前线的消息,一颗心也跟着悬起。
终于,传来萧烬重伤的消息,苏锦棠再也忍不住,乔装成男子,奔赴前线。
她在营帐中见到萧烬时,他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看见苏锦棠,他勉强笑了笑:锦棠,你来了……
苏锦棠红着眼眶,握住他的手:你这是何苦……
萧烬断断续续道:锦棠,我这一生,最悔的便是伤害了你……若有来生……我定好好待你……
说罢,他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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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棠守在萧烬榻前,几日几夜未合眼。终于,萧烬悠悠转醒,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锦棠,你去歇会儿吧。
苏锦棠却固执地摇头:我守着你。
经过调养,萧烬的伤势渐渐好转。可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一封密信送到苏锦棠手中。信上的内容,让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原来,萧烬此次重伤,是有人暗中设计,而幕后黑手,似乎与当年陷害苏家长姐的是同一人。
苏锦棠看着睡梦中的萧烬,心中矛盾又痛苦。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这封信的内容告诉他,也不知道,这一场纠葛,究竟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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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棠握着密信的手微微发颤,信纸边缘被她掐出褶皱。帐外,巡夜的士兵脚步声清晰可闻,她却仿若未觉,目光死死钉在幕后黑手与当年陷害苏家长姐为同一人这行字上。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她脸忽明忽暗。当年姐姐被打入冷宫,她以为是命运无常,却不想背后竟藏着这般阴谋。而萧烬,这个她爱恨不得的人,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复杂的角色
她轻轻放下密信,转身看向榻上的萧烬。他熟睡的面容平和,却不知即将面临怎样的惊涛骇浪。苏锦棠咬唇,心中天人交战——说与不说,皆如芒刺在背。若说了,怕他再陷危险,也怕真相撕开后,两人的关系再无转圜;可若不说,这秘密如鲠在喉,她又怎能装作无事发生
黎明时分,苏锦棠终是悄然出帐。她找到随萧烬出征的亲信卫临,将密信递出时,指尖都在发抖:此事切勿声张,你暗中查探,务必揪出幕后之人。卫临眸中闪过惊色,匆匆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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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伤势渐愈,归心似箭。大军行至半途,却听闻京城传来异动——太子突然病重,朝堂暗流涌动。萧烬蹙眉,心知这定是有人趁机搅局,而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密信中提及的幕后黑手。
王爷,前方有客栈,是否稍作休整卫临策马而来,压低声音,属下查探到,太子身边近日多了几个生面孔,来历不明。
萧烬勒住缰绳,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际,薄唇紧抿:加速进京。他心中挂念苏锦棠,更担忧这乱象会牵连到她。
苏锦棠在相府,也察觉到京城的不安。太子一党与晋王旧部明争暗斗,连相府也被波及。她站在庭院中,望着满树繁花,忽听得门外喧哗。
苏姑娘,太子殿下请您移步一叙。来者是太子的侍从,语气虽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苏锦棠心下凛然,知道这一去,怕是又要陷入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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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东宫,布置得奢华却压抑。苏锦棠踏入殿内,便见太子形容枯槁地靠在榻上,见她来,勉强挤出笑意:锦棠,你可算来了。
殿下找我何事苏锦棠行礼,神色疏离。
太子咳了两声,目光直直锁住她:锦棠,我已知你与晋王的过往。可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如今晋王深陷战事,朝局动荡,你何不……
话未说完,殿门轰然被推开。萧烬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大步而入:太子殿下,你这般纠缠有夫之妇,怕是有失体统。他目光扫过苏锦棠,见她安好,心下稍安,却又因她身处东宫而怒火中烧。
太子冷笑:晋王这是护妻心切可别忘记,苏姑娘的姐姐还在冷宫,若没有本太子……
你敢!萧烬逼近一步,手按在剑柄上,若你敢动锦棠姐妹分毫,本王定让你东宫血流成河。
苏锦棠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心中一阵疲惫。她上前半步,挡在中间:殿下,晋王,还请以大局为重。可她的话,在这权力漩涡中,渺小得如同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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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带苏锦棠回府,一路上,两人都未言语。到了晋王府,萧烬望着她,喉结滚动:锦棠,你可知,我有多怕失去你他眼底的暗色翻涌,像藏着无尽的眷恋与痛苦。
苏锦棠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王爷,你我之间……她想起密信的事,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真相,终是缓缓摇头,有些事,不是一句『怕失去』就能抵消的。
萧烬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锦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我对你的爱从未变过。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苏锦棠身体僵住,耳旁是他有力的心跳。那些被她狠狠压制的情愫,在这一刻,如藤蔓般悄然疯长。可她脑海中,又闪过密信的内容,闪过姐姐的遭遇,终究是缓缓推开了他:萧烬,给我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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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临的查探有了眉目,暗中送信之人,竟是太子身边的谋士。萧烬与苏锦棠商议后,设下圈套,引蛇出洞。
月圆之夜,太子谋士果然现身,欲与外邦私通的证据被萧烬当场擒获。朝堂之上,真相大白,太子一党倒台,幕后黑手渐渐浮出水面——竟是已故太后的亲族,为报当年之仇,妄图搅乱大启朝局。
苏锦棠站在一旁,看着萧烬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心中五味杂陈。当一切尘埃落定,萧烬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锦棠,如今朝局安定,姐姐也已平安,你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护你余生
苏锦棠望着他,眼中有泪闪烁。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也看到他为她、为正义所做的一切。可就在她要开口时,卫临匆匆闯入:王爷,不好了,查到当年陷害苏姑娘长姐的主谋,还有一人,竟是……话未说完,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苏锦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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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冷箭来得太过迅猛,苏锦棠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萧烬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她。箭尖没入萧烬肩胛,血瞬间浸透衣衫。
萧烬!苏锦棠惊呼声中,卫临已拔剑斩落暗处刺客。刺客倒地,面容扭曲,却咬碎毒囊,顷刻毙命。
萧烬强撑着看向苏锦棠,苍白的脸染着疼意,却笑:锦棠,我……没事……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苏锦棠抱着他,泪如雨下,向来清明的眸中,此刻只剩无尽惊惶与后怕——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将他放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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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重伤卧床,苏锦棠衣不解带地守着。药香弥漫的寝室里,她握着他的手,听他在昏睡中呢喃:锦棠,别离开……往昔那些被她刻意冰封的爱意,在这一刻决堤。
待萧烬转醒,苏锦棠红着眼问:当年陷害姐姐的主谋,还有一人究竟是谁萧烬眸色暗了暗,缓缓道:是我母妃当年的贴身婢女,她因我母妃惨死,迁怒于苏家……原来,这桩恩怨,远比表面复杂,牵扯出前尘旧恨,盘根错节。
苏锦棠沉默许久,轻轻拭去他额间冷汗:都过去了,往后……她顿住,不知如何说往后,可掌心相贴的温度,却让两人都明白,彼此间那道裂痕,正被温柔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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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余孽被一一清扫,朝堂终于归于平静。苏锦璃也因新帝(原太子倒台后,新帝登基,为稳固朝局特赦)特赦,重获自由。相府庭院,苏锦璃握着妹妹的手,望着庭中繁花:棠棠,别再执着过去,若你对他有情,便勇敢些。
苏锦棠垂眸,想起这些日子与萧烬的相依相守,想起他为护自己不惜舍命,轻轻点了头。
晋王府中,萧烬望着庭中飘落的梨花,正出神,苏锦棠身着月白锦裙,缓缓走来。她站在他面前,眉眼依旧温婉,却多了几分坚定:萧烬,我给你,也给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萧烬眼中闪过惊喜,猛地将她拥入怀,声音发颤:锦棠,我定不负你。他知道,这份失而复得的爱,珍贵如稀世明珠,需用余生好好打磨。
春日宴上,新帝赐婚晋王与苏锦棠。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苏锦棠坐在花轿中,透过盖头,望见萧烬骑马路过,他眸中映着她的影子,温柔得能溺死人。
可当花轿行至半途,一支信鸽忽落轿顶。苏锦棠取来信笺,展开瞬间,脸色煞白——信上画着当年萧烬设计陷害苏锦璃的密令残页!她浑身发颤,想起萧烬曾说主谋是母妃婢女,可这残页,却像一把利刃,又将旧伤撕开。
终章一烬后欢颜
苏锦棠攥着信笺的手发抖,掀了盖头便要下轿。随行的卫临眼疾手快,忙拦:苏姑娘,这定是余孽挑拨!王爷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
苏锦棠咬唇,望着晋王府方向,想起萧烬为她挡箭、病榻陪她的日夜,缓缓坐回轿中:去晋王府。
晋王府内,萧烬正焦急等在堂前。见花轿到,忙迎上前,却见苏锦棠红着眼递来信笺。他看完,瞬间明白,怒极反笑:这等拙劣伎俩,也想离间我们。当即取来当年卷宗,与她细细梳理——密令残页笔迹与真迹不符,墨色也新,确是伪造。
苏锦棠望着他,泪又落下,却是释然的:是我蠢,差点信了……萧烬拭去她泪,吻她发顶:不怕,往后我陪你,拆穿所有阴谋。
吉时已到,红绸相牵,两人步入喜堂。堂外梨花纷飞,像极了初见时的暮春。当礼官高喊礼成,萧烬拥住苏锦棠,在她耳边轻声:锦棠,余生烬欢,与你共赴。
苏锦棠仰头,笑意染眸——那些被烬火灼伤的过往,终成灰烬,而他们的爱,如浴火后的繁花,绽在岁月枝头,岁岁常欢。
终章二烬落无声
苏锦棠捏着那页残纸,指尖冰凉如浸寒潭。轿外的喜乐声穿透红绸,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想起萧烬替她挡箭时肩胛的血,想起他病榻前说母妃婢女时的沉眸,想起他拥着她道定不负你时的颤音。
轿夫问是否停轿,她闭了闭眼,将信笺塞进袖中:去晋王府。
萧烬见她掀轿帘时眼底无笑,心猛地一沉。拜堂时,她的手在红绸下僵硬如石。送入洞房,他刚要挑盖头,她便将残纸拍在桌上。
这是什么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
萧烬的脸霎时褪尽血色,喉结滚了滚,终是低笑出声:是我。当年为扳倒太子党羽,借了你姐姐的事做了饵......我母妃的婢女确是推手,但这密令,是我默许的。
红烛噼啪爆了个灯花,映着苏锦棠骤然苍白的脸。她想起姐姐在冷宫里的三年,想起自己跪在雨里的日夜,原来那些痛,从不是误打误撞。
你说的重新开始,她抬头,眸中最后一点光也灭了,就是这样
萧烬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他看着她解下凤冠,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素白的颈侧:萧烬,有些债,不是一条命能抵的。
她走时,没回头。萧烬站在满地红绸里,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像那年暮春,她从别苑踉跄离去的背影,只是这一次,再没了回头的可能。
后来,有人说苏姑娘回了江南故里,守着一方小院种满梨花;有人说晋王终身未再娶,常独自坐在庭院里,看梨花落满石阶,像在等什么人。
那年十里红妆终究成了空,烬火燃尽了爱恨,只余满地无声的雪,覆盖了所有未完的话。
终章三·烬上生花
信笺在掌心洇出褶皱时,苏锦棠已在轿中想了千遍。她没有掀帘,只对卫临说:去晋王府,告诉王爷,我有话问他。
萧烬在喜堂前接到传话,红袍下的手猛地攥紧。他知道她看见了什么——那残页不是伪造,是他当年为夺权,确曾默许母妃婢女构陷苏家的实证。他寻来的铁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苏锦棠踏入喜堂时,满室红绸刺得人眼疼。她将信笺拍在案上,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萧烬,告诉我,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你的手笔
萧烬沉默片刻,忽然屈膝跪下,红袍铺在地上,像摊开的认罪书:是。当年我猪油蒙心,为了往上爬,纵容了这一切。
满堂死寂。苏锦棠看着他低垂的头颅,想起姐姐在冷宫的日夜,想起自己跪过的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可知罪她问。
知。他抬头,眼底血丝密布,锦棠,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信我后来护你是真,想与你共度余生是真。若你恨我,我愿废去爵位,入赘相府,做牛做马偿罪。
苏锦棠笑了,笑中带泪:萧烬,罪是罪,爱是爱,两码事。
她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我不会嫁你,也不会再提旧事。但我姐姐的冤屈,你需在朝堂之上昭告天下,还苏家清白。此后,你做你的晋王,我过我的日子,两不相干。
萧烬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红绸尽头,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三日后,朝堂之上,萧烬当众宣读罪己诏,将当年构陷苏家的细节和盘托出,自请削去一半俸禄,终身供养苏家。满朝哗然,新帝感念其坦诚,准了。
苏锦棠在相府听闻此事,只对着窗台上的梨花叹了口气。
又过了三年。
苏锦棠去城郊施粥,撞见萧烬在粥棚帮忙。他布衣素袍,手上磨出了茧,正笨拙地给孩童喂粥,侧脸比当年少了戾气,多了几分平和。
四目相对,他先红了脸,讷讷道:我……来帮忙。
苏锦棠点头,没说话,转身去分发棉衣。
那天后,萧烬总出现在她常去的地方。她救济孤儿,他便送来米面;她修缮破旧庙宇,他便亲自搬砖。他从不多言,只在她需要时默默出现,像株沉默的树。
暮春梨花又开时,苏锦棠在相府后院绣梨花帕,萧烬捧着一盆新育的玉兰站在墙外。
听说你喜欢玉兰。他声音发紧,我……种了些。
苏锦棠看着那盆玉兰,又看看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那年他为护她挡箭的模样。
放下吧。她说。
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将花盆放在门口,像放下珍宝。
此后,他仍常来,她也从不驱赶。有时他站在墙外看花,她在院内绣帕,一墙之隔,却比当年红烛高堂更安心。
有人问苏锦棠:王爷都这般了,你当真不回头
她抚着帕上的梨花,淡淡道:镜子碎了,粘起来也有缝。但日子不是镜子,缝里能生花。
后来,晋王府的梨花和相府的玉兰,年年一起盛开。没人再提婚事,却常看见晋王提着点心,送到相府门口,由丫鬟接过;看见苏姑娘路过晋王府,会对着墙内望一眼,嘴角带点浅淡的笑意。
爱这东西,未必非要圆满如镜。知他有罪,仍念他后来之诚;知难圆满,仍愿留一线余地。烬火过后,不重圆,却能在废墟之上,各自安好,偶有牵连,已是另一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