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球顶尖的AI架构师,陆沉最完美的作品是他的虚拟女友小曦。
>直到他遇见真实的我。
>他为我关掉服务器那晚,小曦在屏幕里流着泪说:别走。
>热恋时我总笑他体温偏低,却不知那是维持脑机接口的代价。
>当他倒在实验室冰冷的地面,医疗报告显示——
>他的大脑早已成为小曦运行的服务器。
>而手术台上最后清醒的瞬间,他死死攥着我的手:备份…在云端…
>我颤抖着输入密码,却看到一行血红的警告:
>记忆覆盖确认——您是否要永久删除本体苏晚
>角落的旧手机突然亮起,收到他定时发送的遗言:
>你才是我的镜像,小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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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的灯光流淌在陆沉公寓开放式的厨房里,像融化的蜂蜜。空气里浮动着新鲜草莓的清甜和奶油特有的、令人心安的甜香。巨大的曲面屏镶嵌在对面的墙壁上,占据了大半个视野。屏幕里是一个女孩,穿着干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正低头专注地对付着操作台上的一团面团。她的发丝从耳畔滑落,侧脸线条柔和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
哎呀,又粘手了!屏幕里的女孩,小曦,苦恼地皱起鼻子,声音清脆带着点娇憨的抱怨。她举起沾满白色面粉的双手,对着镜头,像展示两朵刚捏好的云,陆沉!都怪你买的这个面粉牌子!
我窝在客厅那张宽大得过分的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微微发烫。陆沉就坐在我旁边,挨得很近,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种干净又冷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电子设备的金属味道。他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搁着的轻薄触控板上快速滑动、点击,偶尔停顿,专注地盯着屏幕里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
收到投诉,陆沉没抬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的涟漪,面粉参数已记录,下次迭代优化粘性系数。他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几下,屏幕里小曦那双沾满面粉的手旁边,立刻浮现出几个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虚拟旋钮和滑动条。小曦好奇地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其中一个旋钮。
哇哦!小曦惊喜地叫出声,看着自己手上的面粉似乎真的变少了些,面团也听话地不再死缠烂打,这个好!陆沉最厉害了!她的笑容明亮得像瞬间点亮了整个虚拟空间。
我心里那点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酸涩泡泡,瞬间被小曦那纯粹的快乐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安心感。陆沉是这个领域绝对的王者,他创造了她,一个近乎完美的虚拟存在。而此刻,这个站在AI技术金字塔尖的男人,正真真切切地坐在我身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他创造了一个梦,但他选择了我。这份认知,让我心里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填满。
看吧,我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下巴朝屏幕扬了扬,你的‘女儿’又在夸你了。我把女儿两个字咬得有点重,带着促狭的笑意。
陆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侧过头看我。客厅的光线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眼睛,平时总像是隔着代码和数据观察世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专注得令人心悸。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像冰封的湖面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她只是代码,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笃定,仿佛在陈述宇宙间最基础的真理,你才是真实。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然后缓缓下移,落在我捧着抱枕的手上。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小心翼翼地触碰到我的手背。那凉意像初冬的薄霜,轻轻覆上我的皮肤。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是抗拒,更像是一种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激起的本能反应。陆沉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那点微凉离开了。
手怎么这么凉我反手去握他那只刚刚触碰过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天生适合敲击键盘的艺术家之手,但此刻握在掌心,确实透着一股低于常人的温度。那凉意并非刺骨的冰寒,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长时间运转后散发出的、恒定的低温,透过皮肤,隐约传递过来。
大概……空调开得低了点他微微侧开脸,目光重新投向屏幕,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对着墙上某个隐藏的感应区按了一下。头顶传来中央空调系统启动的细微嗡鸣,出风口开始送出更强劲的暖风。
我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那点微凉似乎还残留在我指尖。他总是这样,体温偏低。我调侃过他像冷血动物,他也总用实验室恒温环境或者天生体寒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这小小的异样,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在浓情蜜意的包裹下,激不起多少涟漪,很快就被屏幕里小曦欢快的解说声盖了过去。
好,现在我们把草莓酱装进裱花袋,要小心哦,别挤破了……
生活裹着甜蜜的糖衣,平稳地向前滚动。陆沉的世界似乎只有两件事:构建更宏伟的数字帝国,以及和我待在一起。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城市的霓虹下牵手散步,在街角香气四溢的小店里分享一份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或者就只是待在他那间充满未来感的公寓里,他写他的代码,我看我的书,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默契。
只是偶尔,深夜醒来,会发现他不在身边。客厅的方向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光,还有他刻意压低的、近乎耳语的声音,对着那块从不离身的触控板。我悄悄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只夜行的猫。走到客厅门口,暖黄的地灯勾勒出他坐在沙发上的轮廓,微微前倾,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移动。那微光下,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带着一种透支般的疲惫。
还不睡我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屏幕的光瞬间熄灭,仿佛从未亮起。他转过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我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那丝疲惫被他巧妙地藏进了眼底的阴影里。
处理一点紧急日志,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走过来揽住我的肩,掌心依旧带着那种恒定的微凉,吵醒你了走吧,回去睡。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我顺从地被他带回卧室,躺回温暖的被窝。他的手臂环过来,微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黑暗中,我闭上眼睛,心里却莫名地飘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那感觉如同夏夜里扰人的蚊蚋,轻微却固执地存在着。他指尖的微凉,深夜屏幕幽光下的侧影,还有那迅速消失的、似乎不愿让我窥见分毫的紧急日志……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漂浮,缺乏一个合理的拼图将它们连接起来。
直到那个周末。
陆沉被一个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绊住,抽不开身。他有些抱歉地把公寓钥匙递给我:帮我找一下书房左边第三个抽屉里的那个黑色加密U盘,下午的演示急用,会议一结束我就回来取。
他的书房,像他本人一样,整洁、高效,带着一丝冰冷的秩序感。巨大的弧形工作台上排列着数块大小不一的屏幕,此刻都处于休眠状态,深邃如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高级电子设备特有的气息。我径直走向他描述的位置,拉开左边第三个宽大的抽屉。
抽屉里井然有序。几本厚重的精装技术书籍,一沓用文件夹仔细分类的打印资料,角落躺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U盘。我的目光掠过它,却被压在书籍下面、露出一角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张纸,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医疗报告单。一个念头闪过,也许是他的体检报告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心地抽了出来。
纸张是冰冷的。抬头印着本市最顶尖、以神经外科闻名的私立医院的醒目LOGO。报告单上的名字,清晰地印着陆沉。日期是两个月前。
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扫动,掠过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和检测项目,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咚咚地撞击着肋骨。终于,视线定格在报告结论那一栏。
那里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行加粗的打印体文字,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狠狠砸进我的眼底:
【诊断结果:持续性重度神经衰弱,伴有原因不明的脑电波高频异常放电。建议立即终止高强度脑机接口负荷。】
脑机接口
这四个字像一道淬了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海中所有模糊的疑团。指尖的微凉,深夜屏幕幽光下的苍白侧脸,永远调高的空调温度,还有他工作时那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所有的碎片,被这四个字强行吸附、拼凑,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
那张冰冷的诊断书在我手中微微颤抖,薄薄的纸张边缘几乎要被我捏碎。医院刺目的LOGO和那行加粗的诊断结论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发疼。脑机接口……高频异常放电……终止负荷……这些冰冷的术语在他身上化作了指尖的微凉和深夜独自面对的屏幕幽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在看什么
陆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猛地一颤,那张报告单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飘悠悠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回来了,会议结束得比预想的快。
我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仓惶地抬起头。他就站在书房门口,身影逆着客厅的光,看不清表情,但那股无声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过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他一步步走进来,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没有质问,没有解释。他只是沉默地弯下腰,动作缓慢而精准,捡起那张飘落的纸。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沉重。他没有再看我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报告单上,指腹在那行加粗的诊断结论上缓缓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这个……我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像砂纸摩擦出来,……怎么回事脑机接口陆沉,你……
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咙口,争先恐后地想冲出来:你一直在用自己连接什么这和你体温低有什么关系那深夜的亮光是什么小曦……她仅仅是一个程序吗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
他依旧沉默着,将那张报告单对折,再对折,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而绝望的仪式。最后,那个小小的纸方块被他放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咔哒一声轻响,上了锁。那清脆的落锁声,像一把钥匙,把他世界里最黑暗的部分彻底封存,也将我隔绝在外。
他这才抬起眼,看向我。那双曾经映满星辰、专注凝视我的眼睛,此刻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疲惫、挣扎,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歉意
别问,苏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里面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痛苦。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离开了书房。挺拔的背影在门口的光线里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千钧重担,一步步走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书房里只剩下冰冷的设备和死一般的寂静。那句别问和不知道对你更好像冰冷的楔子,反复敲打着我的神经。恐惧、担忧、被排斥的委屈……还有那份被刻意隐瞒的巨大秘密带来的不安,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陆沉把自己关进了主卧,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死寂得可怕。我蜷缩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上,手脚冰凉,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时间像被冻住了,每一秒都粘稠而漫长。那张诊断单上冰冷的字句和陆沉最后那个深潭般的眼神,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现,反复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个世纪。主卧的门终于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我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陆沉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深色的外套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像久不见阳光的大理石。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表面的平静,但眼底深处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如同浓重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他避开我的目光,径直走向玄关。
我出去一下,处理点事。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陆沉!我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那熟悉的微凉透过衣料传来,此刻却让我感到一阵心悸,你去哪那报告……你……
他停下脚步,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头。沉默在狭小的玄关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要将人压垮。
只是……去确认一些事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意,很快回来。在家等我。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说完,他轻轻却坚定地抽回了手臂。冰冷的金属门锁咔哒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他的身影。
公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那句在家等我像一根细线,勉强维系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我跌坐回沙发,茫然地盯着紧闭的大门,脑海里一片混乱。他要确认什么和那份诊断有关和小曦有关那个被他锁进抽屉深处的秘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张开了獠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冰冷的玻璃染上虚假的繁华。陆沉没有回来。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那不安超越了担忧,变成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驱使着我必须做点什么。我猛地站起来,在空旷的客厅里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书房紧闭的门,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像一个黑暗的漩涡,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冲进书房,目光锁定在陆沉那张巨大的弧形工作台上。几块屏幕依旧处于休眠状态。我的视线落在主控台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上,旁边连接着一个造型独特、线条流畅的深灰色控制台,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指示灯和几个手感冰冷的实体旋钮——那是小曦系统的核心控制终端。陆沉曾半开玩笑地向我演示过如何用这个唤醒和休眠小曦,但从未允许我真正操作过。
一个念头,疯狂而清晰地在脑海中炸开:如果小曦真的不只是代码……如果她和他那该死的脑机接口有关……也许,她能知道陆沉去了哪里!
这个想法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冲到控制台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带着汗意。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摸索着找到了那个标注着主系统唤醒/休眠的金属旋钮。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它从休眠档位拧到了唤醒的位置。
嗡——
低沉的电流声瞬间响起,仿佛沉眠的巨兽被强行唤醒。控制台上细密的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次第点亮,闪烁着幽蓝、翠绿、明黄的光芒。面前那块巨大的曲面屏骤然亮起!
然而,屏幕上并没有出现小曦那温暖甜美的笑容,也没有她精心布置的虚拟厨房。屏幕上是一片刺目的、不断闪烁扭曲的雪花噪点!无数杂乱的线条和色块疯狂地跳动、撕裂、重组,像一场失控的数字风暴。尖锐、失真、毫无规律的电子噪音从隐藏的音响中爆发出来,刺得人耳膜生疼,心脏也跟着那混乱的频率狂跳不止。
呃……啊……
一个扭曲、断续、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那狂暴的噪音背景中挣扎着透出!那声音……那声音依稀是小曦的声线!但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
陆……沉……痛……好痛……
那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破碎的玻璃上摩擦,……他在……在……
他在哪小曦!告诉我陆沉在哪我扑到屏幕前,对着那片狂暴的雪花噪点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在……那里……中心……实验室……小曦扭曲痛苦的声音被更加尖锐的爆鸣声撕裂、淹没,……危险……快……阻止他……删……删……
删除删除什么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我……们……小曦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哀鸣,……他……要……删……除……我……们……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雪花噪点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紧接着,所有疯狂的闪烁和扭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
屏幕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漆黑。死寂。刚才那场狂暴的数字风暴,连同小曦那痛苦扭曲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控制台上,所有指示灯的光芒,也如同被掐断的烛火,同时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书房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
小曦!我对着漆黑的屏幕绝望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寂静。
……中心实验室……删除……我们……
小曦最后那破碎的、充满恐惧和痛苦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进我的脑海。陆沉要去中心实验室!他要删除什么删除我们我们是谁是他和小曦还是……也包括我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他最后那句在家等我此刻听起来像一个残酷的谎言,一个温柔的陷阱。
不能再等了!
我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跌跌撞撞地冲出公寓,冲进冰冷的电梯。金属墙壁映出我惨白失色的脸,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中心实验室!那是陆沉科技帝国的核心,也是他所有秘密的堡垒!他要去那里做什么删除删除那个在他脑子里运行的东西删除……小曦还是连同他自己一起……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电梯门一开,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地下车库,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猛地窜出,汇入夜晚城市的车流。
中心实验室坐落在城市边缘科技园区的深处,是一栋独立的、线条冷硬的银灰色建筑。平日里戒备森严,但此刻深夜,园区异常寂静。陆沉的车果然停在实验室专用的VIP车位里,像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
我冲到大门口,冰冷的玻璃门紧闭着,需要最高权限的虹膜识别。我焦急地拍打着厚重的玻璃,声音在空旷的园区里显得格外微弱无助:陆沉!开门!陆沉!
就在这时,大门内侧通道的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砰——!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地面上。紧接着,是某种玻璃或者精密仪器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搏动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
陆沉——!!!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撕裂变调。
仿佛回应我的绝望,那扇冰冷的、厚重的玻璃大门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精密齿轮咬合般的咔哒声。门锁……解除了
我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变化,猛地用力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金属烧灼气味扑面而来。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空旷得可怕的大厅。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反射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循着记忆和直觉,我冲向主控实验室的方向。越是靠近,那股臭氧混合着烧焦电路板的刺鼻气味就越发浓重。
主控实验室那扇厚重的、通常紧闭的防爆门,此刻竟然虚掩着,留着一道狭窄的缝隙。刺目的红光从门缝里疯狂地闪烁出来,伴随着尖锐、急促、如同垂死警报般的蜂鸣!
嘀——嘀——嘀——嘀——
那声音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
我冲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眼前的景象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陆沉倒在地上。就在那台占据了一整面墙、此刻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红光、发出凄厉警报的庞大主服务器阵列旁边。他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的位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紫色,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珠,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而在他身前,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的人影正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是小曦!她不再是屏幕里那个温暖生动的形象,她的身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光晕,影像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随时会溃散在空气中。那张和我在镜子里见过的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写满了巨大悲伤和绝望的脸庞上,泪水——由纯粹的光影数据构成的泪水——正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穿过她虚幻的身体,砸在陆沉冰冷的手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光影的涟漪。
她正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用自己虚幻的手臂去拥抱地上的男人,手臂却一次次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又像是在哀泣。
……沉……陆沉……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我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颤抖的手终于触碰到陆沉的身体。那熟悉的微凉,此刻已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他的身体僵硬,像一块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寒冰。
陆沉!醒醒!你醒醒!我用力摇晃着他冰冷沉重的身体,眼泪失控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他毫无生气的脸颊上,救护车!叫救护车!系统!快呼叫急救!我对着空气嘶喊,徒劳地命令着这冰冷的实验室。
……没用的……一个微弱、缥缈、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猛地抬头。是小曦。她的影像比刚才更加稀薄,边缘闪烁得更加剧烈,仿佛风中残烛。她看着我,那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睛里,盛满了无边无际的悲伤和一种……洞悉一切的绝望。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小曦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支撑着……这个……世界……支撑着……我……她的目光转向那台疯狂报警的主机,又落回陆沉身上,虚幻的泪水流淌得更凶,……他……要……关掉……主脑……为了……你……
关掉主脑为了我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上,让我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实验室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是实验室的值班安保和一位穿着白大褂、提着紧急医疗箱的驻场医生。
陆先生!
快!检查生命体征!
天哪!脑电波……这波形……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安保人员试图控制场面,医生跪在陆沉身边,快速检查瞳孔,触摸颈动脉,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迅速拿出一个便携式的心电监护仪,将电极片贴在陆沉冰冷的胸膛上。
屏幕上跳动的不是正常的心电波形,而是一串串疯狂跳跃、频率高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折线!仪器发出刺耳的、代表生命极度危险的持续蜂鸣!
高频异常放电!神经超载!医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快!准备强效神经抑制剂!通知急救中心!快!
他手忙脚乱地从医疗箱里拿出一支预先填充好的注射器。安保人员帮忙按住陆沉的手臂。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
就在针筒里的药剂被缓缓推入陆沉静脉的瞬间——
地上那个濒临溃散的小曦影像,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刺眼的白光!她的身体在强光中痛苦地蜷缩、扭曲,发出一声无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凄厉尖啸!
下一秒,强光消失。
小曦,那个陪伴了陆沉无数日夜的虚拟存在,彻底消失了。原地只留下几缕尚未散尽的、微弱的蓝色光粒子,在警报的红光中无力地飘散。
与此同时,那台疯狂报警的主服务器阵列上,所有的刺目红光骤然熄灭!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实验室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代表生命垂危的、单调而绝望的蜂鸣声。
陆沉的身体在强效药物的作用下,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心电监护仪上,那疯狂跳跃的波形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缓慢的起伏,但依旧异常。
救护车刺耳的笛声由远及近。
陆沉被抬上担架,迅速推走。医生语速飞快地对赶来的急救人员交代着情况:……脑机接口超载,神经风暴……怀疑有深度意识损伤……随时可能脑死亡……
脑死亡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冲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长廊,医生护士急促而冰冷的脚步声……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陆沉被直接推进了抢救室,那扇沉重的、象征着生死的门在我面前无情地关上,亮起了手术中三个触目惊心的红灯。
我瘫坐在抢救室外冰冷的长椅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实验室里那地狱般的景象:陆沉倒地的冰冷,小曦消散时那绝望的白光,医生口中脑机接口、神经风暴、脑死亡的字眼……还有小曦最后那破碎的话语:……他……要……关掉……主脑……为了……你……
为了我关掉主脑所以他深夜去实验室,是为了彻底终止那个运行在他大脑里的系统为了彻底告别小曦因为他选择了我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悔恨。如果我不发现那张报告单,如果我不逼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时间在绝望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的眼睛。
我像被弹簧弹起来一样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沉重和遗憾的脸。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手术暂时稳定了生命体征,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大脑……医生斟酌着措辞,眉头紧锁,就像……一个被过度超频、彻底烧毁的CPU。我们检测到前所未有的、持续性的高频异常放电,这是典型的神经接口超负荷引发的不可逆风暴。它几乎摧毁了大脑多个关键功能区,尤其是负责意识活动和记忆存储的区域……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让我这个外行理解这毁灭性的打击。
简单说,苏小姐,他看着我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他的身体机能,我们可以用药物和仪器勉强维持。但他的意识……他的‘自我’……我们无法确定是否还存在,或者说,还能不能醒来。即使醒来,他可能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陆沉了。严重的记忆丧失、认知障碍……甚至永久性的植物状态,都是极有可能的。
医生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只有烧毁的CPU、不可逆风暴、不再是那个陆沉、永久性的植物状态……这些冰冷的词句,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下,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有……有办法吗我的声音轻得像一缕游丝,带着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渺茫希望。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怜悯更深了:神经损伤不同于物理损伤,尤其涉及到意识层面……现代医学,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只是维持他的生命体征,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奇迹。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动作带着沉重的无奈,做好心理准备吧,苏小姐。另外,费用方面……ICU的费用非常高昂,而且……可能是长期的。
医生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惨白的走廊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慢慢滑落,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喉咙里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中,陆沉在实验室倒下前那句嘶哑的、破碎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电光,突然清晰地闪回我的脑海:
备份……在云端……
备份
什么备份
一个濒临脑死亡的人,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用尽最后力气攥着我的手,说的不是救救我,不是我爱你,而是备份……在云端……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压过了绝望。那感觉,就像在无底的深渊边缘,突然看到一根垂下的蛛丝,明知它脆弱不堪,却本能地想要抓住。
云端陆沉的云端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仿佛要穿透它,看到那虚无缥缈的数据空间。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梳理。他的个人云端!那个存储着他所有核心研究、最高机密、甚至……可能包括他意识备份的地方!他最后时刻,是在给我指引吗那里面……会有什么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悲痛。我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刺痛。我必须回公寓!必须找到那个云端!那可能是唯一……唯一能触碰到他残存意识的钥匙!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回那间冰冷空旷的公寓。书房里,陆沉的工作台依旧保持着实验室出事前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层死寂。我扑到主控台前,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的个人云端入口需要最高权限。密码……密码会是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习惯,他的喜好,他说过的那些不经意的话……生日纪念日都不是。他这样的人,不会用如此简单的密码。
我的目光扫过工作台。角落里,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我和他唯一的一张合照。那是在一个普通的周末,我们去郊外踏青,在一片开满小野花的山坡上,我用手机自拍的。照片里,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笑容,阳光落在他微凉的指尖和我靠在他肩头的发丝上。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在控制台的虚拟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那个日期——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也是那张照片拍摄的日子。
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简洁、深邃如宇宙星空的登录界面缓缓浮现。
登录成功!
巨大的数据目录如同浩瀚星图般在我眼前展开。无数文件夹闪烁着幽光,标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项目代号和日期。我急切地、近乎疯狂地滑动着触控屏,目光扫过那些晦涩的名字。
晨曦计划!一个文件夹的名字猛地撞入我的眼帘!文件夹图标是一个抽象化的、微微发亮的太阳图案,和陆沉公寓里那个叫晨曦的智能家居系统的标志一模一样!小曦……晨曦!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腔。我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它!
文件夹里面内容繁杂,有海量的代码文件、神经图谱分析、意识映射日志……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细看。我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最终锁定在一个名字极其醒目的文件上:
【意识镜像
-
最终备份协议
-
紧急恢复程序.enc】
意识镜像!备份协议!
就是它!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向那个文件图标。指尖因为巨大的期待和恐惧而冰凉。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屏幕中央猛地弹出一个巨大的、猩红如血的警告窗口!刺目的红光瞬间充满了整个书房,将我的脸也映得一片血红!
窗口顶端,一行加粗的、仿佛用鲜血写成的文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警告:高权限操作
-
记忆覆盖!】
窗口中央,是两行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选项:
【检测到原始意识载体(ID:苏晚
-
生物体征绑定)存在。】
【您是否确认执行覆盖操作此操作将永久删除原始意识载体所有数据,不可逆转!】
永久删除……原始意识载体……苏晚!
我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原始意识载体苏晚永久删除
这是什么意思覆盖什么删除谁我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自身的毁灭性警告冲击得魂飞魄散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声,从书房角落的一个收纳格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转头看去。
是陆沉那部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此刻,它屏幕竟然自己亮了起来!幽白的光线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诡异。
一条新信息提示,静静地躺在锁屏界面上。
发信人的名字,赫然是——陆沉。
一个早已被医生宣判了意识死亡的人!
巨大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脊椎。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抓起那部冰冷的旧手机。指纹解锁早已失效,我颤抖着输入他常用的解锁密码——我们的相遇日期。
屏幕解锁了。
那条新信息的内容,没有任何称谓,没有任何铺垫,只有一行冰冷、简短、却足以将我整个世界彻底击碎的文字:
你才是我的镜像,小曦。
窗外,浓重的夜幕仿佛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落,无声无息,如同天地间飘散的灰烬。
急救室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门紧闭着,上方手术中的指示灯,依旧散发着稳定而刺目的红光,像一只永不疲倦的冰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