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三人坐在一家酒楼里,听着琵琶弹唱。
为了不惹眼,江止终于放弃了他那身艳红色,低调地穿起了一身黑。
酒过三巡,喜晴略呈微醺之态。
她撑着面腮,吐着温热的酒气,软声软气道:“小姐和大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
江止扔了个花生米到嘴里,懒洋洋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在长洲玩几日,然后顺着官道,一路往南玩下去。”
杏眼圆睁,喜晴满眼期待。
“就这么一路玩下去,不回西延?”
“对,就这么一路玩儿下去。”
江止歪头看向江箐珂。
大手抬起,覆在她的细颈上,轻揉轻捏,像是在给她按摩。
江箐珂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反抗,也没觉得哪里不合适。
小的时候,江止就总这么捏着她的脖梗子,要么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有病,要么贴脸装凶威胁她。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点漆如墨的瞳眼圈着江箐珂,唇角藏着欢喜,江止道:“等咱们把大周的山河都瞧遍了,过个一年两年,再回西延。”
江箐珂亦是这个打算。
一两年后,李玄尧无数美人在怀,皇子公主满地跑,哪还会记得她这个东宫旧人?
到时回西延,再稳妥不过。
喜晴搓了搓红扑扑的小脸蛋,瞎操起心来。
“那咱们的银子够吗?”
似是听了个大笑话,目光从江箐珂的身上收回,江止扯唇斜斜一勾,又端起来了不正经的调性。
“怕什么?”
“等银子都花完了,老子就卖身去,专挑那些酒楼茶馆的老板娘勾搭,然后带着你俩白吃白住?”
江箐珂蹙眉乜了江止一眼,低头剥着花生,嗔笑调侃。
“阿兄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又不是探花郎,又不是城北徐公,人家酒楼茶馆的老板娘凭什么让你带俩拖油瓶白吃白住?”
“就凭老子的
手臂搭在江箐珂身后的椅背上,江止又看向她,抖腿坏笑。
他一字一句,故意道:“葡萄,红又甜。”
“”
花生剥到一半,动作便凝滞在那里。
明明人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可后背、脖颈却热出一层汗来。
双颊红热,江箐珂抿唇垂头,没好意思接茬跟江止继续斗嘴皮子。
心眼子一动,她立马换了个话题。
“咱们三个人,要不要再买一匹马?”
江止反对。
“浪费那银子作甚。”
“两匹就够。”
“你跟喜晴骑一会儿,再过来跟我骑一会儿,溜溜达达的,不是挺好?”
“不然四处投宿,多匹马,还得浪费一份粮草钱。”
听起来有些道理,江箐珂便没有再坚持。
侧眸瞧了眼江止下颌上的那条刀疤,她心思谨慎道:“虽说太子未必会在意我,但咱们暂时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阿兄脸上的疤太过明显,出门时,就弄个络腮胡子贴上,把刀疤遮一遮。”
“以防万一,咱们以后换个地方就换个身份,也可以女扮男装,阿兄也可以男扮女装。”
“否则,两女一男,多少有些明显。”
江止点头认同:“有道理,全听满满的。”
“啧。”
江箐珂不耐烦地更正道:“说多少遍了,叫我小满。”
江止拗着性子,同她抬起杠来。
“那老子也可以随心所欲改姓宋,以后就叫我宋小爷。”
江箐珂攥着拳头想揍他。
“阿兄一天不气我,就皮痒是吧?”
江止偏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幽深的眼神如夜里的河水,让人看不清那下面藏匿的心思。
吃过酒后,三人来到长洲城里最繁华的夜市溜达。
三人走着走着,江箐珂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最后在一家铺门前驻足。
江止察觉,退步回到她的身侧。
他顺着江箐珂的视线瞧去,不由得蹙眉惊诧。
“没想到这长洲竟也有归宝阁。”
江箐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往前走。
江止收回视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久,一辆马车从街巷的拐角出现,压着青石砖,缓缓穿过熙攘的人群,最后在归宝阁的门前停下。
轩窗式车门推开,李玄尧戴着黑纱帷帽,身着绛紫色长袍,从马车上走下。
他在马车前长身而立,左右顾盼,朝着街巷的另一端望去。
长街通衢,绵延不尽。
两侧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小贩摊位林立。
夜色渐沉,灯笼次第高悬,如两条火龙向远处蜿蜒,将整条街巷映作白昼。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江箐珂拉着江止和喜晴二人,进了一家布料行。
李玄尧观察了几眼周围的情况,迈步走进归宝阁。
归宝阁的典当先生一见来者气度不凡,立马出来迎接。
“敢问公子可是京城来的?”
马夫扮相的谷丰回道:“是。”
典当先生立马赔笑道:“先生前些日子已派人送了书信过来,命小人提前为公子备好住处,公子快后院请吧。”
进了客房,李玄尧与同来的黑甲卫统领南星偏头示意。
南星颔首领命,同典当先生问道:“先生先前让你留意的,可有什么消息?”
典当先生同小厮眼神示意,小厮立刻取来了长洲城的出入簿。
“这是近三日长洲渡口市舶司那里的出入簿。”
“暂时未发现有先生提及的一男二女。”
“至于今日的出入簿,要等市舶司那边誊抄好后,于明日送来。”
李玄尧伸手接过,开始细细翻阅。
南星继续替李玄尧问那典当先生。
“长洲城共有多少家客栈?”
典当先生神色拘谨地笑道:“哎呦,那可多了。”
“长洲城地处运河要道,又是远近闻名的花城,往来客旅、商贾川流不息,城中住客自是极多。”
“只怕单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客栈,就不下四五十家。”
南星不以为然。
“无妨。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天四五家,怎么说也查完了。”
“只要把各家客栈在城区图上标下来,马上交予我家公子便是。”
典当先生颔首领命。
“小的这就去办。”
赶在典当先生走之前,谷丰从背囊里抽出一卷画像递了过去。
“拿,拿,拿去,问问问问”
南星性子急,等不得谷丰把话说完。
遂插嘴替他道:“去问问市舶司的人,看看近些日子,可曾见过这画像上的男子。”
典当先生接过画像,徐徐展开来看。
只见一位眉目俊朗的红衣郎君跃然于纸上。
可惜一道刀疤斜破了那冠玉之姿,倒是平添几分江湖英雄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