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怎么骂,都无所谓。
但一句“放我走吧”,却触碰了李玄尧的底线。
锋锐的眸眼噙着两色的愤怒,眼尾也漫上两抹浅红来。
适才的温柔、乖顺、卑微和万千愧疚,都被这平静无比的一句话,给炸得瞬间荡尽。
狼就是狼,虎就是虎。
纵使有摇尾乞怜之时,终究是难去兽性。
李玄尧亦是如此。
上位者的孤傲和不容违抗的威严,是他与生俱来的,是镌刻在骨血里的。
八哥儿也好,穆珩也罢,作为影子,他们言谈举止、神色气场,也皆出自于李玄尧。
李玄尧直勾勾地凝视着江箐珂,面色沉冷地踱着步子,朝她一点点逼近。
直到将她逼至殿内的梁柱,把江箐珂圈到他高大的身影之内。
他居高临下,无声启唇。
用口型告诉江箐珂两个字:休,想!
江箐珂欲要将他推开,却被李玄尧用身体死死抵在梁柱之间。
不容她抗拒推搡,也无需多言,大手捧起她的脸,李玄尧肩背微弓,俯首,鼻峰错开,带着那极具侵略性的亲吻堪堪压下。
肆意如斯,强势如他。
他不能说话,便只能用这种霸道又直接的方式告诉江箐珂。
他在意她,喜欢她,想永永久久地占有她,休想从他身边逃走。
这是从她接受赐婚圣旨那时起,便定下了的心意。
而江箐珂的怒骂,也都被堵得细碎且含糊不轻。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江箐珂,也告诉自己,她是他的,休想摆脱他这个说不了话的哑巴,长着两色眼睛的怪物。
江箐珂不愿碰他。
他就握着她的手,带她抚摸自己的面庞。
江箐珂抡他巴掌。
他就一下下受着。
江箐珂下狠口咬他。
他便也以牙还牙。
甜腥的血气混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委屈、愧疚、愤怒和汹涌如潮的感情,在两人唇间漫延交织,直到怀里的人慢慢乖顺下来。
人是乖顺下来了,可江箐珂却哭得厉害。
除了在床上,李玄尧并不想看到她为别事哭。
泪水如珠从眼角滑落,却像是下刀子似地扎在他心上。
额头顶着额头,唇与唇在湿烫的气息间若即若离。
指腹拭去她唇角的血色,大手一抹,李玄尧又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可江箐珂的眼泪却是擦不完地流,最后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李玄尧竭尽全力想要唤他一声小满,然后告诉她乖乖的,不要哭。
可那一字一句,到了喉间,都化作细碎晦涩的低哑呢喃,支离破碎,难以成声。
唯有不断缩紧的臂弯,传递着他所有的情绪和想说的话。
李玄尧从未这么恨自己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是他错了。
或许就不该惦念着她,把她娶到东宫。
他的筹谋规划里也不该有她。
正在李玄尧自责无奈时,却被暧昧的触碰碰散了所有自责的思绪。
江箐珂紧握着他情动之下的张扬。
抽了抽鼻子,她冷声威胁。
“我想静一静,所以请你滚出去,不然,我掰断你称帝的根基。”
本就难忍,偏偏她突然来这招,简直是要人命。
头埋在江箐珂的肩头,平复了片刻后,李玄尧选择妥协。
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今夜的梧桐苑,那冷冷清清的调性淡了许多。
炭火烧得猩红,偶尔噼啪爆出点火星子,听起来甚是心静且悦耳。
袅袅青烟从镂空香炉盖里溢出,如丝如绸,缭绕四散。
红黄白紫竞争艳,淡雅清香笑靥开。
香炉里点的正是今夜新换的香料——小苍兰。
穆汐的心情久违地好。
妆奁前,铜镜里,她手执玉梳,一下下梳理着及腰青丝,那蹙了不知多久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穆珩坐在茶桌前,目光幽幽地瞧了她半晌,沉声开口。
“是你故意引太子妃去的书房?”
穆汐没有回应,只是照着镜子,勾唇得意浅笑。
穆珩又言:“妹妹这么做,只会让殿下更加疏远你,断了自己的前程。”
就像没听到似的,穆汐开始取头上的簪子、步摇和金钗,好像完全不再在意李玄尧是否会疏远她。
穆珩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起身走到穆汐身后,与铜镜里的她对视着。
“不是当兄长的不护着你,此次之事,你做得不对。”
“殿下本是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日后同太子妃坦白身份的。”
“你千不该万不该,剥夺殿下坦诚相待的机会。”
“很多时候,一件事,从你这里得知,和从殿下那里亲耳听到,完全是两码事、两种心情。”
穆珩严声厉色地质问道:“你如此作闹,对东宫又能有什么好处?”
最后一枚簪子取下,穆汐转身站起,面向穆珩。
她慢条斯理地打着手语,眼里有种不可一世的清高。
【兄长一句两句,都是在为殿下鸣不平,为东宫说话,为太子妃说话,可有好好关心我这个妹妹?】
【我不想再等,更看不得他们继续你侬我侬。】
【兄长可知,我现在多后悔,后悔当初答应你和父亲的劝说,让殿下娶江家女为太子妃。】
【那本该是我的位置。】
穆珩目光锐利如鹰,与穆汐目光对峙,端的仍是太子之姿。
“你太过心急。”
“待殿下登基,大局稳固,皇后之位,父亲自会慢慢为你筹谋。”
“难道从小父亲所教,你都忘了吗?”
“既嫁入帝王之家,善妒便是大忌。”
“你心胸如此狭窄,又沉不住气,眼里仅有情爱之事,日后又如何能统管六宫?”
目光偏移,穆汐懒懒地看向别处,唇角勾起一线讥讽的弧度。
再看向穆珩时,她登时换了个阴冷的眼神。
双手慢慢比划。
【兄长是不是当太子当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妹妹提醒你一句。】
【你姓穆,不姓李。】
【妹妹现在可是太子侧妃,而兄长不过是殿下的影子。】
【无权如此同我说话。】
“啪”的一声脆响,穆珩的掌心重重落在穆汐的脸上。
“你真的是疯了。”
穆汐咬着唇,失语地笑了笑。
泛红的眼流着泪,她看着穆珩用力点头。
【是啊,我是疯了。】
【我就是个没人要没人爱,又不能生孩子,还进过教坊司的】
【疯子!】
穆珩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仿若第一次认识妹妹一般,神情里尽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你跟父亲一样偏执,偏执得像个怪物。”
话落,他甩袍而去。
“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