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她用死亡素描说爱我 > 第一章

1
死亡素描
>我成了顶流歌手沈知微的手语翻译,发现她每晚都在画同一个男人的死亡现场。
>素描本里全是后脑被洞穿、坠楼扭曲、沉入深海的恐怖画面。
>直到某夜,她颤抖着撕碎新作,画中人赫然变成了我。
>我捏着她喂给我的柠檬糖问:为什么画我死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在掌心写道:下一个是我。
>后来她在万人演唱会上清唱失而复得的第一句歌。
>全场欢呼中,她只望着我的眼睛:我的声音,只为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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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无声的恐惧
血从男人后脑的窟窿里涌出来,在沈知微笔下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河。
林见夏端着温好的牛奶,脚步钉在沈知微工作室虚掩的门边,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沈知微单薄的侧影。她蜷在巨大的画板前,背脊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握着炭笔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每一次落笔都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专注,沙沙声在死寂的空气里刮擦着人的神经。空气里飘着松节油浓烈到刺鼻的气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铁锈般的甜腥。
林见夏屏住呼吸,视线死死锁在画纸上那个无声惨叫的男人身上。这已经是她担任沈知微私人手语翻译的第七天,也是第七次在深夜撞见这幅相似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场景。只是角度变了——前天是男人从高处坠落,身体在水泥地上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昨天是他在幽暗的水底缓缓下沉,水草像鬼手缠绕着他的脚踝;而今晚,是这颗被洞穿的后脑勺,狰狞地占据了大半张纸。
沈知微,那个曾经拥有被天使吻过般歌喉、笑容能点亮整个舞台的顶流歌手,此刻像一个被噩梦攫住的幽灵,囚禁在无声的牢笼里。自从一年前那场离奇的车祸夺走了她的声音,也带走了她所有的光。公众视野里的她彻底消失,只留下无数惋惜的猜测。林见夏的任务,就是成为她与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
牛奶杯壁的热度透过指尖传来,林见夏才惊觉自己站了太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滞涩感,指关节在厚重的橡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叩门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沈知微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猛地扭过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如今只剩下惊惶空洞的眼睛,直直撞进林见夏的视线里。那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一种被猝然剥开秘密的、濒死般的绝望。
下一秒,失控发生了。
呃…啊!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从沈知微喉咙深处挤出,尖利地划破寂静。她像一头受惊的困兽,猛地扑向那幅尚未完成的死亡素描,枯瘦的手指疯狂地抓挠着画纸,指甲在粗糙的纸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嘶啦——嘶啦——
纸片被狠狠撕裂,带着未干的炭笔线条和血红的色粉,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雪。有些碎屑沾在她苍白的脸颊和纯白的丝质睡衣袖口上,像溅落的血点,触目惊心。她还在撕,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
沈小姐!林见夏心口一紧,牛奶杯都来不及放下就冲了进去。她顾不上满地的狼藉,也顾不上沈知微抗拒的推搡,用尽力气才勉强抓住那双还在疯狂撕扯的手腕。入手冰凉,皮肤下是激烈搏动的血管,仿佛随时会爆裂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手稳稳地端着牛奶杯,一手迅速而清晰地打出手语:【没事了,沈小姐。看着我,没事了。只是我,林见夏。牛奶,热的,你需要休息。】
急切的手语动作在昏黄的灯光下划过清晰的轨迹。沈知微的挣扎在林见夏沉稳而坚定的目光里渐渐微弱下去,但那双眼睛里的惊悸并未褪去,反而更深地沉淀下去,变成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散乱的长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整个人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林见夏放缓动作,轻轻将牛奶杯放在旁边散落着画笔和颜料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沈知微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冰冷让她心头又是一沉。她再次打出手语:【喝一点温的。】动作轻柔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沈知微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掠过牛奶杯,最终失神地落在地板那些支离破碎的画纸上。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然后,她把自己更深地缩进宽大的扶手椅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只露出一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崩溃从未发生,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抽空的躯壳。
林见夏沉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满地狼藉的纸片。碎裂的画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刺目的暗红依旧狰狞。她一片片捡起,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一张稍大的碎片。动作猛地顿住。
碎片上,是半张侧脸。线条简洁却精准,清晰地勾勒出微抿的唇角,挺直的鼻梁,还有几缕垂落额前的碎发——那是她的脸!林见夏的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沈知微。
沈知微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知何时,正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钉在林见夏的脸上。那眼神穿透了空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确认画纸上的线条与眼前这张脸孔的重合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确认感。
林见夏指尖一颤,那张带着她半张侧脸的碎片无声地飘落回其他纸屑之中。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画的是我下一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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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温柔的凝视
接下来的日子,一种微妙的张力在沈知微这栋空旷得能听见回音的别墅里无声滋长。林见夏依旧尽职地履行着手语翻译的职责,陪着沈知微进行单调的发声复健练习,处理那些雪花般飞来的、试图探知天后近况的邀约邮件。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每一次靠近沈知微的工作室,每一次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门,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紧缩一下。
那晚撕碎的画纸被清理掉了,仿佛从未存在。但林见夏知道,它存在过。沈知微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厚重的阴霾,就是它留下的冰冷印记。而她自己,仿佛也成了那幅未完成死亡素描的一部分,被无形的炭笔线条困在了原地。
一个沉闷的午后,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林见夏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膝上摊着一本厚重的《高级手语应用解析》,目光却有些飘忽。空气里有种山雨欲来的黏滞感。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林见夏回神,转过头。沈知微无声地站在沙发后,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米白色亚麻家居服,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速写本和一支炭笔,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下的青黑在暗淡的光线下尤为明显。她的目光落在林见夏身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请求
林见夏放下书,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问句:【需要什么,沈小姐】
沈知微没有立刻回应。她绕过沙发,在林见夏面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柔软的羊毛地毯吸去了所有声音。她翻开速写本崭新的一页,炭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她抬起眼,再次看向林见夏,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固执,有恳求,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画我】林见夏的手语带着明显的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想起了那些破碎纸片上的半张侧脸。
沈知微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紧张覆盖。她甚至无意识地咬住了毫无血色的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
林见夏沉默了。窗外的天色更暗了,云层翻滚。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最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对着沈知微点了点头:【好。】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放松,目光平静地迎向沈知微审视的目光。沈知微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立刻低下头,炭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细密而急促的沙沙声。她画得很快,近乎贪婪地捕捉着林见夏面部的每一个细节,额发垂落下来也顾不上拂开,整个人沉浸在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专注世界里。
时间在笔尖的摩擦声中流逝。林见夏维持着姿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知微的手上。那双手曾经在钢琴键上翻飞,在麦克风上留下印记,如今却沾满了黑色的炭粉,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林见夏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微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眼,目光细细地在林见夏的脸和画纸上来回逡巡,像是在做最后的校准。然后,她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将速写本轻轻翻转过来,递到林见夏面前。
林见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纸上不是预想中的死亡场景,也不是那晚狰狞的半张侧脸。那是一张非常安静、非常……正常的肖像。线条干净利落,准确地捕捉到了林见夏微圆的脸颊轮廓,沉静内敛的眼睛,还有习惯性微微抿起的唇角。光线处理得甚至有些温柔,在她一侧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画中的林见夏,微微侧着头,眼神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作画者,带着一丝温和的询问。
没有血腥,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凝视。
林见夏愣住了,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这出乎意料的温柔画面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微弱的、奇异的颤音。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沈知微。
沈知微正紧张地盯着她的反应,那双漂亮却沉寂已久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林见夏的身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忐忑的涟漪。她飞快地打着手语,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像吗像你吗】那眼神里的期待和不安,纯粹得像个交上第一份作业、等待老师点评的孩子。
林见夏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认真地看了看画,又抬眼看着沈知微,嘴角努力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用力地点点头,手语清晰:【像。很像我。画得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比我本人好看。】
沈知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灰烬里骤然跳起的火星。那是一种林见夏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纯粹的光彩,带着点羞涩,又带着巨大的满足。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嘴角,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却像投入寒潭的阳光,瞬间驱散了长久笼罩着她的阴冷。她低下头,珍惜地合上速写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窗外,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织成一片朦胧的水幕。别墅内,雨声隔绝了外界,却似乎让室内这方寸之地显得更加静谧。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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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地铁惊魂
那幅安静的肖像画像一个开关,无声地改变了别墅里凝固的空气。沈知微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恐惧之外的方式。她开始频繁地画林见夏。有时是在落地窗前看书的侧影,有时是专注地打着手语的瞬间,有时只是她靠在厨房流理台边小憩的慵懒。画风始终是安静的,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观察。速写本的纸张翻动得越来越快。
林见夏心里那根刺并未消失,但被这些日常的、温暖的画面暂时覆盖了。她开始尝试着主动靠近,试图触碰那片死寂水面下更深的真相。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林见夏在客厅一角笨拙地练习着沈知微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她只会弹最简单的《小星星》,指法僵硬,音符磕磕绊绊。
沈知微抱着她的速写本,蜷在旁边的沙发里,安静地看着。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当林见夏又一次卡在同一个音符上时,沈知微轻轻放下速写本,无声地走了过来。
林见夏下意识地要起身让开位置,却被沈知微轻轻按住了肩膀。她的手指冰凉,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沈知微站在林见夏身侧,微微倾身,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琴键上那个被林见夏反复折磨的音符。然后,她的指尖落下,轻轻覆盖在林见夏僵硬的手指上。
冰凉细腻的触感,像一片雪落在皮肤上。林见夏的心跳陡然加快。
沈知微没有看林见夏,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琴键上。她带着林见夏的手指,很慢很慢地移动,按下那个音符。一个饱满、圆润的音符流淌出来,和她之前弹出的干涩声响截然不同。接着是下一个音符。沈知微的手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指尖的冰凉却奇异地让林见夏感到一种安抚。
她教她感受琴键的深度,手指的弧度,力量的收放。没有声音的讲解,只有指尖与指尖的触碰,肌肤的微凉与温热在黑白琴键上交叠、传递。空气里只剩下生涩却渐渐连贯起来的《小星星》旋律,还有两人交织的、轻缓的呼吸声。
林见夏不再去想那些恐怖的素描,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覆盖的手背上,集中在那轻柔却有力的牵引上。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她们,琴音和指尖的温度,编织出一种近乎虚幻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如同薄冰。
几天后,林见夏去帮沈知微取一份需要签字的演出合约备份。沈知微的经纪人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办公室在城东。林见夏需要乘坐地铁穿越半个城市。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在晚高峰时段搭乘二号线。
就在她收拾好包,准备出门时,一直坐在窗边看书的沈知微突然抬起头,脸色在瞬间褪得比纸还白。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林见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林见夏心头一紧:【怎么了】
沈知微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无法回答。她猛地丢开书,几乎是扑向放在茶几上的速写本和炭笔,动作慌乱得像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她疯狂地翻动着本子,找到空白页,炭笔尖重重戳下,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线条凌乱、狂躁地铺开。她画得飞快,完全失去了之前画肖像时的沉静与温柔,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住的疯狂。炭笔在纸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林见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快步走过去,站在沈知微身后,目光落在飞速成型的画面上。
冰冷、巨大、充满工业感的地铁站台。汹涌的人潮被简化成扭曲晃动的黑色剪影,如同择人而噬的暗流。画面中心,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正是林见夏今天穿的那件)的身影,正从站台边缘失足坠落!身体呈现出一种绝望的、完全失控的姿态,向着下方幽暗的、仿佛通向地狱的轨道深渊摔去。画面上方,一只巨大、模糊、带着强烈恶意的手的轮廓,正从拥挤的人影中突兀地伸出来,目标明确地推向那个坠落的身影!
林见夏浑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画中那个坠落的人,风衣的款式,背包的形状,甚至发型……分明就是她!而那只手……她猛地想起沈知微撕碎的那晚画稿上,那个被洞穿后脑的男人旁边,似乎也有一个模糊的、带着某种特征(是手腕上一道扭曲的疤痕)的手的轮廓!
时间、地点、即将发生的意外……全都指向她!
沈知微扔下炭笔,沾满黑色粉末的手指猛地抓住林见夏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仰起脸,眼中是灭顶的恐惧和哀求,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她徒劳地张着嘴,绝望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苍白的脸颊。
林见夏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她原计划出门搭乘那趟地铁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别怕。林见夏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镇定,尽管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飞快地打着手语,每一个动作都斩钉截铁:【取消。我不去了。现在,立刻。】
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经纪人陈姐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沈知微身体突发严重不适,无法出门,文件改日再送。挂断电话,她拉着依旧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沈知微,走到客厅最宽敞的沙发边,扶着她坐下。
【没事了,】林见夏蹲在沈知微面前,双手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手,目光坚定地望进那双被泪水浸透的惊恐眼眸里,【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别怕。】
沈知微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看着林见夏的眼睛,看着那里面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力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似乎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她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不确定,点了一下头。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倒向林见夏,额头抵在林见夏的肩上,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无声的哭泣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
林见夏僵硬了一瞬,随即伸出手,迟疑地、轻轻地环住沈知微单薄而颤抖的肩膀。怀中的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压抑的呜咽和冰冷的泪水透过衣料渗透到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林见夏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攫住了,混杂着后怕、心疼,还有一种想要牢牢保护住什么的强烈冲动。她收紧了手臂,笨拙地、一下下轻拍着沈知微的后背。
【我在。】她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这个承诺。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场雷雨正在酝酿。别墅里,只剩下两人相依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传来的、沉闷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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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怕死
那场未遂的地铁意外之后,某种东西在她们之间彻底碎裂了。恐惧不再是沈知微一个人的囚笼,它变成了两人之间共享的秘密,沉重而冰冷,却也意外地拉近了距离。沈知微不再仅仅把林见夏当成一个必须存在的翻译工具,她开始用一种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目光追随她。
林见夏则像一个惊弓之鸟,对沈知微的任何一丝异常都绷紧了神经。她开始刻意留意沈知微的速写本,留意她每一次突然的沉默和失神。那本速写本,仿佛成了窥探危险未来的唯一窗口。
一个深夜,林见夏处理完邮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经过沈知微工作室门口时,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吸引了她的注意。门没有关严。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靠近门缝。
沈知微背对着门,坐在画板前。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僵硬,肩膀微微耸起,像一张拉满的弓。画板上似乎是一幅新作,但角度问题,林见夏看不清内容。她只看到沈知微握着炭笔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无法落下。那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几乎无法动弹的状态。
林见夏的心猛地揪紧。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门轴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沈知微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转过身,看到是林见夏,眼中强烈的惊恐才稍稍褪去一点,但身体依旧紧绷着。
【怎么了】林见夏走近,目光关切地扫过画板。画纸上只有凌乱的线条和几团深重的黑色色块,尚未形成清晰的画面。
沈知微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见微,更不敢看画板。她用力地摇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林见夏的视线落在画板旁边的矮几上。那里放着一盒沈知微偶尔用来缓解焦虑的柠檬糖。她走过去,拿起一颗被金色锡纸包裹的糖果。指尖灵巧地剥开,金箔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走到沈知微面前,没有打手语,只是平静地摊开掌心,那颗晶莹剔透的淡黄色糖果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清新的微酸气息。
沈知微怔怔地看着那颗糖,又抬眼看向林见夏。林见夏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带着无声的鼓励和询问。
沈知微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林见夏温热的掌心,拿起那颗糖。她慢慢将糖放进嘴里,用力地吮吸了一下,酸涩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似乎稍稍压下了喉咙口的腥甜和恐惧。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眼底的惊惶似乎被那点酸涩压下去了一些。她看着林见夏,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
林见夏会意,将自己的手轻轻覆盖上去,掌心相贴。沈知微的手依旧冰凉,甚至带着薄汗。
然后,林见夏清晰地感觉到,沈知微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开始在她温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书写。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清晰而深刻,带着细微的颤抖。
第一笔:横折。
第二笔:竖。
第三笔:点。
第四笔:横折钩。
第五笔:竖钩。
第六笔:点。
她写得极慢,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林见夏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冰凉的手指上,努力辨识着那无声的笔画:
我。
指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力量。然后,再次移动。
横折钩。撇。捺。点。
怕。
掌心相贴的地方,林见夏能感受到沈知微越来越快的心跳,像受困的小鸟在撞击着牢笼。沈知微的指尖停顿的时间更长,指尖的颤抖也更明显。她抬起眼,深深地看着林见夏,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托付。
然后,指尖再次落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撇。点。横折钩。点。横折钩。竖钩。
死。
最后一个字写完,沈知微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虚脱般地晃了一下。她猛地抽回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声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她不是在为林见夏预言死亡。
她在说:我怕死。
林见夏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闷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掌心里那三个冰冷的字——我怕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原来那些死亡的素描,那些扭曲的影像,那画纸上飞溅的血,源头都在这里!沈知微不是预知者,她是一个被无法摆脱的死亡恐惧日夜折磨的囚徒!那晚画她坠落地铁站台,恐怕也不是预知,而是沈知微自身恐惧在林见夏这个重要他人身上的投射那撕碎的画纸上她的侧脸……难道也是源于沈知微害怕失去她这个唯一依靠的恐惧
别怕。林见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她不再依赖手语,一步上前,用力地、不容拒绝地将浑身颤抖的沈知微拥入怀中。怀中的人冰冷而脆弱,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她收紧手臂,下巴轻轻抵在沈知微冰凉的发顶,一遍遍重复着这无力的承诺,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找出原因,一起面对,好不好
沈知微的呜咽声被闷在林见夏的肩窝里,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衣料。她僵硬的身体在林见夏坚定而温暖的怀抱里,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她抬起颤抖的双臂,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和试探,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林见夏的腰,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窗外,夜风呜咽着穿过庭院里的树梢。别墅内,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冰冷的恐惧依旧弥漫,但此刻,她们像两株在凛冬里相互缠绕依偎的藤蔓,从彼此身上汲取着对抗黑暗的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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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童年的阴影
那个拥抱之后,一层无形的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沈知微依旧沉默,但眼神不再总是空洞地飘向未知的恐怖,她会更多地看着林见夏,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依赖。她画林见夏的肖像也越来越多,画风越来越温柔细腻,仿佛要把她身上每一缕阳光都捕捉下来,封存在纸页里,用以对抗内心深处的寒夜。
林见夏则开始了一场沉默的探索。她不再回避那些令人不安的速写,反而会主动询问沈知微某些画作的细节,尤其是那些模糊的、带着恶意的手的轮廓。她尝试引导沈知微回忆更早的事情,车祸之前,甚至更久远的童年。她需要找到沈知微恐惧的源头。
一天午后,阳光暖得让人昏昏欲睡。林见夏在客厅整理沈知微早年的一些获奖剪报和旧照片。她拿起一个有些年头的硬皮相册,封面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翻开,里面大多是沈知微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有着灿烂无邪的笑容,眼神清澈明亮,与现在的沉郁判若两人。
翻到中间一页,林见夏的动作顿住了。这是一张大约七八岁时的沈知微在画画的照片。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坐在一个光线很好的窗边小桌前,面前摊着画纸和蜡笔,笑得像个小太阳。照片背景里,墙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儿童画。吸引林见夏注意的,是照片角落露出的一小部分——一个深色胡桃木画框的边角,里面似乎装裱着一幅笔触稚嫩但构图奇异的画:扭曲的线条,大片混乱的深色,中心有一个模糊的、像人形又像一团阴影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直觉攫住了林见夏。她指着照片上那个角落,将相册转向坐在旁边安静看书的沈知微:【这里,是什么画】
沈知微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触及那个小小的画框角落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书从她膝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呼吸变得急促,眼神里再次充满了林见夏熟悉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挡住照片上那个角落。
【告诉我,知微。】林见夏放下相册,双手轻轻握住沈知微冰冷颤抖的手,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退缩的坚决,【那幅画了什么是不是……和你害怕的东西有关】她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客套疏离的沈小姐。
沈知微的瞳孔因为惊惧而放大。她看着林见夏,看着那双盛满了担忧、决心和全然的信任的眼睛。那目光像一把钥匙,艰难地撬开了她内心最深处、锈蚀最严重的锁。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反手紧紧抓住林见夏的手,指尖冰冷刺骨。她拉着林见夏,脚步踉跄地冲向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常年紧锁、落满灰尘的储藏室。
门锁发出陈旧的咔哒声被拧开。灰尘在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储藏室里堆满了杂物,旧家具,蒙着白布的箱子。沈知微目标明确地走向最里面一个积灰最重的旧画箱。她颤抖着手掀开盖子,灰尘簌簌落下。箱子里是厚厚一沓卷起来的画纸,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易碎的稀世珍宝,也如同捧起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卷画纸。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在林见夏紧张的注视下,慢慢地将它展开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画纸已经非常陈旧,边缘有些破损。上面是用儿童蜡笔涂抹的画面,色彩浓烈到刺眼,带着孩子特有的笨拙和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扭曲感。画面的主体是一座巨大的、装饰着华丽廊柱和彩绘玻璃的建筑——林见夏一眼认出,那是城中有名的云廊美术馆!在美术馆侧面一个隐蔽的、堆满废弃画框和杂物的角落,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裤的男人正背对着画面,他高高举起一只握着尖利凿子(或者类似工具)的手,狠狠地刺向地上一个蜷缩着的、穿着花裙子的小小身影!地上有大片大片用鲜红色蜡笔涂出的、不成形状的色块,刺目得像真正的鲜血!而那个行凶男人的右手手腕上,一道扭曲的、如同蜈蚣般的深色疤痕,被蜡笔刻意地加重了线条!
画面的视角很低,带着一种孩子躲在暗处偷看的惊恐感。
林见夏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看向沈知微。
沈知微死死地盯着这幅尘封多年的童年画作,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的气流声,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想要倾诉那被压抑了十几年、几乎将她摧毁的噩梦!
呃……啊……是……是……破碎的、嘶哑的、不成调的音节终于从她痉挛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我……看……见……了……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带血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沙哑、刺耳,却清晰无比地回荡在布满灰尘的储藏室里。
他……杀了……画画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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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真相大白
沈知微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布满灰尘的储藏室。林见夏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她立刻拿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了报警电话。沈知微则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虚脱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那幅陈旧的、色彩刺目的蜡笔画就摊开在她脚边,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警方来得很快。负责的是一位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的中年女警官,姓周。她仔细地听林见夏转述了沈知微的陈述(大部分时间沈知微只能通过林见夏的手语和点头摇头来确认),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幅触目惊心的儿童画上,尤其是凶手手腕那道扭曲的疤痕。
云廊美术馆……废弃物料区……十几年前……周警官眉头紧锁,迅速在平板电脑上查询着内部数据库,找到了!十五年前,确实有一桩悬案!死者叫苏晚晴,女性,二十六岁,当时是美术馆的签约画家。尸体在美术馆后巷废弃物料区被发现,死因是头部遭受钝器重击。现场遗留有打斗痕迹和一个破碎的颜料盘,但凶手非常狡猾,几乎没有留下指向性线索。当时排查了所有相关人员,包括美术馆员工和她的社会关系,但都没有突破性进展……案子就悬到了现在。
周警官的目光再次落回画上那道疤痕:这个特征,当年的卷宗里没有任何记录。目击者……或者说,唯一的、被忽略的目击者……她看向蜷缩在角落、依旧深陷在痛苦回忆中的沈知微,眼神变得复杂而凝重,沈小姐,你当时……多大
林见夏转述问题。沈知微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而遥远,她缓缓地、颤抖地伸出七根手指。
七岁。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目睹了如此血腥恐怖的谋杀现场。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选择了封存这段记忆,用沉默筑起高墙。直到一年前那场车祸,剧烈的撞击和濒死的体验,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血腥画面、凶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裹挟着无边的恐惧,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以噩梦和强迫性死亡素描的形式,重新将她淹没。她画下那些场景,并非预知未来,而是在一遍遍重历那个永远无法摆脱的童年噩梦!她画林见夏坠落地铁,画自己怕死,都是那深植骨髓的恐惧在现实中的扭曲投射!
沈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画像专家,尽可能详细地描述那个凶手的样貌特征,尤其是那道疤痕的细节。周警官的语气放得极其温和,还有,这幅画,能暂时交给我们作为重要物证吗
沈知微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目光惊恐地看向地上那幅画,仿佛那是什么吃人的怪兽。林见夏立刻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别怕,知微。把它交给警察,这是抓住坏人的关键。他们需要它来保护更多的人,不再经历你经历过的痛苦。】她的目光坚定而充满力量,【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知微看着林见夏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那里面没有欺骗,没有敷衍,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守护。她眼中的恐惧一点点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最终,她极其缓慢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再次将脸埋进了臂弯里,仿佛完成了一项耗尽生命力的仪式。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微在极度痛苦和极度疲惫中,配合警方进行了多次画像描述。每一次回忆凶手的细节,都像重新撕开一次伤口。她形容那张模糊的脸,形容那道疤痕的形状——像一条扭曲的蜈蚣,从手腕内侧一直延伸到接近手肘的位置,颜色很深。她描述凶手的身高体型,描述他穿着深蓝色的工装裤……每一次回忆结束,她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只有林见夏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在她濒临崩溃时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度。
画像专家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模糊但特征逐渐清晰的男人形象慢慢成型。尤其是那道手腕上的疤痕,被反复确认和刻画。警方拿着画像和儿童画,开始在云廊美术馆进行秘密而细致的内部排查,重点锁定老员工,尤其是手腕部位有陈旧疤痕的男性。
一周后,周警官带来了突破性的消息,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锁定了!一个叫赵德昌的男人,五十八岁,是美术馆资深的场地维护主管,在美术馆工作了将近三十年!他右手手腕内侧,有一道非常符合描述的陈旧疤痕!据调查,当年苏晚晴案发时,他就在美术馆工作,而且负责的区域就包括那个废弃物料区!
更重要的是,周警官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秘密调查了他的财务状况。发现他儿子最近染上了赌博,欠下了巨额高利贷。而一年前,也就是沈小姐车祸前大约三个月,赵德昌的银行账户突然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大额汇款,刚好能填上他儿子当时欠债的窟窿!我们高度怀疑,当年他杀害苏晚晴的罪行被人知晓,而这个人,利用这个把柄,在一年前指使他制造了沈小姐的那场‘意外’车祸,目的很可能是灭口!因为沈小姐在车祸前,似乎开始接触一些心理医生,尝试恢复记忆的疗法……
林见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原来那场夺走沈知微声音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是蓄意的谋杀!凶手察觉到了沈知微记忆复苏的苗头,想要彻底掐灭这个唯一的目击者!而沈知微潜意识里感知到了逼近的危险,死亡的恐惧被彻底引爆,才导致了她失语和那些恐怖的死亡素描!她画下的下一个是我,并非臆想,而是她灵魂深处对危险的直觉呐喊!
赵德昌现在人呢林见夏的声音因愤怒而紧绷。
我们正在部署抓捕,他还在美术馆上班。周警官眼神锐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沈小姐的安全,请你们暂时留在家中,我们会派人……
话音未落,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脸色惨白的沈知微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见夏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显示着周警官刚刚共享过来的、赵德昌的工作证件照。沈知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惊怒!她指着照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促气音,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林见夏和周警官同时看向屏幕,脸色骤变!照片上赵德昌那张看似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的脸旁边,工作部门一栏清晰地写着:场地维护部主管。而他的直属上级,那个拥有签字权和人事任免权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陈

远**。
林见夏的呼吸瞬间停滞!陈明远!沈知微的经纪人!那个手腕上总是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说话滴水不漏、永远带着职业化笑容的陈明远!
电光石火间,无数碎片在林见夏脑海中轰然拼凑!
一年前沈知微开始接触记忆复苏疗法,紧接着就遭遇了意外车祸……
陈明远作为经纪人,对沈知微的行程了如指掌,制造车祸易如反掌……
赵德昌账户那笔来源不明却能精准填上赌债窟窿的巨款……
陈明远手腕上那块名表,完美地、常年地遮挡住了手腕部位!他从不轻易摘下表!
沈知微那些素描里模糊的手的轮廓,手腕位置的扭曲线条……她潜意识里捕捉到了威胁来源的关键特征,却因为陈明远总是戴着手表,无法清晰记起!
还有……沈知微车祸失声后,陈明远迅速掌控了她所有的演艺事务,甚至包括她的医疗记录和……心理评估报告!他一直在监控她记忆恢复的进程!
是他!林见夏失声叫道,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陈明远!指使赵德昌杀苏晚晴的,一年前想害知微灭口的,都是他!
沈知微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身体摇摇欲坠。林见夏一把扶住她,对着周警官急声道:快!陈明远现在很可能就在知微的复出演唱会筹备现场!他如果知道赵德昌暴露……
周警官脸色剧变,立刻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目标变更!重点锁定陈明远!他可能在‘星耀’中心!立刻实施抓捕!注意保护沈知微和林见夏的安全!她转向林见夏,语速飞快,你们留在这里!绝对不要外出!我们的人马上到!
电话挂断,周警官带着人风一般冲了出去。
别墅里瞬间只剩下林见夏和几乎站立不稳的沈知微。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过后,林见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扶着沈知微坐到沙发上,紧紧握着她的手:【别怕,警察去了,他跑不掉。我们安全了。】
沈知微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涣散,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林见夏正想再安抚她,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陈明远的名字!
林见夏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那个名字,又看看身边脆弱不堪的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了免提。
见夏陈明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带着那种惯有的、温和有礼的腔调,却隐隐透着一丝紧绷,知微和你在一起吧她的手机怎么打不通演唱会这边音响调试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她最后来确认一下。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们
温和的语调下,是淬了毒的刀锋。林见夏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看了一眼沈知微,沈知微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是灭顶的恐惧,拼命摇头。
陈先生,林见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知微她……不太舒服,刚刚吃了药睡下了。音响的问题,您全权处理就好,她信任您的判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却像巨石压在林见夏胸口。
这样啊……陈明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但那股紧绷感更明显了,那好好休息。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沉,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试探,见夏,你有没有觉得,知微最近的状态……有点奇怪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如同毒蛇吐信。
林见夏的血液几乎要凝固。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知道了!他一定察觉到了警方的行动或者赵德昌的异常!他在试探!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沙发上、如同惊弓之鸟的沈知微,突然猛地抬起了头!她的目光越过林见夏,死死地、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钉在客厅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装饰画上!那幅画是抽象的风格,色彩浓烈扭曲。但此刻,沈知微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那些混乱的线条和色块,看到了画框后面隐藏的、极其微小的一个红点!
一个针孔摄像头!
林见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陈明远这个疯子,竟然在沈知微的家里也装了监控!他一直在监视她们!刚才她们和周警官的谈话、那幅儿童画的发现、甚至沈知微的反应……他很可能都看到了!
陈明远!林见夏再也无法抑制怒火和恐惧,对着手机厉声喝道,你跑不掉的!警察已经去抓你了!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带着穷途末路的疯狂,是吗那在警察找到我之前……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怨毒,……我请你们看一场真正的‘意外’烟火!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不好!林见夏头皮炸开,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扑向沙发上的沈知微!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和灼热的气浪,从别墅一楼西侧——沈知微那间摆满了画作和易燃松节油的工作室方向,轰然爆发!整栋别墅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遭遇了地震!玻璃窗在瞬间被震得粉碎,碎片如同暴雨般四处飞溅!
巨大的冲击波将扑在半空的林见夏狠狠掀翻!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她只感觉到自己用尽全力护在身下的身体,还有鼻尖萦绕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和……一股极其熟悉的、清冽微酸的柠檬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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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劫后余生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尖锐的耳鸣中沉沉浮浮。林见夏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滚烫的岩浆,又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深海。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后背,火辣辣一片。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蜂鸣,还有模糊的、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嘈杂人声、刺耳的警笛声和消防车的呼啸。
她费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如同被黏住。微光刺入眼帘,模糊的白色天花板逐渐清晰。消毒水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
医院。
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知微!沈知微呢!
她猛地想坐起来,后背和手臂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别动!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疲惫。
林见夏艰难地侧过头。是周警官。她看起来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警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有些凌乱。
沈小姐没事!周警官立刻按住林见夏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她在隔壁病房!比你醒得早一点!爆炸发生的时候,你护住了她,她主要是吸入了些烟尘和受到惊吓,加上之前的情绪崩溃,有点虚弱,但没受重伤!你……你后背被飞溅的碎玻璃和燃烧物灼伤了好几处,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听到没事两个字,林见夏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整个人脱力般瘫回病床上,后背的疼痛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声音嘶哑:陈……陈明远……
抓住了!周警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和如释重负,就在他试图从演唱会后台通道逃跑的时候!赵德昌也落网了!两个人都撂了!
周警官语速很快,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和一丝愤怒:陈明远那个畜生!当年苏晚晴撞破了他利用美术馆洗钱的勾当,他怕事情败露,就指使当时被他抓住把柄(赵德昌偷卖馆内建材)的赵德昌杀人灭口!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当时躲在废弃画框堆里玩耍的沈小姐看了个正着!沈小姐太小,惊吓过度,记忆被大脑保护机制封存了。
直到一年前,周警官的声音沉了下去,沈小姐在整理她母亲遗物时,偶然发现她母亲和苏晚晴是旧识,家里还存有苏晚晴的画作和一些信件。她开始追查,接触心理医生,尝试恢复记忆。陈明远这条嗅觉灵敏的鬣狗立刻察觉到了危险!他指使赵德昌制造了那场车祸,想彻底让知微闭嘴!车祸没要了她的命,却让她失语。陈明远以为暂时安全了,利用经纪人身份严密监控她。但他没想到,恐惧才是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更没想到……周警官看向林见夏,眼神复杂,你出现了,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打开心门的钥匙。
他最后那个电话,是狗急跳墙!远程引爆了早就偷偷安装在工作室画架下的微型炸弹!想制造‘意外’火灾灭口!幸亏你反应快……周警官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也幸亏我们的人及时赶到控制了火势。别墅毁了半边,但人没事,就是万幸!那幅儿童画原件……抢救出来了,有些损毁,但关键部分还在,是钉死他们的铁证!
周警官站起身,拍了拍林见夏没受伤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好了,你好好休息。沈小姐那边……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但我想,她现在最需要见的人,是你。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见夏静静地躺着,消化着周警官带来的信息,后背的疼痛似乎都被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庆幸所覆盖。知微没事。凶手抓住了。噩梦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林见夏若有所感,侧过头。
沈知微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静静地站在门口。阳光从她身后的走廊窗户洒进来,给她瘦削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光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那双曾经被恐惧和阴霾笼罩的眼睛,此刻却清澈得像雨后的晴空,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光亮,一眨不眨地望着林见夏。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两颗用金色锡纸包裹的柠檬糖。
四目相对。空气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
沈知微慢慢地、一步步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走到林见夏的床边,停下。目光细细地、贪婪地描摹过林见夏的脸庞,看到她额角的纱布和脸上细小的擦伤时,眼底迅速漫起一层心疼的水光。
她伸出手,将一颗柠檬糖轻轻放在林见夏摊开的掌心里。金色的锡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点。然后,她拿起另一颗,自己剥开,将晶莹的淡黄色糖果放进嘴里,腮帮微微鼓起。她看着林见夏,嘴角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一个极其生涩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如同阴霾散尽后,从厚重的云层后艰难探出头来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带着驱散一切寒冷的温暖力量。
林见夏看着这个笑容,看着掌心里那颗小小的、带着她体温的柠檬糖,看着沈知微眼中那片终于拨云见日的晴空。一路走来的所有恐惧、担忧、疲惫和伤痛,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暖流冲刷得干干净净。鼻尖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她紧紧攥住那颗糖,仿佛攥住了整个世界失而复得的光明,也扬起了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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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只为你的声音
三个月后。
星耀中心万人体育馆。巨大的环形场馆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海。无数荧光棒随着暖场音乐的节奏整齐地挥舞,空气里弥漫着激动与狂热的期待。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反复播放着沈知微过往演唱会的精彩片段和粉丝们录制的祝福VCR,每一次她的身影出现,都会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知微!知微!知微!
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后台独立的休息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柔和的灯光下,林见夏正仔细地帮沈知微整理着演出服最后的水晶腰链。纯白色的曳地长裙,简洁而圣洁,衬得沈知微如同月光凝聚的精灵。
沈知微安静地站着,微微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指尖有些凉,无意识地轻轻蜷缩着。
林见夏系好最后一个水晶扣,抬起头,对上沈知微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比三个月前多了许多沉静的光彩,此刻清晰地映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见夏微微一笑,没有打手语,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知微微凉的手。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微凉的指尖,无声地传递着安稳的力量。然后,她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两颗熟悉的、包裹着金色锡纸的柠檬糖。
沈知微看着那两颗糖,又抬眼看看林见夏温柔而坚定的笑容,眼中的紧张如同阳光下的薄雾,渐渐消散。她也弯起嘴角,拿起其中一颗糖,剥开,没有放进自己嘴里,而是轻轻抬起手,将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温柔地喂进了林见夏的唇间。
微酸清冽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林见夏含着糖,笑意更深,也拿起另一颗,剥开,喂到沈知微嘴边。沈知微微微低头,温顺地含住。
清冽的酸意在彼此口中化开,像一个小小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仪式,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和不安。
前台,山呼海啸的声浪达到了顶峰,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让我们屏住呼吸!迎接我们暌违舞台四百三十二个日夜的女王——沈!知!微!
厚重的帷幕在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中,缓缓向两侧拉开。
追光灯如同精准的利剑,瞬间刺破黑暗,牢牢锁定了舞台中央那个纯白的身影。
沈知微站在光柱中心,身姿挺直,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璀璨的光华倾泻在她身上,白色的长裙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她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静谧的扇形阴影,握着麦克风的手指骨节清晰而稳定。
整个场馆的声浪在她出现的刹那达到了顶峰,又在几秒钟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迅速归于一种充满巨大期待的、屏息凝神的寂静。数万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一个奇迹。
她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也曾被恐惧彻底湮灭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被圣泉洗涤过,倒映着台下那片浩瀚的、为她而亮的星海。她的目光没有急切地投向任何一个呼喊她名字的方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穿透了耀眼的舞台灯光,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舞台侧前方——那个特定的、VIP通道旁的工作席位。
林见夏就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刚才包糖的金色锡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的目光与台上的沈知微在空气中紧紧交缠。
沈知微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无比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纯粹、温柔、带着无尽释然和某种巨大幸福的笑容,在她脸上彻底绽放,如同冰封雪原上第一朵迎风盛开的雪莲,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将唇靠近麦克风。在全场死寂的、几乎凝固的空气中,她的声音,如同沉睡千年的清泉终于挣脱了岩层的束缚,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一切屏障,流淌了出来: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一道带着净化力量的清泉,瞬间涤荡过整个喧嚣的场馆,也涤荡过林见夏颤抖的灵魂。
沈知微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失而复得的声音,感受着声带久违的震动。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台下那个唯一的身影。然后,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稳,更清亮,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温柔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唱道:
当……我……穿过……漫漫长夜……
空灵、清澈、带着一丝初啼般珍贵沙哑的歌声,如同月光织就的羽翼,温柔地舒展开来,瞬间包裹了整个世界。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只有那纯净得不染尘埃的人声,在数万人的寂静中,低回婉转,直抵灵魂深处。
是……你……的……眼……眸……
她的目光,穿越炫目的灯光和人海,如同穿越了所有黑暗和荆棘,只盛装着林见夏一个人的身影。那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是穿越生死后的笃定,是倾尽所有温柔也无法诉说的感激与……爱恋。
为……我……点亮……永……不……坠……落……的……星……辰……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林见夏的视线。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掌心里,那颗被捏得温热的柠檬糖,和包裹它的金色锡纸,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像一颗在胸腔里疯狂搏动的心脏。
台上,沈知微的歌声在清唱中缓缓落下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余韵如同袅袅的烟,萦绕在巨大的空间里。整个场馆陷入了绝对的、震撼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足以掀翻穹顶的掌声、尖叫、欢呼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声浪排山倒海,震耳欲聋!沈知微!的名字被无数人含着泪嘶喊出来。
在这片足以撼动山河的狂热声浪中,沈知微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光柱里,微微侧着头,目光依旧穿过沸腾的人海和刺目的光线,牢牢地、温柔地锁着台下那个泪流满面的人。
她再次将唇靠近麦克风,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笑意,也带着只给一个人的郑重宣告:
我的声音……
她顿了顿,目光如最温柔的月光,只笼罩着林见夏一人。
只为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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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甜蜜的承诺
镁光灯的余温尚未散尽,庆功宴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酒店套房门外。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沈知微换下了那身璀璨的演出服,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放松地依偎在林见夏身侧。她的头轻轻枕在林见夏的肩上,发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定型水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微酸的气息。林见夏一手环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正翻开着摊在膝头的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这本子换了新的封面,是温暖的鹅黄色。
纸页轻柔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本子里不再是那些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和扭曲线条。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林见夏。
清晨阳光下,林见夏端着咖啡杯的侧影,睫毛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午后钢琴边,她笨拙弹奏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医院病床上,她沉睡时安静的睡颜,额角的纱布也成了温柔的印记;甚至还有她站在万人舞台侧幕,仰望着台上光芒万丈的自己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骄傲与……深情。每一笔线条都柔和而充满爱意,光影处理得细腻动人,仿佛将那些温暖的瞬间永恒地封印在了纸页间。
翻到最新的一页,林见夏的动作停住了。
不再是单幅的肖像。这是一幅精心构思的双人画面。风格依旧安静写实,却充满了令人心头发烫的细节。画面里,是她们两人。背景是落地窗外一片盛开的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花盘朝着阳光的方向热烈绽放。她们并肩坐在一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长椅上,穿着样式简洁却一看就是一对的白色衬衫。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给轮廓镀上温暖的金边。
沈知微微微侧着头,靠在林见夏的肩上,闭着眼睛,唇角带着恬静满足的弧度。林见夏则坐得笔直一些,一手自然地搭在沈知微的腰间,另一只手……正拿着一颗剥开的柠檬糖,作势要喂到沈知微的嘴边。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素雅的铂金戒指,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而坚定的光芒。
画面下方,用娟秀而有力的铅笔字写着:
《我们的糖,从救命到一生》。
林见夏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枚戒指和那颗晶莹的糖果上,眼眶一阵阵发热。她侧过头,看向依偎在自己肩上的沈知微。
沈知微也正抬眸看着她,那双曾经被恐惧占据、如今却盛满了星光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她微微仰起脸,凑近林见夏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柠檬糖的微酸清甜。
甜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演唱会后微微的沙哑,却像羽毛一样撩动着心弦。
林见夏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而甜蜜的暖流涨满。她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沈知微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视线里,是沈知微近在咫尺的、盛满了笑意的眼睛。
嗯,林见夏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满足,甜。
她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印上沈知微的唇角,仿佛在确认那颗柠檬糖的滋味。然后,这个吻辗转加深,带着劫后余生的珍惜和永不分离的承诺,温柔地覆盖下来,汲取着彼此口中清冽微酸、却足以回味一生的甜蜜气息。
窗外,城市的灯火汇成一片温柔的星河。窗内,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在画册旁投下长长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如同那本素描本里描绘的未来——安稳,温暖,甜蜜得发腻,并且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