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大街上还没什么人,本应是一片祥和的时间,可刺耳的警笛声却划破静谧,直直的朝着入年街飞去。
柳在溪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摸出来一瓶廉价的罐装咖啡,扣开易拉罐的铁环就往嘴里倒。
初春的这个点儿空气里还泛着凉意,冻得柳在溪打了个寒战,没成想一口咖啡差点儿从嘴里喷出来,勉强压下去这股怪异的感觉后,柳在溪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过警戒线。
“柳副队——”旁边的小警员顺手给她塞了鞋套手套以及口罩,“雨眠姐刚走,你到的还挺及时的。”
柳在溪点点头:“她叫我来的,现场情况怎么样?”
根据庄雨眠电话里的内容,案发现场可谓是用四个大字就能形容——惨绝人寰。
小警员略显无力的叹了口气:“您自己看吧,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刚来三个月就见到这种场面,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柳在溪踱步靠近那家发生命案的服装店,玻璃门大敞着,服装店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铁质十字架,被害者整个人从下体被贯穿,插在十字架上,头盖骨也被整个掀起来,上面有一枚亮晶晶的东西,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被害者双臂展开,双脚被捆在一起,只要但凡了解一点儿基督教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是在模仿耶稣受难的姿势。
她本来这个点儿起床挺困的,所以才灌了自己一整瓶咖啡,可看到这么一幕,柳在溪直接被吓清醒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刺大脑,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名叫温尽染,女,今年二十岁,这家服装店的老板。”
柳在溪听出来声音不大对劲,回头一看,正是从市局刚重新又赶回来的庄雨眠。
庄雨眠走上前,用镊子夹起来死者脑子上那枚芯片,放进证物袋里:“你对这起案子,有什么想法吗?”
柳在溪低垂着眸:“芯片尽快送给技侦那边的人去处理吧,监控调过了没?”
庄雨眠把证物袋递给一边的小警员:“你以为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店里面是有监控的,已经保存好送到市局了,一会儿这边现场处理完咱们回去立马就看。”
柳在溪点了点头,没应声,继续观察现场的情况,当她绕到十字架后面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图案引起了她的注意。
“雨眠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柳在溪拍了拍一边站着的庄雨眠的肩膀,示意她往自己手指的方向瞧。
“你是笨蛋吗?”庄雨眠顺手掏出来相机留下照片,“法文的艺术字,回去对照翻译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柳在溪和庄雨眠两个人是警校同学,就算是柳在溪现在已经当了副队,但说起话来依旧没大没小。
柳在溪吃瘪,自觉理亏:“案发现场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目前来看应该是没了,需要等明天进一步调查取证。”
庄雨眠话音还没刚落,就有小警员跑来汇报情况:“柳副队,雨眠姐,服装店里有暗门,我们已经破开了,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说刚才怎么这么大动静,原来在搞强拆啊,走了雨眠,陪我去瞧瞧——噢对了小郑,你一会儿把尸体弄好送回市局,让法医尽快尸检,不能耽搁,懂了吗?”
小郑点点头,忙不迭走了,柳在溪顺着刚才小郑指的方向朝服装店里面走去,整个店面的面积这么看来还是蛮大的,老板年纪轻轻能经营好这样一家店也算是年少有成。
储物间似乎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专门做成了和墙面壁纸一样的设计,而且还是用遥控器操纵的密码锁,如果不是警员细心,很难发现这里。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呈喷射状,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被利器杀死的。
“现场还挺规矩的,除了血迹之外基本没有别的残留物。”庄雨眠拿着手电筒大致扫了一圈,“详细的一会儿交给他们处理吧,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柳在溪蹲在地上,观察着一边摆放整齐的衣物久久沉思,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庄雨眠刚才说了什么:“不勘察现场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放我回家睡觉吗?”
庄雨眠不轻不重的用手电筒往柳在溪脑袋上砸了一下:“搞什么呢,去做笔录啊,发现死者的是这家服装店的员工,现在正在市局等着呢,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提心吊胆的在那种地方待着吧?”
柳在溪叹了口气:“得,又得忙到晌午头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庄雨眠接了通电话,放下手机之后就满脸怒意的低声骂了句我草。
“怎么回事啊?看给我们雨眠这都气成什么样了。”
“芯片以咱们市局的技术破解不出来,是一种很新的加密手段,目前已经申请抽调省厅那边的人过来了,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耽搁很久,说不定今天人家压根就到不了。”
柳在溪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我不管那个专家是谁今天下午三点之前给我滚到市局,不然但凡案件有一点儿耽搁他都得给我负全责,反正现在咱大队长去京都开会了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大不了我直接跟省厅对接。”
“座谈会还没开呢,案件性质恶劣,省厅势必高度重视,晚一天破案都是咱们这边的不是,也怨不到人家头上。”
“做完笔录立马开会,所有警员一级备勤,不能出任何差池,事情都交代过了,咱们负责初步分析,无论如何都得在省厅那边规定的时间前破案。”柳在溪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庄雨眠,“你在群里说一下吧。”
到市局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等走完程序见到那位发现尸体的店员时,她们两个才意识到这种性质的案子会对普通民众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此刻头发散乱,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双手不住地掐自己的掌心,柳在溪投给庄雨眠一个求助的目光,她实在是不确定人家这个情况还能不能继续审下去。
庄雨眠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孩:“别紧张——如果你现在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跟我们两个说,我们马上就会结束这次谈话。”
席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警察同志,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老板人有多好,她平常说话办事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在这条商业街干了这么多年也没跟同行们红过脸,我实在是想不到有谁会对她下死手。”
柳在溪点点头:“所以我们也希望每一起案件都可以沉冤昭雪,因为太多被害者的死无缘无故,我们警方也会尽快侦破此案,还你们一个真相。”
“那你现在的状态可以进行问询吗?”庄雨眠一直观察着席玉的状况,她虽说看上去蛮憔悴的,可神智依旧清醒,应该只是被吓得还没缓过来而已。
“可以的我无论如何,也要让杀害尽染姐的人偿命。”
原来昨天晚上温尽染走之前交代过席玉,让她明天过来打扫一下店里,因为前两天正好赶上清明节假期,店里生意火爆,一时间忙得连轴转没工夫收拾,就让席玉明天在开店之前搞一搞。
席玉的家离服装店有点儿距离,骑车需要半个小时,她本来是想着早点儿过来正好忙完去旁边的早餐店再吃点儿东西来的,结果五点半刚打开卷帘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柳在溪听完若有所思:“你对被害者的人际关系有了解吗?”
“没怎么听尽染姐聊过她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不过似乎在前两个月她刚谈了个男朋友,跟我提过一嘴,但我不清楚这个男朋友到底是何许人也,至于别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她有跟别人发生过矛盾吗?”庄雨眠的笔刷刷刷写,压根就没停过,生怕漏了点儿什么关键信息。
席玉摇摇头:“从来没有,反正在我的认知里,尽染姐人脾气特别好,能好好说的事情绝对不会起急,所以我根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让别人对尽染姐下死手。”
柳在溪思忖片刻,把做笔录的东西收好:“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早点儿回家休息,如果有什么别的线索请一定要汇报警方。”
席玉站起身,刚准备往外走,忽而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今天尽染姐本来还要让我去储物间理理货来着,但那个储物间比较隐蔽,你们有发现吗?”
“嗯,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就在那儿,不过你刚才说温尽染让你去理货如果可以的话,等我们整理好现场之后麻烦你再跑一趟吧。”
“嗯?去哪里?”
柳在溪声音平淡如水:“服装店,理货。”
席玉走了之后,庄雨眠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了:“你让人家去理货干什么?那地方死了人还不够闹挺的吗?万一再破坏案发现场怎么办?”
柳在溪耸耸肩:“案发现场在储物间,根据我的判断,犯罪嫌疑人在进行完这次凶杀后有很大概率会换上服装店里的衣服来躲避警察的追捕,这样可以大大减小他被第一时间发现的概率,让席玉去理理货不就能发现少没少衣服了吗?”
“但犯罪嫌疑人不是大概率为男性吗?”
“你忘了吗?这家服装店主要卖的,可是中性风的衣服。”
柳在溪和庄雨眠整理完笔录距离开会仅剩半个小时,考虑到监控还没查看,只能争分夺秒趁着这短短的三十分钟过一遍大致情况。
庄雨眠看着长达二十四个小时的监控录像叹了口气:“下午六点被害者离开监控视线——往后拉进度条。”
“找到了,你先开倍速晚上十点半,犯罪嫌疑人扛着十字架出来,花了将近五分钟布置现场,然后又拖来了被害者的尸体。”
“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早就在这家服装店里了。”
柳在溪还没来得及开口,小郑就在外面喊了:“柳副队,雨眠姐,就差你们两个了!”
大队长现在在京都开会,能肩挑大梁的只有柳在溪一人,这甚至还是她第一次主持这么重大的案件研讨会。
“本次案件事关重大,作案手段暴力,手法血腥,引起了省厅甚至是国家的高度重视,目前已命名为四零九案,省厅已经下了文件施压,要求七天之内必须破案,让冀州人民放心,大家都清楚了吗?”
下面是一阵整齐的:“清楚!”
“那好,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就务必把神经紧张起来,具体的人员部署我已经发到群里了,大家自行查看后立马落实到行动上,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把所有线索归纳总结再进行分析,今天就先这样,大家散了吧。”
等到柳在溪再腾出来时间去重新看监控的时候,技侦的大显示屏前已经围了一群人了。
庄雨眠也在其中,看见柳在溪来了连忙招呼:“来来来——有新发现,我非得让你看看这犯罪嫌疑人有多神经。”
监控画面倒回到十一点左右,此时犯罪嫌疑人已经布置好现场,冲着监控的方向伸手比了个耶。
柳在溪气的要命,一拳直接砸到桌子上:“你说他到底是哪门子意思?这他妈的和挑衅警方到底有什么区别?”
庄雨眠拍了拍柳在溪的肩膀,示意让她先冷静下来:“你要是真的着急可就中了他的下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