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红娘子看也不看撕裂的皮卷!她双手抓住残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那座炉火最旺的高炉!炉口!炽热的铁水正在奔涌!
“噗——!”
皮卷落入炉口!瞬间被暗红的铁水吞没!金粉、朱砂、靛青的颜料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爆响!升腾起一股刺鼻的青烟!那象征着万里江山的舆图,如同投入沸汤的雪花,顷刻间化为乌有!只余下几缕焦臭的青烟,被炉火的热浪卷上半空!
“熔了!”红娘子厉声长啸!声音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快意与癫狂!“什么江山!什么权柄!都是炉渣!老娘要的…是烧穿这世道!炼出一把…属于我自己的刀!”
她猛地转身!从炉旁抓起一柄刚刚淬火、尚未开刃的沉重铁坯!铁坯暗红,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她双手高举铁坯!如同擎着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独眼在炉火映照下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
“辽狗!”她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带着刻骨的怨毒,“回去告诉你主子!他的江山…老娘不稀罕!老娘要的…是用他辽国的铁!宋国的钢!还有这天下男人的骨头…炼一把刀!一把能劈开汴京城门!剁下凌泉狗头!祭我炉神的…血刀!”
“你…你疯了!”萧咄哆脸色煞白如纸,指着红娘子,手指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妖妇!你…你竟敢…焚毁国图!辱我大辽!你…你等着!我大辽铁骑…”
“滚!”红娘子猛地将手中滚烫的铁坯狠狠砸在萧咄哆马前的冻土上!
“嘭!”
火星四溅!冻土被砸出一个浅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萧咄哆的坐骑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马来!
“再不滚!”红娘子独眼扫过谷中那些缓缓围拢上来、眼神凶狠、身披铁甲的流民,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就把你…和你这些辽狗…一起扔进炉子里…炼了!”
萧咄哆看着周围那些沉默逼近、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绿光的铁甲流民,又看了看高炉旁那道如同浴火魔神般的猩红身影,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声音都变了调:“撤!快撤!”
辽国使团如同丧家之犬,仓惶逃离鹰愁涧,马蹄在冻土上溅起一片泥雪。
凌云站在凌泉身侧,死死盯着涧底。他看到红娘子站在炉火前,猩红的背影在烈焰中扭曲、膨胀,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又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复仇女神。他看到那些流民跪伏在地,对着她的背影发出狂热的呼喊。他看到那柄砸在地上的铁坯,在寒风中迅速冷却,由暗红转为青黑,如同一柄指向汴京的、沉默的凶器。
“哥…”凌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她真敢…熔了燕云图…”
凌泉没有回答。他依旧立在巨岩的阴影里,玄氅被山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而紧绷的轮廓。他望着涧底那片被炉火映红的、如同血海翻腾的景象,望着那道在烈焰前傲然独立的猩红身影。
掌心,那块刻着“泉”字的冰冷齿轮残片,边缘锋利,硌得生疼。那冰冷的触感,与涧底翻腾的灼热铁流,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撕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齿轮上那个深入骨髓的“泉”字刻痕。冰冷的金属,滚烫的仇恨。
山风呜咽,卷起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涧底高炉的轰鸣如同战鼓,一声声,敲击在死寂的太行群山之间,也敲击在…汴京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城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