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湾的晨雾浓得化不开,湿冷地贴在脸上,如同裹尸布。凌泉站在“定海号”艉楼,玄色大氅被咸腥的海风卷起,猎猎作响。他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鲸骨片,骨片上刻着几行细密的算筹符号——那是昨夜演算凸透镜阵列聚焦公式的草稿。指腹下骨片冰凉,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如同宿命般的预感。鲸爆的惨烈犹在眼前,焦臭与血腥的气息似乎已渗入骨髓。海雾深处,隐约传来断续的螺号声,凄厉如鬼泣。
“报——!”瞭望哨的声音带着变调的惊惶,穿透浓雾,“东北!三海里!不明船队!挂…挂血旗!”
“血旗?!”副将王魁按刀的手猛地一紧,“海匪?!”
凌泉心头剧震!猛地抬头!玄铁望远镜冰冷的镜筒抵上眉骨!视野穿透翻滚的灰白雾墙——
雾霭深处,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出十余艘狭长如刀的黑色快船!船身低矮,吃水极深,通体涂抹着腥臭的鱼油,在雾中泛着幽暗的冷光。船帆破烂如裹尸布,却用猩红的颜料涂抹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图案——一只被利爪撕裂的钱袋,下方是滴血的“劫富济贫”四个狂草大字!狰狞刺目!
为首一艘巨舰,形制诡异!船体竟似由废弃的福船龙骨与鲸鱼巨骨拼接而成,船首高耸,赫然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早已风干发黑的抹香鲸头骨!空洞的眼窝直刺人心!鲸骨船头,一道火红的身影傲然独立!
红娘子!
依旧是那身刺目的猩红劲装,长发在咸湿的海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她脸上涂抹着更加妖异的油彩,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癫狂的笑意。最刺眼的,是她手中倒提的那柄长刀——刀身黝黑,遍布扭曲的暗红云纹,在雾霭中如同流淌的鲜血!正是凌云那柄以人血开锋、铭刻着“血债”的魔刃!
“凌云…!”凌泉喉头一甜,一股腥气直冲上来!望远镜的视野剧烈晃动!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压下!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鲸骨片碾碎!
“升战旗!备战!”王魁的嘶吼炸响!水师战船瞬间沸腾!弓弩上弦,刀枪出鞘!
“呜——呜——呜——!”
海盗船阵中,凄厉的螺号骤然转为急促的冲锋调!十余艘黑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瞬间加速!船身劈开浓雾,直扑水师船阵!速度之快,远超寻常战船!
“放箭!”王魁厉喝!
箭雨如蝗!带着凄厉的尖啸泼向海盗船阵!
海盗船却毫不减速!船首的红娘子猛地挥刀!刀锋直指水师旗舰!
“放‘慈悲烟’!”她尖利的声音穿透海风!
海盗船船舷两侧,数十个蒙着湿布的古怪木桶被猛地掀开!桶口对准了水师船阵!桶内并非火药,而是灰白色的粉末!
“噗!噗!噗!”
海盗水手用特制的皮囊鼓风,将桶中粉末猛地吹出!瞬间!大片灰白色的烟尘如同活物般,借着风势,铺天盖地卷向水师船阵!
“石灰粉?!”王魁失声惊呼,“掩住口鼻!闭眼!”
晚了!
海风卷着浓雾,将那致命的灰烟瞬间吹散、笼罩了整个水师前锋船队!灰烟无孔不入!钻入鼻腔,灼烧喉管!刺入眼睛!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喘…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