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此单可通行琼州…无需另索?”
低低的议论声在角落里压抑地流淌,惊疑、不信、继而转为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商路艰难,苦苛政久矣!这“十抽一”看似凶狠,却胜过“市舶司”敲骨吸髓!一单在手,畅通无阻!有账可循,有法可据!
狂喜如野火燎原!草案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飞快地在蕃商巨贾间传递!惊叹、议论、质疑、狂喜的低吼交织翻滚,压过了拍卖师的高喊!整个商馆的焦点,竟从高台奇珍转向了这一角翻飞的纸页!
“此议…真乃神授!”
“若琼州试行,我占城船队当倾力以赴!”
“苏记!苏家姑娘好手段!”
嗡嗡声浪如同涨潮的海水,拍打着商馆华丽的穹顶,激荡出无数涟漪。无数道炽热、精明、充满力量的目光,穿透千山万水,交汇于南方那片被雨血浸染过的港岸。
琼州府衙。后堂。
雨歇檐滴。凌泉站在廊下,望着庭中被暴雨打落一地香茅草。草叶断裂处,散发出浓郁的、略带辛辣的辛凉气息,如同昨夜那场腥风血雨的回味。
脚步声轻响。
苏月白一身素缟,缓步走近。素净的脸上一片清寂,唯眼底深处埋着寒铁般的锐光与无尽疲惫。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匣。
“白鬼的后事…安排了。”凌泉的声音沉哑如砂纸。
“嗯。”苏月白轻应,打开木匣。匣内垫着素绸,躺着两样物事:一张浸透血水与火痕、字迹已然模糊难辨的税制副本残页;一截被削断、烧得焦黑的细钢链,链下坠着半枚刻了“红”字的残损金块——正是白鬼从不离身之物。
残金如火,映着纸上凝固的血字。
凌泉的指尖抚过冰冷铁链,在那半枚“红”字上顿住。指腹传来铁器的冰凉触感,那残金的断面微微硌手,如同刻在人心上的印记。火光下,金屑幽微,铁链沉坠。一室无声。
许久,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庭院断裂的香茅草,投向天际微露的薄芒。海风穿过回廊,带着潮汐的信讯,拂动苏月白素缟衣袂,露出袖口内紧握的、指节青白的拳。
她始终未看那匣中血金。
背脊挺直。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