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匪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金锭上。
那头领却并未看金子。他走到一个木箱前,俯身,随手拿起一块金锭。金锭入手沉甸甸,边缘粗糙,未经精细打磨。他的目光在金锭光滑的底面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手腕一翻,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形如柳叶的短匕!
“嗤!”
一声轻响!匕首的尖端在金锭底部飞快地划过!动作快如闪电!火星四溅!
一个清晰的、深入金体的字迹瞬间显现出来——一个笔锋凌厉、带着刻骨恨意的“红”字!
头领的手指在那个冰冷的“红”字上缓缓摩挲了一下。随即,他手腕一抖,匕首消失不见。他随手将那块刻了字的金锭丢回木箱,如同丢弃一块顽石。
“搬!”他声音冰冷,毫无波澜。
海匪们如同打了鸡血,更加卖力地将一箱箱黄金搬上自己的快船。刻有“红”字的金锭混杂其中,毫不起眼。
“海鹘号”被洗劫一空。海匪船如同来时般迅捷,带着战利品和俘虏(包括王振),迅速消失在茫茫海雾之中。只留下几艘残破的水师战船在血色的海面上漂浮,还有那艘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海鹘号”,在波涛中无助地摇晃。
数日后。琼州港。
“海鹘号”被劫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市舶司震怒,水师颜面扫地。王振被掳,生死不明。黄金下落成谜。
凌泉站在海边礁石上,海风吹动他半旧的衣袍。他手中捏着一块从岸边捡到的、被海浪冲上来的砗磲碎片。碎片内壁,几粒微小的金砂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哥!”已经亦正亦邪的凌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疲惫。“听说了吗?王振那阉狗被海匪抓了!金子…也丢了!”
凌泉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弟弟身上。凌云一身粗布短打,沾着海盐和汗渍,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亢奋和得逞的荣誉。
“丢了?”凌泉的声音很轻,如同海风低语。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凌云眼底那层刻意掩饰的兴奋,“丢了…也好。”
他不再多言,转身望向大海深处。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轰鸣。一块被海浪卷起的碎木片在波峰浪谷间沉浮,隐约可见半截焦黑的船板残骸。
凌泉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砗磲碎片上那几粒微小的金砂。金砂冰冷,带着海水的咸涩。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箱被劫走的黄金,看到了混杂其中、那块底部刻着狰狞“红”字的金锭。那鲜红的刻痕,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一个滴血的诅咒,沉入了深不可测的海渊,也沉入了…更加叵测的人心漩涡。
海风呜咽,卷起细碎的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