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泉几乎是扑向洞口!仰头望去!浓厚的乌云被狂风撕扯开几道狰狞的缝隙!缝隙之间,如同被擦拭过的黑丝绒天幕上,猝然镶嵌上了无数寒光凛冽的星辰!格外的清晰!格外的耀眼!
“就是现在!”凌泉嘶声力竭!他抬起左手,将那枚刻有北斗凹痕的水晶片稳稳挡在眼前,右手指尖捏着那块磁石薄片!水晶片滤去部分水汽与混乱的光晕,北斗七星的勺状排列在凹痕的指引下瞬间清晰!他调整水晶片的角度,将“斗柄”指向北极方向!
“哥!南边!”凌云在旁急切低吼!他指向南方天空!那里,几颗极其明亮、排列成“十”字状的星辰清晰可见!那是南十字座!
凌泉左手水晶片锁死北斗北极,右手磁石感应着大致南方!脑海中前世记忆与老向导模糊描述的归港方向激烈碰撞!南十字座的高度角、方位角…没有仪器,全凭直觉估算!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滚落。
“北偏东…三十度!走!”凌泉猛地放下水晶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率先冲出了石缝!
风雨并未停歇,依旧浇得人睁不开眼,狂风依旧推得人东倒西歪。但凌泉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每走出一段距离,他便强迫自己停下,在下一阵暴雨彻底遮蔽星辰前,再次举起水晶片和磁石,修正方向!
“东偏十度!避开水湾!”
“北!直走!”
水晶片折射的微光,磁石微弱的吸附感,天际星辰冷酷的坐标,成了这黑暗狂浪中唯一的航标。一行人在泥泞的雨林中挣扎前行,每一次定位都惊心动魄!如同在死神的镰刀边缘游走。
黎明时分,风暴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狂暴。当筋疲力尽、浑身泥泞的五人终于攀上一道山脊,看到远处廉州港那模糊的轮廓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星…星引我们回来的!”凌云望向东方海面,晨曦微露,昨夜导航的星辰已然隐没,他喃喃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雨林深处。
古朴的黎族山寨依山而建,竹木吊脚楼掩映在葱翠中。火塘边,须发斑白、脸上刺着神秘图腾的黎族头人“帕隆”,听完凌泉一行寻木遇险的经过(隐去了水密隔舱之事),沧桑的目光在凌泉脸上停留良久。
“星光照引迷途客。”帕隆的声音低沉苍劲,如同山谷回声。他拿起火塘边一支尺许长、黝黑油亮、入手沉重如铁的黎弓,弓胎的木质纹理细密如云。帕隆粗糙的手指在弓臂上拂过,眼中露出罕见的赞许。“汉人,你懂风信,识星辰,心肠不坏。”
他起身,走到竹楼的角落,从一个蒙着兽皮的藤筐里,珍重地取出几枚拇指大小、呈不规则块茎状、表皮呈深褐色的种子。
“此乃‘铁力木’心核所结籽。”帕隆将木种递给凌泉,眼神深邃,“它十年成材,百年方坚。埋在土里,便是一场生死的约。”
头人的目光扫过凌泉身后肃立的凌云和匠人,最后定格在凌泉染着泥污、却格外沉静的脸上。“拿去。种在你寻路归来的地方…或许,能长出…新路。”
头人意有所指。凌泉心中一凛。黎寨藏于深山,消息却如此灵通?他所说的“新路”,是单纯的木种,还是指…那条连接黎区与汉地、被腐朽官商把持的隐秘商道?盐场遇袭时黎人出手相助,今日赠此珍罕木种…是恩,是警?是合作之邀,还是祸根深种?
凌泉深深一揖,郑重接过那几枚沉甸甸的木种。种子粗糙的表皮摩擦着掌心,带着山林的微凉。他望着山寨外雨过天晴、郁郁苍苍的山林,又望向廉州港依稀的方向。风雨中的牵星引路,方才惊魂一刻。而前方等待他的广南船厂,那里的水深,只怕远胜风暴十倍。这铁力木种,究竟是生机,还是引燃更猛烈风暴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