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组织最顶尖的杀戮机器,代号血蔷薇。
>任务失败后,我被组织抛弃,在贫民窟苟延残喘。
>直到遇见小光,一个盲眼孤儿。
>他摸索着抓住我染血的手:姐姐,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暖。
>我教他用手感知世界,他教我用心感受温度。
>当组织杀手循迹而至,冰冷的枪口对准小光。
>我挡在他身前,卸下伪装的麻木:你们弄错了一件事。
>血蔷薇早就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小光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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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光影
雨,永无止境般从铅灰色的天幕倾泻而下。这鬼地方永远如此,空气里浸透腐烂垃圾的酸腐、劣质煤烟呛人的焦糊,还有无处不在的、那种属于绝望的粘稠湿冷。污水在脚下泥泞的坑洼里翻滚,每一次落脚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吸吮声。我——佩蓓,曾经在黑暗世界里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蔷薇,此刻正蜷缩在一条臭气熏天的窄巷深处,背靠着一堵冰冷湿滑、布满霉斑的断墙。
饥饿像一只冰冷锋利的爪子,深深抠进我的胃壁,每一次痉挛都带着尖锐的痛楚。身上的旧外套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吸走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我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触碰到腰间一处早已麻木的旧伤疤——那是上次任务失败的纪念品,也是组织对我这个报废品的最终判决书。代号夜枭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伴随着他那句毫无温度的指令:清理干净。
讽刺的是,执行清理的,正是我自己昔日那些所谓的同伴。
巷口传来一阵粗暴的翻找声,伴随着流浪汉含糊不清的咒骂。我本能地将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融进墙角的阴影里。警惕如同毒蛇,早已刻入骨髓。雨滴砸在头顶半块朽烂的木板遮棚上,发出空洞单调的哒哒声,像是生命在倒计时。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到几乎被雨声吞没的呜咽,从对面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后面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不是老鼠,也不是野狗。那声音细小、无助,带着一种幼兽濒死的颤抖。
我闭上眼,试图将那声音隔绝在外。这污浊泥潭里挣扎的蝼蚁,谁又比谁幸运求生的本能却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麻木的冰层,驱使我的视线穿透迷蒙的雨雾,投向声音的来源。
垃圾堆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片勉强裹住他瘦骨嶙峋的身体,雨水顺着他枯草般纠结的头发淌下,流进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像蒙尘的玻璃珠,毫无焦距地对着虚空。他浑身都在剧烈地哆嗦,牙齿咯咯作响,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发青。他徒劳地伸出手,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胡乱摸索着什么,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缩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呜咽。
一个盲眼的孤儿。在这片被神祇彻底遗忘的垃圾场里,他就像一颗随时会被污泥吞噬的尘埃。
冰冷的心脏似乎被这弱小无助的景象刺了一下,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是同情还是同病相怜的苦涩我自己也分辨不清。我移开目光,重新缩回自己的角落。多看一眼,都是负担。
然而,那孩子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他停止了摸索,空洞的眼睛竟微微转向我藏身的角落方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声音微弱得像要随时熄灭:冷……好冷……有人吗
雨更大了,砸在垃圾堆里的塑料布上,发出噼啪的噪音。那孩子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呜咽声被风雨撕扯得更破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巷子里只剩下喧嚣的雨声和他细若游丝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一种奇异的冲动,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力量,压倒了长久以来筑起的冷漠堤坝。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冰冷的污水顺着裤管往下淌。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一步一步,踩过污浊的泥泞,走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
我在他面前停下。他似乎感觉到了面前气流的改变,摸索的动作猛地顿住,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空洞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本能地向后缩去。
我沉默着,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在泥泞中徒劳地挣扎。然后,我极其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冰冷而稳定地扣动扳机,取走过无数生命,此刻却沾满了污泥和雨水。它停在那孩子身前咫尺之遥的冰冷空气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孩子脸上惊恐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他犹豫着,极其轻微地向前探出自己那双同样脏兮兮、冻得通红的小手。指尖在空中迟疑地晃动了几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盲目,终于,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我的指尖。
一股冰凉粗糙的触感传来。他的手指太小,太冷了。
他的小手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并非幻觉。随即,那两只小手像找到了依靠的藤蔓,顺着我的手指、手背,一点点摸索上来。他的动作很慢,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种盲人特有的专注,指腹划过我掌心和虎口那些经年累月、早已融入皮肤的坚硬老茧,划过指关节上几道细小的、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伤疤。
他的小手是冰的,却奇异地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种近乎灼烫的错觉。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被触碰的感觉,不是武器的冰冷,不是敌人临死前的抓挠,不是任务交接时冰冷的文件袋……是一种……活着的、带着微弱体温的……接触。
他的小手终于完全包裹住了我的几根手指。他努力地收拢手指,试图将我那冰冷僵硬的手拢在他的掌心。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从他小小的掌心极其艰难地传递过来,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一点一点地,试图对抗我手指上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抬起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空洞的眼睛努力地望着我站立的方向,嘴唇因为寒冷而颤抖着,声音细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温暖:
姐姐……你的手,好冷啊……
他顿了顿,小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近乎讨好的笑容,我……我帮你暖暖,好不好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那早已冻结成坚冰的心脏深处,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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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雨夜之后,贫民窟边缘那座废弃水塔下方、四面漏风的铁皮棚子,就成了我和小光遮风挡雨的家。这地方摇摇欲坠,锈蚀的铁皮在寒风里呻吟,冷风从每一个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湿气。但它至少有个顶,能稍微挡住无休止的雨水,角落里一堆不知谁丢弃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成了我们唯一的床。
小光是个真正的麻烦。他看不见,世界对他而言是纯粹的黑暗和混乱的声音。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他都能被地上凸起的锈铁皮绊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摸索着去拿角落里那个破了一半的搪瓷碗喝水,手一抖,仅剩的一点浑浊雨水就洒了一地。
姐……姐姐
他摔倒后,会立刻慌乱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声音里带着强忍的哭腔和本能的恐惧,直到摸到我伸过去的胳膊或者衣角,才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
没事,
我扶起他,拍掉他破衣服上的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简单的两个字,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安慰,是血蔷薇词典里最陌生的词汇。
他摸索着碗沿,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把碗凑到嘴边,喝水的样子笨拙又认真。水珠顺着他尖瘦的下巴滑落。喝完,他仰起小脸,空洞的眼睛望向我,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满足的弧度:姐姐,水是甜的。
甜那不过是带着铁锈和泥土味的脏水。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这意味着必须填饱两个肚子。我重操旧业,目标不再是某个大人物的性命,而是贫民窟边缘那家永远弥漫着廉价食物气味的、油腻腻的小餐馆后巷。那里的垃圾箱,是我们的粮仓。
夜晚,当餐馆打烊的卷帘门哗啦落下,后巷陷入黑暗,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摇曳的光晕。我像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目标明确:那个巨大的、散发着馊水味的绿色塑料垃圾桶。动作必须快、准、静。指尖触碰到冰冷油腻的桶盖边缘,屏住呼吸掀开一条缝。里面是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腐烂的菜叶、凝固的油脂、鱼骨头的腥气。我的手指在黑暗中精准地探入、翻找,避开黏腻的汤汁和可疑的软烂物,凭触感辨别出那些被丢弃、但勉强还能入口的食物:半个被压扁但包装还算完好的面包,几块啃得不算太干净的肉骨头,甚至有时是半盒没怎么动过的、已经冷透的米饭。
指尖触碰到目标,迅速抽出,塞进怀里那个同样油腻的破布袋。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如同一次微缩的潜入行动。然后迅速退入更深的黑暗,融入墙壁的阴影,消失不见。背后餐馆厨房的排气扇依旧在嗡嗡作响,无人察觉。
回到棚子,小光总是第一时间听到我的脚步声,摸索着迎到门边(如果那个破洞能称为门的话)。姐姐!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空洞的眼睛努力捕捉我的方向。我把布袋里冰冷的战利品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他从不嫌弃食物的冰冷和可能的异味。小手捧着冷硬的、沾着油污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极其专注。偶尔摸到一点残留的肉渣,他会惊喜地呀一声,然后摸索着把那一点点珍宝递向我嘴边:姐姐,有肉!你吃!
我别开脸,喉咙发紧:你吃。
哦。
他有些失落地收回手,但很快又高兴起来,继续认真地啃着面包,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他小小的身体紧挨着我,蜷缩在破棉絮堆里,那点微弱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棚外寒风呼啸,卷着雨点敲打着铁皮,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棚内,只有小光细小的咀嚼声和我压抑着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我靠在那冰冷的铁皮墙上,闭着眼。怀里那半个冷面包像块石头一样硌着我。小光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带着孩子特有的细微鼾声。他睡着了,身体无意识地更紧地贴向我,小手还抓着我的一小片衣角。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感觉,像地下缓慢渗出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我内心那片被血与火焚烧殆尽的焦土。不是任务完成后的短暂松弛,不是脱离险境后的庆幸,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温度的钝感。它压在心口,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却又奇异地驱散了骨髓深处那无孔不入的阴寒。
我低下头,看着小光熟睡中依旧微微蹙着眉头的小脸。他看不见这个世界的肮脏和残酷,也看不见我手上洗不净的血腥。他只知道,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姐姐,给了他一个能挡点风雨的角落,和填肚子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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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摸索着,轻轻碰了碰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即使在睡梦中,他也在寻找那份微弱的联系。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反手握住了他那双冰冷的小手。用自己的掌心,笨拙地包裹住它们。动作生疏得可笑,仿佛第一次学习如何使用自己的肢体。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从我们交握的掌心,艰难地传递着。
棚外的风雨声似乎变得遥远了。铁皮的冰冷依旧刺骨,破棉絮的霉味依旧难闻。但这一刻,这个摇摇欲坠的垃圾堆里的角落,却仿佛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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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的世界没有光,只有声音、气息和指尖下的形状。他像一张空白的纸,而我,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竟成了他感知这个混沌世界的唯一桥梁。
姐姐,
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腕,小脸仰着,风……是什么样子
我顿住了。风那不过是掠过皮肤的温度变化,是穿过缝隙的呜咽,是卷起尘土和垃圾的无形力量。一个工具,一种环境因素,仅此而已。但看着他空洞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我搜肠刮肚,试图挤出描述:它……看不见。冷的时候刮脸,热的时候像……蒸笼边的气。
词句干瘪得如同贫民窟龟裂的土地。
我拉起他的手,伸向棚子入口。一阵裹挟着雨腥气的风猛地灌入,吹动他枯草般的头发。感觉到了吗这就是风。
他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起来:凉凉的!它在跑!在推我的手!
他咯咯地笑着,小手在风里徒劳地抓握着,仿佛想留住那无形的访客。那纯粹的笑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
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一只误入铁皮棚、拖着沉重甲壳的蟑螂窸窣爬过地面。小光立刻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声响,紧张地抓紧我:姐姐!什么在动
我沉默地捏起那只肮脏的虫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只拼命挣扎的虫子轻轻放在他摊开的小小掌心里。冰凉的、多足蠕动的触感让他惊叫一声,小手猛地一抖,虫子掉落在泥地上,仓皇逃窜。
啊!它……它好多脚!会动!
小光惊魂未定,小手在衣服上使劲蹭着。
虫子,
我言简意赅,很脏,离远点。
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
小光安静了一会儿,空洞的眼睛望着虫子逃走的方向(尽管他并不知道方向),忽然小声问:它……它也怕冷吗它妈妈……找不见它,会不会急呀
我喉咙一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虫子妈妈这种属于正常孩童的天真联想,对我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宇宙的呓语。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声音干涩。
日子在饥饿、寒冷和小光永不停歇的为什么中艰难滑行。他对我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尤其是我身上那些无法磨灭的印记。
一次,他摸索着给我递半块捡来的饼干时,小手无意间蹭过我的手臂。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沿着我小臂外侧一道凸起的、蜈蚣般狰狞的长疤,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那是在一次近身格斗中留下的记念,深可见骨。
姐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好长……好硬……还疼吗
不疼。
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小小的手指固执地按住。
他的指尖继续移动,带着一种盲人特有的敏锐,滑过我的指关节,那里布满了细碎的、愈合后又反复撕裂留下的硬茧。他摸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字的书。然后是他的小手覆盖住我的手掌,感受着那远超寻常女性的、粗粝如砂纸的掌心。
他沉默了很久,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努力理解指尖下传递出的无声故事。最后,他抬起脸,空洞的眼睛望着我,用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某种奇异笃定的语气,清晰地说:
姐姐……你的手,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别人的手,是……是软的,温的。你的手……像石头,像……我摸过的铁栏杆,冷冷的,硬硬的,好多……好多山。
他用山来形容那些疤痕和老茧。
他摸索着,两只小手努力地、笨拙地包裹住我那只布满山峦的手,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它。但是姐姐,
他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我知道,你的心……是软的!是暖的!像……像太阳晒过的棉花!
像太阳晒过的棉花……
我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盯住我们交叠的手。他小小的、冻得发红的手,覆盖在我那只沾满洗不净的污垢和看不见的血腥的手上。棚顶漏下的冰冷雨滴,一滴,砸在我的手背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我用力地、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一股滚烫的洪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眼前的堤坝,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那破败的铁皮和垃圾堆。泪水滚烫,顺着冰冷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我和他交握的手上,也滴落在他枯草般的头发上。
姐姐
小光感觉到了水滴,茫然地仰起小脸,下雨了吗漏……漏雨了
他伸出小手,慌乱地想替我擦掉脸上的雨水。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几乎是痉挛般地,回握住了他那双试图为我擦泪的小手。喉咙里像堵着烧红的烙铁,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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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的冬天,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怪物,每一次呼吸都喷吐着刺骨的寒霜。风不再是呜咽,而是尖啸着,如同无数把钝刀刮过锈蚀的铁皮棚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寒意无孔不入,穿透每一道缝隙,钻进骨髓里。角落里那堆破棉絮,早已失去了最后一点可怜的暖意,变得和冰块一样冷硬。
小光蜷缩成一团,紧紧贴着我,小小的身体像一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枯叶。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而费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令人揪心的嘶鸣。冰冷的手指紧紧攥着我同样冰冷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冷……姐姐……好冷……
他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凝着细微的霜花,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带着哭腔。他瘦小的身体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炭,那温度透过薄薄的破布衣料灼烫着我的皮肤。
高烧!在这缺医少药、连口热水都难得的地方,这几乎就是死神的请柬。恐惧,一种久违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心脏。我看着他烧得通红的小脸,听着他痛苦的呻吟,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恐慌。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杀人技艺、潜伏技巧,在病魔面前一文不值。
等着。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急促。我猛地站起身,扯下身上那件相对厚实些、也是唯一一件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小光身上,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只露出一张滚烫的小脸。
铁皮棚外是地狱般的寒夜。狂风卷着冰粒子,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就能带走皮肤的温度。我咬紧牙关,冲了出去。
目标:贫民窟深处,那个脾气暴躁、据说懂点草药的老瘸子。他住在垃圾山另一头,平时需要用食物或值点钱的小玩意才能换到他那些黑乎乎的药粉。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骨子里的凶性。
寒风像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单薄的衣衫,扎进皮肉,直抵骨髓。每一步踏在冻硬的泥地上,都像踩在刀锋上。视野被狂舞的雪沫模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吞咽冰碴。我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
记忆中的路线在风雪中变得模糊不清。深一脚浅一脚,几次被冻硬的垃圾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闷响。手掌在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瞬间被冻成冰。我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狂奔。小光烧红的脸、痛苦的呻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
终于,那扇歪歪斜斜、用破木板钉成的门出现在风雪中。我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砸门,拳头砸在朽木上发出空洞的砰砰声。
谁!找死啊!
门内传来老瘸子沙哑暴躁的吼声。
药!
我嘶吼着,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孩子!快死了!高烧!
门拉开一条缝,露出老瘸子那张沟壑纵横、写满不耐烦的脸。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这个雪人,尤其是我空空如也、沾着泥泞和血迹的手。
滚!没东西换,别来烦老子!冻死鬼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他啐了一口,就要关门。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我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左手闪电般伸出,卡在门缝里!右手五指如铁钳,瞬间扼住了老瘸子的咽喉!动作快如鬼魅,带着血蔷薇时代特有的、一击必杀的狠厉!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老瘸子的眼睛猛地瞪圆,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我此刻狰狞如恶鬼的脸——被冻得青紫,头发眉毛结满白霜,眼神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凶光,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狼。
药!
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血腥气,给我退烧药!否则……
扼住他咽喉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瘸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憋得通红。他惊恐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浑身煞气的女人,下一刻就会捏碎他的喉骨。
给……给你!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筛糠般抖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油纸包,颤抖着递出来。
我一把夺过,扼住他咽喉的手猛地松开。老瘸子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我甚至没多看他一眼,捏紧那个小小的油纸包,转身冲回风雪中。
回程的路更加艰难。身体的热量在急速流失,双腿如同灌了铅。风雪更大了,几乎辨不清方向。膝盖和手掌的伤口在低温下麻木地刺痛着。我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小光在等我!
当我终于跌跌撞撞冲回那摇摇欲坠的铁皮棚时,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小光蜷缩在破棉絮里,烧得迷迷糊糊,小小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我扑到他身边,抖着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些灰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粉末。没有水,只有角落里破碗里一点浑浊的、带着冰碴的脏水。我毫不犹豫地用手指挖出一大块药粉,混进那点冰水里,搅成糊状。
小光!张嘴!
我扶起他滚烫的小身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焦急。
他迷迷糊糊地张开嘴,苦涩的药糊被强行喂了进去。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皱成一团,本能地想抗拒那可怕的苦味。我强硬地固定住他的头,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吐出来。
咽下去!快!
我的声音近乎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刻,我不是什么血蔷薇,只是一个不惜一切代价要留住怀中这点微光的疯子。
药效似乎没那么快。小光依旧烧得滚烫,痛苦地呻吟着,小小的身体时而紧绷,时而抽搐。冰冷的棚子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喘息和我沉重的心跳。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身体尽可能包裹住他。一只手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滚烫的小手。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怀里那滚烫的温度似乎开始一点点退却。小光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不再那么急促痛苦,身体也不再剧烈地颤抖。他像一只终于熬过暴风雨的雏鸟,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只是小手依旧死死攥着我的手指。
我低头看着他苍白但呼吸平稳的小脸,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我靠在冰冷的铁皮墙上,紧紧抱着怀里终于安稳下来的小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棚外,风雪依旧在肆虐,发出凄厉的呼号。但在这个冰冷的角落,两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却因为彼此的依靠,在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搏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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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连贫民窟那些惯常在夜间翻找食物的野狗都销声匿迹,只剩下风在铁皮和垃圾堆间穿梭,发出空洞的呜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奏响哀乐。
小光睡得很不安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破棉絮里,即使在睡梦中,小手也紧紧攥着我的一片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我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眼睛在浓稠的黑暗中睁着,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警觉如同冰冷的电流,在我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窜动。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前奏。
来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致命寒意的气流,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舔舐过铁皮棚入口那破败的缝隙。那是顶级猎食者靠近时特有的气息,是我曾在无数次任务中散发出的、也无数次感知过的——同类的气息。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我猛地将沉睡的小光整个搂进怀里,用身体将他严严实实地挡住,同时像一尊凝固的石像,向后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将自己和怀里的孩子最大程度地融入棚子最深的阴影之中。呼吸被压到最低,心跳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棚外,死寂持续了大约十秒。这十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哗啦——!
一声爆裂的巨响骤然撕裂死寂!入口处那块本就摇摇欲坠、锈蚀不堪的铁皮,如同纸片般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整个撕扯下来!扭曲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重重砸在棚内的泥地上,溅起一片冰冷的尘土。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一道强力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审判之矛,带着无情的冰冷,粗暴地扫过棚内每一个角落!光柱所过之处,飞舞的尘埃、破败的垃圾、角落里的破棉絮……一切都无所遁形。最终,那冰冷刺眼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灯,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我和我怀里的小光身上!
光柱的中心,站着一个人。黑色战术服完美地融入棚外的黑暗,只有一张脸暴露在手电筒自身反射的微光下——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冷硬线条,鹰隼般锐利无情的眼睛,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
代号,夜枭。组织里最顶尖的清道夫,也是……我昔日的教官和搭档。
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我和我怀中那个因强光刺激和巨响而惊醒、正瑟瑟发抖、茫然地伸出小手摸索的盲眼孩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评估目标价值的绝对冰冷。
血蔷薇,
夜枭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带着金属的质感,躲猫猫的游戏,结束了。
他的视线扫过小光,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碾碎的垃圾,处理掉这个累赘。跟我回去,接受审判,或者……彻底清理。
他微微侧头,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目标确认。准备……
就在他吐出清理二字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逃离,不是躲避。是进攻!
沉寂了太久的杀戮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压抑在灵魂深处、被小光一点点捂暖的凶性,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组织,而是为了守护!
我抱着小光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身体却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弹出!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棚内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生锈废弃的金属零件,其中一根断裂的、一端带着尖锐茬口的锈蚀水管!
夜枭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进攻,更没料到我会带着一个累赘扑向武器。他的动作慢了极其微小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零件堆中闪电般掠过,精准地抓住了那根带着死亡锋锐的断水管!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一个极其流畅、带着原始野性的旋身!手臂肌肉贲张,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灌注到那根锈蚀的凶器之上!
呜——!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断水管带着千钧之力,化作一道致命的灰影,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夜枭握着手电筒、暴露在前的右手手腕!角度刁钻,狠辣无比!目标是废掉他的武器和主要攻击手!
夜枭反应极快,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缩手!嗤啦!尖锐的锈铁擦着他的战术服袖口划过,带起一溜细微的火星和布料撕裂的声响!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铁皮墙上,滚落在地,光柱歪斜地指向地面,棚内光线顿时变得昏暗摇曳。
找死!
夜枭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低吼一声。他彻底放弃了活捉的打算。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我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掷出水管的同时,抱着小光的左手已经用力将他小小的身体向棚子最深处、相对安全的角落猛地一推!趴下!别动!
声音嘶哑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乎在推开小光的同一刹那,夜枭腰间的配枪已经拔出!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带着冰冷的杀意,稳稳地指向了角落里那个刚刚被我推开、正惊恐地摸索着想爬起来的弱小身影!
不——!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那不是语言,是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凄厉哀鸣!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比思维快了百倍!所有的技巧、所有的算计在瞬间被最原始的本能取代——保护他!哪怕用身体去挡!
我像一道绝望的闪电,用尽毕生的力气,猛地向小光扑去!用自己的整个后背,迎向那即将喷吐死亡的枪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的身体即将挡在小光面前的瞬间,夜枭的眼神骤然一变!那是一种混合了惊愕、难以置信和一丝极其罕见的、被冒犯的暴怒的眼神!他的枪口,在最后一微秒,极其诡异地、硬生生地向上抬高了寸许!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铁皮棚内轰然炸响!巨大的回音震得人耳膜刺痛!
炽热的、带着硝烟气息的弹头,几乎是贴着我的头顶发梢呼啸而过!砰的一声闷响,狠狠凿进我身后的铁皮墙,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巨大的冲击和气浪让我扑倒的动作失去了平衡,抱着小光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尘土飞扬。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死死盯住夜枭,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守护幼崽的母兽。
夜枭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我们,但他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他的眼神死死锁定在我的脸上,又猛地扫过我怀中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死死抓住我衣襟的小光,仿佛看到了什么最荒谬、最不可理喻的景象。
你……
夜枭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扭曲,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垃圾……用身体挡枪!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在我和小光之间反复切割,最后定格在我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口。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陌生的情绪——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是信仰被颠覆的愤怒,是深深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某种纯粹之物灼伤的刺痛
血蔷薇……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喃喃,枪口却依旧没有放下,组织最锋利的刀……最冷酷的机器……你竟然……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心中那滔天的惊涛骇浪。他的眼神重新凝聚,杀意再次翻涌上来,枪口微微移动,这一次,无比精准地锁定了我怀中小光的眉心!那眼神,是要彻底摧毁这让他感到失控和污染的源头!
他必须死!你……跟我回去!接受净化!否则……
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冰冷的宣告如同死神的最终判决。
我护着怀里的小光,像一座沉默的山峦,挡在他与死亡的枪口之间。身体依旧保持着扑倒时的姿态,沾满了冰冷的泥土和铁皮锈屑,狼狈不堪。但我的脊梁挺得笔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穿透棚内昏暗摇曳的光线,直直迎上夜枭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脸上的泥污和血迹掩盖不了我的神情——那不是血蔷薇执行任务时的绝对冰冷,也不是被逼入绝境的疯狂,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尘埃落定、斩断所有过往的平静。
我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炼过的钢铁,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夜枭那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上:
你们弄错了一件事。
我顿了顿,目光没有一丝闪躲,直视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也直视着夜枭眼中那难以置信的惊涛。
血蔷薇……
我清晰地吐出那个曾经代表死亡和荣耀的代号,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早就死了。
夜枭的瞳孔猛地收缩!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我的目光微微垂下,落在怀里那张因极度恐惧而苍白、却依旧固执地用小手指紧紧攥着我衣襟的小脸上。小光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我,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但他没有哭喊,只是死死地抓着我,仿佛那是他全部的世界。
看着这张小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冲破了所有的冰冷和恐惧。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挑衅,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和……归属。
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重量,回荡在弥漫着硝烟味的铁皮棚内:
现在站在这里的……
我的手臂收拢,将怀里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护住,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只是小光的姐姐。
话音落下的瞬间,夜枭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是一种信仰崩塌、世界观粉碎的空白。震惊、暴怒、困惑、甚至一丝荒谬的恐惧……无数种情绪在他脸上疯狂交织、扭曲,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我,又看看我怀里那个被他视为垃圾的盲眼孩子,握着枪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