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逃婚的恶毒姐姐,嫁给了传说中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冲喜。
新婚夜。
他咳得撕心裂肺。
我表面担忧,内心疯狂吐槽:
【装,接着装。】
【全京城谁不知道你想弄死我全家。】
他咳得更厉害了。
一口血喷我脸上,微弱地说:
【扶我……起来。】
我心里冷笑:
【碰瓷】
【想让我背锅】
【门都没有!】
下一秒,我被他猛地拽进怀里。
他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继续骂,别停,】
【你的心声……】
【能给我续命。】
1
我叫沈朝雨。
是个笑话。
京城最大的笑话。
我代替逃婚的嫡姐沈月,嫁给了传说中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
——镇国公世子,顾长渊。
大红的喜烛在眼前跳跃,将满室的喜庆映照得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而我,就是那个活人祭品。
咳……
咳咳咳……
身侧,我那名义上的夫君,顾长渊,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声音嘶心裂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
我连忙转过头。
装出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
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背:
世子,你怎么样
【装,接着装。】
【奥斯卡影帝都没你敬业。】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全京城谁不知道你镇国公府想借我爹的手,除掉太子。】
【现在太子没除掉,倒把我这个无辜小庶女给搭进来了。】
【我爹为了攀附权贵,把亲女儿送进火坑。】
【你为了钓鱼。】
【心安理得地娶个冲喜新娘。】
【你们这些上位者,心都是黑的吧】
咳咳……
咳得更厉害了!
顾长渊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俊美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我表面上急得快要哭出来,手忙脚乱地要去给他倒水。
【别啊。】
【可千万别现在就死了。】
【你要是死在新婚夜。】
【我沈朝雨就不是京城笑话了。】
【而是移动的活棺材板。】
【走到哪儿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了,你要真这么体弱。】
【我那野心勃勃的嫡姐沈月会哭着喊着要嫁你】
【她可是奔着世子妃乃至未来的国公夫人的位置去的。】
【要不是太子私下许诺她将来立她为后。】
【她才不会傻到连夜逃婚。】
【所以你这病,八成是装的。】
【目的嘛……】
【就是为了引出想让你死的人。】
【而我,就是你摆在明面上的靶子。】
【对吧】
我心里正分析得头头是道。
顾长渊的咳嗽却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
他撑着床榻,艰难地抬起头。
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看向我。
烛光下,他的睫毛长得惊人,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噗——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病态的美感,一口温热的血就结结实实地喷在了我的脸上。
腥甜的气味瞬间炸开。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我伸出手。
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扶我……
起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无边的怒火和冷笑在我心中炸开。
【碰瓷】
【这是想碰瓷我】
【可以啊顾长渊。】
【算盘打得我在棺材里都听见了。】
【新婚夜世子咳血暴毙。】
【新娘子难辞其咎。】
【到时候我爹为了撇清关系。】
【肯定会把我推出去顶罪。】
【我一个小小的庶女。】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让我背锅】
【门都没有!】
【窗户也给你焊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眼看着他伸向我的、骨节分明却沾着血的手。
下一秒,那只看似无力的手却猛地发力。
以一种与他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力道,将我狠狠拽了过去。
我一声惊呼。
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
一股清冽的冷香混杂着血腥味,将我瞬间包裹。
他的胸膛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孱弱,反而坚实有力。
你想干什么!
我惊怒交加,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却用手臂将我死死箍住。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上,痒得我一阵战栗。
然后,他贴着我的耳朵,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嘶哑却带着一丝诡异满足感的声音,低语道:
继续。
我愣住了:
什么
继续骂,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别停。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然后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你的心声……
能给我续命。
2
我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
他……
能听到我的心声
这比他新婚夜暴毙更让我感到惊悚。
我僵在他怀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吐槽……
那些对他的揣测和辱骂……
他全都听见了
【完蛋了完蛋了。】
【这下不是背锅的问题了。】
【是直接要被灭口了。】
我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感觉箍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顾长渊在我耳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旅人。
他的体温,似乎也比刚才高了一些。
我猛然惊醒。
他说,我的心声能给他续命。
也就是说。
我刚刚那些充满怨气和恶意的吐槽,对他而言……
是大补之物
这是什么离谱的续命方式
靠吸收别人的负面情绪活着
【变态啊!】
【难怪你一副要死的样子。】
【京城里的人哪个不是对你镇国公世子又敬又畏。】
【谁敢在心里骂你】
【你这怕不是要被活活饿死了吧】
我的吐槽之魂再次熊熊燃烧。
嗯……
顾长渊又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原本苍白如纸的嘴唇,竟然泛起了一丝血色。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一只找到了暖炉的猫,懒洋洋地靠在我身上。
还真是!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所以,他刚刚咳得那么厉害,甚至吐血,不是装的。
而是真的快不行了
然后我的出现。
我心里那源源不断的怨气,像一剂强心针,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沈朝雨。
尚书府里最不起眼、最受欺负的庶女。
积攒了十六年的怨气,竟然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救命良药
这世界真是癫得可以。
世子,你……
我尝试着开口,想确认这个荒唐的猜测。
闭嘴。
他冷声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用你想的,别说出来。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干脆调整了一下。
将我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闭上了眼睛。
一副准备安然入睡的模样。
【……】
【不是,大哥!】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这算怎么回事】
【把我当抱枕了】
【还是当移动充电宝了】
【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不是你的续命丹药!】
【虽然这婚事我不愿意!】
【但我好歹也是个人!】
【不是个物件!】
【还有,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
【听我心声听得爽,还不让我说话了】
【我这嘴是长来当摆设的吗】
我气得在心里疯狂输出。
简直要把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批判个遍。
而我怀里的这个男人,呼吸越来越平稳。
原本冰冷的身体也逐渐回暖,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敲打在我的胸口。
他真的……
在靠我的怨气好转。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从今天起,你就睡在这里。
我一愣,下意识地想反驳。
【睡这里】
【睡你床上】
【凭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哦不对!】
【我们是夫妻。】
【可我不想跟你睡啊!】
【谁知道你半夜会不会又搞什么幺蛾子!】
嗯,就凭你能让我睡个好觉。
他仿佛能精准捕捉到我心里的每一个字眼,慢悠悠地回答。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
你的家人,我会让他们安然无恙。
这是……
威胁
用我那薄情寡义的爹娘和祖母来威胁我
虽然他们对我毫无亲情可言,但血脉之亲终究无法割舍。
如果因为我,尚书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恐怕一辈子都难安。
【卑鄙!】
【无耻!】
【你这个靠吸人怨气为生的怪物!】
【除了威胁还会干什么】
【有本事堂堂正正地来啊!】
【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嗯,很悦耳。
他似乎对我的辱骂非常满意,甚至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继续。
骂得越难听越好。
最好……
能让你自己都气得发抖。
我:
……
我活了十六年。
第一次见到有人求着被骂的。
而且还是这么变态的要求。
这个夜晚,我被迫当了一整晚的怨气制造机。
我躺在他身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
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将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委屈、见过的所有不公、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通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尽数加诸于身旁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似乎非常享受。
一夜安眠,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而我,却睁着疲惫的眼睛,直到天色泛白。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顾长渊睁开了眼。
那双凤眸里一片清明。
丝毫不见昨夜的病弱和脆弱。
他坐起身,瞥了一眼旁边双眼通红、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我。
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以后,白天离我三尺之外。
晚上,睡到我身边来。
他丢下这句话,便起身下床。
自顾自地穿衣洗漱,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哪里还有半分病秧子的模样。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好家伙!】
【这是把我当夜间特供的药了】
【用完就扔】
【白天还要保持距离】
【你以为你是谁】
【皇帝吗】
【还搞两副面孔!】
我心里正愤愤不平。
已经穿戴整齐的顾长渊忽然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我。
记住。
在人前,我依旧是那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
而你。
是即将守寡的、忧心忡忡的世子妃。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
俊美的脸庞在我眼前放大,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演得好,尚书府相安无事。
演砸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敢搅黄他的计划,他会毫不犹豫地让我全家陪葬。
这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
我嫁的不是一个病秧子。
而是一头披着病弱外衣的、嗜血的恶狼。
而我。
就是被他叼在嘴里的那块肉。
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念之间。
3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上了一种极其割裂的生活。
白天。
我是镇国公府里最尽职尽责的世子妃。
顾长渊会准时准点地发病。
不是咳嗽就是眩晕。
有时候还会脸色煞白地倒在花园里。
引得府中下人一阵鸡飞狗跳。
而我。
则需要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担忧、焦急和无助。
扶着他,给他喂药。
哭红双眼。
将一个为夫君身体忧心忡忡的痴情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同情,逐渐变成了敬佩。
只有我自己知道。
每当扶着他那看似孱弱的身体时,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今天的剧本是散步晕倒吗】
【顾长渊!】
【你上辈子是学表演的吧】
【这柔弱无骨的身段。】
【这恰到好处的喘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妹妹魂穿了呢。】
【真想一脚把你踹进池塘里。】
【看看你这病秧子会不会游泳。】
而顾长渊……
总会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给我一个继续,别停的鼓励。
他的身体,也在我日复一日的怨气投喂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虽然白天他依旧在演戏。
但到了晚上,他身上的那股死气沉沉的病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再需要我整夜整夜地在心里骂他。
只需要我在他身边。
那些积压在我心底的、挥之不散的怨念,就足以让他安稳入睡。
我开始尝试着去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怨气可以救他
这天夜里。
他处理完书房的事务,回到卧房。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卸发簪。
假装没看见他。
【哼,大忙人回来了】
【怎么。】
【今天不去院子里cosplay病美人了】
【是不是觉得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可以休息一天了】
他径直走到我身后,从镜子里看着我。
明日,你母亲会来看你。
他忽然开口。
我拆发簪的手一顿。
母亲
是我的生母,赵姨娘。
自从我被当成牺牲品嫁过来,尚书府就再也没人提起过她。
我爹和我那好祖母,生怕我这个不祥的庶女,会连累他们。
【她来看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肯定是沈月那个贱人又作什么妖了。】
【让她来当说客的吧】
我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尖锐的刺痛和愤怒。
赵姨娘性子懦弱,一生都活在父亲和祖母的掌控之下。
她来看我,绝不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关心。
看来。
你对她的怨气,比对你父亲的还深。
顾长渊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我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与他对视。
【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的家事!】
【你这个吸血鬼!】
【难道还想尝尝不同口味的怨气吗】
他似乎被我心里的话逗笑了。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稍纵即逝。
你的怨气,很特别。
他伸手。
拿起我刚刚卸下的一支珠钗,在指尖把玩着,
我中的是一种奇毒,名为‘离恨’。
中毒者,心脉日衰,情志枯竭。
最终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为一滩枯骨。
我的心猛地一跳。
离恨……
这名字听起来就歹毒无比。
此毒无药可解。
唯一的压制之法。
便是引至纯的‘怨气’入体。
以毒攻毒。
他看着镜中的我,眼神深邃,
而你,沈朝雨。
你就像是为这‘离恨’毒量身定做的解药。
你常年被家族虐待。
被嫡母欺压,被生母抛弃。
你心中的怨恨,早已深入骨髓。
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
所以,你的心声。
对我而言,是最好的良药。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
将我血淋淋的过往剖开,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我浑身冰冷,捏紧了拳头。
所以,我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
在我这里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在他那里,却是救命的甘泉。
何其讽刺!
【所以,你早就知道】
【你在娶我之前,就调查过我】
【知道我是一个完美的药人】
我心里翻江倒海。
一股被算计、被利用的屈辱感冲上头顶。
是。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整个京城。
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解药’。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怎么
觉得委屈
他俯下身,靠得更近了些。
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你想不想报复回去
把你受过的所有委屈。
都加倍奉还给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
我猛地抬眼,死死地盯着他。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
做我唯一的‘解药’,
他薄唇轻启,吐出魔鬼般的低语,
我可以帮你,毁了整个尚书府。
4
毁了整个尚书府。
顾长渊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在我心头盘旋。
我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
我恨尚书府。
恨那里每一个人虚伪的嘴脸。
我恨我父亲的冷漠无情。
恨祖母的尖酸刻薄。
恨嫡母的笑里藏刀。
甚至……
恨我生母的懦弱无能。
如果能亲眼看着那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分崩离析。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想利用我当解药。】
【我也想利用你当屠刀。】
【顾长渊,我们俩,倒是天生一对的相互利用。】
我心里冷笑着,表面却一片平静。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识时务。
直起身子,淡淡道:
明天,好好招待你的母亲。
第二天,赵姨娘果然来了。
她被下人引到我的院子里。
看着满院的奢华和伺候我的众多丫鬟,眼神里充满了局促和艳羡。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头上的银簪也有些发乌,与这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格格不入。
朝雨……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端坐在主位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却早已竖起了尖刺。
【来了来了,她要开口了。】
【让我猜猜,第一句会说什么】
【是哭诉她在府里过得不好。】
【还是替沈月那个白眼狼求情】
果然,赵姨娘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朝雨,我的儿……
是娘对不起你……
【呵,鳄鱼的眼泪。】
【当初祖母要把我塞进喜轿时,你在哪里】
【当初嫡母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时,你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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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倒来演母女情深了。】
我的内心一片冰冷,毫无波澜。
赵姨娘哭诉了半天,见我始终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目的。
朝雨……好孩子……
你姐姐她……
她知道错了。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待她并不好。
她如今在太子府,过得很是艰难。
【哦艰难】
【当初跟着太子连夜私奔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艰难】
【沈月那心比天高的性子,怕是想当太子妃。】
【结果发现太子只是跟她玩玩,根本没想过给她名分吧】
你姐姐说,她还是……
还是心悦世子爷的。
她说她只是一时糊涂……
求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能不能……
能不能在世子爷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
我差点被气笑了。
【让我替她说好话】
【她把我推进火坑,现在发现火坑里有金子。】
【就想回来把我踹出去,自己跳进来】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月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还是觉得我沈朝雨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心中的怒火和怨气,如同沸腾的岩浆,翻涌不休。
而就在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顾长渊由下人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赵姨娘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行礼:
见……
见过世子爷。
顾长渊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我身边。
虚弱地靠在我身上,低声问:
怎么了
谁惹我的世子妃不快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赵姨娘吓得脸色都白了。
我看着她,心中那股翻涌的怨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就是她!】
【这个女人,是我的生母!】
【却为了讨好嫡姐,想让我把夫君让出去!】
【她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
【还有我那个好姐姐沈月。】
【她和太子害我至此,现在还想回来摘桃子!】
【做梦!】
【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的!】
【尚书府!】
【沈月!】
【太子!】
【你们都该死!】
我心中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
靠在我身上的顾长渊,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随即,我感觉到他原本冰凉的手,竟然回温了些许。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
赞许
仿佛在说:骂得好,再多骂点。
他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赵姨娘,然后对身边的管家说:
送客。
以后,尚书府的人,不必再通报了。
赵姨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天的场景,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顾长渊,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看着我被自己的亲人背叛。】
【看着我这可悲的处境。】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颗解药的味道,更好了】
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将我揽入怀中。
不,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只觉得,他们,都该死。
我心中一震。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顾长渊已经抱着我猛地向床内侧一滚!
咻!
一支淬着幽蓝光芒的弩箭,擦着我们刚才躺着的位置,深深地钉入了床柱!
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是刺客!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有人要杀他!】
顾长渊将我护在身下,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如刀,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护卫的打斗声和兵器碰撞声。
我趴在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是谁】
【是太子的人】
【还是……】
【其他想要他死的人】
我忽然意识到,顾长渊这盘棋,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也远比我想象的要危险。
我不是旁观者。
从我嫁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身在局中,成了他引诱敌人上钩的、最显眼的那个诱饵。
猎物,还是猎人
在这一刻,我分不清了。
我只知道,我和顾长渊,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5
刺杀事件之后,镇国公府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
顾长渊依旧每天扮演着他那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角色。
但私下里,他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他似乎没想到,危险会来得这么快,并且是冲着我们两个人来的。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滚下床的时候,那支弩箭的目标,更像是他怀里的我。
是了,杀了解药,他自然也活不长。
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想杀我】
【看来太子和沈月已经等不及了。】
我躺在床上,心里冷笑连连。
【沈月啊沈月,你真是好狠的心。】
【抢走我的心上人,把我推给一个将死之人。】
【现在发现这将死之人是个宝藏。】
【又想杀了我取而代之。】
【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想让你一个人占了】
身旁的顾长渊翻了个身,将我捞进怀里,低声道:
别气坏了身子。
【我气坏了,你不就没药吃了吗】
【假惺惺。】
他没再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
很快,京城里就传出了新的流言。
说镇国公世子顾长渊,自从娶了尚书府的庶女沈朝雨冲喜之后,身体竟一日好过一日。
原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的太医,如今也改了口,说世子爷脉象渐稳,竟有了康复的迹象。
一时间,我这个冲喜新娘,成了京中人人称羡的福星。
连带着,我那薄情的父亲沈尚书,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不少人开始巴结他,想通过他来搭上镇国公府这条大船。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东宫,传到了我那好姐姐沈月的耳朵里。
我能想象得到,当她听到这些传闻时,那张美艳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嫉妒和悔恨交加的表情。
她后悔了。
她一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世子妃之位,选择了前途未卜的太子。
如今,她眼中的病秧子奇迹般康复。
权势日重,而她看中的真龙天子,却因为她的存在而声誉受损,被皇帝多次训诫。
这笔买卖,她亏大了。
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我正陪着顾长渊在花园里散步,演着我们每日的固定戏码。
宫里就来了人,宣我们去参加三日后的秋日宫宴。
传旨的太监脸上堆着笑,话说得十分讨喜:
陛下听闻世子爷身体好转。
龙心大悦,特意嘱咐了。
让您和世子妃务必一同前往。
也让大家伙儿都沾沾世子妃的福气。
【福气】
【我看是鸿门宴吧。】
我心里冷哼。
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羞涩表情,福了福身子。
顾长渊在一旁咳了两声,脸色依旧苍白。
他对着太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送走太监,我扶着顾长渊往回走。
【沈月和太子,肯定会在宫宴上动手。】
我几乎可以肯定。
【他们不敢再派刺客,镇国公府的防卫不是吃素的。】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我身上下手,毁了我的名声。】
【一个名声尽毁的世子妃,是镇国公府的耻辱。】
【到时候,顾长渊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为了平息流言,都必须休了我。】
【只要我被休了。】
【沈月作为我的姐姐。】
【再以替妹赎罪的名义嫁进来。】
【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我越想,思路越清晰,心中的怨气也越发浓烈。
【他们把我当傻子,把顾长渊也当傻子!】
【真以为自己那点小伎俩能瞒天过海】
别急。
顾长渊忽然开口,打断了我心中的愤慨。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斑驳陆离。
你想看的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到时候,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着。
看他们,如何自取其辱。
他的话,让我心中的烦躁莫名地平息了下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把我当解药,虽然利用我,但他似乎……
也给了我一把最锋利的刀。
一把,足以将所有仇人斩于马下的刀。
这三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顾长渊没有再提宫宴的事,只是每晚都需要我用更浓烈的怨气去喂他。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积蓄力量,为了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宫宴当天,我换上了世子妃的朝服,端庄华贵。
顾长渊依旧是一身素色长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们一同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里,我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污蔑我……】
【万一……】
【万一顾长渊为了大局……】
【真的牺牲我怎么办】
我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毕竟,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解药。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顾长渊没有看我,依旧目视前方。
声音平淡无波:
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
【谁……】
【谁怕了!】
【我只是在思考战术!】
【对,战术!】
我嘴硬地在心里反驳。
他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穿过我的耳膜,竟让我莫名地安下心来。
6
皇宫灯火通明,丝竹悦耳,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我和顾长渊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有羡慕,也有……
不加掩饰的嫉妒。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两道最炙热的目光,分别来自太子和我的好姐姐,沈月。
沈月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
她坐在太子身侧,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仿佛我身上这件华美的朝服,本该是属于她的。
太子则是一脸阴郁。
看着被我扶着的、脸色苍白的顾长渊,眼神复杂。
有忌惮,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想来在他眼里,顾长渊就算身体好转,也依旧是个需要靠女人搀扶的病秧子。
我们向皇帝和皇后行了礼,便被引到座位上。
我们的位置,离太子和沈月并不远,正好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宴会开始,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我始终垂着眼,扮演着一个温婉贤淑的世子妃。
时不时地给顾长渊夹菜、倒茶,将担忧和体贴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无聊,什么时候才开场】
【我都快睡着了。】
我内心打了个哈欠。
【沈月那张脸都快绷不住了,看我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我。】
【太子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是心虚还是壮胆呢】
【等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要保持微笑。】
【对,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表演。】
我正吐槽得起劲,忽然感觉身边的顾长渊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抬眼看他,他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但眼神却示意我看向对面。
只见太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朗声道:
父皇,母后,今日儿臣有一事启奏。
来了。
我心头一凛,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皇帝放下酒杯,略带威严地看着他:
哦皇儿有何事
太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月,沈月立刻低下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模样。
太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剑,直直地射向我:
儿臣要弹劾镇国公世子妃,沈朝雨!
德行有亏,秽乱宫闱!
轰——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
【好家伙,一上来就放个大招啊!】
【德行有亏秽乱宫闱】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别说我,整个尚书府都得完蛋!】
我心里虽然惊涛骇浪。
面上却是一片茫然和震惊,仿佛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身边的顾长渊,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仿佛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太子殿下……
此话……咳咳……
是何意
他断断续续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太子冷笑一声:
是何意
沈朝雨,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忘了吗
他转向沈月,语气瞬间变得温柔:
月儿,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月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她站起身,对着皇帝和皇后盈盈一拜,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
臣女……
臣女也是不忍看妹妹一错再错。
更不愿镇国公府的声誉因她而受损。
才……
才斗胆说出实情。
她顿了顿,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我这妹妹……
她……
她在出嫁前,便与府中一名护卫有染。
我们本想将此事压下。
谁知她不知悔改。
嫁入国公府后,竟还与那护卫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高高举起:
这是那护卫写给妹妹的情信。
里面字字句句,皆是露骨情话!
请陛下明察!
大殿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和唾弃的眼神看着我。
【演,接着演。】
【沈月,你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这眼泪,这说辞,简直天衣无缝。】
我心里冷笑。
面上却已是血色尽失,浑身发抖,一副被这惊天丑闻吓傻了的模样。
不……
不是的……
我没有……
我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太子见状,乘胜追击:
父皇,人证物证俱在!
这名护卫,儿臣也已将他拿下。
就在殿外等候传唤!
沈朝雨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实在不配为镇国公世子妃!
请父皇下旨,将她休弃,打入大牢,以正国法,以清门风!
他义正言辞,说得慷慨激昂。
沈月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的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长渊的身上。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自己的妻子被当众揭发与人有染,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镇国公世子。
此刻,他只要点一下头,我就会被立刻拖下去,万劫不复。
我扶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仿佛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我心中一片冰冷,所有的怨气、愤怒、不甘,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长渊,看着吧,这就是你选的解药的下场!】
【你是不是也要为了你的计划。】
【为了镇国公府的颜面。】
【牺牲掉我】
【来啊!】
【只要你一句话,我沈朝雨就认了!】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颗解药。】
【你这病秧子还能活几天!】
【我会在地底下等着你。】
【等着你下来给我陪葬!】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叫嚣,在绝望地嘶吼。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我忽然听到一个冰冷彻骨的、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清晰无比。
【谁敢动我唯一的药。】
【我便让谁全家陪葬。】
7
那个声音,是顾长渊的。
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是……
直接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心声。
我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依旧是一副摇摇欲坠的病容。
但那双垂着的凤眸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我这才惊觉,他不仅能听到我的心声。
他的心声,在我怨气最浓烈的时候,我也能听到!
唯一的药……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唯一的药。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我。
心中那滔天的怨气和绝望,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心声,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顾长渊动了。
他缓缓地推开我扶着他的手,自己站直了身体。
虽然他依旧脸色苍白,但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病弱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太子和沈月身上。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太子殿下,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没有了丝毫虚弱的喘息,
你说我夫人与人私通,证据,就是这封信
太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不错!还有人证!
好。
顾长渊点了点头,他转向皇帝,
恳请陛下,传人证。
并将这封信,交由儿臣一看。
皇帝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
准了。
很快,一个五花大绑、满脸惊恐的男人被拖了上来。
我看清那人的脸,心中冷笑。
【这不是尚书府的护卫张三吗】
【嫡母的远房侄子,】
【平日里狗仗人势,没少欺负下人。】
【看来是被沈月收买了。】
而那封所谓的情信,也被太监呈到了顾长渊手上。
顾长渊接过信,甚至没有打开看。
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张三,淡淡地问:
你说,你与我夫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张三在顾长渊冰冷的注视下,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咬着牙道:
是……是的!
小的……
小的与沈二小姐,情投意合……
是她勾引小的!
情投意合
顾长渊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既然情投意合,那你可知,她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最爱吃什么点心
她手腕上那道疤,又是从何而来
他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张三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我……我……
张三支支吾吾,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沈月见状,急忙开口:
这……
这只能说明他粗心!
不能证明信是假的!
哦是吗
顾长渊晃了晃手中的信,
这封信,是用上好的徽墨,写在极品的玉版宣上。
我倒是很好奇,尚书府一个普通的护卫。
是从哪里弄来这些连寻常官员都用不起的东西
此言一出,太子的脸色也变了。
顾长渊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
而且,这信上的字迹,飘逸俊朗,笔锋有力,隐有大家之风。
敢问这位护卫,你师从何人
竟有如此深厚的书法功底
地上的张三已经面如死灰。
他只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写什么信。
大殿上的众人也都不是傻子。
听到这里,已经品出味来了。
顾长渊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太子身上,声音冰冷如刀:
这字迹,我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与太子殿下平日批阅公文的笔迹。
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轰!
全场再次哗然!
太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厉声喝道:
顾长渊!你休要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将太子殿下近日的笔墨,与这封信对比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顾长渊将那封信扔在地上,仿佛扔掉了一件垃圾。
至于这位护卫,
他看都懒得再看张三一眼,对殿外的禁军道,
拖下去,严加拷问。
是谁指使他污蔑当朝世子妃。
给我一五一十地审出来。
不!不要!
张三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朝着太子和沈月的方向磕头,
太子殿下救我!
沈大小姐救我!
是你们让我这么做的!
是你们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沈月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太子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一拍龙椅,怒吼道: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顾长渊三言两语,就将太子和沈月逼入了绝境。也没想到沈月和太子竟然如此之蠢。陷害人的手段都如此不高明。
他根本不是在辩解,他是在……
宣判。
他当众揭穿了太子和沈月的阴谋,将他们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陛下,
顾长渊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太子殿下,为一己私欲,联合外人,构陷臣妻,意图染指臣的家事。
此举,不仅是羞辱我镇国公府,更是……
在动摇国本!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为国戍边,抛头颅洒热血。
如今,臣身中奇毒,九死一生。
臣的妻子,却要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敢问陛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还有没有公道!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又看了看一身傲骨、眼神冰冷的顾长渊,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
将太子拖下去,禁足东宫。
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将沈月,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将沈尚书,革职查办!
一连三道旨意,雷霆万钧。
我那高高在上的嫡姐。
我那野心勃勃的父亲。
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我看着瘫软在地、被侍卫拖走的沈月。
看着面如死灰、被夺去权柄的太子。
心中涌起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复仇,可以这么简单。
原来,有权有势,真的可以颠倒黑白,掌控生死。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顾长渊。
他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气场全开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虚弱地笑了笑。
然后,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现在,你心里的怨气,是不是……
少了一点
8
尚书府倒了。
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我爹被革职查办,陈年旧账被翻出来。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数罪并罚,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祖母受不住刺激,一病不起。
嫡母想去天牢看沈月,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场惊天动地的宫宴。
人人都说,镇国公世子看着病弱,实则手腕了得,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狠角色。
而我,沈朝雨。
从一个被人耻笑的冲喜新娘,一跃成为了人人敬畏的世子妃。
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夜里,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大仇得报,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怎么不开心
顾长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披着一件外衣,走到我身边坐下。
【开心】
【我该为什么开心】
【为我那个家破人亡的家】
【还是为你这神鬼莫测的手段】
我心里有些烦躁。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毒,快要清了。
我一愣,转头看他。
‘离恨’之毒,靠你的怨气压制,只是权宜之计。
他看着我的眼睛,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想要根除,还需要最后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需要你在瞬间,爆发出此生最强烈的怨气,将我体内的毒素,尽数逼出。
他一字一句道,
那股怨气,必须是……
心如死灰,万念俱焚的怨气。
我听得心头发冷。
心如死灰,万念俱焚……
那是什么样的怨气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怨气,还不够毒】
不够。
他摇了摇头,
你对尚书府的恨,是怨。
但还不够绝望。
我看着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做什么
他要如何,才能让我产生那种……
心如死灰的怨气
接下来的几天,顾长渊变得很奇怪。
他开始频繁地出入书房的一间密室,并且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晚上需要靠我的心声入睡。
他常常一个人枯坐到天明,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
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议论,说世子爷的书房里,供奉着一个牌位。
那是他早逝的亲姐姐,镇国公府的大小姐,顾清漪的牌位。
传闻,顾大小姐才是顾长渊心中唯一的白月光。
是他心底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存在。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当年亲眼目睹了姐姐的惨死。
我听到这些传闻,心里没什么感觉。
【白月光】
【关我什么事。】
【他心里有谁,都和我没关系。】
【我只是他的解药,等他毒清了,我们俩就两清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心底深处,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这天,他将我叫到书房。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递给我一碗药,那药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苦涩味道。
喝了它。
他说。
这是什么
我警惕地看着他。
是让你能更好地成为‘药引’的药。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漠。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药引】
【说得真好听。】
【我沈朝雨,活了十六年,先是尚书府的棋子,后是你顾长渊的解药。】
【我究竟算什么】
我没有犹豫,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看着我喝下药,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就是他说的,根除毒素的日子。
那天晚上,月色很沉,像染了墨。
他带我去了那间密室。
密室里,果然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爱姐顾清漪之位。
牌位前,点着长明灯,青烟袅袅。
顾长渊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牌位前,身影萧索。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
沈朝雨,
他缓缓开口,
你可知,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说话。
她也是中了‘离恨’之毒。
下毒的人,就是想看我们顾家断子绝孙。
他的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我查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查到了那个人是谁。
但是,我没有证据。
所以,今晚,我要设一个局,引他出来。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要让他相信,我找到了根除‘离恨’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需要……
牺牲掉我的‘解药’。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我心里。
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我为了给我姐姐报仇,不惜亲手杀了你。
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放松警惕,自己走出来。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牺牲我
设局杀我,来引出真凶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男人。
这个靠我的怨气续命的男人。
这个曾在我耳边说我是他唯一的药的男人。
原来,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
原来,所谓的唯一,只是因为我药效最好。
原来,在我和他那死去的白月光姐姐之间。
我永远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一个。
他缓缓地从墙上,抽出了一把剑。
剑身如雪,寒光凛冽。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沈朝雨,为了清漪,我只能……
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那么冷,那么无情。
我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对我拔剑相向。
那一瞬间,尚书府十六年的委屈,被当成棋子的屈辱,被至亲背叛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涌上了心头。
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天而起。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顾长渊,你好狠的心!】
【我祝你,生生世世,永失所爱,孤独终老!】
【我诅咒你,和我一样,尝遍这世间所有的背叛和绝望!】
心如死灰,万念俱焚。
就在我闭上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声暴喝。
渊儿,住手!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密室的门被推开。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来人。
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备受敬重,常年礼佛的贤王。
他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顾长渊:
渊儿,不可!
为了一个死人,再害一条无辜的性命!
你姐姐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顾长渊握着剑,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皇叔,您终于肯出来了。
贤王一愣。
下一秒,顾长渊手腕一转。
那本该刺向我的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调转方向,反手一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贤王的胸膛!
噗——
鲜血喷涌。
贤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他:
你……你……
当年给我姐姐下毒,后来又给我下毒的人,就是你吧,我亲爱的好皇叔。
顾长渊的声音,冷得像地狱里的寒冰,
你以为,我今晚设这个局,是为了你吗
他看了一眼已经呆住的我,缓缓道:
我是为了她。
为了让她,爆发出最强的怨气。
好引你这条老狐狸,从洞里出来。
说完,他看也不看倒下去的贤王。
快步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唯一的一颗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是唯一的解药。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碗药,是激发你怨气的引子。
但也会伤你的心脉。
吃了它,就没事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切……
都是局
连我的心死,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9
幕后黑手伏法了。
贤王做梦也想不到,他自以为是的慈爱伪装,早已被顾长渊看穿。
他更想不到,顾长渊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将他引出来。
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用我濒死的绝望做药引。
赌的,就是贤王看到大仇得报、心腹大患将除时的那份得意忘形。
顾长渊赌赢了。
贤王多年来暗中培植势力,意图谋反的证据,也从他的王府里被悉数搜出。
皇帝震怒,下令抄家灭族。
一场牵连甚广的皇家丑闻,就此落下帷幕。
而我,在吞下那颗解药后,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尚书府,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小院子。
嫡母的辱骂,下人的白眼,生母的眼泪,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然后,画面一转,我看到了大红的喜轿,看到了顾长渊那张苍白病弱的脸。
看到了他在宫宴上,将太子和沈月逼入绝境时的冰冷与强大。
最后,画面定格在密室里,他举着剑,对我说委屈你了时,那双决绝又痛苦的眼睛。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眸。
顾长渊就守在我床边,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镇国公世子的风采。
见我醒来,他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朝雨,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一片空白。
那些曾经汹涌澎湃的怨气,那些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诅咒,在此刻,竟然都消失了。
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
【不装病了】
我尝试着在心里吐槽,却发现,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内心的平静,握着我的手,微微一僵。
毒……已经解了。
他低声说,
我体内的‘离恨’,在你心死的那个瞬间,被你的怨气尽数冲刷干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以怨气为引,冲刷奇毒,稍有不慎,就是经脉尽断,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用自己的命,和我一同,下了一场豪赌。
对不起。
他看着我,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我利用了你,算计了你,甚至……
让你经历了那样的绝望。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朝雨,你骂我吧。
他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脸上,
像以前一样,在心里骂我,怎么骂都行。
求你……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以前,他求我骂他,是为了续命。
现在,他求我骂他,是为了什么
确认我还是那个沈朝雨吗
我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水。
我开口,声音因为久不说话而有些沙哑。
他愣了一下,立刻手忙脚乱地去给我倒水,喂我喝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慢慢恢复。
顾长渊遣散了府中大部分的下人,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我。
喂我吃饭,给我擦身,甚至连我换下的衣物,他都亲手去洗。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爷。
倒像是个笨手笨脚的、想极力讨好主人的仆人。
他不说,我也不问。
我们就这样,诡异又平静地相处着。
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因为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怨,没有恨,自然,也没有爱。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中的光芒,一天比一天黯淡。
这天,我身体好些了,能下床走动。
推开卧房的门,却看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
是顾长渊。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身姿挺拔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堆账册和地契。
看到我出来,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神情却无比郑重。
朝雨。
他膝行几步,来到我面前,将手里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高高举起。
里面,是镇国公府的帅印。
这是顾家的一切。
兵权,家产,所有的一切。
以前,我算计你,利用你,让你受尽委屈。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
以前,我靠你的怨气活。
以后……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像是在立下血誓。
我想听你的爱意活着。
我看着这个曾让我恨之入骨,也曾让我心如死灰的男人。
看着他跪在我面前,奉上他所有的一切,只为求我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意。
我的内心,第一次吐槽不出来,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我知道,我与他之间,那些靠怨气维系的、扭曲的拉扯,已经结束了。
而一种全新的、更加磨人的拉扯,才刚刚开始。
10
我没有接受顾长渊奉上的一切。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
起来吧,地上凉。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
我的人生,似乎从被他算计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如今漩涡平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靠岸。
我回了一趟尚书府。
曾经门庭若市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蛛网遍结。
我找到了赵姨娘。
她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靠做些针线活度日,看起来比以前更苍老了。
看到我,她没有哭,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包点心,说:
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
我接过来,没有吃。
我问她:
你恨我吗
她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哀:
我不恨你。
我只恨我自己,太懦弱。
朝雨,你比我强。
那一刻,我心中对她最后的一丝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是啊,她只是个可怜人。
在一个吃人的家族里,懦弱,就是她的原罪。
我留下一些银两,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有些结,解开了,也就那么回事。
回到国公府,顾长渊依旧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做什么,他都看着。
我吃饭,他给我布菜。我看书,他给我烹茶。
他不说话。
只是用那双盛满了小心翼翼和祈求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
我心里依旧一片平静。
没有怨气,就无法产生心声。
没有心声,他就像一个失去了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再也无法窥探我的内心。
这让他感到恐慌。
他开始用一种笨拙的方式,试图让我开心。
他会买来京城里最时兴的话本子,在我看书的时候,偷偷塞到我手边。
他会亲自下厨,做出一桌子奇形怪状、味道一言难尽的菜肴,然后期待地看着我。
他甚至……
会学着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在我散步的时候,突然从树后面跳出来,送我一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摘来的野花。
每一次,我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说谢谢,或者辛苦了。
我的平静,成了对他最残忍的凌迟。
这天夜里,我睡得正沉,忽然感觉身边有人。
我睁开眼,就看到顾长渊坐在我床边,借着月光,痴痴地看着我。
吵醒你了
他声音很轻。
我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问:
朝雨,你要怎么样……
才能再看我一眼
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
他怀念那个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却又生机勃勃的我。
而不是现在这个,宛如一具精致人偶的我。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掌控一切、算无遗策的男人,如今却在我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心中那潭死水,似乎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顾长渊,你是不是贱】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我看到顾长渊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黯淡的凤眸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听到了!
他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了!
尽管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毫无怨气的吐槽。
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对,我就是贱。】
【你继续。】
我看着他这副失而复得的模样,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没救了。】
我心里又冒出一句。
他再次重重地点头,眼眶都红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拉了拉被子。
睡觉。
身后,传来了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压抑着喜悦的嗯声。
那一夜,他没有再靠近我,但我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上,直到天明。
第二天,我推开门,看到院子里,一夜之间,开满了桂花。
不是一株,而是整个院子,都被人移栽了满满的桂花树,香气馥郁。
顾长渊站在树下,一夜未睡,眼下青黑,却神采奕奕。
他看到我,露出了一个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
你生母说,你喜欢桂花糕。
所以,他就给我造了一座桂花园。
我看着满院的桂花,又看了看他脸上的傻笑。
心中那潭死水,似乎又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这一次,涟漪荡开得,更大了些。
我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
【白痴。】
然后,我看到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这种全新的、诡异的拉扯,或许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努力地想听我的爱意。
而我,或许会先从一句句的吐槽开始。
未来会如何,我不知道。
但至少,这一次,掌控权,在了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