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金每月一万五。
女儿一家三口,全靠我养着。
房贷一万,外孙补课费五千,每月雷打不动。
那天我馋了,花两百块买了半个榴莲。
女儿视频里看到,当场发飙:
妈,你这么花钱,我们的房贷怎么办你配吃这么贵的东西吗
我瞬间亚麻呆住……
01
视频电话挂断的瞬间,屏幕骤然变黑,映出我一张错愕又苍老的脸。
客厅里,那半个开膛破肚的金枕榴莲,正散发着浓郁又霸道的甜香。
几分钟前,我还用勺子挖着那软糯的果肉,感受着满口的丰腴,那是我退休后难得的放纵。
可现在,那股味道钻进鼻腔,却让我一阵阵地反胃。
你也配吃这么贵的东西吗
女儿李静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穿透手机听筒,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
配吗
我,林雪梅,一个教了三十年书的中学高级教师,丈夫早逝,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我退休金一万五,给她还着一万的房贷,给她儿子小宇付着五千的补课费,我剩下什么了
我连两百块的榴莲都不配吃了
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榴莲,是恶心。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对过去几十年付出的恶心。
我没有哭,甚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屏幕的冷光照亮我面无表情的脸。
我冷静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打开了手机银行的APP。
那个我每个月都会准时操作的界面,此刻看起来无比陌生又讽刺。
【李静房贷-每月1号自动还款-10000元】
我点进去,找到取消自动还款的按钮,点了确定。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
我毫不犹豫地再次按下了确定。
【张伟车贷-每月5号自动还款-2500元】
取消。
确定。
【小宇英语辅导班-每月10号自动转账-3000元】
取消。
确定。
【小宇奥数冲刺班-每月10号自动转账-2000元】
取消。
确定。
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他们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要去的钱,水电费、物业费、人情往来费……
我像一个精密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连接着我与他们的金钱脐带,一条一条,全部斩断。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里面只有我们四个人:我,女儿李静,女婿张伟,外孙小宇。
我点了退出群聊。
然后,我找到李静的头像,拉黑。
找到张伟的头像,拉黑。
整个过程,我的手稳得不可思议。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过去,把那半个榴莲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包好,放进了冰箱。
这是我的钱买的。
我配吃。
我不仅今天配吃,以后,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没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配着昨晚冰箱里拿出来的榴莲,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电话还在响。
我猜,应该是李静。
她公司的座机,或者同事的手机。
她大概是接到了银行的催收电话,在全公司同事面前,丢了天大的脸。
果不其然,没多久,另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这次我接了。
是女婿张伟。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像涂了一层蜜的毒药。
妈,您在哪呢静静给您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手机静音了。我淡淡地回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妈,您是不是跟静静生气了她那个人您还不知道吗,就是嘴巴快,没什么坏心眼的。您别跟她计较,她知道错了。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断供的事,只试图用三言两语把这件事定性为母女间的小打小闹。
哦。我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张伟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妈,那个……银行今天打电话到静静公司了,说房贷逾期了。您看,是不是您忘了转了您先把房贷还了,这要是上了征信,以后小宇上学、我们办点事都麻烦。
我用勺子刮下最后一点榴莲肉,放进嘴里,慢慢咽下。
然后,我对着话筒,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
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我吃完早餐,洗了碗,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准备去老年大学咨询一下书法班的课程。
我这辈子,写了一辈子粉笔字,是时候为自己写点什么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家的门被擂得震天响。
林雪梅!开门!你给我开门!
是李静,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这栋楼的墙皮。
妈!你开门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张伟的声音,温和的假面已经被撕下,露出了底下的焦躁和狰狞。
我没有动,只是透过猫眼冷冷地看着门外那两张扭曲的脸。
他们还在疯狂地砸门,用脚踹,用手拍。
林雪梅你疯了!你想让我们一家睡大街吗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进不去,我就死在你家门口!李静在门外歇斯底里地嘶吼。
紧接着,一个被刻意掐出来的童音响了起来,带着哭腔。
外婆,我怕!你快开门啊!你不要我们了吗外婆!
是小宇。
我的外孙。
我曾把他当成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稚嫩的哭喊声,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我刚刚硬起来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妥协了。
但随即,我清醒过来。
这哭声,和当年我弟弟林国强为了要钱,带着他刚出生的儿子在我家门口长跪不起时的哭声,何其相似。
他们把我唯一的软肋,我仅存的亲情,当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我缓缓地退后两步,转身走进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里。
然后,我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热闹的喜剧,演员们夸张的笑声和门外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至极的画面。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就在这疯狂的砸门声中,被震得粉碎。
他们闹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邻居忍无可忍报了警。
警察上门调解,隔着门,我听见警察严肃的声音:你们这样已经严重扰民了!有什么家庭矛盾不能好好说再这样就跟我们回派出所了!
门外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变成了李静压抑的哭泣和张伟低声的辩解。
没过多久,楼道里恢复了安静。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我取下耳塞,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电视里的人还在不知疲倦地笑着。
我关掉电视,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一家三口狼狈离去的背影。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我蓄谋已久的自我救赎,一场注定要撕破所有脸皮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02
第二天,砸门变成了敲门。
敲门声很有节奏,三长两短,不急不缓。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是李静和张伟。
他们脸上堆着笑,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看包装就知道是楼下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
昨天是刽子手,今天是孝子贤孙。
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我打开了门,没让他们进屋,就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妈。李静先开了口,她眼睛红肿,像是精心哭过一场,声音也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
我错了,妈。我昨天就是压力太大了,公司里一堆破事,回来又看到您……我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
我侧身躲开了。
张伟立刻上前一步,把水果递过来,满脸堆笑地帮腔:是啊妈,我们知道错了。静静都后悔死了,一晚上没睡好。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这一次。我们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您看,房贷的事……银行那边催得紧,您先把钱转过来,不然影响了小宇就不好了。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虚伪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就是我养大的女儿,这就是我挑中的女婿。
一对配合默契的成年巨婴,一对靠啃老维持体面的寄生虫。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重复了一遍昨天在电话里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静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了。
她没想到,我都让她进了门,态度还是这么强硬。
见软的不行,她立刻换了另一副面孔。
那张哭过的脸瞬间变得狰狞,眼神里满是怨毒和理直气壮。
林雪梅!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不养我养谁你是不是就想看着我被银行起诉看着我被同事看笑话看着小宇没学上,你才开心
她的声音又尖利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我进行审判。
你是不是觉得你退休金一万五很了不起那是你的责任!是你欠我的!你把我生下来,就有义务养我一辈子!
我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那个早逝的丈夫。
我从柜子里拿出我珍藏的一个旧相框,里面是我和亡夫年轻时的黑白合照。
照片里的他,英俊儒雅,眼神里满是爱意。
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相框的边缘,声音有些发颤。
你爸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让我好好生活,别委屈了自己。
我抬起头,直视着李静的眼睛。
我这几十年,都为你活了。现在,我想为我自己活。
李静愣住了,她大概没料到我会提起她爸。
旁边的张伟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阴恻恻地开口了。
妈,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您是怎么对舅舅的
这句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心里,然后狠狠一拧,打开了我尘封多年、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您把您和我爸结婚的房子都卖了,给舅舅娶媳妇。您前前后后帮舅舅还了多少赌债那个时候,您怎么没想着要为自己活
张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现在轮到我跟静静了,您怎么就这么狠心静静是您的亲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只会吸您血的弟弟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是母亲,我是一个可以无限付出的冤大头。
他们不是在恨我的狠心,他们是在恨我这个冤大头,为什么突然就不傻了。
他们把我对弟弟的扶弟魔行为,当成了理所当然,当成了他们可以永久吸食我血肉的凭证和范本。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我前半生的悲剧,就是因为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而我后半生的悲剧,竟然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成了我弟弟的翻版。
天道好轮回。
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席卷了我。
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滚!都给我滚出去!
从今天起,这个家不欢迎你们!
他们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愣了几秒,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门被重重地关上。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瘫倒在沙发上。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反思我这失败的前半生。
女儿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我当年扶死魔行为的拙劣重演。
而我,就是那个亲手种下恶果,如今又不得不亲口品尝的,愚蠢的农夫。
03
女儿女婿见硬的软的都不管用,便使出了他们最后的杀手锏——发动亲戚。
周末,我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我弟弟林国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干嘛呢晚上有空没我做东,咱们一家人出去吃个饭,聚一聚。他的语气热情得有些反常。
我心里冷笑一声,知道鸿门宴来了。
但我没有拒绝。
有些账,是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算一算了。
好啊。我平静地答应了。
饭店定在一家中档酒楼的包间里。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远房亲戚,满满当当一桌子,众星拱月般地围着李静和张伟。
李静的眼睛还是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张伟则在一旁不停地给她递纸巾,扮演着二十四孝好老公。
我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我,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原本嘈杂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姐,你可算来了,快坐。林国强站起来,把我拉到主位上。
我没坐,只是环视了一圈。
好家伙,这是要开家族批斗大会啊。
菜还没上,我三舅妈就先开了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雪梅啊,不是我说你,静静可是你亲闺女,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这房贷说断就断,让孩子俩怎么办传出去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搁
就是啊,雪梅,你一个月退休金一万五,自己一个人也花不完,帮衬一下孩子怎么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二姨也跟着附和。
一时间,指责声四起。
心狠、自私、为老不尊……
各种帽子一顶一顶地往我头上扣。
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这群所谓的亲人,表演着他们的正义凛然。
李静在一旁低声啜泣,张伟则时不时地插一句:各位长辈别这么说,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本事,才让妈这么大年纪还为我们操心。
看,多会说话。
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却把矛头更精准地对准了我这个狠心的母亲。
终于,今天的主角,我那个被我供养了半辈子的好弟弟林国强,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指着我,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孩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当初你对我那么好,把房子卖了给我娶媳妇,帮我还赌债!现在怎么对自己的亲女儿就这么刻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满脸涨红,唾沫横飞,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
包间里所有人都用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我终于笑了。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冷冷地开口:我当初对你好,换来了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换来了你老婆生孩子,让我这个当姑的拿十万块钱的红包,不然就不让我看孩子
换来了你儿子上学,从幼儿园到大学,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出的,你这个当爹的一分钱没掏过
换来了你前几年做生意赔了本,又去澳门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还是我,拿着我老伴的抚恤金去给你填的窟窿
换来了你今天,有脸站在这里,拍着桌子,指着我的鼻子,教训我
我每说一句,林国强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一五一十地,把我如何卖掉婚房,如何用我丈夫的命换来的钱去填他这个无底洞的往事,全部抖了出来。
那些陈年旧账,像一颗颗炸弹,在包间里炸开。
所有亲戚都哑口无言,他们只知道我帮衬弟弟,却不知道我帮到了这个地步。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林国强的脸,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静见状,急了,她猛地站起来,哭着对我喊:那是我舅舅!你是他姐姐!你对他好是应该的!可我们呢我们快要流落街头了!你就这么忍心吗
啪!
我没忍住,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打她。
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包间都陷入了死寂。
李静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对,说得好。
就是因为我对他太好,才养出了你这么个一模一样的白眼狼!
就是因为我觉得‘应该’,所以我活该被你们姐弟俩吸一辈子的血!
这个错,我认。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错下去了。
我站起身,端起面前那杯还没喝过的茶水,走到林国强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整杯茶水,连同茶叶,直直地泼在了他的脸上。
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茶叶狼狈地粘在他的额头和鼻子上。
他惊得跳了起来,却不敢发作。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转身对着那一桌子目瞪口呆的亲戚,一字一句地宣布: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谁再为他们家的事情来找我,就别怪我林雪梅翻脸不认人。
我不是来开慈善堂的,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脊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包间。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跟这个腐朽的家族,也彻底决裂了。
也好,一身轻松了。
亲情牌打得稀烂之后,他们开始走下三滥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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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住的是个老小区,邻里之间大多认识了几十年,平时关系都还不错。
可那次家庭审判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小区里的风向变了。
我出门买菜,总能碰到几个老邻居聚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
哎,你看,就是她,林老师。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文静静一个老师,心肠怎么那么毒。
是啊,我听她侄女说了,她女儿生了重病,她一分钱都不给,还要把人赶出去,连亲外孙都不要了。
一个月一万五的退休金呢,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宁愿拿去喂狗也不给女儿看病,真是作孽哦。
谣言像长了翅膀的苍蝇,嗡嗡地在我耳边飞。
版本从不给房贷升级到了不给救命钱,从断供升级到了虐待外孙。
我成了整个小区里那个孤僻、恶毒、为富不仁的老太婆。
连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看我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我没有去跟她们争辩。
跟一群被煽动、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默默地,在我出门的时候,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我录下了那些传谣言最凶的几个邻居的言论,她们添油加醋的描述,她们自以为是的评判。
这些,以后可能都会用得上。
这场舆论暴力,让我本就疲惫的心,更加委屈和愤怒。
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一倒,就正中他们的下怀。
这天下午,我从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回来,刚走到家门口,就觉得不对劲。
我家的门虚掩着,锁芯的位置有明显的被撬过的痕迹。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推开门,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衣柜的门大开着,衣服被扔了一地。
抽屉里的东西被全部倒了出来,散落在地板上。
他们不是在找钱。
他们是在找房产证,或者别的什么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
我快步走进卧室,冲到床头柜前。
那个我放着最珍贵物品的抽屉,也被撬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
我亡夫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那块他当年用第一笔工资买的瑞士旧手表,不见了。
那块表,市场价值大概五万块,但在我心里,它是无价的。
是我丈夫留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痕迹。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动我丈夫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去联系李静他们,而是拿起了手机,拨打了110。
然后,我给物业打了电话,要求调取我们这栋楼道口的监控。
警察很快就来了,取证,拍照,做笔录。
物业也把监控视频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点开视频,清晰地看到,下午两点左右,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撬锁的动作很熟练。
虽然他遮挡得很严实,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身形,那个走路的姿势,就是我的好女婿,张伟。
警察拿着视频截图上门的时候,李静和张伟正在他们租的房子里吃晚饭。
面对警察的询问,李静还想狡辩。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那是我妈家,我先生只是回家‘拿’点东西,怎么能算偷呢
张伟也附和道:对对对,就是回家拿点换季的衣服。
我站在警察身后,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心冷如铁。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块手表的购买发票,和我前几年特意去做的鉴定证书。
我把证书递给为首的警察,冷冷地开口:
警察同志,这块表,五年前的鉴定价值是五万三千元。按照我国刑法,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五万块,已经属于‘数额巨大’的范畴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李静和张伟的心上。
李静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狠。
她以为我最多就是断了经济供给,闹一闹,骂一骂。
她万万没想到,我会直接要送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爸爸,去坐牢。
张伟也彻底慌了,他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嘴里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拿去当了,先把房贷还上……
警察不再听他废话,拿出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腕。
张伟,你因涉嫌盗窃罪,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眼看着张伟就要被带走,李静终于崩溃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妈!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求你,你跟警察说,那是个误会!你饶了张伟这一次吧!
他不能坐牢啊!他要是坐牢了,小宇怎么办我们这个家就全毁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低头看着她。
这就是我的女儿。
为了钱,她可以辱骂我。
为了钱,她可以纵容丈夫撬开我的家门,偷走我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为了不让她的丈夫坐牢,她跪下来求我。
她的眼泪,她的忏悔,没有一分是为了我,全都是为了她自己。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抓着我裤腿的手。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现在知道家会毁了
他伸手撬我门锁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我的家,早就被你们毁了
我不再理会她的哭嚎,转身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我要求依法处理。
张伟被带走了。
李静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的哭声,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谁也怨不得。
05
张伟因为证据确凿,被刑事拘留了。
李静彻底乱了阵脚。
她的人生,就像一栋全靠我支撑的地基被抽走的大楼,开始迅速地崩塌。
她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起初是哀求。
妈,我求求您了,您去撤案吧,只要您肯撤案,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妈,小宇不能没有爸爸,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我一概不理。
见哀求无用,她开始忏悔。
妈,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虚荣,是我没教育好张伟,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我依旧不理。
几天后,她的信息变成了咒骂和威胁。
林雪梅你这个老毒妇!你不得好死!我要去法院告你遗弃!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等着,你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只是平静地将它们一一截图保存。
然后,我去了我早就咨询好的律师事务所,正式签了委托协议。
律师告诉我,除了盗窃案,我过去几年给他们的大额转账,只要没有明确的赠与说明,尤其是在他们有购房、购车等明确大额支出的情况下,我完全可以主张为民间借贷,要求他们归还。
我回到家,把我过去五年的银行流水全部打印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
每一笔给李静和张伟的转账,我都用红笔标注了出来。
购房首付款,30万。
装修款,15万。
购车款,10万。
还有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房贷、车贷、补课费……
我像一个严谨的会计,在旁边标注着日期、金额、以及他们当时要钱的理由。
这些聊天记录,我都还保存着。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给他们输送了近百万的血。
我真是,太傻了。
就在我埋头整理这些证据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张伟。
他被取保候审了。
大概是李静四处借钱,找了关系。
我以为他会和李静一起来找我闹,或者躲着我。
没想到,他竟然是偷偷一个人约我见面。
妈,我们能见一面吗就我一个人。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您说。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真诚。
我心里冷笑,但还是答应了。
我想看看,他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张伟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他一见到我,眼圈就红了,还没等我坐下,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妈,我对不起您!
他噗通一声,竟然在咖啡馆里给我跪下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所有的一切,都是李静逼我的!是她虚荣心太强,天天跟我闹,非要买这个买那个,非要跟人攀比!
去您家偷东西,也是她的主意!她说您最宝贝那块表,拿去当了肯定能值不少钱,先把眼前的窟窿堵上!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李静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妻子蛊惑、逼不得已的受害者。
妈,我其实一直都觉得对不起您。您对我们那么好,我们还那么对您,我真不是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扇自己的耳光,打得啪啪响。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说话。
他见我没反应,又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提议。
妈,只要您愿意撤案,只要您愿意……像以前一样帮帮我们,把那套房子过户给我们,我……我愿意和李静离婚!
他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我跟那个败家娘们过够了!离了婚,我就把小宇给您带,我给您当亲儿子,我给您养老送终!我保证比李静那个白眼狼孝顺一百倍!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那副信誓旦旦、丑恶至极的嘴脸,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耳根子软、一骗就信的老太太。
他以为用离婚和养老就能收买我。
他却没看到,我放在桌下的那只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已经开启了录音功能。
我假意被他说动了,叹了口气,语气也放缓了些。
唉,你起来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安抚着他,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可是,你们之前不是还商量着,等我老了动不了了,就把我……
我故意话说了一半。
张伟立刻接了上去,急于表忠心:妈,那都是李静那个毒妇的想法!她说等您没用了,就把您送去最便宜的养老院,省得碍事!我当时就跟她吵了一架!我张伟不是那种人!
哦是吗我继续引导他。
当然了!我还跟她说,妈的退休金那么高,就算住养老院,也得住最高档的!怎么能委屈您呢她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只想着榨干您,根本没想过以后!
他越说越激动,把他和李静那些不堪的、围绕着我的财产和未来的盘算,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包括他们早就盘算着,等我死了,这套房子和我的存款,要怎么分。
录音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证据,足够了。
我看着他还在滔滔不绝地丑化李静、美化自己,终于开了口。
说完了吗
我的声音很冷,像数九寒冬里的冰。
张伟愣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我缓缓地把手机从桌下拿出来,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然后把屏幕对着他。
谢谢你。
我看着他瞬间变得煞白、充满恐惧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这下,证据更全了。
我没有把这段录音交给警察。
那是法庭上的武器。
我当着张伟的面,点开了李静的微信对话框——她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我把那段长达十分钟的、充满了背叛和算计的录音,直接发给了我的女儿,李静。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张伟。
我等着看你们,狗咬狗。
06
录音发过去不到五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李静。
我没接。
紧接着,是张伟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老婆两个字,像是看到了催命符,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转身离开了咖啡馆,身后传来了张伟惊慌失措的辩解声和电话那头李静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早就看好的一个楼盘。
我用我自己的积蓄,付了一套市中心小户型公寓的首付。
不大,六十平,一个人住,足够了。
当我签下购房合同,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人生,才真正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无比平静。
我去老年大学报了名,每天上午去学书法,下午去公园跟老朋友们下棋、跳舞。
我开始注重打扮,买了新衣服,做了新发型。
镜子里的我,虽然眼角依然有皱纹,但眼神清亮,气色红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舒展的劲儿。
而李静和张伟那边,则是一地鸡毛。
我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了他们这几天的生活。
李静听到录音后,彻底疯了。
她没想到,那个她爱着的、与她同仇敌忾的丈夫,在背后竟然策划着要抛弃她,甚至连她母亲的养老金和身后财产都算计得一清二楚。
他们家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和打斗。
砸东西的声音,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咒骂声,孩子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出租屋的楼道。
他们甚至惊动了警察,双双被带去派出所做了笔录,成了小区里的新笑柄。
李静又一次给我打了电话。
这一次,她不是道歉,也不是咒骂,而是哭着控诉张伟的背叛。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让我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毁了我的家!
她的逻辑,永远都是这么清奇。
仿佛戳破脓包的人,比制造脓包的人更可恶。
我平静地听完她的控诉,只回了一句:
我只是让你看清楚,你选的男人,和你自己,是多么般配。
然后,我挂了电话,再次拉黑。
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张伟因为盗窃案和征信问题,被公司劝退,工作丢了。
李静也因为情绪崩溃,工作上频频出错,被领导约谈了好几次。
房贷已经逾期三个月,银行的催收电话打爆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最后,一封冰冷的律师函,寄到了他们那个狭小又混乱的出租屋。
他们的房子,即将进入法拍程序。
他们开始为了房子、为了债务,互相推卸责任,争吵不休。
而他们的儿子,我那个曾经被教唆着在门口哭喊的外孙小宇,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中,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我从他班主任那里得知,小宇最近在学校里经常一个人发呆,成绩一落千丈,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些攻击性行为,跟同学打架。
老师在电话里忧心忡忡地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一刻,我的心,又一次被揪紧了。
孩子是无辜的。
那个软软糯糯地叫我外婆的孩子,正在为他父母的愚蠢和贪婪,付出代价。
我几乎要忍不住,想去学校看看他,想把他接到我身边来。
但这一次,我忍住了。
我不能再心软。
如果我现在插手,那之前所有的决绝和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他们会再一次把小宇当成筹码,赖在我的生活里,永无宁日。
我必须狠下心来,让他们自己去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只有让他们痛到骨子里,他们才有可能真正地学会成长。
而小宇,也必须亲眼目睹他父母的丑态,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我挂了老师的电话,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残忍。
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们那个小家庭或许还有的、渺茫的未来,我必须残忍到底。
07
我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诉求很简单:要求李静和张伟,共同归还过去五年内,我以借贷形式为他们支付的购房款、装修款、车款以及各类生活费用,共计80余万元。
我向法庭提交了那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每一笔都用红笔清晰标注。
我还提交了过去几年和他们的聊天记录截图,每一次他们开口要钱的理由都清清楚楚。
最后,我把那段致命的录音,作为辅助证据,一并提交了上去。
那段录音,不仅证明了张伟的人品低劣,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揭示了他们夫妻二人,对我这个母亲,抱着的是一种怎样的榨干、利用、抛弃的心态。
这足以证明,我与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赠与所需要的情感基础。
开庭那天,我在法庭上,再次见到了李静和张伟。
他们坐在被告席上,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像两只斗败了的乌鸡。
曾经的恩爱夫妻,此刻看对方的眼神里,只剩下怨恨和指责。
法庭辩论开始后,他们还在互相撕咬。
李静的律师坚称,我所有的款项都是基于母女亲情的赠与,是自愿行为。
而张伟的律师,则试图把所有的债务都推到李静头上,声称自己对很多款项都不知情,都是李静以个人名义向母亲索要的。
我的律师,一个干练的中年女性,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辩护。
她指出,根据最高法的司法解释,在没有明确赠与协议的情况下,父母为子女婚后的大额支出,尤其是在购房这种重大事项上,应视为以结婚为目的的附条件赠与,或直接视为借贷。
当婚姻关系破裂,或子女存在违背人伦的恶劣行为时,父母有权要求返还。
而那段录音,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律师当庭播放了那段录音。
张伟那丑恶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响。
等她没用了,就把她送去最差的养老院……
妈的退休金那么高,就算住养老院,也得住最高档的……她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只想着榨干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旁听席每一个人的心上。
也敲碎了李静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伟,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而张伟,则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任何人。
法官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最终,法庭采纳了我的大部分诉求。
法官在宣判时,特别强调,结合所有证据,尤其是那段足以证明被告方有榨干老人并恶意抛弃意图的录音,法庭认定,原告的大部分大额支出,不构成无偿赠与。
判决结果下来了。
李静、张伟需共同偿还我借款本金60万元。
他们那套即将被法拍的房子,在偿还完银行贷款后,剩余的拍卖款,将优先用于偿还我的这笔债务。
走出法院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看到李静和张伟瘫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像两条被抽了筋骨的丧家之犬。
李静抬起头,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怨毒和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混杂着不解和绝望的麻木。
她大概到此刻都想不明白,那个对她予取予求了一辈子的母亲,怎么会变得如此决绝,如此陌生。
我没有理会她的目光,也没有说任何话。
我只是挺直了背,迈着平稳的步子,从他们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我知道,从法律上,从情感上,从今往后,我和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
风吹起我的衣角,也吹走了我心头最后一块沉重的石头。
我,林雪梅,自由了。
08
最后的尘埃,在几个月后,也终于落定了。
李静和张伟的房子被法拍了。
拍卖款在还清银行贷款和我的60万欠款后,所剩无几。
他们彻底变得一无所有。
听说,他们在离市区最远、环境最差的城中村,租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单间。
张伟因为有盗窃案底和一身的债务,再也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只能去工地上打零工。
而李静,那个曾经眼高于顶、连两百块榴莲都觉得我不配吃的女儿,也不得不放下了身段,在一家小餐馆里端盘子洗碗,靠着微薄的薪水,维持着她和儿子的生计。
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
在无尽的贫穷和互相指责中,那点可怜的夫妻情分,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小宇被判给了李静。
有一天,我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弟弟林国强,又一次找上了门。
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两鬓斑白,腰也有些佝偻。
他不再像上次那样理直气壮,而是带着一脸的谄媚和讨好。
姐,我听说静静他们……
有事说事。我打断了他,不想听他那些虚伪的客套。
他搓着手,一脸为难地说:姐,你看,不管怎么说,小宇是无辜的。他现在跟着静静,吃不好穿不暖的,孩子都瘦脱相了。你……你看在小宇是你亲外孙的份上,再拉他们一把吧
又是这样。
又是拿孩子当挡箭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从钱包里,数出了一万块钱,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来接。
我却把手收了回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林国强,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
拿着这笔钱,你或者给你自己买点好吃的,或者拿去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女,都随你。
但是,从今天起,你我姐弟情分,到此已尽。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把钱塞到他手里,然后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我决绝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揣着钱,灰溜溜地走了。
我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用收回来的那笔钱,和我自己的积蓄,全款买下了那套我看中的小公寓,并且把它装修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明亮,通透,到处都是我喜欢的书籍和绿植。
我没有就此完全不管小宇。
我联系了他的班主任,以一个匿名爱心人士的名义,资助了他未来所有的学费和必要的生活费。
但我提出了一个条件: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小宇自己。
我不想让他知道这笔钱的来源。
我怕他会重蹈他母亲的覆辙,再一次学会心安理得地索取,学会不劳而获。
爱,有时候需要智慧。
而我的智慧,就是与他保持距离,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的人生兜底。
一年后。
我正在温暖的东南亚旅游。
我坐在海边一家露天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整个刚刚打开的、顶级的猫山王榴莲。
金黄色的果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我用勺子挖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那绵密、香甜、带着微微酒香的滋味,在舌尖上炸开。
真好吃。
我惬意地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碧蓝的大海和洁白的沙滩。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封邮件,我侄女帮我转发的,说是一封从国内寄到我旧地址的信。
是小宇寄来的。
信封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
信里没有提钱,也没有提任何要求。
只有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餐馆服务员衣服的女人,正在努力地擦着桌子,她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很专注。
女人的旁边,是一个小男孩,正趴在一张小桌子上,认真地写着作业。
画的下面,有一行小字:
外婆,我想你了。妈妈说,要靠自己努力生活。
我看着那张稚嫩的画,看着那行简单的字,眼眶,忽然就湿了。
我放下勺子,抬头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我笑了。
我知道,那个被我亲手推下悬崖的女儿,或许,终于开始学着自己走路了。
而我,在付出了半生的代价之后,也终于获得了属于我自己的、完整的、可以尽情吃榴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