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身体结实得很，连感冒也没得过几回。正是在水库工地上干了两年多的活以后，就感觉浑身乏力，时常流鼻血，后来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得了肺癌为了治病，家里一分钱也没了”说着说着，王大山用手背连连抹着眼泪。
“在我们村，得癌症的不止我爹一个，还有人得了白血病，都是在水库大坝工地上干过活的”王顺补充道。
李治听完，久久不语。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一起到镇上去找、去闹，天天坐在镇政府门口堵着大门，最后镇上答应去找恒力建设公司帮我们协商”
“那，后来怎么样了？”顾倩兮有点着急。
“后来来了几个人，说是恒力建设公司的，把我们叫到村委会，每人给了三千块钱；又叫每个人都签了一份协议，说是拿了这些钱之后，就再和他们公司没一点关系了。谁要是再闹，就叫派出所抓人，一分钱也别想拿”
“难道你们都签了？”顾倩兮问道。
“一开始谁也不想签，可后来派出所的人真的来了，开着警车，拿着手铐，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怪吓人的”
王大山说着，神情仍然有些慌张。
李治能够想象得出来，连自己住的村子都很少走出去的村民，面对趾高气扬的警察，会是怎样的场景。
“没得法子，就都签了。可谁知道那点钱，去医院两三个月就花完了，后面就再去镇上找，他们拿出那份协议，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再闹就关进去唉”
王大山长叹一声，眼里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王大叔，你先别难过，”李治劝他，“我问你，是谁叫你们来找县长的？”
“我在镇上住院时，同房有个病人，他儿子在县里一个大工厂上班，他跟我说，从省里来了个新县长挺厉害的，说我可以去个什么‘信访办’，直接找县长说说”王大山说。
李治明白了。
他想了想，说：“王大叔，今天是周末，县政府不上班。再说，县长每天也很忙，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到的”
“那，那可怎么办？”王大山搓着手，有点着急了。
“爹，都是你！非要今天来，晚一天都不行。你看吧，人家县长根本不上班”王顺瞪着眼埋怨他爹。
“我想着，能早一天是一天”王大山看着儿子，一脸羞愧。
“唉，你可以想想办法呀”顾倩兮偷偷扯了扯李治的衣袖。
李治犹豫着。
今天是周末，不知沈县长在不在浮山。即便是在，他带着这对父子直接去见他，是不是很不合适。
李治看了看顾倩兮，皱着眉，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兄弟，你是不是姓李？”
王大山端详了李治半天，忽然问道。
“是，我姓李。”李治有点奇怪。
“你，是不是在牛头镇住过？”王大山又问。
“对，没错。”李治吃了一惊，王大山怎么会知道这些。
“中心小学的张校长是不是你妈？”
“是啊。怎么，你认识我妈？”李治又惊又疑。
“我在牛头镇中心小学当过校工，以前见过你”
李治恍然大悟。
“听张校长说，你也是政府的人，对吧？”王大山两眼放光，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兄弟，你帮帮我，行不行？”
说完，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治，热切的目光里充满乞求。
李治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看了看顾倩兮，点点头，小声说道：“你等等，我出去给领导打个电话”
一边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外的树荫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文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