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调查组会同工程技术人员去大坝实地勘验时,更是困难重重。先是车胎在路上被莫名其妙的钉子扎破;好不容易补好胎,到达桃花村时,又发现通往大坝的道路不知被什么人挖断了;最后一群人只能徒步登上了大坝。
“联合调查组克服重重阻力,初步查清了大坝施工过程中的一些情况,并发现了部分官员受贿、贪腐的线索。经抽样检测,大坝使用的石材和水泥的确含有大量致癌物质。最重要的是,当时修改工程设计图时,并未再逐级报到省里批准,而是由当时县水利局的总工程师、分管副县长和县长签字,就擅自增加了预算。
“联合调查组在找这位副县长谈话时,由县纪委的两名同志负责看守。谁知大半夜的,这位副县长不知怎么就溜出了所住宾馆的房间,从八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更稀奇的是,县水利局的那位总工程师在调查组人员上门时,突然精神失常,又哭又闹,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站在茶几上,拍着屁股高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那位副县长死后,他的妻子带着女儿跑到联合调查组住的宾馆大闹,说是调查组逼死了他丈夫,要调查组交出人来。那位副县长的家人还披麻戴孝,扯起横幅拦在县政府门前,要求惩治逼死人的凶手。
“迫于当时的压力,调查组只好迅速草草结案,撤离了浮山县;最后以县长王红旗引咎辞职了事,许多贪腐线索也未能继续查下去。”
沈文强终于说完了。
他看了看李治,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被冷冻住了,连指缝间的香烟烧到了尽头都没能觉察。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沈文强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可是大量的举报信仍然雪片般往省里寄送,都转到了省纪委。在看了大量举报材料之后,纪委书记王克文向省委书记顾正同志做了专门汇报,决定秘密调查此事。吸取上一次联合调查组的教训,为避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借浮山县县长辞职的这个时机,把我派了下来。”
这哪是县长上任,明明是“无间道”啊。李治瞠目结舌,几乎要呆住了。
沈文强终于把烧得只剩半个的烟蒂丢进了烟灰缸里。他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杯水,这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王丰也是省纪委的,小伙子为人机灵,办事也很牢靠。”沈文强接着说,“带他来,本是为协助我工作,没想到才几个月,他便出了车祸,人不在了”
沈文强说着,眼中已然有了泪光。
“沈县长,王丰他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埋在心里这么久,李治终于有机会把它说出来了。
“那些日子,王丰刚查出点眉目”一丝痛苦掠过沈文强的眼眉,“周末一大早,他一个人走着去办公室。经过街心公园旁边的一条小巷时,突然从里面冲出一辆小面包车,一下就把他撞倒了。当时他头脸都是血,嘴里大口吐血沫,还没送到医院,就在半路咽气了”
沈文强两手捂住脸,喉咙里一阵抽搐。
当他再抬起头来,李治惊讶地发现,沈文强的眼里竟满是泪水。
“沈县长,你”
“那条路很平坦,周围也很开阔,人来人往的,车子绝对不应该开得那么快”沈文强的手在眼眶上擦了擦,“后来我叫人调出那个路段的监控录像来看,惊讶地发现,那辆车子是加速从巷子里冲出来的,而且没有半点犹豫就直接撞了过去,仿佛他就一直候在巷子里,专为等着王丰出现”
李治脊背忍不住一阵发冷,他有些惊恐地看了看沈文强。
沈文强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冷得像冰:
“所以我怀疑,王丰的死不是个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一股弥天的寒意从李治心底升起,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