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哥哥最恨我,最宠妈妈闺蜜的女儿沈悦琳。
但我没想到,哥哥竟宠沈悦琳到她杀人都能帮她藏尸的地步。
看到沈悦琳浑身是血,举着刀错愕看向他时,哥哥颤抖着上前接过刀,哄她回家。
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突然闯进来,我以为……
沈悦琳满脸是泪,惊魂未定地想要解释,哥哥打断了她。
乖,先不说这些,你先回家,哥哥给你处理。
沈悦琳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不会怪我吗
哥哥摸摸她的头。
你肯定是被吓到了才会防卫过当。你没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沈悦琳一步三回头地走后,哥哥坐在尸体旁抽了一夜的烟。
临近天亮,他摸出手机,把我放出黑名单。
你不是想要爸妈那套房吗我可以给你,前提是你替琳琳顶个罪。
她误杀了个小偷,你有精神病,能无罪释放,稳赚不赔,怎么样
我无声地笑了。
他到现在都没发现,爸妈房子里,躺在他旁边的那具尸体。
是我。
1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哥哥吓得从地上弹起,深呼吸半天才缓过神。
但他还没意识到我就在他旁边。
他用塑料袋包住手,小心掏出我的手机,把电话卡吞了下去。
天气炎热,我的尸体开始散发异味。
哥哥关紧所有门窗,将空调调到最低温度,又用光两卷保鲜膜把我紧紧地包成木乃伊。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正视我死不瞑目的脸。
见我迟迟不回消息,哥哥急得直接给我打去电话。
可我的卡在他肚子里,自然打不通。
就在他准备出门找我时,哥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接通。
听筒那头传来着急的声音：是舒照的哥哥吗我是她朋友小水。你知道舒照在哪吗她今天约了医生复诊,可到现在都没去医院。
我联系不上她,只知道她昨晚去了豪庭小区拿东西。她病情恶化得厉害,我担心……能麻烦你过去看看她在不在吗
你说阮舒照昨晚去了豪庭小区
哥哥瞬间紧张起来,眼睛频频往我尸体上瞟。
爸妈生前那套房就在豪庭小区。
对,医生说她情况很不好,我……
小水话还没说完,哥哥就愤怒地挂了电话,噼里啪啦地打字,力度大到几乎要把屏幕戳烂。
阮舒照,你昨晚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故意让朋友打电话来暗示我
你是威胁我,还是想讹我
我最多可以给你再加五十万,你最好别打什么歪脑筋害琳琳,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看到这些话,我眼眶忍不住发酸。
哥哥之前想把爸妈留下的房子过户给沈悦琳做嫁妆,我死活不同意。
还说爸妈要是泉下有知肯定死不瞑目。
哥哥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
你害得妈妈产后抑郁自杀、爸爸跟着殉情,是沈阿姨好心收养了我们,我把房子过户给沈悦琳作为报答有什么问题
我看着地上被打落的虎牙,扑上去对哥哥又踢又咬。
爸妈所有的遗产都被你拿去贴补沈家还不够
沈悦琳穿最时兴的名牌,用最顶配的手机,请五百块一小时的家教！
我却连校服都买不起,吃食堂不要钱的米饭,学费拖到老师对我点名批评！
这套房子是我唯一能感受爸妈活过痕迹的地方,你还要夺走送给沈悦琳！我也是爸妈的孩子,没有我的签字同意,你休想过户！
可话说出去没几天,我上班时突然呕出一口血。
医生说我是过度劳累导致心衰,心脏已在崩溃的临界点。
医院恰好有适配我的心源,只是手术费高达五十万。
三天时间,我根本搞不来这么多钱,只好再去找哥哥。
你要把房子给沈悦琳也可以,给我五十万做补偿。
哥哥听了我的话,轻蔑地笑了。
还以为你对爸妈有多深的感情,最后还不是想要钱。
我偏不如你愿！
琳琳的房子我可以另外给她买,爸妈的房子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都别想卖了换钱！
眼看他要走,我直接跪下了。
哥哥,我心脏出了问题,得做手术。没这五十万我会死的。
2
这是我跟他决裂后,第一次服软叫他哥哥。
哥哥定住了。
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小时候一直想不通,妈妈生下你后为什么会抑郁自杀。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拼尽老命生下这么个满口谎话的畜生,换我我也会抑郁的。
我把你这个畜生养到了十八岁,法律上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义务了,你现在死外边都跟我没关系,明白吗
他头也没回地走了,我瘫坐在原地,脸比他扇我时还要烫。
我不明白,我从没骗过他,他为什么永远都不相信我
为了活命,我当晚撬开了豪庭小区房子的门锁,想偷偷拿房本去抵押换钱。
我没想到沈悦琳竟会在那里,更没想到她会杀了我。
我想用来救命的那五十万,最后被哥哥用来买我的命。
……
哥哥见加五十万我依旧不回信息,气得咬牙切齿。
阮舒照,你一没学历、二没经验,找份工作应该很不容易吧
如果你现在的老板知道你是装残疾人,才得到的这份工作,他会不会开了你
趁我还在好声好气求你,你最好赶紧识相点去给琳琳顶罪。别摆谱到最后房子钱都没捞着,还丢了工作！
看到这些消息,我灵魂止不住地震颤,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一起拖下地狱！
高中数学竞赛,我分明有机会夺冠保送。
沈悦琳因为眼红,悄悄在我准考证上打了小抄,开考后举报我作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取消资格,背上处分。
哥哥赶来学校,我张口刚想辩解,却被他扯住头发拖去走廊。
巴掌像雨点般落下。
他边打边骂,翻来覆去都是从小就爱说谎、仗着没爹教没妈养天天陷害别人、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
同学们探寻的目光比巴掌更痛,我捂住脸,它们还是四面八方地挤进来。
自那次之后,我在学校出了名。
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
我受不了,爬上天台想自杀,被老师强制送去了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可哥哥却说我是装病。
既然你在学校只学会了歪门邪道,那你干脆别读书了！
他直接给我办了退学,当天就把我从医院打包送进了厂里。
我想要逃,却被工头死死按在流水线。
你哥预支了你半年工资,你想抵赖
挣扎之中,不长眼的机器生生轧断了我四根手指。
血溅到工头脸上,他吓得松开我,却还在恐吓：
搞坏老板的机器,你从清朝打工到现在都不够赔,赶紧滚出去！
我痛到几乎昏厥,强撑着去了医院,却被告知接断指手术需要五万块钱。
拍照发给哥哥,他利索地转账：
为了逃避打工要钱,这种谎话都说得出,阮舒照,你这种人怎么会是我亲妹妹
我最后给你五万,往后我不再是你哥哥,你死外面也别找我。
手指是接上了,但它们再也无法弯曲,我的右手彻底废了。
我四处碰壁,几乎饿死才应聘上的残疾人客服岗位。
而今成为了哥哥威胁我的筹码。
我几乎要流下血泪。
哥哥,你要是知道沈悦琳杀的人是我,会是什么反应
3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哥哥愈发坐不住,决定主动出去找我。
刚拉开门,就看见正欲敲门的小水。
你就是舒照的哥哥吗舒照有没有在里面
小水急急迎上去,往门内探头找我。
哥哥吓一大跳,忙将门猛地合上。
小水急红了眼。
舒照的微信步数从昨晚到小区后就没动过,说明她根本没有离开这里！
可是整个小区我都找遍了,她只可能会在自己家里。
阮先生,舒照如果在里面的话,你让我带她走好吗
她随时有心梗的风险,我已经凑到大半手术费了,绝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说着说着,小水哽咽起来。
意识到小水是真的在找我后,哥哥烦躁地打断她：
阮舒照从小就满口谎话骗钱,不是说自己有精神病,就是说自己残疾,从我这里骗不到钱,就骗你头上了。
我劝你离她远点,别到时候被她骗了来找我这个倒霉的哥赔。
说完他绕过小水下楼,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身：
你知不知道阮舒照现在的住处
你要是带我过去的话,她说的那个什么手术费,我可以出。
小水止住了眼泪,狐疑地看向哥哥。
她只知道我和哥哥关系不好,但不清楚内情。
哥哥观察着她的表情,斟酌着开口：我也怕她这次是真的病了,但她从小就骗了我不少钱。
如果她真的病了,住的地方应该会有药一类的东西,你带我去看看。
一听到手术费能有着落,小水立马打起了精神。
她一边拦车,一边给我发语音：舒照,你是不是怕凑不齐钱躲起来了你哥哥答应给你出手术费了！
到了地方,一进门哥哥就皱起眉头。
阮舒照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嫌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由一百平平房隔成五间的出租屋。
我房间门口还有个光膀子的男人在抽烟。
我一个月给她四千的生活费,她钱都花到了哪里,连个正经地方都租不起！
听了哥哥的话,我不禁笑出声。
在小水面前装什么好哥哥形象,还一个月给我四千。
成天说我骗人,自己撒谎倒不脸红。
小水急急冲进去,给哥哥展示我满桌的药瓶。
哥哥一愣,半分钟后还是冷哼一声：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不是维生素。
他不动声色地从梳子上顺走几根我的头发放进口袋。
又扯下我椅背衣服上的纽扣。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恍然大悟。
原来他要小水带他来我住的地方,是想拿走一些充当证物的东西。
这样他只需要将证物布置到现场,再作为第一目击人报警。
就算找不到我人也能成功嫁祸到我头上。
4
我笑到浑身颤抖,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哥哥也懒得和小水继续周旋。
刚想找借口离开,哥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沈悦琳的来电。
他快步出去接听。
沈悦琳声音都在颤抖。
……哥哥,你处理好了吗
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你拿刀要杀了我。
哥哥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小傻瓜,哥哥怎么可能会杀你
沈悦琳哭出声：我做了这种事你都不怪我吗我好怕你不要我,让警察来抓我。
哥哥听到她哭,心疼得眉毛皱成一团。
别自己吓自己,哥哥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会让阮舒照替你认罪。
她有精神病史,能无罪释放。那小偷估计也无亲无故,就算家属上门找来了,哥哥赔点钱就是。
听筒那边一下就止住了哭声。
半分钟后,沈悦琳才不可置信地问：哥哥,你说要谁来顶罪
阮舒照啊。哥哥没听出她的反常。
你放心,哥哥刚刚拿到了她的头发和纽扣,她抵不了赖。
不过她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归根结底还是我没教育好她。
仔细想来,双亲离世也不能完全怪她。我准备事后把她接回来住,不管怎样,她也是我亲妹妹。
沈悦琳那头彻底陷入沉默,哥哥却并没注意。
我冷笑出声,愈发好奇哥哥发现那具尸体是我后会是什么表情。
挂断电话,哥哥忽然想起自己在家装了监控。
必须在报案之前,赶紧将监控拆除。
他火急火燎赶回豪庭小区,却在进门的一瞬间傻站在原地。
客厅中间,我的尸体。
不见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怔愣之际,沈悦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哥哥一脸惊异地看向她,指着空荡荡的客厅,连话都说不利索。
去、去哪了……
沈悦琳咬咬牙,直接扑进哥哥怀里。
哥哥,你就别管了。我想了想,这是我自己造的孽,不能拖舒照下水。
我赌那个小偷是孤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她。
我们就把今天这件事忘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哥哥还是没从尸体突然消失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简直胡闹！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要是出现什么纰漏怎么办！
你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它藏去哪里告诉哥哥,我好想出被发现的对策！
沈悦琳死活不说,急得跺脚。
哥！只要你不找,她就会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大不了你把我送出国！我在外面躲一辈子！这下总万无一失了！
哥哥低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将兜里我的头发和纽扣塞到沈悦琳手中。
为防止节外生枝,你找机会把这东西放到尸体附近。
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不要再来这里了。哥哥马上给你订票。
为了避免沈悦琳担心,哥哥并没有提到他装的摄像头。
彻底删除监控文件前,哥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点开看一眼。
快进到小偷撬锁出现在客厅时,哥哥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到小偷准备潜入主卧。
监控中的沈悦琳突然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小偷的背影僵立在原地。
沈悦琳笑盈盈开口：阮舒照,你要来偷什么东西
5
哥哥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她们应该只是刚好碰上了。
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伸出僵硬得像鸡爪的手去够手机。
屏幕上的我已和沈悦琳吵了起来。
这本来就是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我拿走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天经地义！
哥哥放大屏幕,只见我手里紧攥着房本。
沈悦琳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眼神戏谑：
你爸妈真要按血缘关系来算的话,这房子可也有我的一部分哦。
……你、你什么意思
我瞬间僵住,舌头也开始打结。
沈悦琳步步向我逼近,脸上笑意更深。
字面意思呀。你该不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以为是我抢了你的哥哥,挥霍的是你爸妈的遗产吧
我被沈悦琳逼退到墙上,她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道：
你的爸爸阮建国,也是我的爸爸。
他和我妈才是真爱。
你妈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非要横插一脚,和我妈同时怀孕！
阮建国为了让我哥能活得名正言顺,特意将他和你的哥哥调换了。
你喊了这么多年的,是我的亲哥哥,你懂吗
我已然站不住脚,顺着墙滑坐到地上。
……名正言顺那说明沈阿姨根本就是小三！
沈悦琳抬脚狠狠踹上我的心口！
放你妈狗屁！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我呕出一口血来,死死捂住胸口在地上缩成一团。
你妈霸占了阮建国不说,还要霸占我哥,我妈孤苦伶仃一个人！
不过是让阮建国多陪了我妈几天,你妈就也要缠他几天。
沈悦琳表情扭曲起来,她骑在我身上,双手死死扼住我的脖子。
我是爸妈爱的结晶,你完全就是你妈嫉妒的产物！
阮建国想把我送去和哥哥团聚,却被你妈发现。
霸占我哥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有脸哭！要阮建国把你哥还给她！
人怎么能既要又要！你哥早死了！你本来也该跟他一样去死的！
沈悦琳越来越用力,我几乎窒息。
……所以、我妈根本不是……产后抑郁自杀。
她……是、是跟阮建国,同、同归于尽……
我、才不是……毁、毁掉他们人生的、罪魁祸首……
你们一家……才、才是,杀人凶手！
住口！
沈悦琳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新鲜空气猛地涌入我的胸腔,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我将沈悦琳一把掀翻。
如果不是心虚,你们为什么不敢告诉阮识风他的真实身份
是怕他知道真相后,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拿我爸妈的钱养你们两个蛀虫了吧！
6
你才是那个蛀虫！死皮赖脸缠上我哥,你当初就应该跟你妈一起去死！
沈悦琳愤怒地朝我扑来,却被我一巴掌扇到地上。
我十七岁就在外做工,论力气她根本敌不过我。
我现在就去告诉阮识风,你就等着看他到底是向着你,还是向着良心！
沈悦琳笑起来。
从小到大,他有信过你一回吗
我定在了门口,握住门把的手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沈悦琳摇摇晃晃起身。
四岁的时候,我把你妈的照片全部画上了鬼脸,阮识风想揍我,我随口一句是阮舒照画的,他扭头就揍了你一顿。
上了小学,阮识风把学费、零用钱都给我,让我跟你一人一半花。我自己全部花完,告诉他你想陷害我不给你钱,故意把自己弄得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
那场数学竞赛,我偷了你的准考证,在背面用铅笔打了小抄,然后拿给阮识风,说你让我把准考证替你收好。是他亲手给你放回了书包。
你的信用早就被透支完了,所以你就算是被轧断手指,阮识风也只会觉得你是在P图骗钱。
你在找他要房子的节骨眼上,告诉他真相,你觉得他是会去做亲子鉴定,还是会认为你是为了房子,不惜造谣你亲生父母
哥哥再也看不下去,崩溃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可监控画面还在继续。
是你！是你毁了我一辈子！
我双目充血,将沈悦琳扑倒在地,死死扼住她的脖子。
她掐我时只是想要泄愤。
而我,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沈悦琳像搁浅的鱼般疯狂地扭动起来。
我的双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仇恨将我整个吞噬,以至于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悦琳的手摸向了腰间防身的弹簧小刀。
不要……！！
哥哥痛苦地俯趴在地,眼睁睁看着沈悦琳的刀尖对准我的后背狠狠捅了下去！
一刀、两刀……
我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在沈悦琳身上。
就在她将我掀翻,高高举起刀尖对准我胸口的一瞬间。
门开了。
画面外,哥哥看见自己惊愕地站在门口。
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突然闯进来,我以为……
沈悦琳满脸是泪,惊魂未定地想要解释。
而哥哥颤抖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刀子,哄她回家。
在他的身后,我的手,艰难而又缓慢地拍着地板。
原来,哥哥背对着我抽一夜的烟。
不是害怕。
而是在等我咽气。
7
哥哥松开手机,整个仰躺在地上,像是窒息般大口地喘着粗气。
舒照……舒照……怎么会是你啊！怎么偏偏是你……
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
我冷笑出声。
分明前一秒还想将我按头顶罪。
鳄鱼的眼泪。
他嚎啕着在我死去的位置打滚,脸胀成了猪肝色。
都怪哥哥,怪哥哥怨恨你,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这么多年,你该有多委屈啊！
他一拳又一拳地往地上砸,砸到关节渗血都像是感受不到痛那般。
就在他几乎要哭得背过气时,敲门声再度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
舒照舒照！阮先生！阮先生！
是小水,她还在坚持不懈地找我。
哥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
看到他哭肿的双眼,小水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
该不会是舒照她……
小水眼眶瞬间红了,她紧攥着哥哥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
哥哥下意识摇头否认。
小水松了一口气,眉头却还是皱起来。
舒照到底跑哪去了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她,她适配的心源已经顺延给别人了！
她肯定是躲到哪里等死去了！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等等我！
小水越说越急,放声大哭起来：
钱我都凑到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大桥上救我,我早去投胎了。她明明劝我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轮到自己时就这样随意放弃活命的机会！
哥哥哑着嗓子开口：
我找到了舒照,从你那离开后我就把她送去机场了。
她会在国外进行治疗,你放心吧。
真的小水哭声减弱,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真的,她还让我谢谢你这个好朋友。
哥哥好似在透过小水看我。
小水终于放下心来。
离开前,她欲言又止地开口：阮先生,你跟舒照之间,或许存在很多误会,希望舒照病好后,你们能好好相处。
哥哥的脚步顿住。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艰难地问：舒照她……都是怎么跟你形容我的
小水努力回想：嗯……她说,你总是不信任她。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无条件相信她一次。
哥哥的背彻底垮了下去。
他强撑着送走小水后,给沈悦琳打去电话。
东西收拾好了吗把你妈也带上,她没有护照,我们走不了常规路径。
为什么还要带上我妈！沈悦琳惊呼出声。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沈悦琳。
哥哥咬牙切齿,努力装出温柔的语气回答她。
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就放心跟哥哥走吧。
沈悦琳和沈母当晚就被哥哥塞进了逼仄腥臭的车厢。
沉重的气氛和恶劣的车况,使沈悦琳原本紧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哥！你到底要送我们去哪里为什么你突然变得怎么奇怪
哥哥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悦琳的眼睛。
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护你。万一你离开的途中尸体被发现,你就彻底完了！
不可能会被发现的！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现在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你犯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沈悦琳骤然拔高声音：有眼睛和摄像头也证明不了什么！她根本就不可能被找到！
你到底把她藏到了哪里！
哥哥脸上青筋暴起,一拳捶上沈悦琳耳侧的车壁。
识风！你这是干什么！沈母扑过来一把推开他。
沈悦琳惊魂未定,她长久注视着阮识风的表情,轻声开口：
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了,那具尸体是阮舒照
8
她试探着挪过去,伸手勾住哥哥的手指。
哥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你还说你会替我处理,喊我回家不要多想。
哥哥,你是不是想问出舒照的位置,好送我去警局
哥哥的呼吸急促起来。
沈悦琳一把扯下颈上的丝巾,露出上面青紫的淤痕。
哥哥,是舒照想要杀了我。我是为了保命才误杀了她。
那把防身的小刀还是你送给我的。
哥哥,如果没有这把小刀,如果死的是我,你也会这样逼问阮舒照,要把她送进警局吗！
沈悦琳十指紧紧扣上哥哥的右手,用力将他贴上自己的胸口。
哥哥,我们才是亲兄妹,我是你的亲妹妹。这里面的渊源太复杂,我以后再讲给你听,我们一家人历经千辛才团聚,你真的要一个外人送我去死吗
……舒照到底在哪里
哥哥喉结滚动了一下,似在调整情绪。
我跟她兄妹一场,起码我得知道她最后的去向。
沈悦琳内心仿佛斗争许久,才斟酌着开口：
我把她和旧衣服一起装进蛇皮袋后,扔到楼下垃圾车了。
那趟车会直接开到垃圾处理厂,这个点她应该已经被压缩成块,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了。
哥哥喉咙里忽然滚动着古怪的咕噜声。
沈悦琳和沈母都被吓住,仿佛定格般看着他。
我听了半天,才意识到哥哥是在笑。
他笑着笑着,喷出一口血来。
尖锐的刹车声唤醒了吓怔住的两人。
哥哥动作利落地拉开车厢后门跳下去,然后一脚将爬到车厢边缘的沈悦琳踹了回去,再次合上门。
他敲敲司机车窗：到地方后把年轻的那个女的心留给我,其他那些部分随你们处置。
沈悦琳听到对话,将车厢捶得震天响。
阮识风！你个畜生敢骗我！你要把我和妈送去哪里！你会遭报应的！
我记得你陷害舒照的时候都很有头脑,应该能猜到自己的下场吧
沈悦琳还在骂着什么,哥哥没有再听,示意司机开走。
浓黑的汽车尾气中,哥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9
回到市区,他没有去警局,也没有回豪庭小区,而是去了一趟爸妈坟前。
把右边的骨灰挖出来扔了。
哥哥指着埋了爸爸的那半边,冷声和工作人员吩咐。
当初埋错了,到时会送新的过来。
墓碑也重刻一下。
交代完毕后,他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相册。
可一翻开,入目的全是他和沈氏母女的合影。
翻到最后一页哥哥才意识到,这个家竟没有一张我的照片。
他翻出小水的号码打过去。
小水,能请你发一些我妹妹的照片给我吗
……她一切都好,昨晚已经在国外等到了适配的心脏。
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对她的亏欠,想看看自己这些年都错失了她多少成长。
收到小水发来的照片后,哥哥抖着手想要描摹我的五官。
我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在昨天看监控时就摔裂了。
网状的裂纹将我的五官分隔成很多块。
哥哥的手指被凸起的裂痕割破,他吃痛地收回手,一滴血恰好落在我的眼眶。
如果那天晚上,他也这样认真地看过我的脸。
或许我就不会死了。
……
小水发来的照片里,我没有一张在笑。
哥哥挑选半天,最后还是从自己皮夹里,掏出了我刚上小学时拍的证件照,送去了照相馆重印。
我这才知道,他竟把我的照片藏在皮夹里这么多年。
由于我的尸体找回的希望渺茫,哥哥只能给我做衣冠冢。
他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个几乎要看不出形状的小熊娃娃。
那是妈妈生前给我准备的陪睡娃娃。
我每晚都得抱着它才能睡着,可我们被沈母收养后,沈悦琳眼红我的娃娃,总要和我抢。
哥哥为了安抚沈悦琳,强行把我的娃娃给她。
她根本就不喜欢,每晚睡觉都把娃娃踢到床下。
可我一提出想要回来,哥哥就会打我。
被打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不再提了。
原来这个娃娃在这里。
哥哥显然也想起了这段往事。
他抹着泪把娃娃送去了火化。
舒照,哥哥把娃娃还给你了,你在下面可以和妈妈一起睡个好觉了。
将我的衣冠冢下葬后,哥哥还想在墓前最后守上一晚。
可晴朗的天气瞬间变脸,豆大的雨滴像是泄愤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
舒照,是不是你还没有原谅哥哥
哥哥仓惶起身,脸上尽是愧色。
你等着,哥哥去给你报仇。
……
我的灵魂还是没有办法离开哥哥身边,从公墓回来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删去了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砸烂了摄像头。
最后拿起那把弹簧刀,去了警局自首。
……我去豪庭小区拿房本,想把房子过户给养妹做嫁妆,正巧碰到了我亲妹来偷房本。
她和我们关系都不好,想到她从小到大都不听话,还威胁我说只要她不签字,我就别想把房子过户给养妹。
争执之下,我就起了杀心。
哥哥说着说着,再次哭了起来。
我把她捅死了,用保鲜膜裹好了她的尸体。
等到下午垃圾车来的时候,我把她和旧衣服一起塞进了蛇皮袋,扔到了垃圾车上。
陈述完供词,哥哥被当场逮捕,警方立即立案展开调查。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哥哥再次被送进审讯室。
警察将小区附近的监控画面投屏,画面定格在沈悦琳进入楼栋之前。
根据豪庭小区附近的监控画面显示,当夜在场的应该还有你的养妹沈悦琳。
你杀人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案发之后她不见了
面对警察的审问,自首时还痛哭流涕的哥哥瞬间像是变了个人。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警察,缄口不语。
10
尽管哥哥把所有的罪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沈悦琳作为案件高度关联人,她的失踪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
他们认为哥哥是单纯地想要替沈悦琳顶罪,让她逃到国外重新生活。
由于哥哥拒不提供任何沈悦琳的踪迹,等警察确认她的位置时,她和沈母早已成了两具空壳。
所以你前面演了那么一出戏,到头来是在给外头掏空她们两母女争取时间！
刑警目眦欲裂,一脚踹翻了哥哥坐着的椅子。
哥哥还在笑：不然我怎么给我妹妹报仇
我完全可以晚点再报案,等舒照的尸体被发现时,沈悦琳跟她妈早就七零八碎了。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她俩在获救的希望中死去罢了。
由于哥哥的案件性质极其恶劣,他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被押上刑场时,哥哥表现得十分平和。
他在法警的指挥下按要求背过身,张开嘴。
在子弹破空的瞬间,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舒照！是你！你原谅哥哥了吗！
一双手捂住了我泪流满面的眼睛,隔绝了我和哥哥的对视。
我仓惶转过身,竟然是妈妈！
妈妈将我搂进怀里的刹那,我全身奔涌沸腾的仇恨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的温暖与平和。
舒照,妈妈来接你了。
我的灵魂渐淡,即将消失的瞬间,我轻轻开口：
哥哥,如果你真的抱歉,下辈子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