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回到办公室,没有开灯。
他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黑暗吞噬了他。
烟味,汗味,还有孙慧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旧衣物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
桌上的电话像一头沉默的怪兽。
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这个电话,一旦拨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鲁东的天,可能会因为这个电话,彻底变个颜色。
他摸索着,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设备。
这不是一部电话,是一个加密通讯终端,线路直通京城。
他将设备接上专线,屏幕亮起幽绿色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一串数字被输入。
等待音只响了两声,就被切断了。
“说。”
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秦老。
“秦老,我是启明。”周启明的声音有些干涩,“紧急情况汇报。”
“于正林的妻子,孙慧,刚刚主动找我。”
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判断,只是把与孙慧见面的所有细节,包括她的两个条件,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沉甸甸的。
汇报完毕,听筒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启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胸腔。
他甚至能想象出京城那间书房里的景象。
秦老或许正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车流,或许正摩挲着那支跟了他几十年的派克钢笔。
终于,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瓷器磕碰在木桌上。
“她想要一张护身符,来换另一张催命符。”
秦老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启明,你做得对。这件事,你定不了。”
周启明握紧了听筒。
“这个孙慧,比于正林更懂怎么出牌。”秦老继续说,“她不是在跟我们交易,她是在跟躲在账本后面的人交易。”
“她把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让我们去跟那些‘灰袍’们对撞。”
“我们要是收了,就等于默认了她的条件,默认了这件事可以到她为止。”
“我们要是不收,她就把山芋埋了,让所有人都找不到。那些‘灰袍’们,欠她一个人情,她和她儿子,自然也就安全了。”
秦老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孙慧所有的小心思。
“好算计。”
听筒里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温度,一种冰冷的温度。
周启明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秦老,那我们”
“启明同志。”秦老打断了他,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我给你三条明确指示。”
“第一,稳住孙慧。口头上,可以答应她的任何条件。目的只有一个,拿到账本。”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
“第二,”秦老的声音加重了,“东西一到手,立刻依法办事。党纪国法面前,任何人都没有豁免权。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第三,从现在开始,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孙慧的人身安全。我担心,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会让她永远闭嘴。”
周启明的呼吸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