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市文物局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一辆挂着公务牌照的旧款桑塔纳就开到了工地。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文物局局长钱明，一个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表情严肃，一下车就直奔古墓现场，对着那个洞口看了半天，又拿出放大镜研究砖石。
“典型的明中期官造墓葬。”钱明推了推眼镜，下了结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质重大，必须立刻上报省里，请求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
他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韩萧和林悦说。
“从现在起，整个古城项目，必须全面停工。记住，是全面停工。在省里甚至国家文物局的批示下来之前，这里一寸土都不能再动。”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
“钱局长。”韩萧上前一步，“停工我们理解，但有没有更高效的办法？比如，我们项目部全力配合，进行保护性开发？”
林悦也赶紧递上自己连夜赶出来的方案。
“钱局长，您看，这是我们做的一个初步设想，将古墓原地保护，与新城建设融为一体”
钱明连看都没看那份方案，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她。
“胡闹！”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刻板的严厉，“文物保护是一项极其严肃的科学工作，有严格的法规和程序！不是你们搞房地产的过家家！”
他瞥了林悦一眼，又看向韩萧。
“年轻人，我理解你们想出政绩的心情。但这件事，不是你们能说了算的。外行不要指挥内行。”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三个月，也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久。你们要做的，就是等。”
说完，他不再理会韩萧，转身指挥手下人开始布设勘探设备。
那姿态，仿佛韩萧和整个项目指挥部，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深夜，指挥部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韩萧和林悦。
灯光下，林悦看着桌上那份被退回来的方案，情绪有些低落。
“我是不是很可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
“你的方案很好。”韩萧给她倒了杯热水，“只是说给了一个不想听的人。”
“可他是文物局长，他说不行，赵市长那边也很难办。”林悦叹了口气，“难道我们真的要停工半年，眼睁睁看着项目黄掉？”
韩萧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工地上那个被探照灯照亮的深坑。
钱明的固执，不像单纯的恪守陈规。
那是一种油盐不进，甚至带着一丝排斥的强硬。
这背后，真的只是所谓的“专业”和“程序”吗？还是那位刘总和他背后的王副主任，已经把手伸到了这里？
他收回思绪，转过身。
“我们换个思路。”
林悦抬起头。
“钱明只认上级，对吧？”韩萧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我们就给他找一个他不得不听的上级。”
“你是说省文物局？”
“还不够。”韩萧摇了摇头，“省里的大专家，学者。那些钱明见到了也要毕恭毕敬叫一声老师的人。我们绕过他，直接把你的方案，递到那些人的书桌上。”
林悦的眼睛亮了。
“可我们不认识那些人”
“不认识，就想办法认识。”韩萧走到规划图前，拿起一支红笔，“而且，我们还有一张牌可以打。”
他的笔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民意。”
“什么意思？”
“这么重大的考古发现，媒体会不感兴趣吗？‘百年古墓重见天日，现代开发面临两难’，这个标题怎么样？”韩萧看着林悦，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狡黠的光芒。
“我们不跟钱明争论，我们把问题抛出去，让全云州，甚至全省的人都来讨论。是把古墓挖出来搬进博物馆，还是让它留在原地，成为新城的心脏？”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的方案是最好的选择时，他一个文物局长，还能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吗？”
林悦怔怔地看着韩萧，看着他在地图上勾画出的那个大胆而又周密的计划。
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不像一个项目指挥。
更像一个棋手。
整个云州，都是他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