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萧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烟味、茶叶味和消极怠工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一楼的大办公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人。
一个发际线堪忧的中年男人，把腿翘在桌子上，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版面是体育彩票。
两个大姐凑在一起，用比开会还认真的态度，激烈地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剧情。
靠窗的一个年轻人，戴着耳机，脑袋随着节奏一点一点，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
整个办公室，安静又嘈杂，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门口进来的生人视若无睹。
这里不像个机关单位，更像个社区老年活动中心。
韩萧的目光扫过全场。
果然不出所料。
这种老大难的项目指挥部，就是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从各个单位抽调来的，不是关系户，就是“老油条”。
没人指望在这里干出成绩，都抱着混一天算一天的态度，等着项目黄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好，我找一下指挥部的领导。”韩萧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看报纸的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新来的？”
“嗯，今天报到。”
“领导在二楼，钱市长办公室。”男人下巴朝楼上点了点，又重新埋首于他的彩票大业。
其他人连头都没抬一下。
韩萧也不在意，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差不多，只是安静了许多。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上，挂着“总指挥室”的牌子。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韩萧推门而入，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看到韩萧，立刻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快步绕出办公桌，热情地伸出双手。
“哎呀！你就是韩萧同志吧？快快快，请坐！”
他就是钱副市长，名义上的总指挥。
“钱市长好，我是韩萧，来向您报到。”韩萧伸手与他相握。
钱副市长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笑容更是和蔼可亲，像个邻家大爷。
“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安平县的那个‘安平模式’，搞得有声有色嘛！赵市长在会上可是点名表扬了你好几次，说你是我们云州市基层干部里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他拉着韩萧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小韩啊，你可算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你来接棒呢！你年轻，有冲劲，有想法，古城改造这个项目，就得靠你们年轻人来打开局面！”
一番话，说得是春风化雨，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韩萧微笑着，客气地回应着。
“钱市长您言重了，我刚来，两眼一抹黑，以后还得您多多掌舵，多多指点。”
“哎，指点谈不上，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嘛！”
钱副市长笑呵呵地摆摆手，话锋一转。
“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有些基础性的工作，我先跟你交个底。”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抱起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摞用牛皮筋捆着的账本和文件，厚得像两块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