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工业园区的铁门,曾经锈迹斑斑,像一张哭丧的脸。
如今,它被彻底推倒,换成了敞亮的,一眼能望到头的开阔入口。
沉寂了许久的土地,再次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唤醒。
但这一次,空气里没有了刺鼻的化工废料味,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翻滚的清新和混凝土搅拌的特殊气息。
这不是垂死的哀嚎,而是新生的交响。
“轰隆隆——”
几十台推土机和挖掘机,像一群黄色的钢铁巨兽,在广阔的工地上协同作战,平整着被污染侵蚀过的土地。
远处,一座巨大冷库的地基已经挖好,工人们像蚂蚁一样,正忙着捆扎钢筋,浇筑水泥。
整个工地,热火朝天,充满了汗水和力量的味道。
韩萧站在一处高地上,脚边是新翻出来的黄土。
他没戴安全帽,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手臂晒得黝黑。
“韩主任,您看那边!”
一个满脸油汗,牙齿被烟熏得焦黄的汉子跑过来,指着远处一片正在吊装钢梁的区域,嗓门大得像在吵架。
“李老三的队伍,速度就是快!说好三天搭起主框架,这才第二天,架子就起来一半了!”
这汉子叫王二麻子,以前是园区一家小工厂的工头,工厂倒闭后,他带着一帮兄弟在县城打零工,吃了上顿没下顿。
现在,他是韩萧亲自拍板定下的施工队长之一,手下管着上百号人,每天的工钱都是现结,一分不拖。
“快是好事,但安全和质量,你得给我盯死了。”韩萧递给他一瓶水,“告诉李老三,别光图快,一根螺丝都不能给我含糊。这工程是给咱们安平人自己建的,是咱们的家底,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我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王二麻子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用袖子擦了擦嘴。
“您放心!谁敢啊?现在工地上这些兄弟,哪个不是以前在厂里混日子的?现在能在自己家门口挣上这份干净钱,大伙儿心里都有数。谁要是敢砸这个饭碗,不用您动手,兄弟们就能把他扔进搅拌机里去。”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再说了,您给的工钱,比市里那些大老板都敞亮,谁舍得不好好干?”
韩萧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忙吧,中午让食堂加两个菜,给兄弟们补补。”
“好嘞!”
王二麻子乐呵呵地跑远了。
韩萧的目光扫过整个工地。
他没有选择大型的省级建筑公司,而是将整个庞大的工程,拆分成了几十个小标段,全部分包给了安平本地那些有资质、有经验的施工队。
像王二麻子、李老三这样的队伍,在安平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要的,不仅仅是把园区建起来。
他要的,是让这笔庞大的建设资金,像新鲜的血液一样,流进安平县自己的毛细血管里,滋养每一个需要它的人。
工地上超过八成的工人,都是原来工业园区的失业工人,或者是附近村镇的农民。
他们曾经是污染的受害者,是破产的牺牲品。
现在,他们成了新安平的建设者。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工地入口的土路旁。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气质干练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片尘土飞扬、机器轰鸣的巨大工地,一时间有些发愣,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苏沐清来了。
作为省报的王牌记者,她对刘振华案的后续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