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被带走的第二天，整个安平县政府大院，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死寂。
风暴过后的天空，蓝得有些不真实。
往日里那些端着茶杯四处串门、高声谈笑的干部们，像是集体得了失语症。走廊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偶尔有人迎面走来，也是低着头，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里。
那些曾经紧跟刘振华鞍前马后的局长、主任们，电话打不通，办公室门紧锁。有的，据说一大早就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说老毛病犯了，要去市里住院。有的，干脆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玩起了失踪。
恐慌，像一种无声的瘟疫，在权力的空气中迅速蔓延。
唯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扶贫办。
这个曾经门可罗雀的“养老单位”，此刻却成了整栋大楼最热闹的地方。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来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是真心来汇报工作的，更多的，是揣着各种心思来打探消息、试探风向的。
他们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对着那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年轻人，客气得近乎谄媚。
韩萧，这个名字，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已经成了安平县官场一个无法绕开的符号。
他成了这场大地震事实上的“震源”，也成了风暴过后唯一的“定海神针”。
韩萧没怎么搭理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只是让新来的助理夏晓雅负责接待，自己则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那片空旷的停车场。
阳光刺眼，将地面照得一片白亮。
他心里很清楚，打倒一个刘振华，只是推倒了一堵墙。
墙后面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那些被墙遮蔽的腐烂与荒芜，才是真正需要面对的战场。
推倒，远比建设要容易得多。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桌上的电话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里虚假的喧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部电话上。
那是只有县委常委级别以上办公室才会配备的内线保密电话。
夏晓雅接起电话，听了几秒，脸色微微一变，捂住话筒，快步走到韩萧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韩主任，是是李书记的秘书，让您现在就去他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来访者都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敬畏。
韩萧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拿起桌上一份还没看完的文件，径直走了出去。
县委书记办公室。
李建国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凝重，眼里的血丝比前几天更重了。他没有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因为扳倒了一个政敌而有丝毫的轻松。
恰恰相反，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韩萧敲门进来。
“书记，您找我。”
李建国抬眼看了看他，没有一句客套，也没有半句表扬，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等韩萧坐下，李建国从手边一摞文件中，抽出厚厚的一本，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报告砸在韩萧面前的茶几上，激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封面上几个黑体大字，触目惊心——《关于安平县工业园区运营状况及债务问题的调查报告》。
“刘振华是倒了，但他留下的这个天大的烂摊子，还在。”李建国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这是上个季度刚出的报告，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