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常务副县长办公室。
烟灰缸里,烟头像一座小山,摇摇欲坠。
刘振华再也坐不住了,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烦躁地来回踱步,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闷又急促的声响。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个叫刘三的监理,被石头村的泥腿子们五花大绑扭送到了扶贫办,现在人还在纪委喝茶,据说嘴巴比棉裤腰还松,什么都往外倒。
刑警队的愣头青张猛,不仅没被关进去,反而毫发无伤地官复原职,那份罗织罪名的卷宗,成了县里某些人的笑柄。
最要命的,是那封该死的“万民信”!
上千个红彤彤的手印,像一千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李建国书记在常委会上,把那封信的复印件,人手一份地发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心头发冷。
整个安平县的风向,彻底变了。
他感觉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现在反而要把他自己给罩进去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刚刚秘书悄悄递进来的消息。
省报那个叫苏沐清的女记者,非但没有被匿名信吓退,反而申请了常驻安平!
她还在查!
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犬,死死咬住了线索不放!
刘振华猛地停住脚步,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抓起桌上的红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拨出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姐夫。”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谦卑。
“老地方,半小时后,我等你。”
刘振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说完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清风茶楼,三楼,最里间的“听雨轩”。
这里是刘振华最私密的会客点,不对外开放。
他的妻弟,赵立伟,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赵立伟就是恒生建材有限公司名义上的老板,一个靠着姐夫的权势,在安平县呼风唤雨,赚得盆满钵满的商人。
他看着推门而入的刘振华,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容。
“姐夫,您来了,茶刚泡上,是您最喜欢的”
“闭嘴!”
刘振华一声低吼,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赵立伟所有的热情。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姐夫。
他从未见过刘振华这副模样。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扭曲得有些狰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透着一股末路穷途的疯狂。
“出事了?”赵立伟的声音都在发颤。
“天塌了!”
刘振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妻弟。
“恒生公司,立刻解散!”
“什么?”赵立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夫!那可是咱们的咱们的钱袋子啊!多少项目还等着结款呢,这”
“钱?命都要没了,还要钱!”
刘振华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
赵立伟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所有跟政府工程有关的账目、合同、单据,一张纸都不能留!全部烧了!烧成灰!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
“公司里那些不干净的人,全部遣散,给一笔封口费,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
“好,好,我马上去办。”赵立伟擦着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
刘振华喘了几口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