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的夜晚总像被打翻的珠宝盒,流光溢彩的灯火漫过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江面上铺成一片晃动的碎金。柳梨坐在自家别墅的露台秋千上,脚边散落着几个刚拆封的奢侈品礼盒——那是父亲旗下商场的新款,经理一早就让人送来了,可她连看都懒得细看。礼盒上烫金的logo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串无人问津的密码,映着她百无聊赖的侧脸。
小姐,纪先生的车已经到门口了。管家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带着惯有的恭敬。
柳梨慢吞吞地起身,象牙白的真丝睡袍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细腻如瓷的锁骨。她对着落地镜理了理裙摆,镜子里的女孩有着无可挑剔的容貌: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笑起来时会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骄纵,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她指尖划过梳妆台上的钻石发夹,那是上周在拍卖会上用七位数拍下的,此刻却觉得不如纪深衬衫上的袖扣顺眼。
庆典现场设在城中最豪华的铂悦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从三十米高的穹顶垂落,一万两千颗切割水晶折射出的光芒,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柳梨刚走进宴会厅,香槟色高定礼服的裙摆就扫过铺着暗红色丝绒的地面,裙摆上镶嵌的碎钻随着步伐闪烁,远远看去,像把一整个银河都披在了身上。
柳小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袖口的翡翠袖扣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眼神里的惊艳毫不掩饰。他是城西地产商的公子,上周在马术俱乐部还想牵她的手,被她用马鞭轻轻打了回去。
柳梨敷衍地弯了弯唇角,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纪深身上。他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正低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那疏离像淬了冰的钩子,挠得柳梨心头发痒——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身边的人不是讨好就是顺从,可纪深不一样。第一次在商业酒会上见他时,他只是淡淡地跟她握了握手,指腹的温度比她想象中凉,说了句柳小姐好,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艳或谄媚,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纪先生,好巧。柳梨端着一杯石榴汁走过去,故意让裙摆扫过他的裤脚,丝绸摩擦布料的轻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纪深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在辨认一件熟悉的物品。他微微颔首:柳小姐。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像山涧里刚融化的泉水,带着点冷冽的甘醇。
柳梨不甘心,又往前凑了凑,香槟色的裙摆几乎要贴上他的西装裤:我爸让我跟你多学学,说纪先生年纪轻轻就把公司做得这么好,是陆城的青年才俊呢。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尾音带了点江南女子的软糯,这是她对付难缠客户的惯用招数。
纪深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他原本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些,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柳小姐过奖了,陆董才是我们该学习的榜样。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半尺距离,恰好能避开她裙摆的触碰。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穿黑色燕尾服的侍者躬身迎客,一阵小小的骚动顺着人流传过来。柳梨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门口。她的裙子很简单,甚至能看到袖口磨出的细毛边,布料是最普通的棉麻,洗得有些发白,可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干净气质,像雨后被阳光晒过的白衬衫。女孩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披在肩上,发尾有点微卷,像是被山间的风吹过的样子,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的目光扫过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像误入珠宝店的小鹿,带着点怯生,最后落在了纪深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星突然被擦亮。纪深。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柳梨看到,纪深脸上的淡笑瞬间变得真实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暖意。他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女孩手里的帆布包——那包看起来沉甸甸的,带子都磨得起了毛球,他却拎得稳稳妥妥,语气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女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左边的梨涡里还有颗极小的痣,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不像柳梨的手,常年敷着护手霜,嫩得像豆腐。
柳梨站在原地,手里的石榴汁杯被捏得紧紧的,冰凉的液体透过玻璃传到指尖,可她却感觉不到冷。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滴在礼服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看着纪深和那个女孩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纪深微微低着头听她说话,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柳梨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身镶嵌了三百颗碎钻的昂贵礼服,好像有点刺眼,像缀满亮片的戏服。
那晚的风很暖,带着江面上的潮气,可柳梨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提前离场,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司机问她要不要先送她回别墅,她摇摇头,说去江边兜兜风。车停在江滩公园,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远处的跨江大桥亮着璀璨的灯,像一条发光的项链。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东西,不是靠钱和身份就能得到的——比如纪深看那个白裙子女孩的眼神,比如她此刻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
柳梨的追求开始得轰轰烈烈,像盛夏的雷阵雨,来得又快又猛。第二天一早,纪深公司楼下就多了一辆限量版的红色跑车,车身上用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摆成了纪深,我喜欢你的字样,花瓣上还洒了金粉,在朝阳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全公司的人都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连保洁阿姨都拿着手机拍照,纪深站在十八楼的办公室里,看着楼下那抹扎眼的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指尖在文件上悬了半天,没落下一个字。
纪总,柳小姐的电话。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内线电话,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跟了纪深三年,从没见过有人敢在公司楼下搞这么大阵仗。
纪深接起电话,就听到柳梨清脆的声音,像含着颗冰糖:纪深,看到我的礼物了吗我特意让国外的朋友订的,全亚洲就这一辆呢。她想象着纪深惊喜的表情,指尖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柳小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纪深的语气很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像在拒绝一份不合时宜的文件。
你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柳梨有点不高兴了,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拒绝过,声音里带上了惯有的骄纵,你要是不收,我就把车停在这儿,天天让它堵着你们公司的门!她知道纪深最看重公司形象,这招一定管用。
纪深无奈,只好下楼把车钥匙接了过来。他站在跑车旁,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和周围的玫瑰格格不入,接过钥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柳梨的手,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只淡淡说了句谢谢。柳梨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已经转身进了大楼,背影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留恋。
当天下午,柳梨就接到了慈善机构的电话,说收到了一辆匿名捐赠的红色跑车,手续齐全,问她要不要出席捐赠仪式。她捏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把刚做完美甲的指甲抠得乱七八糟。
可没过两天,柳梨又想出了新的花样。她听说纪深喜欢古典乐,就包下了全市最好的音乐厅,请了著名的交响乐团,只演给他一个人看。演出当晚,她特意穿了条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坐在纪深身边的VIP席位上。乐团奏起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悠扬的乐曲在空旷的音乐厅里回荡,柳梨偷偷看纪深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心里甜滋滋的,以为这次总能打动他。
可纪深听完音乐会,只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以还有工作为由离开了。柳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下敲在她心上。她坐在空旷的音乐厅里,指挥家早已离场,乐手们在收拾乐器,只有那首《天鹅湖》的旋律还在耳边盘旋,像个嘲讽的笑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得这么多,纪深还是对她冷冰冰的。直到一周后,她借着谈合作的名义闯进纪深的办公室,在他来不及合上的书里,看到了一张夹着的照片。照片有点泛黄,边缘都磨圆了,上面是少年时期的纪深和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两人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笑得很开心。女孩的手搭在纪深的肩膀上,纪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
她叫白雾野,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也是……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纪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泡好的茶,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把茶杯放在柳梨面前,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柳梨拿着照片的手开始发抖,照片的边角割得她手心发疼。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被揉过的兔子:所以,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纪深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叶子被秋风染成了金黄。他轻轻点了点头:柳小姐,你很好,只是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那天晚上,柳梨一个人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她坐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冰块在玻璃杯里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酒精让她的脑子晕乎乎的,可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却越来越清晰。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白雾野她有花不完的钱,有显赫的家世,长得也不比她差,衣帽间里的礼服能摆满整个展厅,而白雾野连个像样的包都没有。为什么纪深偏偏喜欢那个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女孩
酒吧里的爵士乐慵懒地流淌,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走过来想搭讪,被她一杯酒泼在脸上。滚。她吼道,声音带着哭腔。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她趴在吧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昂贵的丝绒裙摆上。
嫉妒像疯长的野草,在她心里蔓延开来,缠得她喘不过气。她开始动用关系打听白雾野的消息,知道她在一家公益组织工作,经常去山区支教,住的是月租八百块的老小区,周末会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还喜欢画画,画的都是山里的孩子和小猫小狗。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要让白雾野出丑,要让纪深看到,白雾野根本配不上他。她让助理去查白雾野最近的行程,看到山区儿童肖像画展几个字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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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梨的第一个计划,像精心布置的捕兽夹,藏在看似平静的画展背后。她找到画廊的管理员,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在咖啡馆的包间里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红色的封皮上印着烫金的大吉大利,里面是二十万现金,足够他付掉半年的房贷。
就一点小事,柳梨搅动着面前的拿铁,奶泡在她指尖下旋转成漩涡,开展前,在几幅画的画框上洒点咖啡,再把标签换两个位置。她语气轻松,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管理员起初有点犹豫,搓着手说:这……不太好吧白小姐人挺好的,那些画都是她在山里画了大半年的……
柳梨抬眼看他,眼神里的寒意让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或者,她拿起红包,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现在可以走。
管理员的目光在红包上停留了三秒,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随身的公文包,拉链拉到一半时又停住:要是被发现了……
没人会发现。柳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舌尖尝到一丝苦涩,出了事,我担着。
开展前一天晚上,管理员偷偷溜进画廊,按照柳梨的吩咐,在三幅画的画框上泼了深褐色的咖啡,又把《石头》和《丫蛋》的标签换了位置。咖啡顺着木质画框往下流,在米白色的展板上晕开难看的污渍,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柳梨站在画廊对面的咖啡馆里,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白雾野被观众指责时的狼狈样子——她会哭吗会手足无措吗纪深看到了,会不会觉得她很糟糕
可第二天,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白雾野一进画廊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看到画框上的咖啡渍时,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转身去洗手间拿了块湿抹布,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
不好意思,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洒上的,让大家见笑了。她对着陆续赶来的观众道歉,语气诚恳,眼睛里没有一丝慌乱。阳光透过画廊的玻璃窗,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擦到第三幅画时,有观众忍不住问:白小姐,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弄的吧要不要报警
白雾野笑了笑,手里的抹布在画框上打着圈:没关系,画没坏就好。这些画是给孩子们看的,不是给污渍看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至于被换错的标签,她更是笑着说:是我没贴好,这些孩子的名字都很特别,我给大家讲讲他们的故事吧。她拿起话筒,走到《石头》那幅画前——虽然标签被换成了《丫蛋》,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小男孩叫石头,他很喜欢画画,可是家里穷,连画笔都买不起,每次都是用树枝在地上画。有次我看到他在墙上画了只老虎,被他爸爸追着打,他还抱着墙喊‘别打我的老虎’……
她的声音很温柔,故事却很动人。观众们听得入了迷,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当场表示要资助那些山区的孩子。一个戴眼镜的女士红着眼眶说:白小姐,你真是个好人。画展的人气越来越旺,甚至有媒体闻讯赶来采访,镜头里的白雾野,站在被擦拭过的画框前,笑得干净又温暖。
柳梨躲在画廊对面的咖啡馆里,看着这一切,气得把手里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咖啡溅了出来,烫到了她的手,留下一片红痕,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她付了钱,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咖啡馆,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发泄怒火。
第一个计划失败了,柳梨并没有放弃。她像被激怒的野兽,眼睛里只剩下猎物。她又打听到白雾野每周六下午都会去城郊的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那里条件简陋,只有一个破旧的院子和几排铁笼子。
周六上午,柳梨让助理找人P了几张照片:一只瘸腿的小狗躺在冰冷的地上,旁边是没吃完的发霉狗粮;几只小猫挤在狭小的笼子里,眼神惊恐。她用匿名号码把照片发给了动物保护组织,附言:城郊救助站虐待动物,白某利用爱心敛财。
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很快就赶到了救助站,记者也跟着来了,扛着摄像机,镜头像黑洞一样对准院子里的一切。当时白雾野正在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包扎伤口,小猫前腿被车碾过,血肉模糊,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消毒,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
看到突然涌进来的人群,还有闪烁的闪光灯,她愣了一下,手里的棉签掉在了地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把小猫轻轻放在铺着旧毛毯的笼子里,站起身说:各位,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一个穿红色马甲的女人扬了扬手里的打印照片,语气尖锐:这些照片怎么解释小狗在地上等死,猫粮都发了霉,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白雾野的脸色白了几分,却还是坚持着把人往院子里领:大家可以自己看。她推开虚掩的铁门,里面是另一番景象——十几只小狗在草坪上追逐打闹,毛色干净发亮;笼子里的猫眯着眼晒太阳,食盆里是满满的新鲜猫粮,旁边还放着干净的水盆。墙角堆着几袋未开封的狗粮,袋子上印着最近的生产日期。
这些都是爱心人士捐赠的,白雾野指着墙上贴满的照片,有志愿者喂食的画面,有动物被领养的合影,我们每天都会按时给它们喂食、打扫卫生,受伤的动物会及时送医。她拿起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一笔捐款的去向和动物的健康状况,字迹清秀工整。
一个戴帽子的老爷爷颤巍巍地说:我每周都来这儿帮忙,小白姑娘对这些畜生比对自己还好,上次为了救一只掉进沟里的狗,自己摔得浑身是泥……
记者们面面相觑,镜头悄悄转向了那些活泼的动物。穿红马甲的女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手里的照片突然变得烫手,讪讪地收起了东西。后来有记者私下采访,发现那些发霉狗粮是附近餐馆丢弃的垃圾,被别有用心的人摆拍在了救助站门口。
柳梨坐在车里,远远看着记者们扛着摄像机离开,救助站的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白雾野正蹲在地上,把刚才那只受伤的小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柳梨让司机开车,后视镜里的白色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接连的失败让柳梨变得越来越暴躁。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碎了梳妆台上所有的香水瓶,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玻璃碎片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尽心机,却总能让白雾野的形象更加完美就像打地鼠,她按下一个,对方却从另一个洞口冒出来,还带着更耀眼的光。
终于,在那场由陆氏集团赞助的盛大慈善晚宴上,柳梨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她花高价买通了两个经常混迹于名利场的消息通,让他们在晚宴上散播谣言,说白雾野利用公益活动谋取私利,把捐款塞进自己腰包,还伪造了几张所谓的资金流向单,上面的签名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模仿的。
晚宴设在能俯瞰整个陆城夜景的旋转餐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柳梨穿着一身黑色丝绒礼服,端着香槟穿梭在人群中,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白雾野。她今晚穿了件月白色旗袍,是纪深母亲年轻时的旧物,领口绣着几枝兰草,衬得她气质愈发温婉。
谣言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听说了吗那个白小姐……看着挺纯的,没想到……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向站在角落的白雾野。她端着一杯果汁,手指紧紧攥着杯壁,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像被冻住了一样。
柳梨躲在罗马柱后面,看着这一切,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她觉得,这次白雾野一定无法翻身了——在这么多权贵名流面前,被贴上贪财伪善的标签,纪深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吗
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像老旧的木门被强行推开。柳梨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缩——那盏直径三米的巨大水晶吊灯正在剧烈晃动,固定它的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其中一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吊灯下方,正是刚才聚集着议论的那群宾客,而她自己,就站在最边缘!
小心!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声音撕破了晚宴的优雅。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尖叫着往四周躲闪,高跟鞋踩掉了,手包扔在了地上,原本井然有序的大厅变得一片混乱。柳梨吓得浑身僵硬,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盏仿佛有千斤重的吊灯,带着呼啸的风声往下坠。
就在吊灯距离地面只剩不到两米的瞬间,她感觉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摔在地毯上。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了她,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阳光的味道。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开,玻璃碎片像流星雨一样四溅开来,落在地毯上、桌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柳梨被死死护在怀里,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还有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带着点微颤。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尖叫声、哭喊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过了好一会儿,柳梨才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喘着气,慢慢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白雾野汗湿的额发,和她紧紧闭着的眼睛。再往下看,她的左臂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月白色的旗袍袖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柳梨的黑色礼服上,像绽开了一朵妖冶的红玫瑰。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柳梨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砸在白雾野的手背上,和血混在一起。她不明白,这个被自己屡次算计、屡次伤害的人,为什么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开
白雾野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清明。她看着柳梨,嘴角甚至还牵起一丝极淡的笑,声音虚弱却坚定: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那一刻,柳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白雾野苍白的脸,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她眼中毫无怨怼的温柔,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多么恶毒。那些嫉妒、那些算计、那些自以为是的胜利,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刺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纪深疯了一样冲过来,看到白雾野的伤口时,脸色骤变,声音都在发抖:雾野!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进来,小心翼翼地把白雾野抬上去。经过柳梨身边时,白雾野的目光轻轻扫过她,没有责备,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柳梨僵在原地,看着担架消失在门口,礼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周围的人在议论刚才的惊险,有人说那个白小姐真是勇敢,有人说柳小姐运气好,可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却像在扇她的耳光。
那晚的风很冷,吹得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柳梨独自站在空旷的宴会厅里,脚下是碎裂的水晶,眼前是挥之不去的血色。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弄丢了比纪深的喜欢更重要的东西——一颗干净的、愿意为她付出的心。
第四章:冰释的偏见与海边的告白
白雾野的手臂被缝了七针,医生说伤口很深,差点伤到筋骨,需要至少休养一个月。纪深请了最好的护工,每天变着花样给她送汤,公司的事情再忙,晚上也会去医院陪她坐一会儿。
柳梨是在第三天下午去的医院。她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个果篮,犹豫了很久才敢敲门。篮子里的草莓是她让助理跑了三家水果店才买到的,又大又红,可此刻她觉得,这点东西根本弥补不了什么。
请进。白雾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虚弱。
柳梨推开门,看到白雾野正靠在床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的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脖子上,原本干净的白衬衫被袖子上的血迹染得斑驳。
听到动静,白雾野抬起头,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你啊。
那笑容很淡,却让柳梨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手指绞着裙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憋出一句:对不起。
白雾野合上书,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轻声说: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柳梨的声音突然拔高,眼泪涌了上来,那些事都是我做的……画展是我弄的,救助站的谣言也是我传的,还有晚宴上的话……都是我!她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我就是嫉妒你,嫉妒纪深喜欢你,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如我,可我……
我知道。白雾野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让柳梨惊讶,从画展那天起,我就猜到了。
柳梨愣住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白雾野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因为你不是真的想害我,你只是……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小时候在山里住过,看到过被猎人夹子夹住的小狼,它会对着靠近的人龇牙咧嘴,可眼睛里其实是害怕。
柳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骄傲的孔雀,没想到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只虚张声势的小狼。
从那天起,柳梨每天都往医院跑。她不再穿那些华丽的礼服,换上了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学着给白雾野削苹果(虽然总是削到一半就断了),给她读财经新闻解闷(虽然自己都读得磕磕绊绊),甚至笨拙地学着煲汤,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最后还是请了家里的厨师代劳。
起初,白雾野有点不适应。这个前几天还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富家千金,突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一会儿问渴不渴,一会儿问要不要翻身,眼神里的小心翼翼藏都藏不住。
我自己来吧。白雾野看着她端着水杯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不行!柳梨把水杯抢过来,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必须照顾你。她低着头,声音有点小,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
白雾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在相处的日子里,柳梨渐渐发现,白雾野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会耐心地听护工阿姨讲家里的琐事,会把纪深送来的进口水果分给同病房的小朋友,会在柳梨读错新闻时,悄悄递过一杯水让她润喉。
有一次,柳梨看到白雾野的速写本放在桌上,忍不住翻开。里面画满了山区的孩子,有趴在石头上写字的,有追着蝴蝶跑的,线条简单却充满灵气。翻到最后几页,她突然停住了——上面画着一个女孩,穿着香槟色的礼服,皱着眉头拒绝别人递来的酒,正是她自己在铂悦酒店宴会厅的样子。
这是……我柳梨指着画,声音有点发颤。
白雾野刚输完液,脸色还有点苍白,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天在宴会上看到你,觉得你那个样子有点可爱。
柳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着白雾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看着她眼中温柔的光,突然明白,自己对纪深的喜欢,其实只是不甘心被拒绝的执念,而对白雾野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心动。那种看到她笑会开心,看到她疼会难过,想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的心情,是她从未有过的。
她开始期待每天去医院的日子,会提前半小时起床挑衣服,会记得白雾野不爱吃香菜,会在心里排练无数次要跟她说的话。
一个月后,白雾野拆了石膏,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条淡粉色的丝带。柳梨坚持要接她回家休养,把自己名下的一套小公寓收拾出来,铺了她喜欢的浅灰色地毯,买了两只毛绒小熊放在沙发上。
搬家那天,纪深也来了,帮着搬一个沉重的画架。他看柳梨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好照顾她。
柳梨点了点头,看着纪深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夕阳西下的时候,公寓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柳梨在厨房煮面条,白雾野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整理画具。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厨房里飘出番茄鸡蛋的香味。
面好了。柳梨把两碗面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热气腾腾的。
白雾野放下画笔,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放在柳梨碗里:给你。
柳梨看着碗里的荷包蛋,突然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白雾野的眼睛:白雾野,我好像……喜欢你。她的声音有点小,还有点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白雾野夹面条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温柔取代。她看着柳梨,看了很久,久到柳梨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也是。
柳梨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白雾野的脸上,她的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那天的面条凉了都没人吃,两个女孩坐在地毯上,说了很多话,从童年趣事到未来打算,月光悄悄爬上窗台,听着她们的窃窃私语。
一周后,在柳梨最喜欢的海边别墅前,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红色。白雾野手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单膝跪地,对着柳梨说:柳梨,我知道我没有你那么富有,也没有你那么耀眼,但我会用我全部的真心对你好。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海风吹拂着她们的头发,带着淡淡的咸腥味。柳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点了点头,接过玫瑰花,紧紧地抱住了白雾野。我愿意。
远处的海鸥在天空中飞翔,发出欢快的叫声。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金子。
从那以后,陆城的街头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身影。她们会手牵着手在江边散步,柳梨会把昂贵的披肩披在白雾野肩上,白雾野会把亲手做的便当塞给柳梨;她们会在周末去流浪动物救助站,柳梨负责给动物们买最豪华的零食,白雾野负责给它们洗澡梳毛;她们会在深夜里一起看星星,柳梨指着最亮的那颗说那是我,白雾野笑着说那我就是旁边那颗。
柳梨依旧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女孩,只是她的光芒里,多了一份温柔;白雾野依旧是那个干净温柔的女孩,只是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份爱意。
她们的故事,像陆城夜晚的霓虹,像海边清晨的朝阳,成了这座城市里,最温暖动人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