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潭的冰水刺骨,林皎呛咳着下沉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路星星撕心裂肺的嘶吼。可下一瞬,他竟清晰听见一个声音撞进脑海——不是濒死的幻听,而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躁与懊恼:该死!又没抓住他!
猛地睁眼,雕花床顶的流苏晃得人眼晕。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是他十五岁那年常燃的安神香。窗外传来梧桐叶沙沙的响动,混着少年郎咋咋呼呼的笑骂,那声音鲜活又跳脱,像团烈火滚过青砖地——是路星星。
林皎怔怔地抬手,触到自己温热的脖颈。不是冰冷的尸身,不是战场上凝固的血痂,是活生生的皮肉。他重生了,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路星星还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眼底总蒙着一层霜的镇北侯,只是个爱揪他辫子、会抢他点心的混世魔王的年纪。
林皎!你再装睡,小爷就把你那盆宝贝兰花拔了煨汤!
木门砰地被撞开,红衣少年叉着腰站在床边,墨发用红绳松松束着,额角还带着点汗,眉眼飞扬得像要燃起来。林皎刚要开口,心底却又咚地跳进一个声音,还是路星星的调调,尾音却软了八度,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又熬夜看那些酸文了傻子,不知道爱惜身子。】
林皎的指尖猛地一颤。
他能听见路星星的心声
路星星见他半天不动,几步跳上床就去扯他被子,动作粗鲁得像头小兽:快起来练剑!先生说了,你再偷懒,就让你抄《孙子兵法》一百遍——
【其实抄书也挺好,省得他总跟着那群文臣的小子瞎晃,回头又被人拿捏着欺负。上次是谁把他的砚台摔了等会儿得去给那厮找点麻烦。】
林皎猛地抬头,撞进路星星故作凶狠的眼。少年被他看得一愣,耳根悄悄泛起红,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林皎却听见他心里已经乱成了麻,声音又急又慌:【看什么看再看小爷亲你了!……不对不对,他是男的!我怎么会想这个定是昨儿个听了戏文,被那些才子佳人迷了心窍!】
林皎猛地别过脸,耳尖烫得能煎熟鸡蛋。原来前世那个总是板着脸、连句软话都吝啬的镇北侯,少年时心里竟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2.
自那日后,读心术成了林皎藏不住的秘密。
他看着路星星抢过他手里的桂花糕,恶狠狠地塞进嘴里,心里却在念叨:【这块他昨天盯着看了三回,定是爱吃的,偏要装作不稀罕,等会儿再去买两盒偷偷塞他书箱里。】
他看着路星星在先生面前把他的错处全揽到自己身上,挨了戒尺也梗着脖子不吭声,手心红得吓人,心里却在骂:【先生的戒尺多沉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挨一下怕是要疼哭,还是我来受着吧。】
他甚至在宫宴上,看见三皇子故意打翻酒盏泼了他一身,路星星当场就炸了,攥着拳头要冲上去理论,被他死死拉住。可林皎听见他心里那声几乎要破眶而出的嘶吼:【谁敢动他试试!老子今天掀了这东宫的桌子!】
那年秋猎,林皎为追一只受惊的白狐跑离了队伍,冷不防一支羽箭擦着耳畔飞过,笃地钉进身后的树干,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林皎!
路星星疯了似的扑过来,将他死死按在身下。漫天箭矢从头顶呼啸而过,是有人蓄意谋杀。林皎被他护在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狂跳的心脏,也听见了他从未有过的恐慌,像孩童丢失了最珍贵的玩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若是他死了,我这一世重来还有什么意思上一世没能护住他,这一世难道还要再看他死在我面前】
林皎浑身一震,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路星星也重生了。
3.
他想起前世自己镇守边疆,城破那日,最后看见的是漫天火光。再后来,听侥幸活下来的亲兵说,镇北侯单枪匹马踏平了敌国九城,杀得血流成河,却在班师回朝的夜里,于他的灵前饮下了毒酒,殉了他这缕孤魂。
路星星。林皎抬手,轻轻按住他颤抖的肩。少年的肩宽阔了许多,却还是像从前那样,藏不住一点情绪。他第一次主动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颈窝,你看,我没事。
路星星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像困在绝境里的狼。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林皎却先一步听见他心里的惊涛骇浪:【他是不是发现了他会不会觉得我疯了上一世我没说出口的话,这一世要不要告诉他可他若是厌恶我怎么办】
林皎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像初春解冻的溪流。他轻声道:我知道。
路星星的瞳孔骤然缩紧,像被惊雷劈中。
我知道你怕我再死一次,林皎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是前世为护他挡箭留下的,声音温柔得像拂过湖面的春风,就像我知道,你每次抢我东西,都是想让我多看看你。
【他怎么会……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路星星的心声乱成了一团麻,脸颊却红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艳,连耳根都透着粉色。
林皎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路星星,这一世,换我护着你。
他听见路星星心底嘭地炸开一串烟花,噼里啪啦响得厉害,震得他自己的心口都发痒。少年猛地将他抱紧,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勒得他有点喘,可那心声却软得一塌糊涂,像块刚熬好的蜜糖:傻子,明明是我先找到你的。
4.
远处篝火噼啪作响,猎场的晚风带着松木的清香。林皎靠在路星星怀里,听着他心里翻来覆去的喜欢,一句又一句,像撒了把星星在他心湖。他忽然觉得,这重来的一世,或许比想象中更暖些。至少这一次,他们不用再隔着生死,隔着不敢说出口的心意,能并肩站在同一片月光下,听着彼此的心跳,一步一步,把前世的遗憾,都走成圆满。
秋猎遇刺的惊悸尚未散尽,回府的马车便碾着暮色驶进了京城。车帘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街旁渐次亮起的灯笼,像串起的星子。路星星一路攥着林皎的手没松过,指腹磨得他手背发烫,那力道里藏着的后怕,比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更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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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那厮定是没安好心。】林皎听见他心里的算盘噼啪作响,【父皇近来常夸我骑射长进,又让我跟着接触军务,他定是怕我碍了他的路,想先拿林皎开刀挫我锐气。背后若没人撑腰,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猎场动箭。】
林皎靠在车壁上,指尖轻轻划过路星星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那是方才护着他时,攥紧缰绳磨出的红痕。他反握住那只手,温声道:别急,他既敢动手,总会留下痕迹。
路星星猛地回神,见他非但没嫌自己握得太紧,反倒主动靠过来,耳根腾地红了。【是不是弄疼他了方才在猎场扑得太急,没顾上轻重……】他慌忙松了松力道,却又舍不得彻底放开,只虚虚拢着,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林皎听着他心里的兵荒马乱,忍不住弯了弯唇。从前怎么没发现,这混世魔王慌起来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对方掌心的薄茧,听着那心声里炸开的烟花,眼底漾起细碎的笑意。
5.
回到林府时,月已上中天。路星星非要看着林皎喝了安神汤才肯走,临走前还扒着门框叮嘱:夜里警醒些,我让暗卫在墙外守着了。
【明日得去趟兵器坊,给他打把轻便些的匕首。上次见他那把太沉,真遇着事怕是挥不动。】
林皎倚在门边,看着红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忽然软得发颤。上一世路星星也总这样护着他,只是那时他藏得太深,把关切都裹在呵斥里,把担忧都藏在不耐后,直到死后听亲兵说起,才知那份隐晦的心意有多沉。
接下来的日子,路星星往林府跑的频率比自家后院还勤。说是陪练剑,却总在林皎挥剑时走神——看他抬手时袖口滑下露出的皓腕,看他弯腰捡剑时脊背绷起的线条,心里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他今天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方才挥剑时脚步晃了一下……】
林皎瞧着他端来的燕窝粥,银匙搅着碗里剔透的羹汤,听着他心里念叨张厨子说这血燕最养人,特意加了他爱吃的冰糖,还放了点桂花提味,忍不住笑道:再这么喂下去,我怕是要成个圆滚滚的团子了。
路星星脸一红,梗着脖子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谁、谁喂你了我是怕你身子弱,耽误了先生的课业!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觉得我烦了】心声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要不明天带只兔子来给他解闷上次猎场那只白兔子,他瞧着就喜欢,眼睛亮亮的……】
林皎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清甜的桂花味漫过舌尖。他抬眼时正撞见路星星偷偷打量的目光,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狗,忍不住放缓了语气:很甜,多谢。
路星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火把。【真的吗那我明天再让张厨子做!不,我亲自去盯着,让他多放两勺糖!】
6.
这般过了月余,暗卫终于带回了密信。路星星在书房拆信时,指节捏得发白,信纸被揉出深深的褶皱。林皎刚踏进门,就听见他心里翻涌的寒意:【镇南王……果然是他。上一世林皎守的那座城,粮草被断、援军迟迟不到,背后就有他的影子。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再动林皎一根头发。】
林皎的脚步顿了顿。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上一世的背叛,知道那座城破时的惨烈,知道自己最后是死在谁的算计里。他走到路星星身边,轻轻按在那只攥紧的手上,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话语都更能安抚人心:别一个人扛着。
路星星猛地抬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坦然的坚定,像雪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得让人心颤。他听见林皎的心声,温和却有力:【上一世你孤军奋战,这一世,我们一起。】
喉结重重滚动,路星星终是没再隐瞒,将密信推到他面前。信纸边缘已被指温熨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狰狞——镇南王与三皇子私藏兵器于城郊别院,往来密信里满是清君侧立新主的狂言。
林皎看完,指尖在粮草二字上轻轻一顿。上一世城破的根源,便是粮草被镇南王暗中截断。他抬眼时,眼里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只剩沉静的盘算:【镇南王手握南疆兵权,若真要反,需得有确凿证据才能一击致命。不如先按兵不动,假装不知,等他们自以为得计,露出更深的破绽。】
你说得对。路星星点头,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我们得沉住气。
7.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像是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盟约。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模样——林皎跟着先生读策论,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路星星在演武场练枪,枪尖挑着晨光,划出凌厉的弧。可暗地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路星星让暗卫盯着城郊别院的动静,每日将进出的人、运送的物件一一记下,那些写满暗号的纸条,深夜总会出现在林皎的书案上。林皎则在父亲的书房里翻找旧档,指尖拂过泛黄的卷宗,从陈年的奏折里拼凑镇南王的罪证——克扣军饷、私通敌国、虚报战功……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污垢,正一点点被拂去尘埃。
期间三皇子又来找过几次麻烦,都被两人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宫宴上,三皇子举着酒杯,笑里藏刀地看向林皎:听闻林小先生才学出众,不如以‘弓马’为题作首诗也好让我们这些武夫开开眼界。满座皆知林皎是文弱书生,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林皎尚未开口,路星星已先一步搁下酒杯,银质的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他挑眉看向三皇子,笑容张扬却带着锋芒:三皇兄这就不懂了。林皎的剑法虽不及我,但若论骑射,上次围猎可是比皇兄多猎了三只狐狸呢。
【敢为难他看我不堵得你哑口无言!】心声里的得意几乎要飘起来。
三皇子的脸色僵了僵,林皎却微微一笑,起身朗声道:既如此,那我便献丑了——‘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不负少年志,江山万里明。’
诗句落地的瞬间,满座寂静。这诗哪里是说弓马,分明是藏着少年人的凌云壮志,藏着对江山社稷的赤诚。皇帝抚掌大笑,龙椅上的目光落在林皎身上,满是赞赏:好一个‘江山万里明’!林爱卿好儿子!
路星星坐在席间,听着那声掷地有声的万里明,心头像被烈火点燃。他看着林皎站在灯火下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眼温润,却自有一身铮铮骨血。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而滚烫:【这就是我的人,是我要护着的人。】
林皎似有所觉,转头朝他望来,眼里盛着笑意,像落了满眶的星光。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已懂彼此心意。
9.
又过了半年,镇南王和三皇子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趁着皇帝要南巡的由头,暗中调集兵力,打算在半路截杀,夺取皇位。却不知这一切早已在路星星和林皎的算计之中——南巡的路线是假的,随行的禁军是真的,就连他们私藏兵器的别院,也早已被暗卫盯得严实。
截杀当日,镇南王的叛军刚钻进山谷,两侧山崖上就滚下无数巨石,将退路堵得死死的。紧接着,咻咻的箭雨声划破晨雾,禁军从暗处涌出,铁甲的寒光映着朝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三皇子被擒时还在嘶吼:不可能!你们怎么会知道……
路星星勒着马站在山坡上,红衣在风里猎猎作响。他看着下方溃散的叛军,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想着早些结束,早些回去见林皎。
消息传回京城时,林皎正在书房临摹《兰亭集序》。笔尖的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圆润的点。路星星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风尘,发间还沾着草屑,眼底却亮得惊人。他几步跨到书案前,一把将林皎捞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结束了。路星星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尾音却在发颤。
林皎回抱住他,鼻尖蹭过他衣襟上的硝烟味,听着他心里翻来覆去的我们做到了,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银。
这一世,他们没有再错过。
后来路星星承袭了镇北侯的爵位,却没像前世那样住进清冷的侯府,反倒常往林府跑。有时是提着食盒来送点心,有时是搬着棋篓来对弈,有时什么都不做,就坐在林皎的书房里,看他写字看书,一坐便是一下午。
朝臣们都说镇北侯与林先生是过命的交情,是天造地设的谋臣良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藏在兄弟挚友之下的心意,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伴里,长成了彼此骨血里的牵挂。
10.
某个夏夜,两人坐在庭院里看星星。葡萄藤爬满了花架,漏下细碎的月光。路星星忽然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对林皎说:你看,像不像你的名字
林皎抬头,那颗星正亮得耀眼,像他名字里的皎字,清辉遍洒。他笑了笑,指着旁边那颗稍暗些却始终相伴的星:那旁边那颗,便像你。
路星星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心里的话翻涌着,像要破土而出:【林皎,这一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林皎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浸了水:好。
他听见了,当然听见了。
晚风拂过花架,带来葡萄的甜香。两颗挨得极近的星子在天幕上闪烁,像他们交握的手,再也不会分开。这一次,他们要一起站在朝堂之上,一起踏遍万里河山,把上一世的遗憾,都酿成这一世的圆满。
11.
镇南王叛乱平定后,京城总算迎来了久违的安宁。皇帝论功行赏,路星星以筹谋之功晋封镇北侯,食邑三千户;林皎虽未直接领兵,却因提供关键证据、献策擒敌,被特封为翰林院编修,特许参与朝政议事。
消息传开那日,林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林皎应付着众人的恭维,眼角余光却瞥见角落里那个红衣身影。路星星没像旁人那样凑上前,只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眼底的笑意比檐角的阳光还暖。
【看他从容应对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谋士风范了。】林皎听见他心里的嘀咕,【就是笑太多了,脸会不会酸等会儿得把那盒蜜饯塞给他。】
应酬到日暮,客人才渐渐散去。林皎刚松了口气,就被路星星拽着往后院走。带你去个地方。少年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像藏了什么宝贝。
穿过月洞门,眼前忽然亮起来——后院的空地上,竟挂满了灯笼,红的、黄的、粉的,像把漫天星辰都摘了下来。路星星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把匕首,鞘上嵌着细碎的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给你的。他挠了挠头,耳根微红,【上次打兵器坊的师傅说,这匕首用了玄铁,轻便又锋利,最适合他。鞘上的花纹是我照着他书房那盆兰草画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林皎拿起匕首,指尖抚过鞘上的兰草纹,叶片的弧度、花瓣的脉络,都刻得细致入微。他拔开鞘,刃口映着灯光,亮得晃眼,却在触及掌心时只觉微凉,并无沉重感。
我很喜欢。林皎抬眼,眸子里盛着灯笼的光,谢谢你,星星。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路星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别过脸,脖子根都红透了。【他叫我星星了……他叫我星星了!】心声里的欢呼几乎要震破屋顶,【要不要现在表白会不会太突然】
林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俊不禁。他将匕首别在腰间,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路星星发烫的耳垂:别慌,我听着呢。
路星星猛地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那眼神太过温柔,像春水漫过心湖,荡得他连呼吸都乱了。【他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是不是……也一样】
正乱着,院墙外忽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了七下。林皎收回手,轻声道: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路星星却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试探的执拗:林皎,我……
【我心悦你,不是兄弟,是想和你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这句话在心里滚了千百遍,到了嘴边却卡住了。
林皎看着他憋红的脸,忽然踮起脚,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路星星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皎退开半步,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化开月色,我的心意,和你一样。
【他说……和我一样】路星星的脑子彻底宕机了,心里像有无数烟花炸开,震得他晕乎乎的,那、那……
那以后,一起上朝,一起议事,一起……看星星。林皎替他说了下去,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路星星猛地回神,反手将他的手攥紧,力道大得像怕他跑了。他看着林皎眼底的光,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心里的话直白又滚烫:【林皎,余生请多指教。】
林皎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好。
那夜的灯笼亮到天明,像在为两个失而复得的灵魂,照亮往后漫长的岁月。
12.
又是一年秋猎,皇帝笑着打趣路星星:今年怎么不追着白狐跑了
路星星揽着林皎的肩,笑得张扬:有更重要的人要护着,哪有空管狐狸。
林皎侧头看他,正撞见他眼里的自己。风声穿过树林,带来远处的欢呼,他听见路星星心里的声音,和那年夏夜一样清晰:【林皎,有你在,每一天都是圆满。】
他抬手,与路星星交握的手紧了紧。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温暖得像重生后的每一个日子。这一世,他们终于抓住了彼此,再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