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亲娘的这句话以后,程相宜脸色更白了几分,哪怕已经猜到了娘亲根本不会支持她和离,但是听到娘亲这样的话,依然感觉痛彻心扉。
“女儿知道了。”
“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和母亲的骄傲,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给父亲母亲丢脸。”
程家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个被休弃的女儿。
“那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程相宜红着眼睛看向程夫人,满脸都是坚毅。
“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你去费心费力,我让你带走的张嬷嬷和李嬷嬷就是处理这方面事情的行家。”
还以为宋濯锦因为那什么劳什子的厌女症,后宅内该干干净净的,这两个身经百战的嬷嬷用不上地方,谁能想到宋濯锦也是个不安分的。
说到这里,程相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给旁边的房嬷嬷使了个眼神,很快房嬷嬷便从另一个方向端过来了一个朱漆色的盒子。
“宋濯锦想纳平妻这件事情,娘亲还会跟你父亲商量商量,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胡来,但想彻彻底底将那个女人赶出去恐怕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你也知道,男人的兴致上头的时候,你越是去阻止反而越会触发他们的逆反心理。”
“总不好一直让他们住在将军府过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是要先将人给带回府内来,这三年你也算在后宅经营了一番,那个小贱人到了你眼皮子底下,还不是任由你搓扁捏圆。”程夫人的条理格外清晰,就连眼底闪烁着的那些阴毒算计也是明明白白。
“这些是?”看着面前已经打开的盒子,里面鼓鼓囊囊,摆放着一沓整整齐齐的银票,程相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母亲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提起最近你弟弟办的事,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那些银票可都是他催收上来孝敬我的,有了这些功劳,看谁还敢说你弟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程夫人说起这个的时候,满眼得意。
城郊那些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府上回回有人去收租的时候,都会哭穷叫惨说没钱,那边收租问题在程家外债问题上可是最难搞的。
怎么她儿子下去收,就那么顺利的都要回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还是她家玉曜厉害!
“今年收上来的这些催收,因为你弟弟居功至伟,你父亲便做主三分之一都奖励给了他,那孩子孝顺,特意拿了大半来给我。”
“等到那个女人进府,少不了要做一些优美人心的事情,你身边有些银子娘亲也安心,不要嫌弃东西少,到时候不够了,再给娘亲说。”
程夫人将盒子往程相宜怀里塞了塞。
看着面前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银票,程相宜原本已经止住的哭泣,在此刻又忍不住的往下掉。
“娘亲,也就只有您和二弟心疼我了。”
程家的事情暂且不谈。
将军府这边送走了宋首辅,一切都好像归于平静了,宫内又说皇帝急昭宋濯锦入宫,看着男人骑马远去的背影,孟丹若拢拢自己身上的披风。
“云清,给我弄些热水洗洗澡吧。”
站在将军府门口,孟丹若轻声的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在她们刚想要转身回府的时候,孟丹若余光刚好瞥见了一个身形瘦弱,浑身上下都沾满雪的小乞丐,摇摇晃晃的跌倒在雪地里。
“快去瞧瞧那是怎么回事?”
她受过冻,所以知道那个小乞丐多半是因为长时间在雪地里行走,身体已经失温。
将军府门口就有侍卫,在得了孟丹若的命令以后,纷纷朝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姑娘,是个孩子,已经冻晕了。”
一个侍卫高声回应。
孟丹若顾不得天上一个劲儿往下落的鹅毛大雪,迈的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应该是冻晕了,府内可有大夫?先将这孩子带进去看看再说吧,若是放任他一个人倒在这路边,只怕不到一时三刻,这孩子就得活活被冻死。”
孟丹若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十分冷静。
“府上没大夫,但是有在军营里学过几天医理的管事,属下这边安排人请大夫。”侍卫又道。
另一个侍卫已经将小乞丐给抱了起来,谁知道他才将人给抱到怀里,却听见了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很是奇怪。
“呀,姑娘您快看,这孩子身上的衣裳里装的根本不是棉絮,竟然全是稻草。”
怪不得,不得一个孩子会冻昏在这里。
他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万幸。
“莫要再说了,先进府。”
孟丹若心里沉甸甸的,眼瞧着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于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无妨的,若是将军回来怪罪于你们,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样倒在了雪地里,浑身冻得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尸体被人扯着一条腿拽了回去,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她在雪地里昏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她自己凭着命硬醒了过来,跑到破庙里熬了这么一场。
当初她就在想,若是有个人能够救一救她该多好,凭什么老天爷那么的不公平,有人恶事做尽,却偏偏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一生!
反倒是他们这些本本分分只想要苟活下去的小老百姓,却只能成为富贵人眼底不值一提的垃圾。
两个侍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直的将人带回去,孟丹若红着眼眶在门口站了一下,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云清将一切都看在了自己眼里。
她不知道孟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是仅仅只看孟姑娘刚刚对一个乞儿都能流露出来这样的怜惜,她就绝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
说姑娘是个未攀高枝不折手段的妖女,可姑娘一没有害人,二没有欺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如何能看见倒在雪地泥泞里的百姓。
“姑娘,回去吧。”
云清轻声劝慰了一句。
孟丹若点点头,原本有些发凉的手被她死死攥在一起,不会了,之后她只会走的越来越高,绝对不会再经历一遍当初的那种情形。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任由人家发卖到青楼的民女孟石榴,她现在是镇国大将军割舍不下的情人,会一点点亲手报了血亲的仇。
雪在孟丹若进府的那一刻停了,原本阴沉了许多日的天空,也在同一时间被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天晴了。”
孟丹若看着万道霞光落下,嘴角扬起来一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