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孟丹若睡得很沉。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姑娘您醒了?”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一个丫鬟正巧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瞧见她醒了,连忙放下过来。
孟丹若的头还晕的厉害,她摇摇晃晃的做起身来,声音格外沙哑:“这是哪里?将军呢?”
窗外的位置树影婆娑,她看见了一片衣角。
周围的环境太过于陌生,孟丹若满眼惊恐的看着丫鬟,身子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
“回禀姑娘,这是陛下赐给将军的将军府呀,奴婢云清,是将军特意安排过来侍候姑娘的。”
小丫鬟看上去很有活力,一双眼睛亮亮的。
只是她话音才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在呢。”
熟悉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孟丹若惊慌的从榻上下来,甚至没有穿鞋,直接撞进宋濯锦的怀里。
男人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长衫,身姿分外挺拔。
“做噩梦了吗?”
他敏锐的看见了她赤着的脚,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他看见了女子额角细密的汗。
“先下去吧。”
男人回头跟丫鬟吩咐了一句,然后将人抱到床榻边,孟丹若顺势倒在了他怀里,一双乌黑的眼睛怯怯的望着宋濯锦,小声开口:“将军,我又梦见了那日的场景,无数异族厮杀而来,大家都死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将军”
她小声呢喃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那是他们两个人初见时的场面。
宋濯锦听着她的话,将人搂的更紧了几分,轻声安慰:“阿若,莫怕,都是梦而已。”
是啊!都是梦而已。
可梦里的场景那么恐怖,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些异族邪笑着将她逼入死胡同。
天下都好像烂成了一团,一个孤女孤身一人行走在世上,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死,她还要为爹娘和妹妹报仇。
孟丹若伸手搂住了宋濯锦的脖子,她的嗓音再也不复往日那般清脆温婉,而是带了几分哀痛。
“将军,阿若之前的话后悔了。”
“我不想回边疆了,我只求在将军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赴汤蹈火”
孟丹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却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像极了一团火炉,发烫的唇舌侵袭着她的生存空间,直到她连呼吸都不匀了,才缓缓松开。
他眉目之间映着高深莫测,他说:“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为奴为婢。”
孟丹若眼睛眨了眨,将脸靠在宋濯锦的胸膛上,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心中却已经宽慰下来。
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了。
“将军,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让您回宋府,说御史大人和首辅大人已经回府,都在等您回去。”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副将的声音。
孟丹若听见这个,原本抓着他衣裳的手无意识的紧了几分,看上去怕极了。
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胛,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竟然都没打算出去,只是隔着门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就说我长途跋涉累了,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议,今夜不见外客。”
宋家摆明了不待见孟丹若,今日宋濯锦若是这样轻易的再回去,只会让宋家人更加看轻了她。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宋濯锦眼神眯了眯,将孟丹若放回床上。
她拉着宋濯锦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直到门再度被人关上,原本可怜无辜的表情瞬间换了模样。
做梦什么的都是推脱之词,当初那样的梦她早就不做了,一路西行去边疆,她见过比那更残忍凶狠的场面,她的心,早就坚不可摧。
程相宜,程玉耀,程家!
孟丹若在被子里面的手缓缓握紧。
门外,男人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愣怔了几秒,而后去了书房找出来用朱漆盒子放着的一卷明黄色圣旨,上面赫然写着赐婚。
消息传回宋家的时候,宋濯锦的父亲宋御史砸了一整套茶具,面容阴翳。
程相宜带着程玉耀坐在一边,听着嬷嬷的汇报声,原本已经止住的心疼,顷刻之间撕碎了她的理智,她想去问问宋濯锦,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他三年不归,自己等了他三年。
他一个解释都没有,就那么带了个女人回来,他把自己的脸面当什么了?
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自己,也不该如此作践人。
可她不能去问,甚至不能有怨言。
若是弟弟没有当场发怒责怪那个孟丹若,她还站一丝的理,但现在夺她夫君,毁她姻缘的坏女人,成了那个受害者,让自己有苦难言。
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怪程玉耀太莽撞了。
“反了天了,才出去三年,就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路边随随便便捡回来的阿猫阿狗,也值得他这么宝贝,还敢当众伤人?”
“我倒要看看他现在是如何尊贵,连亲父亲母的话都敢不听,他不见我,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去见他。”宋御史一生刚直,为人迂腐,在听了家中女眷将白日的事情告知了以后,瞬间控制不住脾气。
“锦儿肯定是被那个贱丫头带坏了,他自小不近女色,又怎么知道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女子的手段?”
周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宋御史的胳膊抹眼泪,这让原本就生气的宋御史,更加心烦。
王夫人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阴暗的天色有些出神,百年宋家多么耀眼的名头,出了多少铁骨铮铮的文臣,辅佐皇帝,直言劝谏,底下门生无数。
是到了宋濯锦这一代才出了个武将。
眼瞧着文武双全,势要流芳百世,却出来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甚至可能影响自己女儿的姻缘,那是她唯一的女儿
“够了,你再嚷嚷下去,满京城都知道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再门外响起,是宋濯锦的祖父宋首辅回来了,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边闹的不成样子的周夫人和宋御史,忍不住撇嘴。
“本来当初这桩婚事,大郎本就不愿意,是你们一厢情愿来的,老夫只有一句话撂在这里,我还没死,家不能分谁给大郎气走的,谁给老夫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