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渭水上游漂来数十片木片。瓦剌士卒清晨打水时,发现了这些顺流而下的“密信”。有识字的士兵念出上面的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主将的胎记是私密事,汉人怎会知晓?更可怕的是“命门”之说,让不少人想起博罗纳哈勒平日耀武扬威的模样,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消息传到博罗纳哈勒耳中时,他正在擦拭那柄“饮血”长矛。听闻汉人知晓自己的胎记,又造谣说是命门,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派胡言!”可转身看到帐外士兵们窃窃私语的模样,一股莫名的恐慌却顺着脊椎爬上来。萨满在一旁煽风点火:“汉人会妖法,需用火克之!”
博罗纳哈勒竟真的信了。他让亲兵按住自己的左肩,看着萨满举起烧红的烙铁,皮肉被烫得“滋滋”作响,焦臭的气味飘出营帐,连帐外的战马都惊得刨蹄。“这样一来,汉人妖法就破了!”他咬着牙嘶吼,冷汗却浸透了战袍。士兵们远远看着帐内的火光,窃窃私语:“主将若真不怕,何必自烫皮肉?怕是真心虚了。”
与此同时,渭水南岸的堡垒里,正上演着另一番景象。朱仪征将家属接到此处,并非为了避险,而是要告诉军民:“我全家与城共存亡。”他的妻子每日带着妇人们在伤兵营忙碌,指尖被草药染得发绿,却笑着给断腿的士兵喂粥;十岁的女儿朱淑,在堡垒的空地上摆起沙盘,教难民孩童认字,稚嫩的声音念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某日清晨,瓦剌派来小股骑兵试探。他们刚靠近堡垒,就听到墙上传来整齐的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是《秦风·无衣》,那是两千多年前秦人抗敌的战歌。唱歌的不仅有士兵,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汉,甚至连朱淑都站在母亲身边,小脸涨得通红地跟着唱。
瓦剌骑兵愣住了。他们听不懂歌词,却能感受到那歌声里的血气——不是哭嚎,不是哀求,而是一种宁死不屈的劲儿。有个在中原当过奴隶的老兵,听懂了几句,突然勒住马:“这是汉人在说,要同生共死。”他想起自己部落被博罗纳哈勒劫掠时的惨状,突然觉得手里的弯刀格外沉重。
“撤!”带队的百夫长烦躁地挥挥手。骑兵们调转马头,蹄声散乱,再没了来时的嚣张。堡垒上的歌声渐渐停歇,朱仪征的妻子望着敌骑远去的背影,将一块刚烤熟的饼递给身边的士兵:“吃点东西,养足精神。”
渭水两岸,风向悄然改变。
北岸的瓦剌军营里,士兵们得知主将的左肩竟然烫出了疤痕而窃窃私语;南岸的堡垒中,妇孺的歌声与士兵的操练声交织成一片。邓恒站在城头,看着北岸瓦剌营垒的炊烟日渐稀疏,嘴角则勾起一抹笑意——胜负,早已在人心的天平上,悄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