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华十分健谈,一路上替赵扶莹介绍庙会上新奇玩意,连典故都说的趣味横生。
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纨绔,这一路听来,让赵扶莹对他大为改观,果然,金尚书那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独子养成一个废物!
“若兰阿姊去哪里了?”赵扶莹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金若兰的身影,正待去寻,酉时已到,庙会游神开始了。
锣鼓喧天,牛头马面开道,钟馗领路,三十六位夜游神成群结队而来,他们的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或拿着锁链,或提着灯笼,伴随着鼓乐,缓缓前行,气氛格外的阴森严肃。
“夜游神开始游街了,我阿姐肯定也在看游街,待到游街结束,我们再去找她。”金子华伸出手,用身体护着赵扶莹,避免她被人挤到。
赵扶莹盯着游神的队伍,突然,从青面獠牙的夜游神之间看过去,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赵扶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人依然站在对面,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掀了一半上,露出大半张脸,脸上挂着她熟悉的微笑,如同儿时一般,唤着她的小名。
“阿兄”赵扶莹下意识走了出去,试图穿过游神的队伍去到对面,去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身边,金子华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扶莹妹妹,不可冲撞夜游神的队伍。”金子华紧张的说道,“若是冲撞了夜游神的队伍,来朝拜的百姓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你。”
赵扶莹挣扎了一下,目光落在对面的人群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转过身,朝着人群之中走去。
“放开。”赵扶莹甩开金子华,就要冲过去。
金子华被周围的人群挡了一下,没能拉住赵扶莹,眼瞧着她就要闯入游神的队伍,观看游神的百姓将她给拉住了。
“姑娘,不能乱闯,会出祸事的!”百姓殷切的嘱咐她,“扰乱了游神,是会走霉运的。”
赵扶莹心急如焚,偏生那些百姓拦着不让她闯入游神的队伍之中,眼瞧着那个人影就要走的不见踪影了。
金子华连忙挤过来,一边护着赵扶莹,一边给众人道歉:“对不住,我家妹妹第一次来庙会,不懂规矩,给大家添麻烦了。”
“郎君可要把你家妹妹看好了,冲撞夜游神可是犯忌讳的。”
“好的,好的。”金子华连声应道,眼瞧着夜游神的队伍走过去,赵扶莹迅速的跑向对面,然而对面的百姓也涌了过来,跟在夜游神的队伍后面走。
赵扶莹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艰难的朝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靠近,金子华再一次被人群挤开。
“扶莹妹妹,你别乱跑啊,仔细走丢了”金子华的声音被锣鼓声淹没,无人听见。
赵扶莹费力的追上去,抓住那人的手臂:“阿兄!”
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赵扶莹忙松开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说罢,赵扶莹丢下那人又追着另外一个相似的身影而去,却没看到那人见她走远,从怀中拿出一张恶鬼面具戴上,消失在人群中。
赵扶莹一连追了好几个相同着装的人,却都不是她要找的人,可她分明瞧见了阿兄,他长肉了,不似乡下时那般枯瘦如柴,他站在人群之中,朝着她温柔的笑,她仿佛能听到他呼唤她的声音。
赵扶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神色悲伤又落寞,有人撞到她,她也不觉得疼,只是一直盯着那个熟悉背影消失的方向。
今日是中元节,是她看错了吗?还是说,阿兄不放心她,趁着中元节,回来看她了?
阿兄,你可知我很想你,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我一见,与我说说你在那边过得好与不好,可有与阿娘团聚?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从她的脸颊上滚落,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连声音仿佛都远去了。
忽然,有豆大的水滴打在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周遭的百姓也开始沸腾起来,纷纷寻地避雨,赵扶莹站在街上一动不动。
一道身影从街角走来,手中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雨雾中瞧不见他的真容。
来人将伞遮在赵扶莹的头顶,替她撑起一小片晴空,赵扶莹抬头,对上一张狐狸面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来。
李绛叹了一口气,将人按入怀中,任由她继续哭,目光却看向黑暗的巷子中,神色复杂难言。
黑暗的巷子中,似有人影晃动,仔细瞧去,又什么都没有,雨打屋檐的声音与赵扶莹哽咽哭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搅得李绛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