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声音很轻，却让会客厅里那股粘稠的，扭曲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悬浮在半空中的沙发粉末，静止了。
墙上那幅正在流淌的怪诞油画，也停住了。
影蛇身上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
她脸上的阴沉和冰冷，第一次，被一种真正的情绪所取代。
震惊。
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震惊。
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死死地盯着林枫。
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的‘君主’，在挨饿。”
林枫重复了一遍，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个声音，成了打破死寂的唯一信号。
“而神谕会那些自称‘神圣’的玩意儿，对它来说，是毒药。”
林枫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很放松。
“在医院，我第一次接触到‘神之种’。那东西的本质，是一种扭曲的秩序和创造。它想把一切都变成它想要的样子，很霸道，很恶心。”
“在幼儿园，我接触到了第二枚，更纯粹，也更强大。它让我对这种力量，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影蛇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而你们，归一会。”
“你们的力量，我同样接触过。在瀚潭天坑，在你身上。那是一种纯粹的吞噬，彻底的毁灭，混乱，无序。”
“一种力量，要创造。另一种力量，要毁灭。”
林枫摊了摊手。
“蛇小姐，你告诉我，油和水，能混在一起吗？”
影蛇没有回答。
她的呼吸，已经乱了。
她引以为傲的从容，她身为狩猎者的自信，在林枫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面前，被撕得粉碎。
这些，都是归一会内部，只有少数高层才知道的核心机密。
是他们行动的底层逻辑。
他怎么会知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猜的。”
林枫给出了一个让她差点吐血的答案。
“有时候，想看清一盘棋，不一定要当棋手。当个清扫战场的，反而能捡到更多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妹妹，你知道的，她的情况很特殊。她的灵魂，偶尔能‘看’到一些，我们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告诉过我，她‘看’到过一个巨大又饥饿的影子，那个影子很讨厌金色的光。每一次金色的光出现，影子就会变得很痛苦，很暴躁。”
“神谕会每‘神化’一个人，就是在往你们君主的饭碗里，扔一块烙铁。他们污染的，是你们君主降临所需要的，最纯粹的祭品。”
林枫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剥开了影蛇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她最虚弱的内里。
“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合作’，说什么‘公平’了。”
林枫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膝盖上。
他看着影蛇，第一次，露出了具有攻击性的姿态。
“你，或者说，你们归一会，比我，比武道盟，更急着要铲除神谕会。”
“你们不是来找盟友的。”
“你们是来找一把刀，一把能帮你们处理掉那些恶心玩意儿的，免费的刀。”
“而我，就是你看中的那把刀，对吗？”
“”
影蛇彻底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这个人，已经不是猎物。
甚至不是对手。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能看穿所有底牌的，怪物。
这场所谓的“茶会”，从她踏进这栋大楼开始，就不是她主导的游戏。
而是她自己，一头撞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蛛网里。
监控室里，苏晚晴和王强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听不懂那些“君主”“神之种”的复杂关系，但他们看懂了一件事。
林枫，只用了几句话，就把那个不可一世，杀人如麻的女人，逼到了绝境。
双方的地位，瞬间逆转。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被彻底调换。
会客厅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苏晚晴都以为影蛇会不顾一切地暴起动手。
终于。
影蛇动了。
她缓缓地，靠回了那张已经不存在的沙发的残骸上，就那么悬空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