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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蒸笼热气腾腾,我妈捧着新鲜出炉的“蜜肉”端给我弟。
“乖儿子,小心烫。”
可我弟矫情地拒绝吃;“妈,你又买的什么烂猪肉啊,味道好大。”
我妈没得办法,只好重新进去又精心调配捣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弟这几天的脸色的确红润了些。
我妈高兴得不得了,捧着电话连忙跟族老道谢:“谢谢长老,我们家就小宗这一个独苗啊。”
族老轻哼一声,很是得意自己的法子:“那是自然。女儿本身就是赔钱货,处子的血肉至纯至洁,用蜂蜜泡过,治病效果最是好了。”
我妈连忙称是,她挂了电话回到厨房蹲在我的尸体面前。
妈妈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大腿的刀伤,低声念叨着:
“族老说了,小宗的心脏病太严重了,你再帮妈救他一次好不好?他可是你亲弟啊。”
我的灵魂痛不欲生,在晚上试图给我妈托梦,我求她停下来。
我很疼,很疼很疼。
我妈猛地睁开了眼睛,习惯性地喊我:“小涵,帮妈盖一下被子。”
她身子骨不好,半夜总会被冷醒。
曾经我还在的时候,哪怕我睡得再深,只要她一喊我,我就会立刻爬起来给我妈盖被子,她从没有被冷醒的时候。
半晌,我妈揉了揉眼睛,像是才想起来到我死了。
黑暗里,我看不清我妈的表情,但她眼角好像有泪花在闪。
可是妈妈,你也会为我流泪吗?
我妈没继续睡,她起身到厨房,抱着我的尸体坐了一夜,念了一夜的“对不起”。
直到早上,族老带着驱邪的东西上门,摇了摇我妈:“松开吧。”
我妈原来请了族老上门,想超度我?
族老晃悠着手上的铃铛,摆弄着黄纸,手指居然真的指向了我灵魂的方向。
他眼神一凛,沉声道:“你女儿这魂儿缠得太紧了,再这么耗着,罐里泡的东西会积了‘邪性’——到时候别说救小宗,反而会让他身子越来越虚,怕是撑不住!”
族老看向我妈,“咱们之前说的只封印她,恐怕是不行了。”
我也看向我妈,原来她是想封印我,让我不得好死啊。
原来,灵魂也会感受到彻骨的冰冷。
族老说,我现在这种情况,得直接做法魂飞魄散。
我妈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抓住族老的胳膊,犹豫地挤出音节:“小涵,她、她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啊。”
妈妈的声音里,罕见得带了不忍和哭腔,“魂飞魄散也太重了!以后我死了想见她岂不是都见不到了!”
族老按着我妈的手,他有劝说的法子,“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小涵已经死了。要是不这样做,这阴气会侵扰小宗一辈子啊!”
我妈还没回答,我就失笑一声。
不用选了。
我生前,我妈就不在乎我,更何况我死了呢?说句难听的,我连我弟一根毛都比不上。
果然,我妈慢慢松开了手,跟着望向我的方向,眼神愧疚地低下头。
“好,你做法就是了。”
魂飞魄散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得挖出心脏烧了。
我妈手腕晃了晃,把刚切下的浸蜜皮肉往火里一丢,动作没了当初的生涩犹豫。
刚切下的那块浸蜜皮肉丢进火里时,油脂遇热的‘滋滋’声裹着蜂蜜的焦糊味,在空气里滚得发黏,听起来像是有人在闷声挣扎。
我妈惨白着脸色,咬着唇又在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灵魂被烧得呼吸不过来,我跪在地上,看着我妈摇了摇头。
妈妈,我不要原谅你。
在我的灵魂快被烧干净的时候,一盆水突然泼过来,浇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阿姨,这里不许烧火。”
年轻男人捧着录取通知书,推了推眼镜,“请问夏小涵住这里吗?我们是首都医科大的,我是她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