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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礼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可能?她手都伤成那样了,去援非能做什么?”
护士有些无语,替叶晞宁发声:“援非有很多种类的医疗职务,叶医生可以做辅助医师,也并不需要她来主刀。”
“可”可她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就丢下他走了?
他神色落寞,余光瞥到护士台内的援非通讯录,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夺了过来,在上面找到援非团队负责人的电话打过去。
漫长的忙音过后,终于被接起,“喂,你好,我是顾昀礼,可以让叶晞宁接一下电话吗?”
对面顿了几秒,用抱歉的语气回复:“抱歉啊!顾主任,叶医生已经别分派到南部医院了,那边爆发了大规模的疟疾,我一时间也联系不上”
听到这顾昀礼呼吸急促起来,他想知道叶晞宁是否安全,可得到的只有等待回复的消息。
他决定尽快申请第二批援非医护志愿者的名额。
他要去找叶晞宁!
“护士长,第二批援非申请是什么时候开始?”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一个月,要看那边疫情指标”护士长话还没说完,他就等不及地在新申请表上填下了自己的信息。
“我报名!”
“顾主任你确定?”
医院都在传,因为叶院长的卸任,医务系统职位面临大洗牌,以顾昀礼的资历,很有可能成为本院最年轻的院长,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申请援非?
匪夷所思。
可顾昀礼颓败的眸底闪烁着坚定的光,他点头,“我确定!”
刚离开没几步,他依稀能听见身后的小护士愤愤不平的嘀咕。
“叶医生的手受伤到底赖谁啊!那么好的女人怎么有些人就不知道珍惜呢?”
“医院外的人不知道缘由,都说叶医生和叶院长医德败坏,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事情的始末!”
“就是,就是!他再也不是我们小护士心中最尊敬的顾主任了,为了继妹,让自己老婆顶罪,还诬陷老婆的亲大伯!简直冷酷无情!”
顾昀礼无力去为自己辩解什么,他路过叶晞宁办公室时停下脚步,没忍住推门进去。
办公桌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有光秃秃的衣架上还挂着一件白色外褂。
他拿下白大褂,上面依稀还能闻见淡淡的栀子香。
他想起多年前盛夏的午后,叶晞宁折下一朵白栀花,朝他跑过来。
少女扬着青涩烂漫的笑脸,白裙飞扬,连带白栀子的香味也变得热烈浓厚了。
“顾昀礼!你打算考哪所大学啊?我想跟你一起读医科,我们填同一所好不好?”
少年还因为她体育课跟班长走得太近,而闹别扭。
“跟我读医科?我还以为你要跟班长去学体育呢!”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昀礼,你上体育课偷看我啊?”
“没有!”少年假装冷漠走开,而身后的白裙一摇一晃的跟着。
直到他被拦住,白色帆布鞋掂起,在他嘴角烙下莓果味的唇印。
面颊染上绯红,在金色光晕里悄然晕开,像薄霞跌进落日。
回忆至此,一滴泪兀然落进白大褂,迅速湮没成灰色水痕。
他怎么可能否认自己对叶晞宁的爱意?
他怎么可以口是心非地惩罚叶晞宁三年?
他怎么能够用三年的冷暴力摧残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谊?
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悲伤逆流成河的情绪。
是物业。
“顾先生,这边保洁在回收箱旁收到一箱杂物,但里面还有贵重的物品,您这边要不要回来查看一下,是不是误扔了?”
顾昀礼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什么东西?”
“很多未拆封的针管,还有一枚婚戒和一本日记”
他猛地睁开眼,声音颤抖着:“我马上到!先别处理!”
当他捧着那箱杂物再回到家中时,内心百感交集。
那么多支针管此刻像万箭穿心般刺进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三年,几百支针,叶晞宁一边忍受着他的冷漠一边备孕试管,那时的她该是多难过啊!
难过到连婚戒都扔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冲到书房的抽屉拿出那枚男款婚戒带上。
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些过去,弥补一些过错。
女款婚戒因为长久佩戴早就失去了光泽,而男款还闪着铂金光泽。
因为他只在结婚那天戴过一次。
连他们的婚戒都成了他伤害叶晞宁的利刃。
顾昀礼颤抖着指尖翻开那本粉色日记本。
欢脱的字体像年少时的叶晞宁那边跃到他眼前,可越往后翻,文字越沉重。
一笔一划记录了这十几年间,他是如何作死将叶晞宁的爱意磨尽的过程。
泪水无声地落在扉页上,“顾昀礼”三个字跟着水迹漾开,他用力去擦,却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水墨。
如同他们的感情,面目全非。
滴酒不沾的顾昀礼第一次把自己灌得烂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关门打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那个纤瘦的身影一如往常地询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蹒跚着扑过去,嘴里喃喃着:“宁宁你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