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家议事厅。
上好的凝神檀香在兽首铜炉中袅袅升起,将庄严肃穆的大厅熏染得一片朦胧。
厅内,没有往日里族老齐聚的喧嚣,只有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刁乍天端坐于主位之上,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他看着自己这个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的儿子,沉声问道:“那个袁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混合了怨毒与不甘的冷笑。
他端起手边的灵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实则是在回味刁德一记忆中,面对父亲质问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恨意,仿佛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毒液。
“我本来没想那么快杀了他的那袁华被我关了三天,受不了了,交代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主谋!他只是陈山河那个老匹夫推出来的一条狗!一个替死鬼!”
说着,魏武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砰!”
刁乍天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身旁的桌案上,那坚硬的铁木桌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陈山河!”
他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毕露。
魏武看着他那副暴怒的模样,心中冷笑,脸上却更添了几分悲愤与疯狂。
他站起身,在议事厅中来回踱步,声音也变得愈发激动。
“陈山河那个老东西,好深的算计!他为了保他的陈家,推出个自己的侄子当替死鬼来愚弄我!愚弄我们刁家!这是羞辱我!是羞辱我们整个刁家!”
“她女儿跟我订婚后与人通奸,他不仅不思自己的问题,还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愚弄我!我刁德一!这辈子没受过如此侮辱!”
刁乍天彻底被自己儿子点燃了。
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纯粹、更加疯狂的恨意,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儿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种羞辱,甚至可能已经影响到了他的道心!一个不慎,未来道途都可能就此断绝!
果然。
魏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双目赤红,死死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肉里,一丝丝鲜血顺着指缝溢出,他却恍若未觉。
他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对着刁乍天咆哮道:
“父亲!”
“我心结未了!”
“陈山河不死!陈家不亡!我道心难平!”
“此生修为,恐怕将止步于此!”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刁乍天的心上。
修为!道途!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与自己儿子,那光明远大的道途相比,与刁家未来的兴盛相比,区区一个陈家又算得了什么?
开战,固然会有损失。
但,小小一个陈家,不过陈山河一个微筑基!即便是如今刁家青黄不接,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能用一个陈家的覆灭,来换取自己儿子道心的圆满,换取他未来踏入筑基的希望
这笔买卖,值得!
刁乍天沉吟良久。
他作为一家之主,需要权衡利弊,但作为一名父亲,他更不能容忍儿子的前程道途就此断送。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杀机毕露!
“好!”
“我儿的道途,比他一百个陈家都重要!”
“我这就去召集族老客卿!”
“明日,我亲自带人踏平陈家!”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议事厅外走去,那股属于筑基期修士的恐怖气势,再也不加掩饰!
魏武看着父亲那雷厉风行的背影,脸上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一步棋,稳稳落下。
陈山河,你的死期到了。
而你陈家的基业,也将成为我晋升的资粮。
翌日,清晨。
陈家府邸的上空,天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数十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御使着法器,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如同一群盘踞在天际的择人而噬的秃鹫。
为首的,正是刁家家主刁乍天以及“刁德一”。
他们的身后,站着两名面容枯槁气息阴冷的伪筑基客卿。再往后,是数十名身穿统一制式法袍,修为至少都在炼气七层以上的刁家精锐修士!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汇聚在一起的冰冷杀气,却如同实质的乌云,死死地笼罩住下方那座已经显得有些破败的陈家府邸。
府邸之内,所有的陈家族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与绝望。
不少胆小的已经两腿发软瘫倒在地,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失声痛哭。
“吱呀!”
陈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夜白头的陈山河,带着仅剩的三位族老和数十名面如死灰的族人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那黑压压的一片,看着那个面沉如水的刁乍天,用一种嘶哑得近乎破音的声音嘶吼道:
“刁乍天!”
“幕后黑手袁华,我已经亲手交到了你们手上!”
“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我陈家!”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不甘,以及一丝哀求。
刁乍天,冷哼一声正欲开口。
就在此时,魏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那个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陈山河,脸上露出了一个猫戏老鼠般轻蔑的笑容。
“陈山河。”
“你,还真会演啊。”
“那条狗,在临死前,可是什么都招了。”
他的笑容,陡然变得冰冷而残忍。
“你,竟敢愚弄本公子!”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陈山河的头顶!
陈山河连忙辩解道:“什么?!就是袁华!我的人查到他去鬼市”
“呵!陈山河啊,你说是他就是他么?可他还说是你呢?要不这样吧,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不妨你也下去,跟他对质一下?”
他看着半空中,那个年轻人,那副充满了戏谑与嘲弄的嘴脸,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切,都只是刁家,为了吞并他陈家,而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现在已经不是真相的事了,而是他刁家准备借此机会吞并、或是灭了自己陈家。
刚好刁家有了这个借口陈家虽小,但也有些许积累。
更何况,值钱的不仅仅是那些东西,还有人啊!
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没有办法,滔天的愤怒,如同火山瞬间冲垮了陈山河最后的一丝理智!
死之前,也要带走一个!
尤其是你,始作俑者,刁德一!
“啊!”
陈山河,发出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咆哮!
“刁德一!我杀了你!!”
他,不顾一切地用秘术燃烧了自己的精血!
他那本已有些虚浮的气息,在这一刻,竟是暴涨了一大截!
他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不顾一切地朝着半空中的魏武猛冲而来,誓要与这个毁灭了他一切的魔鬼同归于尽!
“找死!”
魏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身前的刁乍天,冷哼一声。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瞬间便拦在了魏武的身前。
一股属于真正筑基期修士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抬起手,一掌拍出。
那动作,看似缓慢,却快到了极致。
“砰!”
状若疯魔的陈山河甚至连刁乍天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便被那一掌狠狠地拍在了胸口!
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中狂喷着鲜血,从半空中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了陈家府邸那冰冷的大门前。
双方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有如,天壤之别。
陈山河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