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敏刚敲完三行代码，办公区突然一阵骚动。不是因为雷劫的余波，是前台小姑娘举着手机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楼下！楼下有个白胡子老道！穿着古装那种，说是来找有缘人的！”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原本埋头工作的通事们纷纷抬起头。产品经理第一个站起来，手里还举着刚才拍雷劫的手机：“有缘人？这热度必须蹭！快下去看看能不能直播连线！”
晓敏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白胡子老道？这词比
“雷劫”
还像小说里的情节。他瞥了眼窗外，天空已经放晴，刚才乌云密布的样子像场幻觉。但想起早上在地铁遇到的道袍大爷，又觉得这事似乎没那么离谱。
“去看看吗？”
旁边的程序员小王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代码还在报错，“说不定是哪个网红在整活，穿道袍拍段子呢。”
晓敏想了想，反正刚改完一个
bug，正好摸会儿鱼。他点了点头，跟着人群往电梯口走。办公区里已经没人坐得住了，连平时最宅的测试工程师都揣着手机跟了出来，嘴里念叨着
“万一真是高人呢，求张发财符也好啊”。
电梯下行的时侯，大家还在热烈讨论。有人说这老道肯定是蹭雷劫的热度，有人猜是某景区在搞推广活动，还有人翻出刚才拍的雷劫视频，说这老道说不定就是渡劫成功的那位。晓敏靠在角落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猜测，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
像极了上学时全班去看隔壁班公开课的热闹。
电梯门一开，果然看到大厅里围了一圈人。人群中间站着个老道，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头发和胡子全白了，用根木簪子挽着发髻。他背着手站在旋转门旁边，眼神在围观人群里扫来扫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
“家人们看到没！这造型绝对专业！”
有个通事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怼得很近，能看清老道胡子上沾着的草屑，“比早上地铁那个大爷像回事多了！”
老道似乎没在意周围的镜头，依旧慢悠悠地打量着众人。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刚走出电梯的晓敏身上，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他们俩。
晓敏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刚想往后退，就被老道一把抓住了手腕。老道的手很糙，像枯树枝似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少年！”
老道的声音洪亮，带着股唱戏似的腔调，“我观你骨骼清奇，眉宇间有灵光缠绕，实乃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有人在弹幕里刷
“经典台词来了”，有人喊
“快问他是不是从终南山来的”，还有人提醒晓敏
“小心是骗子，别被套路了”。
晓敏被抓得有点疼，皱着眉想抽回手。他看着老道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想起公司门口贴的防疫通知，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先看绿码。”
他把手机举到老道眼前，屏幕上的健康码绿得发亮，“最近流感严重，公共场所要扫码。”
老道的笑容僵在脸上，抓着他手腕的手松了松，显然没料到会是这反应。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健康码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晓敏，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组织语言。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有人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骨骼清奇也得看绿码！”“这波操作在大气层！”“老道懵了吧，没练过应对现代社会啊”
晓敏趁他愣神的功夫，猛地抽回手，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他看着还在发愣的老道，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
这反应比雷劫的特效真实多了。
“那个……”
老道终于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摆出仙风道骨的样子，“贫道乃清虚观弟子，今日渡劫成功，特来凡尘寻一传人……”
“大爷您这剧本太老套了。”
晓敏打断他，指了指旁边举着手机的通事，“要直播带货就直说，是不是卖符篆？我早上刚见过一位，还送生发水试用装呢。”
老道的脸涨得通红，白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贫道岂是那等凡俗之辈！我观你与我道家有缘，特赠你一本《太上感应篇》，助你……”
“不用了，谢谢。”
晓敏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递过来的小册子，“我上班呢，迟到要扣钱。而且我信科学，修仙不太适合我。”
他这话刚说完，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保安来了！”
只见两个保安快步走过来，显然是接到投诉了。老道脸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有缘人了，转身就想往旋转门外面跑，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哎，等等！”
晓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老道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慌乱。周围的镜头还在追着拍，有人已经开始编段子：“《震惊！得道高人竟怕保安？》”
晓敏指了指他的脚：“您鞋跟掉了。”
老道低头一看，果然，右脚的布鞋后跟开了线，耷拉着像只没睡醒的兔子。他脸更红了，慌忙把鞋跟塞进鞋里，也顾不上再看晓敏，一溜烟跑出了大门，白胡子在风里飘得像面小旗子。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保安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显然也觉得这场景挺离谱。产品经理举着手机叹气：“可惜了，没蹭到热点，还被保安搅黄了。”
晓敏没再停留，转身往电梯口走。通事们还在议论刚才的事，有人说这老道肯定是骗子，有人猜他是哪个剧组跑出来的群演。小王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你，用健康码破修仙局，这操作能吹一年。”
晓敏笑了笑，没说话。电梯上行的时侯，他看着手机里的绿码，突然想起老道那句
“骨骼清奇”。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腕，刚才被抓住的地方还有点红印。这要是放在小说里，接下来应该就是被老道强行带走，开启修仙之路了吧？
但现实是，他得赶紧回工位改
bug，不然下午的评审会又要被骂。晓敏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电梯门打开，办公区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有少数人还在对着手机傻笑，大概是在回看刚才的录像。
他刚坐下，就收到小王发来的消息，是张截图。某短视频平台上，“绿码怼退修仙老道”
的话题已经上了热搜，配的正是刚才他举着手机的照片。下面的评论吵翻了：“这小哥太懂了，防疫意识记分”“老道：我修行百年，竟栽在健康码上”“这波是现代社会降维打击”
晓敏看着那些评论，无奈地笑了笑。他关掉聊天框，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代码。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或许这世界真的有修仙者，有雷劫，有那些只存在于故事里的东西。但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改完这个
bug，准时下班
——
最好能赶上超市的晚市打折。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敲击声清脆地响起，和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构成属于写字楼的独特节奏。至于那个白胡子老道，大概会和早上的雷劫、地铁里的道袍大爷一样，成为他打工生涯里又一个荒诞又好笑的插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