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闻言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
“本官问你,你方才提及,卢小友六岁时曾作过一首诗?”
大伯整个人都懵了。
卢小友?
都这种时候了,县尊大人为何还对卢璘如此客气?
他不该是立刻撇清关系,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柳府和卢璘身上吗?
大伯心中疑惑,嘴上却不敢怠慢,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的,大人。”
“可记得全诗?若还有印象,请当着大家的面,将诗复述一遍。”
大伯微微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什么诗?
但他不敢违逆,只能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
片刻之后,大伯终于想了起来,磕磕巴巴地念出了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当最后一句诗念完,现场罕见地安静了一瞬。
在场不少学子和百姓,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吴井元抓住这一瞬间的静默,摇头感叹:
“好一个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全场。
“诸位听听,六岁的稚童,便能道出如此反哺之言,将人子之心,描摹得淋漓尽致。
“六岁稚子,便能有此感悟,此等纯孝之心,竟被尔等污为不孝?”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六岁能作出这等诗?”
“此诗意境深远,情感真挚,确是佳作,当得起一个神童之名。”
“可可这和舞弊又有什么关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古来有之。”
人群的议论声中,孙行之脸色一沉,立刻站了出来,冷声反驳。
“县尊大人,一首出县之作,又能代表什么?”
“在场的同窗,能作出此等诗篇的,亦不乏其人,难不成个个都是案首的料子?”
“卢璘或许小时聪慧,可这不正说明,他后天疏于管教,走了歪路吗?”
“您想凭一首不知真假的旧作,就为他洗脱舞弊的嫌疑,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面对孙行之咄咄逼人的质问,吴井元不气反笑。
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你误会了。”
“本官并无此意,只是单纯好奇,想了解一下卢小友六岁时,能作出何等佳作罢了。”
吴井元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说来说去,一点也没洗清卢璘舞弊的嫌疑。
圣院大门前,魏长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吴井元,莫不是失心疯了。
在他看来,吴井元这番举动,就是在拖延时间,简直荒唐至极。
就在魏长青即将爆发之际。
只见吴井元转头,目光直视着魏长青,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
“学政大人。”
“正如此人所言,一首出县之作,确实代表不了什么。”
“别说出县了。”
吴井元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便是崔氏嫡子崔皓,在县试之中,写出了一篇达府文章,都当不得我清河县的案首!”
吴井元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头皮发麻。
达府文章!
那可是足以在府试中都名列前茅的水平。
吴井元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他直视魏长青,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大人,您说。”
“我吴井元,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是何来的胆子,敢为了攀附柳家,而去得罪五姓七望的千年崔氏?”
“我,当真如此不智吗?”
是啊。
柳阁老虽是当朝阁老,权倾朝野。
可比起那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千年世家,终究还是差了些底蕴。
吴井元,好歹是一县之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如此疯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