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南婉婷的婚礼轰动全城,毕竟她是身价百亿的财阀千金。
>直到司仪宣布神秘嘉宾登场——我那对断亲15年的养父母穿着破旧工装,被她的助理请上舞台。
>全场宾客的哄笑声中,我砸碎了香槟塔:这婚谁爱结谁结!
>南婉婷当场报警,还帮养父母起诉我拒绝赡养。
>法庭上我甩出当年的领养终止协议:他们早用三万块买断了亲情。
>养母突然咳血晕倒的视频引爆热搜:豪门弃子逼死养母
>三个月后米兰时装周压轴秀场,我的品牌让全球买手疯狂竞价。
>谢幕时聚光灯突然转向VIP席——
>南婉婷正哀求我的养父:只要他认亲,股价就能翻身...
>而养父攥着皱巴巴的病历单喃喃自语:这次...不能再拖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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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得近乎暴发户气质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能把人眼睛晃瞎。空气里浮动着金钱和昂贵香水混杂的甜腻气味,还有嗡嗡作响的、属于所谓上流社会的交谈声浪。我,林澈,穿着据说由意大利老师傅手工缝制了三个月的礼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站在铺满进口厄瓜多尔玫瑰的花门下。旁边挽着我胳膊的,是南婉婷——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身价百亿的财阀千金。她今天美得惊心动魄,笑容完美得如同AI计算过的弧度,对着台下无数镜头和或真或假的祝福目光。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身昂贵的行头底下,我的每一寸肌肉都是僵硬的。这哪里是什么爱情的殿堂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联姻发布会,我是那个被摆在货架最显眼位置、标好了价码的模特。我和南婉婷之间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场基于风险评估和利益最大化的战略合作。她需要我作为新锐设计师带来的那点艺术气息和青年才俊的标签,来中和南氏集团过于铜臭的公众形象;而我,则被允诺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倾斜。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林先生,南小姐,请二位交换戒指,从此同心同德,永结良缘!司仪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来,带着职业化的煽情。
我机械地伸出手,南婉婷指尖微凉,那枚硕大的钻戒正要套上我的无名指——
且慢!一个略带急促的女声突兀地响起,盖过了司仪的余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到舞台入口。是南婉婷的首席助理,那个永远一丝不苟、效率惊人的苏曼。她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邀功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微笑。而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
时间仿佛在我眼前瞬间凝固、碎裂。
那两张脸,像两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带来迟滞而沉重的剧痛。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模样。我的养父林国栋,曾经还算挺拔的背脊如今佝偻得厉害,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得几乎透光的蓝色工装,在满场珠光宝气中刺眼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他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巨大陌生和惶恐挤压后的茫然,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旁边同样局促不安的女人——我的养母李桂芬。她更瘦小了,脸上刻满了风霜和劳苦的痕迹,穿着一件同样陈旧、不合时宜的花布棉袄,身体微微发着抖,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我。她脚上那双沾着干涸泥点的旧胶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
死寂。
刚才还喧嚣的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所有的窃窃私语、矜持的微笑、虚伪的奉承,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只剩下无数道目光,惊愕、探究、鄙夷、看好戏的……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也扎在那两个站在聚光灯下、如同闯入异世界的困兽般无助的老人身上。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边南婉婷那一声极轻、极轻,却带着某种如愿以偿的叹息。她微微侧头,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澈,你看,我帮你把‘家人’找来了。大喜的日子,总要亲人见证才算圆满,不是吗惊喜吗
惊喜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猛地炸开。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们决绝的话语,那份冰冷的领养终止协议,还有那三沓沾着油腻汗渍、被他们如释重负般塞到我手里的钞票……所有被刻意尘封、用尽力气去遗忘的屈辱、痛苦和被抛弃的冰冷绝望,在这一刻,被南婉婷用这种精心准备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家人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目光死死钉在南婉婷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你管这叫家人南婉婷,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重温一遍我是怎么被他们像丢垃圾一样丢掉的历史
南婉婷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反应会如此激烈尖锐。她蹙起精心描绘的秀眉,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和施舍般的规劝:林澈!你怎么说话呢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长辈们年纪大了,知道错了,想来看看你成家立业,这有什么不好大喜的日子,别闹脾气,快叫人!别让大家看笑话!
她的话音刚落,台下那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被打破。压抑的嗤笑声、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啧,原来林设计师还有这种‘出身’啊……
看那衣服,啧啧,真是……难怪南小姐要费心找来。
这算不算野鸡飞上枝头不认亲爹娘了
南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可惜有些人啊,骨子里就……
那些刻意压低却清晰钻入耳朵的议论,如同无数只毒虫在啃噬我的神经。养父林国栋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养母李桂芬更是浑身抖得厉害,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笑话我猛地甩开南婉婷还搭在我臂弯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我环视着台下那一张张写满虚伪、嘲弄或纯粹看戏的脸,最后目光定格在台上那对让我痛苦根源的父母身上,又猛地刺向南婉婷,好!那就让大家看个够!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所有的理智、算计、隐忍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焚毁。什么商业联姻,什么豪门女婿,什么锦绣前程!去他妈的!我只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我双眼赤红。
我猛地转身,两步冲到那用昂贵水晶杯堆叠而成的、足有三米高的巨型香槟塔前。在无数声倒吸冷气和失声惊呼中,我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啦——轰!!!
清脆刺耳、连绵不绝的玻璃碎裂声如同冰雹般炸响!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瞬间粉身碎骨,金色的昂贵香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喷溅,混合着无数玻璃碎片,疯狂地泼洒向光洁的地面,溅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也溅湿了离得近的宾客华丽的裙摆和锃亮的皮鞋。尖叫声四起,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破碎的玻璃渣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像一地碎裂的星辰,也像是我被彻底粉碎的、可笑的人生假面。冰凉的酒液溅到我的脸上、手上,带着一股甜腻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站在一片狼藉和混乱的中心,胸口剧烈起伏,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我指着脸色煞白的南婉婷,指着台上那两个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呆若木鸡的老人,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大厅的混乱:
这婚!谁他妈爱结谁结!老子不伺候了!
吼完,我一把扯下胸前那朵象征着新郎身份、缀满钻石的襟花,狠狠地摔在脚下流淌的香槟和玻璃碎片里。然后,在一片狼藉和无数道惊骇、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下,我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朝着宴会厅那扇沉重的大门走去。
身后,传来南婉婷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的声音:林澈!你给我站住!保安!拦住他!报警!立刻报警!他毁坏财物!扰乱秩序!我要告他!
还有养母李桂芬那带着哭腔、微弱而模糊的呼喊:阿澈……阿澈啊……
那声音,像细小的针,扎在心上,带来一阵尖锐而遥远的刺痛,却丝毫没能让我停下脚步。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他们把我推出家门时,我喊得撕心裂肺,他们可曾停下
没有。
所以,我也不会。
沉重的雕花大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奢华地狱。门内是震天的喧嚣和混乱,门外是寂静的走廊,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昂贵的礼服被香槟浸透,贴在身上冰冷粘腻,像一层甩不脱的污秽。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炸裂胸腔的怒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彻底背叛和羞辱的冰冷。
这场精心设计的惊喜,彻底撕碎了我用十五年时间、无数个日夜的拼命挣扎才勉强搭建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尊严外壳。南婉婷,好狠的手段。为了彻底掌控我,为了让我在南家永远抬不起头,她不惜掘地三尺,把我最不堪回首的伤疤血淋淋地挖出来,放在聚光灯下供人赏玩。而我的养父母……他们为什么会来是南婉婷给了他们无法拒绝的钱还是……他们真的良心发现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我狠狠掐灭。良心那种东西,十五年前的三万块钱,早就买断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是酒店的保安,神色紧张地围拢过来。紧接着,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
林先生为首一个警察看着我,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接到报警,指控您故意毁坏财物,扰乱公共秩序。请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我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冰冷酒液,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好。我跟你们走。
坐在警车冰冷生硬的座椅上,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我闭上眼,南婉婷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养父母那惊惶无措的眼神,还有满场宾客的鄙夷嘲笑,像无数张幻灯片在脑海中疯狂闪回、叠加、爆炸。愤怒的余烬仍在灼烧,但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冰冷正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南婉婷的权势和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绝不会是终点。我当众让她颜面尽失,她一定会用更狠、更彻底的方式报复回来。
果然,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毒辣。
在警局冰冷的留置室里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我的律师周衍就带来了一个精彩的消息。
周衍是我大学死党,家里几代都是讼棍,哦不,是律师。他本人更是青出于蓝,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也能把活人气死。此刻,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一份文件,表情是一贯的玩世不恭,但镜片后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凝重。
老林,你这次算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周衍啧啧两声,把文件推到我面前,看看,你那位好未婚妻的手笔。
那是一份法院传票的副本。
原告:林国栋,李桂芬。
被告:林澈。
案由:赡养费纠纷。
诉讼请求:判令被告林澈每月支付原告赡养费人民币两万元;支付原告林国栋、李桂芬医疗费、护理费等共计人民币五十万元(暂计);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呵,我看着那白纸黑字,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胸口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又猛地窜了起来,赡养费五十万医疗费他们怎么不去抢
周衍耸耸肩:抢哪有这个来得快而且名正言顺,站在道德高地上抢,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这起诉状是南氏集团法务部那个金牌大状亲自操刀的,证据链做得相当‘扎实’。他加重了扎实两个字,带着明显的讽刺,最关键的是,南婉婷那边动作很快,消息已经被放出去了。现在网上舆论已经炸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本地一个知名生活论坛的热门帖子,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
**【惊天反转!豪门婚礼砸场新郎竟是白眼狼养父母含辛茹苦养大,功成名就后拒绝赡养!】**帖子下面附着几张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照片:一张是我在婚礼现场愤怒砸香槟塔的背影(角度抓得极好,显得我无比暴戾);一张是养父母在台上那局促不安、衣衫破旧的可怜模样(特写镜头对准了养母脸上清晰的泪痕);还有一张是警车停在酒店门口的照片(暗示我被带走)。帖子的内容更是春秋笔法,极尽渲染之能事,把我描绘成一个忘恩负义、一朝得势便嫌弃贫寒出身、连亲生父母(故意模糊了养父母的身份)都不认的白眼狼,而南婉婷则成了那个试图弥合亲情却被辜负的善良白富美。
评论区早已沦陷,群情激愤:
太不是东西了!没有养父母哪有他的今天
看他砸东西那狠劲,就是个暴力狂!南小姐快跑!
养父母穿得那么破旧,他穿几十万的高定良心被狗吃了!
这种人不配当设计师!抵制他!
支持老人家告到底!让他把欠的债都吐出来!
豪门弃子逼死养父母
话题刷起来!
……
刺目的词条,汹涌的恶意,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戾气。南婉婷这一手舆论操控,玩得真是炉火纯青。她不仅要让我在法律上背上不孝的骂名,更要在道德上彻底将我踩进泥里,让我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看到了吧人家这是组合拳。周衍收回手机,敲了敲桌子,法律诉讼加上舆论绞杀,双管齐下。老林,你这回麻烦大了。对方证据准备得很充分,而且……你养父母那边,恐怕已经被南婉婷的人‘安抚’好了。开庭的时候,他们必然会站在原告席上。
我沉默着,手指捏着那份薄薄的传票副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传票的边缘几乎要被我捏碎。养父母……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南婉婷那边。为了钱还是为了报复我当年的不辞而别或者,他们根本就是被南婉婷胁迫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滚,最后都化为一片冰冷的灰烬。
证据我抬起头,看向周衍,眼神里最后一丝波动也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们想要证据好,我给他们证据。
我从贴身的西装内袋里——这件昂贵的礼服在警局过夜后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文件袋已经很旧了,边角磨损得厉害,但里面的东西被保护得很好。
那是一份纸张泛黄、边缘卷曲的《领养关系终止协议》。上面清晰地写着,甲方(林国栋、李桂芬)与乙方(林澈,当时未成年,由其监护人林国栋代签)经协商,自愿解除收养关系。甲方一次性支付乙方人民币三万元整,作为其成年之前的生活、教育补偿及一次性了断。自此,双方权利义务终止,互不干涉。落款处,是林国栋歪歪扭扭的签名和一个鲜红的指印,还有当时作为见证人的一位远房族叔的签名。日期,赫然是十五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季。
在协议下面,还有一张同样旧得发脆的银行取款凭证复印件,金额:三万元整。取款人签名:林国栋。
周衍,我把文件袋推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这就是我的证据。帮我复印好,准备好。开庭那天,我要用。
周衍接过文件袋,抽出那份协议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张取款单,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律师特有的锐利和凝重。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有了这个,我们就有了一战之力。不过老林,舆论那边……
舆论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让他们骂。骂得越凶越好。现在捧得越高,将来摔下来,才越疼。
我看向留置室那扇小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窗外是城市钢筋水泥的冰冷森林,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但我知道,在这片森林之外,在遥远的米兰,有我呕心沥血、投入了全部身家性命和灵魂的系列作品——Rebirth(重生)。
南婉婷以为毁掉我的婚礼,就能毁掉我的一切以为用舆论的污水就能把我淹死以为靠那对所谓的养父母就能在法律上钉死我
她错了。
大错特错。
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战火,才刚刚开始。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这场烈火中,把自己锻造成最锋利的刀。
时间在压抑和山雨欲来的氛围中滑向开庭日。周衍动用了他能动用的所有资源,试图去接触林国栋和李桂芬,了解真实情况,甚至提出庭外和解的可能。但每一次尝试都石沉大海。对方律师态度强硬,拒绝一切沟通,而林国栋夫妇则如同人间蒸发,被南婉婷的人牢牢控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风暴在资本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豪门弃子逼死养父母的话题牢牢占据热搜前三。营销号深挖(编造)我的黑历史,从大学时期疑似不合群,到工作室初期接单时的一些正常商业摩擦,都被无限放大、扭曲,描绘成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形象。我的工作室官网被愤怒的正义网友攻陷,电话被打爆,邮箱塞满了辱骂邮件。几个原本在洽谈的合作项目也以品牌形象风险为由,迅速终止。
南婉婷甚至亲自下场,在一个高端的财经访谈节目里,被不经意地问及此事。她对着镜头,妆容精致,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隐忍的悲伤:……对于林先生,我感到很遗憾,也很痛心。我本意是希望弥合一个家庭的裂痕,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如何,我始终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也希望林先生能……回头是岸。
这番深明大义的发言,又为她赢得了一片赞誉,同时也把我踩得更深。
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顶层的临时住所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噪音。愤怒已经沉淀下去,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意志。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积蓄着最后反击的力量。大部分时间,我都扑在即将送往米兰参展的Rebirth系列最后的收尾工作上。只有沉浸在那些线条、色彩和面料中,我才能暂时忘却现实的冰冷和屈辱。工作室的核心团队在巨大压力下选择了坚守,我们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孤舟,朝着唯一的目标——米兰时装周——艰难前行。
开庭那天,天气阴沉得如同灌了铅。法院门口早已被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个进出的人。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各种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林先生!对于养父母的指控你有什么回应
林先生!你拒绝赡养是否因为嫌弃他们贫穷
林先生!婚礼上暴力砸场是否证明你性格有缺陷
林先生!……
我穿着周衍为我准备的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戴着墨镜,在周衍和两位助理的护卫下,面无表情地穿过这片由镜头和恶意组成的丛林,对所有的追问置若罔闻。墨镜很好地隐藏了我眼中的冰冷和疲惫。
走进庄严肃穆的法庭,压抑感扑面而来。旁听席上座无虚席,除了少数几个真正的法律相关人士,大部分都是南婉婷那边安排的人,以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鄙夷。
很快,南婉婷也在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米白色套装,妆容得体,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她扫了我一眼,眼神淡漠,如同看一个陌生人,然后优雅地在原告方家属旁听席落座。
接着,侧门打开。法警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是林国栋和李桂芬。
短短十几天不见,他们似乎更加憔悴了。林国栋的背似乎更驼了,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败。李桂芬则被一个陌生的、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女人半搀半架着,她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神空洞,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像一片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他们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新衣服,料子廉价,却努力想显得体面。这副模样,在庄严肃穆的法庭背景下,更显得弱小无助,瞬间激起了旁听席上一片压抑的同情唏嘘声。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坚硬的冰层覆盖。他们这副惨状,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南婉婷精心设计的道具
书记员宣布法庭纪律,审判长入席。程序化的核对身份之后,庭审正式开始。
原告律师,那个南氏集团的金牌大状,姓王,四十多岁,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倨傲。他站起身,开始宣读起诉状,声音洪亮,充满了一种表演性的正义感。他详细描述了林国栋夫妇当年如何含辛茹苦、节衣缩食地将年幼失怙的我抚养长大(刻意模糊了我被收养的事实),如何倾尽所有供我读书(实际上我初中毕业就自己打工赚学费),而我在功成名就之后,却忘恩负义、嫌贫爱富,不仅拒绝相认,甚至在婚礼上对思儿心切前来的二老恶语相向、暴力相待(指我砸香槟塔的行为),导致二老身心遭受巨大创伤,尤其是李桂芬女士,忧思成疾,病情加重。因此,依据相关法律,被告林澈负有不可推卸的赡养义务,应支付高额赡养费及医疗费用。
他陈述完毕,还当庭提交了几份证据:
1.
几份模糊不清的、据称是邻居和远亲的书面证词,证明林国栋夫妇抚养我不易。
2.
一份由某社区医院出具的、日期很近的李桂芬的诊断证明,上面写着心因性精神障碍重度营养不良等几个模糊的诊断,后面还打着大大的问号,显然是临时拼凑的。
3.
几张李桂芬躺在简陋病床上(背景明显是某廉价小旅馆)、形容枯槁的照片。
4.
最有力的是一段剪辑过的手机视频,正是婚礼现场我砸香槟塔时,养母李桂芬在台上惊恐哭泣、被养父护在怀里的画面,旁边还配着煽情的字幕和解说。
这些所谓的证据,在专业律师眼中漏洞百出,但对于煽动旁听席和舆论的情绪,却足够了。旁听席上响起压抑的议论和愤怒的目光。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射向我,带着胜券在握的挑衅:审判长,各位陪审员。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林澈的行为,不仅严重违反了中华民族敬老孝亲的传统美德,更触犯了法律底线!其婚礼上的暴力行径,更是对公序良俗的践踏!我们恳请法庭,依法支持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让迟到的正义得以伸张,让含辛茹苦的老人老有所养!他坐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神情悲戚的南婉婷,仿佛在说:看,我做得如何
法庭内一片沉寂,所有的压力都压向被告席。
审判长的目光也投向了我这边:被告方,对于原告的陈述和证据,你们有什么意见是否需要质证
周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咄咄逼人的王律师,也没有看旁听席,甚至没有看那对可怜的原告。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然后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懒洋洋的、却又极其专业的平静。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周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地传遍法庭每一个角落,首先,我方对原告律师所描述的‘事实’基础,表示根本性的质疑。其陈述中充斥着大量的主观臆断、情感煽动和与客观事实严重不符的虚假信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原告席上那对神情麻木的老人,最后落在王律师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原告律师口口声声说我的当事人是由林国栋、李桂芬二位‘含辛茹苦’、‘倾尽所有’抚养长大。那么,我想请问原告方几个最基本的问题:
第一,周衍竖起一根手指,我的当事人林澈,与林国栋、李桂芬之间,是否存在法律认可的收养关系请原告方明确回答,是,还是不是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林国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王律师。李桂芬则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王律师眉头微皱,显然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直指核心身份问题。他迅速接口:审判长,林澈先生自幼由我的当事人抚养,共同生活多年,形成了事实上的抚养关系,这……
王律师,周衍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请不要偷换概念!我问的是‘法律认可’的收养关系!《民法典》明确规定,收养应当向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登记。收养关系自登记之日起成立。请问,我的当事人林澈先生,与林国栋、李桂芬二位,是否履行过合法的收养登记手续请出示你们的《收养登记证》!
法庭内一片寂静。王律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当然拿不出这个!当年他们收养我,不过是农村里常见的那种私下抱养,根本没走过正规程序!
既然拿不出合法的收养登记证明,周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敲下,那么,所谓‘养父母’的称谓,从法律关系的起点上,就不成立!这首先就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南婉婷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第二,周衍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国栋,即便退一万步,假设存在某种事实抚养关系。那么请问林国栋先生,十五年前,也就是200X年7月15日,你们与当时尚未成年的林澈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否自愿签署了一份协议那份协议的内容是什么你们是否一次性支付给了林澈一笔钱那笔钱的用途是什么请当着法庭的面,如实陈述!
林国栋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看向王律师,又求救般地瞥向南婉婷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份协议,那三万块钱,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往事,是钉在他良心上的耻辱柱!
反对!王律师立刻站起来,试图阻止,审判长!被告律师这是在诱导性提问,并且涉及与本案无关的……
反对无效!审判长敲了下法槌,目光严肃地看着林国栋,原告林国栋,请回答被告律师的问题。如实陈述。
巨大的压力下,林国栋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双手死死抓住被告席的栏杆,指节发白,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钱……协议……是……但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的李桂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猛地向前一倾——
噗!
一口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还有她廉价的新衣服前襟上!
桂芬!林国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过去扶住她。
妈!旁听席上,南婉婷也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呼,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悲痛。
整个法庭瞬间炸开了锅!
血!吐血了!
天啊!真被气吐血了!
快叫救护车!
拍下来!快拍下来!这就是证据啊!活生生的证据!
豪门弃子逼死养母
现场吐血了!!
旁听席彻底乱了套,记者们疯狂地按着快门,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有人惊呼,有人咒骂,有人拿着手机现场直播。混乱中,那个护工和几个热心旁听者(显然是南氏的人)已经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扶住瘫软下去、人事不省的李桂芬。林国栋抱着她,老泪纵横,哭嚎着:桂芬!桂芬你撑住啊!你不能有事啊!是阿澈……是阿澈他……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高潮戏码,瞬间将法庭变成了混乱的剧场,也将所有矛头和滔天的怒火,精准无比地引向了我。
我站在被告席上,身体僵硬,如同被冰封。看着那刺目的暗红,看着林国栋绝望的哭喊,看着南婉婷脸上那几乎掩饰不住的、一闪而过的得逞,看着周围无数道如同利刃般刺向我的、充满了愤怒、鄙夷和正义审判的目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头顶!
假的!
一定是假的!
这绝对是南婉婷安排的苦肉计!
理智在疯狂嘶吼。可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这口血,这混乱的场面,这瞬间引爆的舆论炸弹……威力太大了!我知道,无论那口血是真是假,这口锅,我背定了!在所有人眼中,我就是那个活生生把养母逼得当庭吐血的畜生!
周衍脸色铁青,他显然也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毫无底线,用出这种下作手段。他立刻向审判长提出抗议,要求查验那血的真伪,要求休庭并严查是否有人教唆伪证、扰乱法庭秩序。
但在一片混乱和汹涌的舆情压力下,审判长只能宣布暂时休庭,等待李桂芬送医救治的结果,择日再审。混乱中,我被法警迅速带离法庭。身后是林国栋撕心裂肺的哭嚎,是记者们疯狂的追问,是无数手机镜头冰冷的捕捉。
法庭外,早已被闻讯赶来的更多媒体和义愤填膺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人淹没:
畜生!滚出来!
逼死养母!你还是人吗
法律制裁他!社会唾弃他!
林澈滚出设计圈!
鸡蛋、烂菜叶砸在法警组成的防护人墙上,污秽的汁液溅开。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我每一个狼狈的瞬间。在重重护卫下,我艰难地挤上离开的车。车窗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咒骂,却隔绝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屈辱。
车子启动,驶离这片混乱的漩涡。周衍坐在我旁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老林,那血……
假的。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肯定,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绝对是假的。南婉婷,她够狠。
周衍狠狠一拳砸在座椅上:妈的!他们这是在践踏司法!你放心,这事没完!我马上申请对那所谓的‘血’进行司法鉴定!还有那个护工,那个社区医院的证明,我要一个一个查!我就不信揪不出他们的尾巴!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依旧是那片刺目的暗红和林国栋绝望的脸。胸腔里翻涌着岩浆般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悲凉。我知道,这场官司,在舆论层面,我已经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南婉婷赢了第一回合,赢得极其漂亮,极其恶毒。
周衍,我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城市景象,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经历那场风暴的不是我,鉴定的事,你全力去办。官司,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但是,现在,立刻送我去机场。
周衍一愣:机场你去哪
米兰。我吐出两个字,眼底深处,那冰冷沉寂的火焰再次猛烈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焚尽一切的决绝,我的战场,在那里。
南婉婷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摧毁我以为用舆论的污水就能把我淹死在这片泥沼里
她错了。
真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米兰,才是我终极的战场。我要用最璀璨的光芒,刺破这片由她亲手制造的、污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