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劈中风驰急递站点,虫洞将整座建筑抛入大明万历九年。
王驰点亮量子柜,厢式货车碾碎前朝驿道。
厢货冲进保定府衙:八百里加急签收一下!
巡抚李汶抖着手指我的车:妖…妖物!
乾清宫上,我把GPS怼到万历帝面前:陛下,这江山够清楚吗
首辅张居正临终遗疏力荐:书院铁马即国脉,王山长之功,当列麒麟阁!
柴油耗尽那天,百姓却自发推着改良齿轮车:山长,这‘铁马’还能跑!
第一章
铁兽叩门
保定府衙的后堂,烛火被穿堂风撕扯得忽明忽灭,灯芯噼啪爆出一小簇绝望的火星。巡抚李汶枯坐在如山高的告急文书堆里,指尖狠狠掐着刺痛的太阳穴。窗外,秋雨如注,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密集得令人窒息,更添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报——!
一声凄厉嘶吼,裹着冰冷的雨气撞进后堂。一个泥猴似的衙役几乎是滚进来的,浑身湿透,牙齿咯咯作响,脸上是白日见鬼的惊骇:大、大人!八…八百里加急!沧、沧州河工急报!
李汶猛地弹起,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锐响:驿马何在快呈上来!他下意识以为又是哪个驿卒拼死泧渡而来。
没…没马!衙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是…是个铁皮妖物!好大…好大个铁皮箱子!自己会跑!声…声如雷吼!就…就趴在衙门口!
一股寒气瞬间攫住了李汶的脊梁骨。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案几,疾步抢出后堂,官袍下摆扫过冰冷的地砖。穿过回廊,冲到大门口,眼前的景象让这位封疆大吏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似冻住!
滂沱的雨幕中,一头深蓝色的钢铁巨兽,如同从洪荒深渊爬出的怪物,正静静蛰伏在府衙前湿漉漉的石阶下。没有牛拉,没有马拽,冰冷的雨水顺着它棱角分明的庞大躯体流淌。两只圆睁的巨眼(车灯)射出惨白的光柱,穿透重重雨帘,直直刺入人心!引擎低沉的余喘尚未平息,尾部兀自喷吐着缕缕白烟。
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那铁皮妖物腹部一侧(车门)嗤啦一声,竟如巨兽张口般滑开!
一个穿着古怪靛蓝色短褂、头戴鸭舌帽的少年(石头),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裹,灵巧地跳了下来。他无视周围衙役们如临大敌、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枪的阵势,蹬蹬蹬几步跑上台阶,将那沉重的包裹往目瞪口呆、魂飞天外的门房怀里一塞,声音清脆响亮,压过了哗哗雨声:
北直隶清苑驿站!八百里加急!沧州河工图暨水情急报!府尊大人签收!
话音未落,少年已转身,泥水飞溅,利落地钻回那妖物腹中。车门嗤啦一声严丝合缝地关闭。
紧接着,那钢铁巨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引擎轰鸣),仿佛沉睡的雷霆被唤醒!沉重的车轮疯狂转动,卷起浑浊的泥浪,庞大的车身猛地向前一窜,眨眼间便撕裂雨幕,冲入茫茫无边的黑暗雨夜。
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被雨水迅速冲刷吞噬的车辙印,和一地惊魂未定、面无人色、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府衙众人。
李汶死死盯着门房怀中那滴滴答答淌水的油布包,感受着它沉甸甸、几乎坠手的份量。再抬眼望向巨兽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狂暴的雨声。一股刺骨的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陡然转身,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地穿透雨幕:备马!不!备轿!快!本抚要立刻进京!面圣!
第二章
乾清惊雷
紫禁城,乾清宫。
金砖地面映着殿外未化的残雪,寒气森森地向上弥漫。万历帝朱翊钧端坐御案之后,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打着温润的白玉镇纸,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他面前,保定巡抚李汶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将昨夜那如同噩梦般的铁皮妖物送递之事,连同那份确凿无疑、火漆完好无损的沧州河工急报,一五一十详述。
…那铁兽狰狞,庞然如山,声如九天霹雳,双目射出惨白妖光…驿卒自其腹中出没,视衙卫刀枪如无物…臣…臣斗胆,此非人力可为,恐是妖孽现世,祸乱纲常啊陛下!
李汶的额头在金砖上压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去。
殿内侍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脸色苍白如纸,握着拂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首辅张居正垂手肃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宽大的绯红袍袖纹丝不动,唯有低垂的眼帘下,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倏然掠过。
妖孽
万历的声音从御案后传来,听不出喜怒,年轻的脸庞在烛火摇曳下半明半暗,李爱卿是说,一个铁皮妖物,冒着倾盆大雨,把沧州河工的救命文书,及时、稳妥地送到了你的案头而这妖物,是清苑驿站那个叫王驰的驿丞弄出来的
是…是!陛下明鉴!千真万确!
李汶的声音闷在地砖上,带着哭腔。
宣王驰。
万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大殿冰冷的空气里荡开。
沉重的殿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王驰一身洗得发白、溅满泥点污渍的驿丞青衣,在满殿锦绣辉煌和无数道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聚焦下,稳步走入。金砖映着他沾满干涸泥浆的破旧皂靴。他走到殿中,撩袍,跪拜,动作利落:北直隶清苑驿站驿丞王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驰。
万历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如同殿外未曾消融的残雪,寒意刺骨,你可知罪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如同铅块!冯保猛地屏住了呼吸。张居正依旧垂手肃立,只是目光微微抬起,落在了王驰那即使在跪拜时也挺得笔直的脊梁上。
小人惶恐,
王驰额头触地,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请陛下明示。
明示
万历猛地抓起李汶呈上的奏折和王驰那份简陋自制、字迹歪扭的万历快递书院报备文书,狠狠摔在王驰面前的地上!纸页哗啦一声散开,如同被惊飞的寒鸦,僭用天子年号!私设驿传!更以妖器惑众!驱使铁皮妖物惊扰府衙!哪一条,不够斩你九族!
龙袍袖口绣着的五爪金龙随着他的怒火仿佛要腾空而起,择人而噬!
王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恐惧灰败,只有一种历经风霜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灼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坦荡:陛下容禀!小人斗胆用‘万历’二字,非为僭越,实乃感念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天下渐安,万民感戴!书院所求,不过‘快递’二字——快者,为陛下分忧,解燃眉之急于顷刻!递者,为社稷传讯,保血脉畅通于万里!此心,可昭日月!
他解下腰间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方匣(便携式GPS),双手高高举起,举过头顶:至于妖器惑众之说,惊扰府衙之罪…请陛下御览此物!便知小人书院所为,绝非妖邪左道,实乃为陛下,为大明江山,献上通达万里之眼,疾驰无阻之足!
不等旁边太监反应过来阻拦,他已按下匣侧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嗡——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蜂鸣响起。那匣子光滑如镜的黑色表面,竟瞬间亮起柔和的微光!一幅清晰的、正在不断缩放的九州舆图,纤毫毕现地浮现其上!山川河流的蜿蜒走向,府县城池的星罗棋布,甚至官道驿路的脉络,都清晰无比!随着王驰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轻轻滑动,地图瞬间聚焦到京城,再轻轻一点,紫禁城那宏伟壮丽的大致轮廓,甚至乾清宫所在的方位,竟都隐约显现出来!
满殿死寂!
落针可闻!
只闻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李汶瘫软在地,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冯保张着嘴,像个离水的鱼,彻底忘了呼吸。连张居正那古井无波、仿佛石刻般的脸上,也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极其深刻的震惊!
万历霍然起身!龙袍带起一阵风,几步就冲到王驰面前,几乎是劈手夺过那小小的黑色方匣!他死死盯着那方寸之间跃动的、栩栩如生的万里江山!呼吸变得粗重,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光滑冰冷的表面上滑动、缩放,眼中的光芒从最初的惊疑,迅速转为难以置信的灼热。
此…此乃何物
万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帝王的威严,更像一个发现旷世奇珍的少年。
回陛下,
王驰的声音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大殿中清晰而有力,此物名‘天眼’!书院所授,正是如何驾驭‘铁马’(货车),如何运用此‘天眼’,将陛下之威仪、朝廷之政令、军国之急务,以最快速度,最稳妥方式,通达四方!风雨无阻,山川无碍!‘万历’之名,是小人书院上下对陛下的敬仰,更是对这份‘快递’使命的鞭策!若陛下觉此名僭越,小人即刻回去砸了招牌,自缚请罪!
万历的目光,终于从那仿佛蕴藏着整个帝国气运的神奇天眼上艰难抬起,落在了王驰那张沾满旅途风霜、被雨水泥泞弄脏却异常坚定、毫无作伪的脸上。年轻的皇帝沉默了。殿内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和烛火燃烧时偶尔的噼啪轻响。
时间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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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万历帝的嘴角忽然向上牵起,接着,一阵爽朗、浑厚、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大笑猛地爆发出来!笑声在空旷威严的乾清宫内肆意回荡,冲散了所有的阴霾、疑虑与沉重!
好!好一个‘快递’!好一个为朕分忧,为社稷传讯!好一个‘天眼’!好一个‘铁马’!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如电,扫视全场,王驰!你,无罪!非但无罪,更有大功于社稷!
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传旨!即日起,清苑驿站擢升为‘大明风火急递总局’!王驰擢升五品同知,实授总局提举!尔之‘万历快递书院’,朕准了!赐尔‘山长’之衔!所需钱粮器械,着户部、工部,全力支应!
第三章
铁马踏泥泽
擢升提举、加封山长,官帽加顶的荣光并未让王驰沉醉。那身簇新的五品青色官袍上身没几天,他便带着书院第一批操练出来的学生和那几辆被视为神物的铁马,一头扎进了北直隶龟裂的田畴与焦灼的村落。
救命粮与活命药:
真定府大旱,赤地千里,龟裂的土地如同老人绝望的皱纹。朝廷的赈灾粮车在泥泞不堪的驿道上艰难挪动,杯水车薪。王驰的风火铁马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辆辆深蓝色的庞然大物轰鸣着,无视坑洼泥泞,径直驶入灾情最重、饿殍几乎塞路的村落。山长老爷的铁马来送粮了!
濒死的灾民们爆发出嘶哑的哭喊,挣扎着涌向村口。
石头带着学生们手脚麻利,利用简易滑轮组快速卸下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倾泻而出,效率远超那些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官府差役。
更神奇的是随车带来的白药片(磺胺)。一场可怕的时疫在流民中爆发,高热、腹泻,死者枕藉,尸臭弥漫。书院随车郎中(原驿卒赵实之子赵小川,被王驰逼着背下了几本现代医书摘要,此刻成了半个赤脚医生)在GPS地图上精准标记疫区。王驰亲自驾车,那庞大的铁马如同移动堡垒,将珍贵的磺胺药精准投放到每一个濒临死地的疫点。药效如神,硬生生扼住了瘟疫的喉咙。百姓们对着远去的、留下深深车辙的铁马车架焚香叩拜,称其为活命车。
嘉禾遍野:
王驰深知,赈济只能救一时,良种方可活万民。那耗尽能量前吐出最后一批重要物资的虫洞量子柜,其中就有标注嘉禾的改良稻种。王驰利用天眼系统,精心筛选水源充足、土壤适宜的州县作为推广点。
铁马再次出动,深蓝的车厢满载金灿灿、颗粒饱满的稻种。每到一地,王驰并不强推,而是在衙门前或村头空地上,用几辆货车围出一块小小的示范田。学生们用从现代农书里学来的浅显方法育苗、插秧,引来无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围拢观看,指指点点。
王山长,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蹲在田埂上,布满老茧的手捻着几颗稻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疑,这‘嘉禾’当真能多收三成莫不是哄俺们庄稼汉
王驰也不多言,转身从车上取下几束去年在驿站后院小片试验田收获的稻穗。那稻穗沉甸甸、金黄饱满,穗粒密集得压弯了稻秆,与本地干瘪稀疏的稻穗形成鲜明对比。
老丈且看,
王驰将稻穗递过去,声音洪亮,此乃‘嘉禾’之实!书院铁马,不仅送急件,更送丰收的指望!此良种及种植之法,分文不取,只求来年,遍地金黄!
希望如同野火。从真定到河间,深蓝色的铁马所到之处,那饱满的种子被小心翼翼地播撒进干涸的土地,也深深种进了农人枯槁却燃起微光的心里。
天眼开渠:
保定府与顺天府交界处,连年水患,民不聊生。症结在于几条旧河道年久失修,淤塞改道,水流不畅。两府官员为疏浚甲河还是拓宽乙河争执不休,公文往来扯皮数月,治水方案迟迟不定。
王驰闻讯,带着石头和几个精于测绘、已能将GPS玩得纯熟的学生,驾着追风壹号风驰电掣而来。他们利用GPS的精准定位和高程测量功能,在泥泞不堪、疑似淤塞的河段反复勘察,标记数据。
数日后,保定府衙大堂。当两府官员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地争论时,王驰直接走到巨大的公案前,将一块连接着GPS、发着幽幽蓝光的平板电脑(书院自制,外壳粗糙)放在案上。
诸位大人请看,
王驰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快速滑动、放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整个区域的三维地形图!几条主要河流的蜿蜒走向、水位落差、关键淤塞点、最佳引流路径,一目了然!此处,老龙湾,乃关键淤塞点,形如瓶颈!只需由此处深挖三尺,引水入废弃的故道丙,则上游水势自然分流,下游顺天、保定两府皆可安澜!若依传统之法,耗时费力,耗资巨大,恐难竟全功!
清晰的图像,精确到尺的数据,无可辩驳的流向模拟。方才还喧嚣的争执声戛然而止。保定知府抚掌惊叹,声音带着激动:天眼开渠,洞察幽冥!神乎其技!王大人真乃我北直隶百姓之福!
工程依图进行,事半功倍,困扰多年的水患终得缓解。百姓奔走相告,称之为天眼渠。
第四章
雪夜夺国玺
万历十年的冬天,格外酷寒。腊月里的一个深夜,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了顺天府驿站,天地间一片死寂的苍白。
急促、沉重、如同催命鼓点般的马蹄声,狠狠砸碎了驿站的宁静!驿站大门被轰然撞开,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浑身裹着冰碴和凝固发黑的血迹,几乎是滚着扑进了王驰(王同知)的房间!他扑倒在地,抬起头,脸上是濒死的惊惶,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王…王大人!天…塌了!传国玉玺…被司礼监秉笔陈洪那阉狗盗走了!他…他投了蒙古!带着玉玺…已…已出关五十里了!
王驰瞬间从榻上弹起,睡意被这消息炸得粉碎,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他抓起厚重的棉袍胡乱往身上一裹,一边往外冲一边厉声吼道:石头!发动‘追风’!二柱!开天眼!锁定那阉狗!
他像一阵裹着寒冰的狂风冲进车库,扑到那辆改装加固过、车身深蓝、印着风火急递四个大字的厢式货车(追风壹号)旁,一巴掌拍在中控台上那发光的GPS屏幕!
屏幕瞬间亮起!地图急速缩放、定位!一个刺眼的、代表着叛逃者的猩红光点,正在居庸关以北的茫茫雪原上,向着蒙古方向疯狂移动!
追!
王驰跳上驾驶座,钥匙狠狠一拧!柴油引擎发出震耳欲聋、饱含狂暴力量的咆哮,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钢铁巨兽!沉重的车身撕裂夜幕和厚重的雪幕,轰鸣着冲出驿站大门。特制的宽大越野轮胎碾过官道上厚厚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车厢内,刘守有带来的几名最精锐的锦衣卫缇骑,紧握冰冷的绣春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杀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凝结。王驰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仿佛在嘲笑他的红点,右脚将油门踏板死死踩到了底!仪表盘指针疯狂右摆!
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凶狠地抽打着挡风玻璃。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位,也只能在玻璃上刮出片刻模糊的扇形清晰区。车灯的两道光柱,像两柄不屈的利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苍白死寂中,奋力劈开一条生路。
王师!前面是黑风峪!山道狭窄,雪深过膝!马都过不去啊!
石头看着窗外陡峭如刀削斧劈的悬崖和深不见底的雪沟,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挂低速四驱!锁死差速器!
王驰的怒吼在驾驶室狭小的空间里炸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给老子冲过去!
货车发出一阵沉闷到极致的低吼,排气管喷出滚滚浓烟,庞大的车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如同一个倔强不屈的巨人,硬生生地、一寸寸地犁开几乎淹没半个车轮的深厚雪墙!车身在狭窄、湿滑、一边是千仞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的峪道中剧烈地摇摆、颠簸。碎石和巨大的雪块被沉重的车轮挤压、崩落,簌簌滚下深谷,发出沉闷而遥远的回响。每一次方向的微调,都让车厢里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终于到来。GPS屏幕上那个疯狂移动、令人心焦的红点,终于在一片被群山环抱、背风的山坳边缘停了下来。车载强光灯如同巨大的探照灯,瞬间撕开迷蒙的雪幕!几顶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蒙古包隐约可见,几个慌乱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爬上马背!
是陈洪那阉狗!还有接应的鞑子!
刘守有目眦欲裂,眼中血丝密布,一脚踹开车门,绣春刀呛啷一声划破寒夜出鞘!锦衣卫!随我拿下逆贼!夺回玉玺!杀——!
他如同暴怒的猛虎,第一个扑入漫天风雪!几名锦衣卫缇骑怒吼着紧随其后,刀光在惨白的雪地与昏暗的晨光中激烈地闪烁、碰撞,金铁交鸣之声、垂死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山坳的死寂,又被呼啸的风雪吞噬。
战斗短暂而血腥。当第一缕微弱的、带着血色的天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铅灰色云层,照亮白雪皑皑的山巅时,浑身浴血、周身蒸腾着白气的刘守有,踉跄着走到货车前。他双手将一个沉甸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明黄绫缎包袱,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力挽狂澜的狂喜与激动,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响彻山坳:
玉玺!陛下!传国玉玺!夺回来了——!
第五章
麒麟长歌
万历十年春,太师张居正府邸。
病榻前,浓重的药香苦涩弥漫,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烛火摇曳,将张居正枯槁凹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跪在冰冷的榻前,双手捧着一份墨迹犹湿的奏疏,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地念着:
…臣张居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新政之基初立,然臣痼疾沉疴,天命已至,壮志未酬,心实难安…所幸天佑大明,降下奇才。清苑驿丞王驰,创‘风火急递’,贯通南北十三省,如国朝新血奔涌,生机勃发;其书院所授‘天眼’奇术,洞察万里河山,纤毫毕现,似乾坤明镜高悬…更兼其心系黎庶,‘铁马’运粮活民命,‘天眼’开渠解水患,播撒‘嘉禾’惠苍生…王驰山长,以格物之奇技报效国家,追玺定鼎于风雪,功在社稷,泽被万民,彪炳千秋…
冯保的声音越来越抖,泣不成声:…臣…臣恳请陛下,待书院功成圆满,泽被天下之日,王山长之功…当…当列麒麟阁,受后世万代景仰香火…
念至此处,冯保再也无法继续,泣不成声。疏稿末端,王山长当列麒麟阁几个字,墨痕深重,力透纸背,仿佛凝聚着这位鞠躬尽瘁、燃尽心血的首辅最后的不甘与期望。
物流科举与铁马红妆:
张居正薨逝,新政遭遇波折,但风火急递与万历快递书院的根基已深深扎入北直隶乃至更远的土地。王驰的官职虽未再升,但其王山长之名与铁马提举的实权,在民间与部分务实官员心中,威望日隆。
书院规模不断扩大,简陋的房舍已显拥挤。王驰别出心裁,在书院内正式开设格物致用科与急递实务科。前者由技术宅小李教授简易杠杆、滑轮、齿轮原理,以及基础的测绘知识;后者则由石头等第一批老学员传授驾驶技巧、路线规划、恶劣天气应对、货物捆扎、甚至简单的车辆维护。更令人瞠目的是,王驰竟说服了保定知府,联合举办了一场轰动北直隶的物流科举!
考场不在森严的贡院号房,而在驿站外一片开阔的雪泥地里。考题五花八门:现场用一堆木料绳索组装滑轮组吊起一袋沉重的沙石;在一张故意画得复杂扭曲的地形图上规划出最快路线;驾驶一辆拆了柴油机、临时改成畜力(或人力齿轮驱动)的改装骡车,穿越泥坑、斜坡、模拟的窄桥障碍……中选者不仅可入书院深造,更有机会进入急递总局或新设的各府县分局任职,捧上铁饭碗!此创举轰动一时,吸引无数寒门子弟和匠户后人趋之若鹜,传统儒生虽嗤之以鼻奇技淫巧,却挡不住实用之学在民间的蓬勃生机。
更有趣的是,深蓝色的铁马在百姓心中已彻底洗脱妖物之名,成了祥瑞与力量的象征。顺天府一对经营南北货的大富商,因仰慕追风壹号雪夜夺玺的传奇,竟开出天价,苦苦哀求王驰用一辆货车为他们迎娶新娘!
山长!求您了!用这‘追风’娶亲,咱家商路定能顺风顺水啊!
富商搓着手,满脸恳切。
王驰看着对方身后那辆被强行挂上大红绸缎、贴上硕大囍字、显得不伦不类的备用货车,哭笑不得。但感其至诚,终究破例点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成亲那日,铁马红妆招摇过市,引擎轰鸣代替了唢呐锣鼓,引来万人空巷围观,成为京城数十年未有的奇景。那抹深蓝配着刺目的红,深深烙印在无数百姓心中。
余晖与新生: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一丝寂寥。万历帝朱翊钧独自立于雕花窗前,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温润剔透、象征着宰辅功勋的白玉麒麟镇纸。他的目光,越过金水桥畔一名正策马奔向通政司、背负红翎急件的驿卒,投向更遥远、更辽阔的南方天际。
在那目力难及的高远苍穹之下,一支由三辆深蓝色、车身侧面绘制着华丽金色火焰纹路的风火铁马组成的庞大车队,正沿着古老的京杭大运河堤岸,轰鸣着,坚定地向南驶去。沉重而充满力量的车轮声,压过了运河尚未完全解冻的、沉闷的波涛。每辆车的巨大车斗里,满载着黄澄澄、颗粒饱满硕大如同金珠的书院嘉禾稻种。
初升的朝阳,慷慨地洒下亿万金辉,照耀在这些承载着帝国未来希望的种子上,折射出无比璀璨、流动的光芒。整支车队,宛如一条在帝国复苏的大地上奔腾涌动的、流淌的黄金之河,带着新生的力量与蓬勃的生机,驶向大明广袤而充满未知的腹地。
驿站正堂,那座耗尽最后一丝能量、彻底陷入死寂的虫洞量子柜,被精心供奉在香案之上,擦拭得一尘不染。下方一块新制的乌木牌匾,镌刻着张居正遗疏中那句被皇帝朱笔御批允准的话:
书院铁马,当与麒麟同辉。
万里疾驰,使命必达。
王驰站在堂前,看着院中积雪初融的空地上,一群年轻的学生正围着几辆新造出来的、由复杂齿轮、轴承和畜力驱动的新式铁马模型,热烈地讨论、比划着。柴油终有尽时,但那些源自另一个时空的理念、对效率的追求、对责任的坚守,如同那嘉禾饱满的种子,已在这片古老而坚韧的土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抽出了倔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