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麻辣香锅的温情
林微在餐厅门口站了三分钟,才把攥在手里的优惠券抚平。塑料券面被汗水浸得发皱,印着满百减三十的红色字体,是她昨天翻遍手机优惠软件找到的。这家川味香锅在公司附近小有名气,中午要排半小时队,她特意选了周四晚上,想着人少,能和妈妈赵秀兰安安静静吃顿饭。
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暖黄的灯光裹着辣椒和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靠窗的位置坐了对情侣,正头挨着头分享一碗冰粉;收银台旁的卡座里,一家三口围着热气腾腾的香锅,小孩举着筷子喊要吃虾。林微的心跳轻轻快了些——她太久没和赵秀兰这样郑重地吃饭了。自从去年进了这家互联网公司实习,她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回家就躲进房间改方案,母女俩说话的时间,大多是赵秀兰在门外喊吃饭了衣服洗好了。
微微,这里!赵秀兰已经到了,坐在靠里的角落,面前摆着一杯白开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扎在脑后,碎发贴在鬓角。看见林微,她赶紧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像是想帮忙拎包,又不好意思伸手。
林微把包放在椅背上,拉开椅子坐下:妈,你怎么来这么早
在家也没事,你弟说要写作业,我嫌吵。赵秀兰说着,眼睛扫过邻桌的香锅,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这家店挺贵吧我听你弟说,上次他同学来吃,两个人花了一百多。
不贵,我有优惠券。林微把菜单推过去,妈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发工资了。
赵秀兰的手指在菜单上划了半天,指尖沾着的洗洁精香味还没散——早上她肯定又洗了一阳台衣服。要不算了吧,她突然把菜单推回来,家里还有剩菜,回去热热就行,别浪费钱。
妈,我都说了我请你。林微把菜单又推过去,声音软了些,你不是上周还说想吃虾丸吗这里的虾丸是手工做的,你尝尝。
赵秀兰这才停下推辞,重新拿起菜单,眼睛却盯着价格表看。那……要一份虾丸,再要个午餐肉吧,你爱吃这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点太多,够吃就行,吃不完浪费。
林微没说话,又加了扇贝、肥牛、娃娃菜,还有赵秀兰爱吃的土豆粉——她记得妈妈以前总说,土豆粉吸汤汁,一口下去满是味儿。服务员来下单时,赵秀兰还在旁边小声叮嘱:少放辣,微微不能吃太辣。
林微看着妈妈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中时的冬天。那时候她晚自习到十点,赵秀兰会骑着电动车来接她,车筐里放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热乎的土豆粉,汤面上浮着两颗荷包蛋。那时候的土豆粉没什么配料,却比现在任何一顿饭都香。
可这份温暖没持续多久。服务员端着麻辣香锅上桌时,赵秀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红油裹着食材泛着亮,白芝麻撒在上面,像星星似的。但她的筷子没往虾丸或午餐肉伸,反而在表面扒拉着,把油炸花生一颗一颗挑出来,放进嘴里嚼。
妈,林微的声音有点干,花生是撒在上面的佐料,不是单点的。
赵秀兰嚼着花生,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囤粮的松鼠。她抬眼看了林微一下,又低下头继续挑:知道知道,我就尝尝味儿,香。她说着,又挑了颗花生,这次没直接咽,而是含在嘴里,慢慢抿着,眼睛却瞟向香锅深处的虾丸。
林微的胃里轻轻泛了酸。她记得小时候,家里包了饺子,赵秀兰也是这样,把肉馅的夹到她和弟弟碗里,自己捡剩下的饺子皮,就着醋咽下去。那时候她抱着妈妈的胳膊哭,说妈你也吃,赵秀兰笑着说妈不爱吃肉,腥气。可后来她在厨房看见,妈妈正把她剩下的饺子馅刮进嘴里,嘴角还沾着面粉。
妈,你吃虾丸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微夹起一颗虾丸,想放进赵秀兰碗里。
2
母爱的沉重枷锁
赵秀兰却赶紧摆手,筷子在半空挡了一下:你吃你吃,妈真不爱吃这个。你年轻,得多吃点肉,补补身体。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花生壳拨到桌角,堆成一小堆,像是怕弄脏了桌子。
林微看着那颗悬在半空的虾丸,红油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红。她慢慢把虾丸放回自己碗里,没什么胃口了。邻桌的情侣还在说笑,女孩把剥好的虾放进男孩碗里,男孩又夹了块肉给女孩,热气氤氲在他们脸上,显得格外亲密。
你说当初,妈为啥非要生你弟呢赵秀兰突然开口,筷子悬在香锅上方,没动。
林微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这个话题,赵秀兰翻来覆去说了很多次。从她初中第一次考进年级前十,到大学拿到奖学金,再到现在实习领工资,赵秀兰总会在某个时刻提起,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时候你都五岁了,会自己穿衣服,还能帮妈扫地。赵秀兰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你爸天天跟我吵,说我要是不生个儿子,他在村里抬不起头。你奶奶更过分,天天坐在门口骂,说我是不下蛋的鸡。
她的筷子开始在香锅里面翻来翻去,指甲盖里还沾着昨天剥毛豆的绿渍,在红油里划开一道痕迹。林微看着她把一片片切得厚薄均匀的肥牛挑到一边,把扇贝肉从壳里拨出来,推到香锅边缘,最后夹起一片被红油浸软的生菜叶子,慢慢嚼着,像是在吃什么珍馐。
我怀着你弟的时候,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夜里腿抽筋,疼得睡不着。你爸还嫌我吵,说我娇气。赵秀兰接着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邀功的意味,后来你弟生下来,你爸才算给我好脸色,你奶奶也不骂了,天天抱着你弟到处炫耀。你看你弟现在多乖,这次月考又考了班里前三,将来肯定有出息。
林微的喉咙发紧。她想起高考完那年,她拿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家,赵秀兰蹲在门口哭了一下午。邻居劝她微微有出息,该让她去读,赵秀兰却抹着眼泪说家里没钱,她弟还要上学。后来她自己找班主任借了两千块,又申请了助学贷款,才揣着皱巴巴的钱去了学校。报到那天,赵秀兰没去送她,只让邻居转交了一床洗得发白的被子,里面裹着五十块钱——是她偷偷从买菜钱里省下来的。
妈,你对着菜盘咳嗽了。林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赵秀兰正讲到兴头上,被打断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嘴,指缝里还沾着花生碎。她没说对不起,反而把筷子往香锅里又探了探:老了,嗓子不行了,一到换季就痒。这菜是不是有点咸你多吃点肉,别浪费。
林微看着香锅表面浮着的一层红油,还有妈妈刚才咳嗽时溅进去的飞沫,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放下筷子,指尖泛白:妈,我饱了。
桌上的香锅还剩下大半,午餐肉只动了两块,扇贝还有五六颗,中间偏右的位置,躺着一块巴掌大的肥牛,红油裹着芝麻,在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赵秀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块肥牛夹起来,像是怕它跑了似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又皱起眉头:哎呀,太咸了,吃不下。
林微没说话。她知道妈妈是想喝水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赵秀兰就频频往前台的方向看,那里放着一台饮水机,透明的水桶里还剩大半桶水。但她每次都只是看一眼,又把头转回来,手指在桌布上抠来抠去。林微记得,妈妈从小就怕跟陌生人说话。小时候带她去超市,妈妈总是让她去问收银员有没有塑料袋;去年弟弟学校开家长会,妈妈宁愿让林微请假代去,也不肯自己走进教室。
我去前台要个塑料袋,打包回去给弟弟吃。林微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打破了餐厅里的热闹。
赵秀兰赶紧点头,眼睛却盯着自己手里咬了一半的肥牛。那块肥牛边缘被咬得坑坑洼洼,还沾着她的唾液,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林微刚走到桌旁,就看见赵秀兰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把那块肥牛往打包袋里放。
妈!林微的声音陡然拔高,餐厅里的目光一下子都聚了过来。情侣停下了说笑,一家三口的小孩也忘了吃虾,都看着她们这边。
赵秀兰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变成委屈。她把那块肥牛扔回自己碗里,声音也低了下去:我这不是怕浪费吗你弟最爱吃牛肉了,他昨天还说想吃……
他爱吃也不能吃你咬过的!林微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妈,你能不能注意点卫生你这样让别人怎么吃
3
打包的尴尬瞬间
赵秀兰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脸颊红到耳根,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可惜……以前家里穷,掉在桌上的饭都要捡起来吃……
林微没再说话,拿着打包袋快步走到前台。服务员递过来塑料袋时,还笑着问:要不要再加点汤热着吃更好吃。林微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不用了,谢谢。
回到座位上,林微把剩下的菜一股脑倒进塑料袋里,避开了妈妈刚才扒拉过的区域,也没碰那块被妈妈咬过的牛肉。赵秀兰坐在旁边,头埋得更低了,肩膀轻轻抖着,像是在哭。邻桌的目光还在往这边瞟,林微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走吧,回家。林微拎起打包袋,率先往外走。
赵秀兰赶紧跟上,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偶尔偷偷看一眼林微的侧脸。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赵秀兰突然停住脚步:微微,你等我一下。她快步走进便利店,过了两分钟才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递到林微面前,你渴了吧喝点水。
林微看着那瓶矿泉水,瓶身上还沾着便利店的冷气。她知道妈妈是想道歉,却不知道怎么说。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力的疲惫。她接过矿泉水,小声说:谢谢妈。
赵秀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得到了赦免,赶紧说:不客气不客气,你要是还渴,妈再去买。
回到家时,弟弟林阳正在客厅打游戏,电视屏幕上闪烁着激烈的枪战画面,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呼喊声。他看见林微回来,头也没抬:姐,你买啥好吃的了我都快饿死了。
麻辣香锅,给你打包的。林微把塑料袋放在餐桌上,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阳立刻摘下耳机,跑过来打开塑料袋,拿起筷子就吃。赵秀兰凑过去,不停地给林阳夹肉:阳阳,多吃点,这牛肉贵着呢,你姐特意给你买的。小心点,别烫着。她又拿起纸巾,给林阳擦了擦嘴角的红油,动作熟练又自然。
林微看着这一幕,心里又开始发堵。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外面的游戏声和母子俩的说笑隔绝在外。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书桌上堆着她的专业书和实习笔记。墙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是她大学时买的,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城市——上海、深圳、杭州,都是她想去的地方。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她昨天投的一家上海公司的招聘页面。她学的是新媒体,这家公司做的内容是她喜欢的领域,薪资也比现在高不少。她盯着申请职位的按钮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鼠标上,却没敢点下去。她怕自己走了,妈妈会孤单;更怕自己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刚才在餐厅的画面,又一次次在脑海里回放:妈妈挑花生的样子,对着菜盘咳嗽的样子,想把咬过的牛肉放进打包袋的样子……还有那些年,妈妈把肉让给弟弟,把学费让给弟弟,把所有的好都留给弟弟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个家,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壳,把她裹在里面,让她喘不过气。
第二天上班,林微在地铁上收到了上海公司的面试邀请,让她下周末去面试。她盯着手机屏幕,心脏跳得飞快。她给闺蜜苏晓发微信:我收到上海公司的面试邀请了,要不要去
苏晓很快回复:去啊!你不是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吗这次是个好机会!
可是我妈……
你妈有你弟呢,她不会有事的。微微,你不能一辈子都为别人活,你得为自己活一次。
林微看着苏晓的消息,眼睛慢慢红了。是啊,她为这个家考虑了太多,为妈妈考虑了太多,却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她想起大学毕业时,她本来可以去深圳的一家大公司,可赵秀兰说离家太远,妈不放心,她就放弃了,留在了家乡这座小城,进了现在的公司,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下周末,林微瞒着赵秀兰,偷偷去了上海面试。她提前查了路线,订了最早的高铁票,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出门时,赵秀兰还在厨房做饭,看见她背着包,问:这么早去哪儿
公司有团建,去周边玩两天。林微撒谎时,心跳得飞快,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赵秀兰没怀疑,只是叮嘱:注意安全,多穿点衣服,晚上别玩太晚。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进林微手里,买点吃的,别饿着。
林微接过钱,攥在手里,感觉那五十块钱像烙铁一样烫。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怕自己再待一秒,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
面试很顺利。面试官问她为什么想来上海,她说:我想找一个能让我成长的地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面试官笑了,说:我看好你。
周一早上,林微收到了录用通知,让她下周一去入职。她拿着手机,在公司的楼梯间哭了很久。有激动,有期待,也有对未来的忐忑。
她给赵秀兰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上海工作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微以为电话断了,才传来赵秀兰的声音:上海太远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照顾自己要不还是回来吧,妈给你找个本地的工作,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妈也能帮你带孩子。
妈,我想自己闯一闯。林微的声音很坚定,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赵秀兰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微打断了:妈,我已经决定了。我下周一就去上海,今天会回家收拾行李。
4
远走高飞的决心
挂了电话,林微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晚上回家,林微开始收拾行李。她把自己的衣服、书、笔记本电脑都装进箱子里,还有大学时买的世界地图,也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包里。赵秀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收拾,眼睛红红的。
妈,这个给你。林微把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里面有五千块钱,是我攒的,你拿着,平时买点好吃的。
赵秀兰拿起银行卡,又放下,摇了摇头:你自己留着吧,上海消费高,你需要钱。妈在家花不了多少。
你拿着。林微把银行卡塞进妈妈手里,这是我给你的,你必须拿着。
赵秀兰没再推辞,把银行卡放进了口袋里,手指在上面摸来摸去。
收拾完行李,已经快十点了。林微准备回房间睡觉,赵秀兰突然叫住她:微微,你过来。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钱,有一百的,有五十的,还有十块的。这是妈这些年攒的,一共八千块,你拿着。到了上海,别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买,别像在家一样省。
林微看着那些钱,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知道妈妈的工资不高,每个月只有两千多块,还要给弟弟买零食、买文具,这些钱,是妈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妈,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你拿着!赵秀兰把钱往林微手里塞,妈在家有你爸给的生活费,够花。你一个人在外面,没钱不行。记得常给妈打电话,告诉妈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生病。
林微接过钱,攥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她扑进妈妈怀里,哭着说: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
赵秀兰拍着她的背,也哭了:妈知道,妈不怪你。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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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林微没怎么睡。她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了很多事:小时候妈妈给她梳辫子,小学时妈妈冒雨去学校给她送伞,高中时妈妈在寒风里等她晚自习……妈妈的爱,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藏在那些细微的、甚至有些笨拙的举动里。可这份爱,也带着沉重的枷锁,让她喘不过气。
离开的那天,天还没亮。林微拎着行李箱,轻轻推开家门。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小灯,赵秀兰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个保温桶。她穿着昨天那件碎花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
你要走了赵秀兰的声音有点沙哑。
林微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赵秀兰站起来,把保温桶递给林微:这里面是你爱吃的煮鸡蛋和豆浆,路上吃。鸡蛋是妈早上五点起来煮的,还热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护身符,塞进林微手里,这是妈去庙里求的,保平安的,你戴着。
林微接过保温桶和护身符,手指碰到妈妈的手,感觉妈妈的手很凉。她知道妈妈肯定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妈,你回去睡觉吧,天还早。
我不困。赵秀兰摇了摇头,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只有清洁工在扫地。赵秀兰看着林微,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嘱咐:到了上海记得给妈打电话,天冷了要加衣服,别熬夜,按时吃饭……
我知道了,妈。林微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微微!赵秀兰突然喊住她,要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5
新生活的启程
林微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快步走向路口的出租车。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坐在出租车上,林微打开保温桶,里面的煮鸡蛋还是热的。她咬了一口鸡蛋,眼泪又掉了下来。鸡蛋的味道,和小时候妈妈给她煮的一模一样。
火车慢慢开动,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林微看着窗外,心里充满了期待。她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她终于可以远走高飞,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到了上海,林微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她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在地铁口附近,虽然不大,但很温馨。她把世界地图贴在墙上,又在上海的位置画了个红圈。工作虽然忙,但很充实,同事们都很友好,领导也很看重她。她开始学做咖啡,学弹吉他,周末还会去看展、逛书店,把生活过得满满当当。
她偶尔会给赵秀兰打电话,听妈妈讲家里的事:弟弟考试又考了前三,爸爸买了新的电动车,邻居家的女儿结婚了……每次打电话,妈妈都会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林微总是说等忙完这阵子就回去,可她知道,自己可能还要等很久。
有一次,妈妈在电话里说,弟弟考上了重点高中,要去住校了。家里一下子空了,赵秀兰的声音有点失落,你爸天天去下棋,我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的。
林微听了,心里有点酸。她想让妈妈来上海住几天,可又怕妈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妈,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报个广场舞班,或者去公园散散步。
我不去,我怕跟别人不熟。赵秀兰说,等你弟放暑假了,我让他去上海看你。
好啊,我等着他。林微笑着说。
挂了电话,林微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上海的夜晚很亮,霓虹闪烁,比家乡的夜晚热闹多了。她知道,她和妈妈之间的隔阂,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化解。但她不着急,她相信,只要她过得好,妈妈也会为她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微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她升职了,工资也涨了,还交了几个好朋友。她偶尔会想起和妈妈吃麻辣香锅的那天,想起妈妈挑花生、对着菜盘咳嗽、想把咬过的牛肉打包的样子,心里还是会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知道,妈妈的那些行为,不是故意的,而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是她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在那个缺乏爱的环境里,被迫形成的生存方式。而她自己,作为妈妈的女儿,虽然曾经因为这些行为而痛苦、疲惫,但也正是这些经历,让她更加坚定了要远走高飞的决心,让她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又是一个周末,林微和朋友去吃火锅。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还有朋友热情地给她夹菜的样子,林微的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妈妈,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妈,我今天吃火锅了,想起你以前给我煮的土豆粉。我挺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很快,妈妈回复了:妈也挺好的,你弟也挺好的。微微,有空就回来看看,妈给你做土豆粉。
林微看着妈妈的回复,笑了笑,回复道:好,等我有空就回去。
她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回去的,会带着自己的成就,带着自己的幸福,回去看看妈妈和弟弟。但现在,她要继续在这个城市里,努力生活,努力成长,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过得好,才能真正地放下过去,才能真正地原谅妈妈,也原谅那个曾经疲惫不堪的自己。
火车的汽笛声在记忆里远去,上海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林微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今天,我终于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摇晃,像是在为她鼓掌。她知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