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战阵初启,泉哥三人便已潜伏于此,暗中观战。
凭借姆妈所持匿踪法宝的庇护,他们原本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全程旁观。
未料妖龙忽然现身,引发惊世动静,局势骤变,数名修士与凡人当场死伤,情况再难掩藏。
最初,青年一行人方才甩脱敖辰的追踪,三妖便立刻折返妖潭,收敛气息,潜伏于山腰一株古木之巅,俯瞰全局。
只见潭中水龙卷骤起,横扫之际击杀仙堡天女,爆裂余波更波及周围凡人,死伤惨重。
泉哥目光一沉,眉头紧锁,神情难得凝重。
小女妖见这残忍场面,也掩住双眼、不忍猝赌:”坏东西,这头大龙这么坏!公子,我们不要找牠了,好不?”
泉哥摇头苦笑:”我也不知牠竟这般行事,这下,牠可得罪人类修士了!”
“公子,…我们走吧,别理牠了!”小女妖眩然欲泣。
“妳先离开吧,我还有话要问牠…要是被这些修士看到,那就不好了!”青年温柔地对小女妖说道。
“你答应要跟我回去见主人的!别想甩掉我!”小女妖嗔怒道。
青年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战阵中的变化。接着,妖龙被护山法钟镇压,泉哥只是默默摇头叹息。
小女妖目睹修士的手段,笑道:”活该!谁让牠这么坏?”
跟着,在那妖龙与炽光索拼搏拉锯时,此刻泉哥思忖着:”若现在出手帮牠破开那光索,然后立刻逃,应该还可以全身而退吧?”
于是他发出了第一次妖呓:”(呓)蠢龙!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姆妈治好你的旧伤,当初答应告诉我的事,你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响跑了,现在倒霉了吧!快告诉我,我的族人,究竟在哪里?”
“(呓)蠢狗?是你吗?老子现在没空理你!想找到你的族人,帮我摆平这些讨厌的家伙!”妖龙不耐烦地妖呓。
“(呓)我不相信你,是你不讲信用在先,而且,你自己惹下的祸,我凭什么要帮!”泉哥嗔怒地妖呓。
“(呓)你不帮就滚!老子自己能摆脱这劳什子玩意儿!”妖龙愤怒地妖呓。
小女妖也感应到妖龙的妖呓,嗔怒道:”公子,牠好没礼貌啊!”
泉哥分析阵中的态势,心里明白,除了那口大钟,这群修士的确没有充份的手段能留住牠,但转念一想:”若是一会,那个煞星回来,事情就难说了。
“而且,那家伙找不到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泉哥便焦急地发出妖呓:“(呓)蠢龙,别小瞧这群人类!再不脱身,你一会就走不掉了!”
“(呓)去你的蠢狗,说什么风凉话,除了那口钟,没东西留得住老子!而且,钟压范围那么大,这群修士围在我身边,他们不敢妄动!”妖龙自信地妖呓。
“(呓)你别嘴硬!有个大煞星,马上就要来了,那时你想走也走不了!”泉哥愤怒的妖呓。
之后果然,当妖龙挣脱炽光索时,那群南宗弟子同被钟力笼罩,印光大和尚撤除法钟,一切皆如那妖龙所料。
然而,当他看到敖辰登场的一幕,那股巨力将妖龙巨大身躯硬生生地捶进泥潭时,泉哥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泉哥本打算彻底放弃营救:”姆妈…张开屏蔽场,我们走吧。”
下一刻,敖辰一脚踱在那龙头时,这头妖龙才相信,泉哥所指的煞星,真有其人!
于是绝望之下发出妖呓:”
(呓)遗迹有三处!我知道你的族人在哪!救我!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接收到妖呓时,泉哥停下了,便问小女妖:”他提到了’遗迹’对吧?”
小女妖点头。
青年无奈,低头看着小女妖:”我还是得救牠,妳自己先走吧,为了我的事,让妳得罪这么多人类修士,不值得。”
小女妖仰起头,笑道:”公子,我不怕的,人类根本不知道我们族裔的存在,而且啊,我很会打架的说。”
泉哥微笑,摸了摸小女妖的头:”那好,答应我,打不过就赶快逃。”
当下——
敖辰杀心既起,泉哥心知难敌,眼下却只得硬接,心中暗暗叫苦。
雷影裂空,敖辰的斩击骤然爆发。
这一剑与先前截然不同,力道雄浑如山崩地裂,速度快若雷电奔袭。
剑锋尚未临身,空气中已传出阵阵电流般的嗡鸣,震得泉哥汗毛直竖、心惊胆寒。
他哪敢硬撼这煞星的杀招?当即心念疾转,猛然催动护身灵刃横空而出,迎剑而上。
泉哥所驱使的两道灵刃,攻守兼备,快若闪电,且皆蕴藏灵智,平时隐于虚空,随念而动,来去无踪。
此刻他全神贯注,心念与灵刃紧密相连,更灌注意念,施展御器之法,令两道灵刃剑气暴涨,速度与锋芒皆再增三分。
反观敖辰,所执之剑沉钝如岳,虽力沉势大,速度竟仍不弱于灵刃之迅疾。
泉哥心想双刃既快且狠,触之即伤,势必逼得他不得不回剑格挡。如此一来,泉哥便可趁势迟滞其攻,借隙拉开距离,转守为攻。
此乃临战兵法:后发先至,攻敌之所必救。
敖辰纵然凶猛如煞,想来也不会轻易以伤换伤,届时必将卸力回防。只要他退势一现,泉哥便能乘势远引,操灵刃游走虚空,反制敌锋。
此策布局精巧,然若敌手非敖辰,此计必可成。
可惜——敖辰身经百战,往往敌人对他的揣测,十有八九,皆会以意外收场。
敖辰这一剑,自始至终,目标就不是泉哥,而是那两道护身灵刃。
灵刃方出,便正入其彀中。
铿——!
钝剑轰然劈落,金铁交鸣之声如山岳崩裂!泉哥只觉神魂一震,还未惊觉发生何事,第一道灵刃已如断线风筝,被巨力狠狠击飞。灵刃悲鸣颤响,化作一道流光斜坠山林,瞬间杳无踪迹。
一击得手,杀机更炽。
敖辰身形未顿,回剑横扫,钝刃劈风之声如雷鸣渊。
泉哥急欲收回第二道灵刃,却哪里还来得及?
嘭!
闷响如擂鼓,第二道灵刃应声激射,朝相反方向远远抛飞出去。
战势骤变,只在瞬息之间。
他瞳孔骤缩,浑身气血几乎凝滞……两柄性命交修的灵刃,竟在瞬息之间,被钝剑双双轰飞。
泉哥连忙感应两柄灵刃,却只道,双刃已被硬生生轰出感应的范围。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嗓音因暴怒而嘶哑:”你不讲理!”
敖辰充耳不闻,步伐沉如山岳,手中大剑再度扬起。
泉哥仓皇后退,只觉剑风扑面,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铮——!
一道银芒破空而至,截住这记斩劈,火星迸溅。
泉哥瞳孔骤亮:”小月!”
那柄飞回的灵刃清鸣震颤,刃身流转月华般的光晕,在他身前悬停,如忠犬护主。
泉哥再不敢冒险,一边疾退一面发出凄厉呼喊:”姆妈!快救我!”语带哽咽。
敖辰眼见灵刃急飞而回,心知若另一柄灵刃再归,局势又将还原。
唯恐再失战机,于是全力催动功法。
霎时间,整座山谷灵气凝固,随即一股巨大吸力,将四周灵气向敖辰汇聚。
肖子宾双目紧锁敖辰,忽然,他感到周身气机剧震。
“这是,龙汲水!”他失声惊呼,声音里透着难掩的骇然。
这功法,是仝法阁汇编中,极难练成的体术双修功法,习练之人除了要具备极强的应感能力之外,更要有强大的体魄与强韧的经络气脉和气海。
这门功法一经催动,气机震荡、异象乍现,连张烨也不禁色变,大为震惊。
他凝神望去,心头惊诧莫名——这竟是他生平首见有人施展此法。
他清楚记得,《仝法总纲》中对此术的阐述:
施术者需以浑厚气海为基,以灵识通感天地,运全神贯注之意,逆经脉周天为渠,化百骸为汲物之渊,以虹吸鲸吞之力,将四方灵炁、诸般术力,尽数纳入气府丹元。
然此术霸险非常。
若经脉韧性不足,必遭灵流撕裂;
若丹田容量不济,恐致气府崩摧。
依张烨对这功法的叙述,于是担忧喊道:”敖首座,这功法反噬极强,可切莫强行催动!”
敖辰周身鼓荡,衣衫猎猎作响,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巨剑,势如山岳。
龙汲水发动后,敖辰全身真气陡增,就连他手中顿重巨剑也发出震颤共鸣。
他将这方天地的逸散真气纳入气海后,立即调用,凝聚出这一击的骇人威势。
在场众人皆感:“这一斩后,终局定矣!”
泉哥自然清楚这一斩的威力,
他立在原地,逃不得,更不敢逃。
手中连掐法诀,护身术法层层迭加,心想,每增一道防身力场,每多一层护体气劲,那怕是徒劳的挣扎,也是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而护在他身前的灵刃小月,也微微轻颤,锋芒骤亮三分,似是玉碎的前奏。
坐在胡金环肩上的小女妖,更是紧张地攥着衣角,偋住呼吸、不敢直视。
此刻,万千思绪在泉哥心头炸开,懊悔如潮漫过心肺,
恼恨在齿间咬出血腥,
委屈哽住咽喉。
“悔不该出头!”
直到敖辰手中大剑发出”嗡嗡”鸣叫,剑威蓄势已成。
一声爆震,敖辰身形瞬间激射而出,整个人化作一道漆黑剑芒,剑罡裹挟风雷之威,呼啸而至。
泉哥不敢闭眼,全身紧绷,运转法门,心中吶喊:我苦矣!
就在此刻,一袭白影倏忽闪现。
只见姆妈如同以往,面无表情,四刃胸前交叉,呈守固之势,硬生生拦下这惊天一斩。
一声轰然巨响,气浪炸开百丈。在场众人俱感血气翻腾,暴震扰得山林颤动。
姆妈与敖辰,两人衣袍在烈风中猎猎作响。
众人俱是大惊,敖辰亦然,这四刃四臂女妖的强横守护,他生平仅见。
“(呓)快走吧,这煞星,你们对付不了的!”妖龙这时发出诚恳的妖呓。
姆妈挡下这一击后,立刻飞到泉哥身前,展开四刃回护。
方才那一击的剑风气浪炸裂,将姆妈衣袍撕裂了好了几道口子,露出白皙的皮肉。
泉哥含泪望着姆妈,心疼不已,回想着自己一生,都是她这般护着自己。
这时,见天妖阻挡在前,敖辰竟一时没有出手的对策。
“(呓)公子,姆妈,还好吗?”小女妖担心地妖呓。
“(呓)没事了,我来让一切结束吧,一会儿,收起你们所有的法术和法器,千万不要催动术力。”泉哥决绝的妖呓。
泉哥心念微动,灵刃小月倏然隐入虚空。
他缓缓合掌,掌心相对,声音低沉:”小紫...终究还是要唤你出来了。”
话音未落,两掌之间紫光骤现。
那光团如有生命般跃动旋转,
在虚空中形成妖异的轨迹,
紫色力场吞吐不定,
似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众人虽不识那青年所唤何物,却都心头一紧,莫名的危机感骤然升起。
泉哥双臂徐徐上举,那团紫气随之升腾,悬浮在他头顶上方。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泉哥面色阴晴不定,眉宇间透出挣扎之色。
良久——
他似终于下定什么决心,声音低沉而决绝:”小紫,都放出来吧!”
话音未落,他双目陡然迸发精芒,厉声喝道:”妖焱焚天!”
一道道紫色火链,从紫色光球喷发而出,不一会,便布满了整个护山法钟,还不时有零星紫焱一朵朵落下,四处飞散附着各处。
只见妖潭四周散落的符幡,沾上紫焱火星之后,瞬间闪出耀眼紫光,只一瞬,便化为灰烬。
随即,那朵紫焰星火似活物般,主动飞向邻近的法器继续燃烧。
“这妖火,不会熄灭?!”
大量紫火附着护山法钟的虚影上,越靠近钟力笼罩范围的紫火越发明亮。
众人见此异状皆倒吸一口凉气,仓皇退避间,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肖子宾对这妖火仍心有余悸,脸色惨白。
敖辰怒意炽然,愤恨地瞪着青年。
泉哥沉声道:”不想被烧成灰的话,快点离开!”
仅片刻,火线如蛇游,瞬间沿着钟力蔓延而开,紫焰覆钟,钟鸣失音。
护山法钟的灵光开始溃散,就连大钟的本体也开始出现裂痕,”咔——咔——”破碎之音回荡战场。
诡异的是,那些紫焰竟似有意识般,专寻蕴含法力的物件攀附,贪婪地吞噬着灵气。
敖辰方才一直困惑,为何这妖火不侵他身?
突然,他浑身剧震,脸色霎时惨白,嘶声吼道:“大师!速收法器!!!”
“这妖火,专焚道则!”
敖辰此刻以真气御力凌空,周身并不沾染半分法力,加上素来不用法器的习惯,竟成了此刻保命的关键。
众人恍然,急忙收敛术法,将法器符箓弃如敝履。
小女妖死死将名为”菟丝丝”的法器攥紧,生怕宝贝被那恐怖的妖焱盯上。
唯有九华僧众,真言声声不绝,非为多镇妖龙一刻,而是护那千年法钟。
火照司张烨向崖上嘶吼:”大师!快撤!”
肖子宾望着,敖辰与那青年对峙的身影:”敖辰,快走啊!”
九华僧众的真言声越发洪亮,却已失了先前的沉稳韵律。
敖辰心头一紧,急忙御气直冲东崖。
崖顶,印光大和尚双手合十,诵经声渐弱,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下去。
敖辰知道,此刻僧众的意识已与大钟连结,为护这大钟而不停地住入法力。
若此刻,众僧切断与大钟的精神连结,尚能保全元神不啻崩溃。
但代价是,这千年法器必将毁于一旦。
嗡——
众僧周身法脉震颤,七窍已有血丝渗出,却仍咬牙强撑,将毕生修为源源不断灌入钟体。
敖辰欲言又止,他心知这些僧人,已存死志。
望向崖下,
点点紫芒闪烁,俱是遍地被弃置、损毁的法器。
张烨和肖子宾,更是不敢催动半分术法,正以肉身之力,运搬着倒地横陈的天刀峰修士,唯恐他们被妖火波及。
这一刻,
所有修士,
皆如凡人。
敖辰发现,那天妖已然收刃,
多出的双臂也缩回袍中。
青年与天妖踏着梭形板在阵中游移,手中紫光吞吐,正慢悠悠地将散落山林间的紫焱一一收回,像似极为宝贝此物,却任由法钟与肖子宾、张烨所在之处的紫焱继续燃烧。
“他竟还想收回妖火!”
敖辰心头一震,方才明白这紫焱必是至为珍稀之物。
另一点令他骇然的是,那天妖脚下的飞梭法器竟丝毫不为妖焱侵蚀。
一个可怕的景象在他心中浮现:”若这专克术法的妖焱与那天妖的法宝与可怖战力结合,必将彻底颠覆世间修士赖以生存的法则体系。”
敖辰双眉紧蹙,看了一眼九华山僧众,骤然下定决心。
随即,他纵身跃下山崖,御气直抵妖潭上空,浑身气机轰然爆发。
敖辰眼中精光暴涨,一声长啸震彻山谷,收敛全身法力后闭目应感。
只是,此刻他所应感的,不是天地灵气、也不是道法术力,而是这要命的妖火本源。
良久,直到他掌握到妖焱的本源性质之后,猛地睁开双眼。
随即调动全身法力与真气,就要再次催动功法《龙汲水》。
只见他的胸腔鼓胀,随即丹田气旋猛然一震,四周空气微颤,天地气场在他周身开始涌动,尘埃逆流,树叶震荡,碎石被无声悬浮而起。
很明显,这次施展龙汲水的动静,较之方才更为剧烈蛮横。
骤然间,轰然一响,阵中紫焱骤然大炽,蓦地火舌猛然一颤,一股吸力竟如潮水般开始向他体内倒灌,如百川归海。
空气中,一股狂暴的吸力撕扯着,所有紫焱竟顺着这股引力,向敖辰牵引。
肖子宾目眦欲裂,大声怒号:”敖辰!你疯了吗?!”
不只紫焱,四周气流也如潮水般向他体内倒灌,连同四散的术法余波、破碎的阵法残力,也被无可抗拒地拉扯破碎。
敖辰打开周身气脉,宛如无数条张开的激流,直引万流归一,尽入他那如鼎炉般锻烧的气海。
泉哥见状骤然暴怒:”疯子!你在干什么?”于是连忙催动那团紫光,与敖辰抢夺着妖焱。
顷刻间,四周正在焚烧的紫焱,在敖辰周身气涡牵引下,剧烈动摇!接着,竟被硬生生扯下。
泉哥惊怒出声:”住手!!!
“小紫!快!把我的意火收回来!!”
那团紫光应声振动,迅速向护山法钟方向释放出一股无形的牵引力。
法钟上的妖焱被两股力量同时撕扯,在空中掀起一场肉眼可见的气旋纷争。
两股引力,在半空绞杀,那团紫光竟被敖辰的吸力拖拽而去。
泉哥咬牙切齿,声音颤抖:”放手……把火……还给我……!”
敖辰猛地再催真气,大喝一声”哈……!”
瞬间,他周身的吸力骤然爆长!
就连那团紫光,竟也被硬生生拉入敖辰身躯之中。
泉哥眼中精芒骤失,身形一晃,踉跄半步,双目一红,喉中崩出哀鸣:
“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