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人狗 > 第一章

我在雨夜捡回一条流浪狗,它看我的眼神温柔得诡异。
监控拍下它夜夜人立床边,用爪子丈量我身体,嘴角咧到耳根。
你的皮真合身。它模仿警察骗我开门时,爪尖滴着黏液。
警察说监控全是雪花,而它正在寻找下一位合身的主人。
——你听到门外有爪子在挠了吗
1
粘稠的雨幕吞噬了城市的霓虹,苏琳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在积水的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加班到凌晨的疲惫像铅块一样坠着她的眼皮,只想一头扎进公寓那张柔软的床里。单元楼破旧的感应灯接触不良,闪烁几下,才不情不愿地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通往家门的几步路。
就在她摸索钥匙的瞬间,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雨水、污泥和某种动物腺体分泌物的腥臊气味猛地钻进鼻腔。伴随着这气味的,是一阵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极其低微的呜咽。
苏琳的心跳漏了一拍,循声望去。
楼梯拐角最深的阴影里,蜷伏着一个庞大的轮廓。雨水顺着它湿透纠结的皮毛往下淌,在肮脏的水泥地上积了一小滩。感应灯恰好又熄灭了,黑暗浓稠如墨。只有两点微弱的光,幽幽地亮着,穿透黑暗,牢牢钉在她身上。
那是什么苏琳捏紧了钥匙,金属硌得掌心生疼。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脚踝。那两点幽光动了动,伴随着一声更清晰的、饱含痛苦和乞怜的呜咽。借着再次闪烁的灯光,她看清了——一条狗。一条体型大得惊人的狗,几乎有半人高,骨架粗壮,此刻却病恹恹地缩在角落,浑身泥泞,瘦得肋骨根根分明,肮脏的皮毛下似乎还有几处结了痂的伤口。
它努力抬着头,望向苏琳。那眼神……苏琳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不是纯粹的动物眼神,里面盛满了绝望、哀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人性的复杂情绪,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专注,直直地、穿透皮肉般看着她。
它太可怜了。鬼使神差地,苏琳朝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角落,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
2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裹挟着廉价沐浴露的浓香,暂时驱散了苏琳鼻腔里残留的腥臊气味。她裹着浴巾出来,看着客厅角落临时铺就的旧毯子上,那个巨大的生物正埋着头,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狼吞虎咽地吃着盆里的狗粮和罐头碎肉。它吃相贪婪,盆底被舔得锃亮反光。
苏琳擦着头发,目光落在那条狗身上。洗刷掉污泥,露出了它原本的毛色——一种黯淡无光的深褐色,像蒙了尘的旧绒布。体型确实骇人,趴在那里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角落。吃饱后,它抬起头,湿漉漉的黑鼻头翕动着,再次看向苏琳。
又是那种眼神!温顺、感激,深处却像两口不见底的深井,幽幽的,仿佛在无声地丈量着什么。苏琳被看得后背莫名窜起一丝凉意,她匆匆移开视线,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好了,你…你乖乖待着,我睡觉了。
卧室门隔绝了客厅的光源和声响。苏琳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意识很快沉入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几个小时。一种奇异的触感,冰冷、湿滑,带着细微颗粒感的粗糙,从她的脚踝处传来。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执着地向上移动,如同某种阴冷的活物在皮肤上爬行。
苏琳猛地从混沌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那粘腻的触感还在,正舔舐到她的小腿肚!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猛地睁开眼,身体因为过度僵硬而无法动弹。
黑暗中,床头位置,两点幽幽的绿光悬浮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那绿光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呜……一声低低的喉音,带着满足的意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3
苏琳几乎是尖叫着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亮了床头灯!
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的压迫。她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睡衣的后背,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视线惊惶地扫向床尾——那条大狗正安静地趴在床边的地板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前爪上,湿漉漉的黑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尾巴甚至讨好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
它看起来温顺无害,和刚才黑暗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判若两狗。
呼……苏琳长长地、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指尖冰凉。吓死我了…原来是你啊。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真是个舔狗。她嘟囔着,声音还有些发飘。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重新躺回枕头里,但灯却不敢关了。
狗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苏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忽略那两道落在身上的、带着体温的视线。那眼神太专注了,专注得让她头皮发麻。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脖颈上游移,像无形的探针。她拉起薄被,把自己裹得更紧,只露出眼睛以上部分。
这一夜,苏琳睡得极不安稳。意识在浅层的睡眠边缘浮沉,半梦半醒间,总有一种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仿佛黑暗里潜伏着无数双眼睛,贪婪地舔舐着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好几次,她似乎听到了极轻的、如同老旧风箱漏气般的呵呵声,低低地在耳边萦绕,又像是从她自己的骨头缝里钻出来。她想睁眼,眼皮却像被胶水黏住,沉重得抬不起来;身体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那粘稠的注视和诡异的低笑,像冰冷的海水,一波波将她淹没。
直到窗外透进灰蒙蒙的天光,那无处不在的注视感才如同潮水般退去。苏琳浑身虚脱,如同打了一场恶仗,比没睡还要疲惫。
4
持续几晚的折磨让苏琳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精神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办公室明亮的灯光和键盘的敲击声都让她烦躁不已。同事递过来的文件,她愣了好几秒才茫然接过。对方关切地问:苏琳,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没…没事,有点失眠。苏琳勉强笑笑,接过文件的手指冰凉。失眠不,是比失眠更可怕的东西。那无声的注视,那梦魇般的呵呵低笑,还有黑暗中那双幽幽的、绝非善意的眼睛……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弄清楚!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监控。
下班后,她没有回家。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在宠物店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她拐进了旁边的电子城。当售货员热情地推荐一款号称夜视超清、移动侦测灵敏的微型摄像头时,苏琳几乎没有犹豫就付了钱。小巧的黑色镜头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外壳却奇异地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回到那个让她恐惧的家,客厅角落的大狗立刻抬起头,尾巴轻轻摆动,眼神一如既往地温顺专注。苏琳避开它的注视,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借口整理卧室衣柜,迅速关上了房门。趁着狗没有跟进来,她以最快的速度拆开包装,研究说明书。心跳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响亮。她选择了两个位置:一个在卧室门框上方,镜头斜向下,可以覆盖门口和部分床尾区域;另一个更隐蔽,粘在书柜顶层一本厚字典后面,正对着她的床头。做完这一切,她手心全是冷汗。
晚饭食不知味。她早早洗漱上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那条狗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它偶尔走动时,爪子肉垫摩擦地板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它似乎很安静,没有靠近卧室门。但苏琳知道,那无处不在的注视感,正穿透薄薄的门板,牢牢锁定着她。冰冷的镜头在黑暗中无声地亮着微弱的红光,像沉默的守护者,又像等待捕捉猎物的陷阱。
5
尖锐的闹铃声如同冰锥,狠狠刺进苏琳昏沉的意识。她挣扎着睁开酸涩沉重的眼皮,昨夜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和低笑声残留的寒意,让她浑身发僵。大脑像灌满了铅,一片混沌。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卧室门上方那个小小的摄像头,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晨曦中几乎看不见。昨晚……它拍到了吗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另一个更紧迫的念头压了下去——要迟到了!她昨晚根本没睡好,闹钟响晚了!
恐慌瞬间驱散了残留的恐惧。苏琳掀开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冷水胡乱泼在脸上,草草套上职业装。客厅里,那条大狗已经醒了,安静地趴在毯子上,巨大的头颅转向她,眼神温顺。苏琳看也没看它一眼,抓起玄关柜上的包和钥匙,砰地一声甩上门冲了出去。
整个白天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文件处理得磕磕绊绊,同事的话要反应好几秒。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被窥视的冰冷感、诡异的低笑、还有那个冰凉的摄像头……各种碎片化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神不宁。直到暮色四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公寓楼下,看到那扇熟悉的、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重的家门时,苏琳才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监控!昨晚的监控!
她几乎是颤抖着掏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推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那条狗呢她心一紧,目光快速扫过角落——它还在毯子上,似乎睡着了,巨大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苏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进卧室,反手轻轻锁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僵硬。她点开连接摄像头的APP,找到了昨晚的录像。时间轴缓慢移动,画面是夜视模式下的灰绿色,卧室门紧闭着,床尾的被子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切平静得诡异。苏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手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拖动速度。
突然,画面边缘,卧室门把手的位置,极其轻微地向下转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紧接着,门缝下方,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轮廓,像液体一样无声无息地流了进来。
6
苏琳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灰绿色的夜视画面里,那个庞大的、毛茸茸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卧室。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进来后,它没有立刻扑向床边,而是像人一样,缓缓地、极其诡异地,站了起来!
两条粗壮的后腿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前爪(或者该称为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它站立的姿势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僵硬感,却又有着一种非人的平衡。夜视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它抬起的头颅,那双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贪婪地凝视着床上熟睡(或者说被魇住)的苏琳。
然后,它动了。
它迈着无声的步伐,像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挪到了苏琳的床边。它弯下腰,巨大的头颅凑近苏琳露在被子外的脸。苏琳甚至能看清屏幕上它鼻翼翕动的细微动作,那冰冷的气息仿佛穿透屏幕喷在她的脸上。
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它抬起了一只前爪。那本应是覆盖着皮毛的爪子,此刻却以一种极其灵活、近乎人类手指的姿态张开。它用那爪子的尖端,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沿着苏琳被子的边缘,从她的肩膀位置,一点一点地向下丈量。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精准得如同裁缝在测量布料。爪尖划过被面,留下细微的褶皱。
丈量完肩膀,那爪子又移向她的腰部位置,再次进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比划。接着是臀部、大腿……每一次丈量都伴随着它头颅轻微的转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评估物品般的专注光芒。仿佛在确认尺寸,在计算着什么。
苏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刺骨的恐惧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就在这时,屏幕里那个正在丈量她腿部的怪物,动作忽然顿住了。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颗巨大的、毛茸茸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转向了门框上方——转向了苏琳此刻正在窥视它的这个摄像头!
7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屏幕上,那双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惨绿色的眼睛,精准地、穿透了镜头的物理阻隔,牢牢地钉在了屏幕外的苏琳脸上!
苏琳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手机屏幕那幽幽的绿光映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如同鬼火。
屏幕里的怪物,在看向摄像头的短暂停顿后,嘴角的肌肉开始以一种完全超越犬类生理极限的方式,向耳根方向拉扯!那绝不是狗的微笑!那是一个纯粹的、扭曲的、充满了非人恶意的狞笑!嘴角咧开的弧度之大,几乎撕裂了它脸上所有的肌肉纹理,露出森白尖锐、交错密布的利齿,在灰绿色的夜视画面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喉咙深处,发出极其轻微、如同砂纸摩擦的嗬…嗬…声,那分明就是苏琳在梦魇中听到的、令她魂飞魄散的低笑!
它发现了!它知道自己在被窥视!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琳摇摇欲坠的神经。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她被恐惧扼住的喉咙,在死寂的卧室里炸响!她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将手中的手机狠狠甩了出去!
啪嗒!手机撞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熄灭。
与此同时,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客厅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爪子疯狂抓挠卧室门板的刺耳噪音!刺啦——刺啦——!那声音密集、狂躁,带着一种势要破门而入的疯狂!
苏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门板在震动,每一次抓挠都像刮在她的骨头上!完了!它要进来了!它知道她发现了!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不!不能等死!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的瘫痪。苏琳连滚带爬地扑向被她甩飞的手机。屏幕碎裂,蛛网般的裂痕下,屏幕竟然还顽强地亮着,停留在那个碎裂的监控APP界面上。她沾满冷汗的手指哆嗦着,几乎无法控制,拼命地戳着屏幕上的拨号键——110!
8
嘟…嘟…嘟…
等待接通的忙音在死寂而恐怖的房间里响起,每一声都敲打在苏琳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门外,那疯狂的抓挠声突然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瞬间降临,比刚才的噪音更令人窒息。苏琳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咚…咚…
是爪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它在走开苏琳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那脚步声却又折返了回来,停在卧室门外。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开门…快开门啊…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中年男性的沙哑腔调,但腔调极其怪异,像是劣质录音机里放出来的,每个字都拖得悠长而黏腻,尾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感,完全不似人声!
苏琳浑身一颤,瞳孔骤缩!警察!警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而且这声音……这声音根本不是从门外走廊传来的!它太近了!近得就像…就像贴在门板上在说话!
警察…快开门…你安全了…
那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故作安抚却掩饰不住急切的催促。每一个门字都拖得长长的,像冰冷的蛇信舔舐着苏琳的耳膜。
它!它在学人说话!它在模仿警察骗她开门!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苏琳的四肢百骸。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报警电话还在嘟…嘟…地响着,始终无人接听。怎么办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恐惧——客厅!客厅还有一个摄像头!她慌忙捡起地上碎裂的手机,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好几次点错图标。终于,她点开了另一个监控APP,连接上了粘在书柜顶层的那个隐藏镜头。
屏幕亮起,加载的圆圈转动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灰绿色的夜视画面出现了——正对着她卧室紧闭的房门!
9
屏幕画面清晰得残忍。
卧室门外,根本没有什么警察!只有那条巨大的人狗!它像人一样,双足直立着,庞大扭曲的阴影几乎填满了整个狭窄的走廊画面。那颗狰狞的头颅正紧紧贴着门板,咧开的、非人的巨口几乎占据了屏幕下方三分之一的位置,森白的利齿在夜视光下闪烁着惨绿的光芒。它的胸腔剧烈起伏着,那模仿警察的、悠长而刺耳的声音,正是从这张咧到耳根的恐怖大嘴里发出来的!
开门…快开门…
它一边发出令人作呕的模仿声,一只覆盖着粗硬短毛、指爪尖锐的前爪,正急躁地、一遍遍重重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
苏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第二声尖叫冲破喉咙。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令她窒息。她看到屏幕里,那只紧贴着门板的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猛地停止了拍打和模仿,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那双惨绿的眼睛,穿透了客厅的黑暗,精准无比地、死死地盯住了书柜顶层——盯住了那个隐藏的摄像头!
它在屏幕里,与屏幕外的苏琳,再次完成了致命的对视!
吼——!!!
一声完全不似犬类、充满了暴怒和被窥破秘密的狂躁咆哮,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开!那咆哮声中蕴含的暴戾,几乎要震碎苏琳的耳膜!
屏幕剧烈晃动了一下!画面中,那怪物彻底抛弃了任何伪装!它不再直立,而是四肢着地,庞大的身躯如同蓄满力量的攻城锤,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撞向卧室那扇并不坚固的木门!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横飞!
结实的门板中央,像被无形的巨爪撕裂,瞬间破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碎裂的木茬如同狰狞的獠牙。透过那破洞,苏琳清晰地看到,一颗布满深褐色短毛、咧着血盆大口、流着腥臭涎水的巨大头颅,正凶狠地挤了进来!那双惨绿的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贪婪的毁灭欲,死死锁定了瘫软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苏琳!
你的皮…
一个混合着野兽咆哮和模糊人声的音节,从那滴着黏稠涎水的巨口中挤出,带着令人魂飞魄散的占有欲,…是我的了!
10
巨大的、布满獠牙的头颅挤在破洞中,腥臭滚烫的呼吸混合着涎水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般喷在苏琳脸上。那双惨绿的兽瞳,里面翻滚着赤裸裸的、对皮囊的贪婪,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不——!苏琳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喊,手脚并用,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软体动物,拼命地、徒劳地向后扭动身体,试图远离那破洞中逼近的死亡。冰冷的木地板摩擦着她的皮肤,留下道道红痕。她退到了墙角,再无退路。那恐怖的狞笑在破碎的门洞后不断扩大,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极度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意识的堤坝,黑暗如同沉重的幕布,轰然落下。
……
女士女士!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模糊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带着焦急的拍打。苏琳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手电筒光芒让她瞬间眯起了眼。视线模糊地晃动,聚焦在几张穿着深蓝色制服、写满关切的男性脸庞上。
警察…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委屈瞬间爆发,眼泪汹涌而出,狗…怪物…它要…我的皮…它钻进来…她语无伦次,身体抖得无法控制。
警察将她搀扶起来。客厅一片狼藉,卧室门中央那个巨大的破洞触目惊心,碎裂的木块散落一地。但除此之外,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痕迹,更没有她描述的恐怖巨兽。
别怕,女士,你现在安全了。一位年长些的警官安抚道,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个破洞,我们先送你去所里休息一下,慢慢说。
在派出所明亮的灯光下,苏琳裹着警察提供的毛毯,捧着热水,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诉说了那噩梦般的遭遇——雨夜的狗,夜夜的注视,监控拍下的恐怖画面,模仿警察的声音,还有最后那撕裂房门的致命一击。
监控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抬起头,你家里装了监控记录还在吗这是关键证据!
苏琳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在!在卧室和客厅都有!卧室手机坏了,客厅的…客厅那个肯定拍到了!它就在门口!她急切地提供APP账号密码。
警察立刻操作。然而,几分钟后,年轻警察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困惑:苏女士,我们查了后台记录。你客厅那个摄像头…昨晚的存档文件…损坏了。全是雪花噪点,没有任何有效画面。卧室那个…设备离线了。
什么!苏琳如遭雷击,浑身冰凉,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它就在门口!它对着镜头吼!它撞门!她激动地站起来,声音尖利。
我们理解你的恐惧,年长的警官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但确实…没有拍到你说的…呃…生物。门可能是被其他方式破坏的,比如结构老化…你最近压力太大,产生了一些…幻觉
幻觉苏琳呆住了。那冰冷的注视,那粘腻的舔舐,那屏幕里丈量的爪子,那撕裂耳膜的咆哮,那挤进门洞的狰狞头颅…都是幻觉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地板摩擦出的红痕,看着指甲缝里残留的木屑,那真实的痛感和恐惧深入骨髓。
她不敢回家。那条狗,那个怪物,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警察在公寓里检查了一圈,一无所获,只有那个破洞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的暴力。
苏琳被暂时安置在派出所的休息室。她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织,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是,那东西呢那个披着狗皮的恶魔,它去了哪里
它可能蜷缩在某个更阴暗潮湿的桥洞下,皮毛重新变得肮脏打结,眼神恢复成流浪狗惯有的麻木和警惕,耐心等待着下一个心软的、在雨夜归家的身影。
它也可能,此刻就安静地趴在某个公寓温暖的地毯上,刚刚享用完新主人倒的狗粮,温顺地抬起头,用那双看似无辜、深处却潜藏着非人贪婪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它的新皮囊。
它,无处不在。
苏琳猛地打了个寒颤,死死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窗外,一阵冷风刮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听起来…真像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轻轻挠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