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晚,碰个杯,明年今日,咱们就在寒山寺听跨年钟了。顾承泽的手指叩了叩红酒杯壁,杯沿泛着冷光。窗外的雨敲在雕花窗棂上,2024年的最后一分钟,寒山寺的钟声裹着湿意飘进来,一下下撞在我心口。
我穿着租来的白色婚纱,领口别着顾承泽送的珍珠胸针——他说晚晚戴珍珠最显温柔。半小时前,我们刚在亲友的掌声里交换订婚戒指,他握着我的手时,掌心的温度还让我红了眼眶。可此刻,他的另一只手掐在我手腕上,指节用力得泛青,把我的手按在沙发扶手上。
你弄疼我了！我猛地挣了一下,红酒杯哐当砸在地毯上,暗红液体迅速洇开,在白色婚纱裙摆上晕出大片污渍,像突然绽开的血花。
顾承泽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平时一样温柔,眼里却没了暖意,只剩冰冷的算计：疼苏晚,收了我三十万彩礼,现在跟我说疼
彩礼是你自愿送的！我想推开他,肩膀却被他死死按住。茶几上的订婚戒指滚到地毯缝里,碎钻反射的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像极了他此刻的眼神——亮得吓人,却没有温度。我忽然想起半小时前,他给我倒果汁时,指尖捏着一包白色粉末,当时我以为是蜂蜜,现在胃里一阵翻涌。
自愿他俯身咬住我的耳垂,声音淬着毒,湿热的气息让我浑身发麻,你真以为我要娶你不过是借你的肚子,给我妈冲喜——她躺了大半年,医生说见着孙子或许能好。顺便……让你家把彩礼再‘借’我周转,我那几家茶馆,快撑不下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三天前的画面突然清晰：他提着红漆木盒来我家,我妈打开时,崭新的钞票映得她眼睛发亮,嘴里念叨着承泽真是实在人。可现在,那三十万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疼。
意识开始模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我看见顾承泽从抽屉里拿出黑色相机,镜头对着我,闪光灯咔嗒亮了一下,刺得我眼泪直流。别害怕,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手指抚过我婚纱的领口,等明天你怀了孕,就算你说出去,谁会信大家只会说,是你收了彩礼反悔,想讹我。
最后一眼,我看到他把相机放在茶几上,屏幕里是我晕乎乎的脸。窗外的钟声停了,雨还在下,敲得窗户哒哒响,像有人在外面哭。
2
窗帘缝里漏进的晨光,刚好落在我眼底。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地板上,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浑身酸痛得像被车碾过。
身上盖着一件深灰色男士外套,是顾承泽昨天穿的那件,领口还沾着淡淡的烟草味。床边的婚纱被揉成一团,裙摆撕裂处挂着几根褐色毛发——不是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黑色的。昨晚的记忆像碎玻璃扎在脑子里：掐住手腕的力气、相机的闪光灯、冲喜周转的字眼,还有那杯混了粉末的果汁。
我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磕在地板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第一反应是找手机报警,可床头柜上空空如也,我的粉色手机壳不见了。
醒了门口传来顾承泽的声音。他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衬衫领口还别着那枚珍珠胸针,袖口熨得平整,仿佛昨晚那个掐着我手腕的恶魔是我的幻觉。昨晚你喝多了,从沙发上摔下来,我怕你着凉,给你盖了件外套。
他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瓷勺碰撞碗沿的声音叮一声,让我浑身发抖。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温和的表象下找到一丝慌乱：我的手机呢
哦,昨晚你手机掉果汁里了,开不了机,我一早拿去修了。他舀了一勺粥递到我嘴边,指尖擦过我的嘴唇,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快趁热喝,妈还等着我们去茶馆对账呢——昨天跟你说的资金周转的事,得跟你合计合计。
对账我猛地往后缩,粥勺里的粥洒在地板上。昨晚他说的借彩礼周转突然钻进脑子里,像根刺。我抓过床头柜上的外套,想找口袋里的录音笔——那是我妈怕我出事,让我随身带的,可外套口袋是空的。
顾承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啪地扔在我面前：苏晚,别给脸不要脸。这是你昨晚签的彩礼借用协议,上面有你的手印,你想赖都赖不掉。
我捡起纸,指尖抖得厉害。纸上自愿借出彩礼三十万元的字迹刺眼,右下角的指印模糊不清——昨晚我意识不清,根本不可能签字按手印！这是假的！我抓起协议想撕烂,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假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我昨晚昏睡的照片：我躺在沙发上,婚纱领口敞开,脸上还沾着红酒渍。你要是敢闹,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你公司群里,发到平江路的业主群里,让大家看看你苏晚——收了三十万彩礼,转头就装清纯不认账。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我清醒了几分。现在没有手机,没有录音笔,只有一张伪造的协议,我要是硬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堪。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好,我跟你去茶馆。
走到玄关时,我瞥见鞋柜上放着顾承泽的车钥匙——昨晚他喝了酒,今天肯定要开我的车。我弯腰换鞋时,悄悄把钥匙串上的指甲刀藏进袖口,金属边缘硌着皮肤,是我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武器。顾承泽站在门口看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像针一样扎人。
3
顾承泽的茶馆承泽轩开在平江路中段,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穗子被雨水打湿,垂在青石板路上。推开雕花木门时,桂花香混着茶味飘过来——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茶馆,之前他总说等订了婚,带晚晚来看我的心血。
前堂摆着四张八仙桌,桌布是藏青色的,墙角的古筝上蒙着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弹过。顾承泽领着我往后院走,木质走廊的栏杆上,挂着几个鸟笼,里面的画眉鸟见了人,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
账都在办公室里,进去吧。他推开后院的木门,我刚迈进去,就被墙上的东西钉住了脚步。
墙上贴满了女人的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用马克笔写着名字和彩礼金额：最上面一张是我的,一寸证件照被剪得方方正正,下面写着苏晚,彩礼30万,目标：怀孕冲喜,资金周转；旁边是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张婷,彩礼25万,目标：房产抵押；再往下,是我高中同学林薇薇的照片,林薇薇,彩礼20万,目标：父母存款。
这是什么我的声音发颤,指尖碰到冰凉的墙,才发现照片是用图钉按上去的,墙面上全是小孔。
顾承泽把我推到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账本,扔在我面前：别大惊小怪,这些都是我的‘合作对象’。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翻开账本,纸页泛黄,上面记着每个女孩的家庭情况：苏晚,父母退休,独女,存款50万；张婷,父母双亡,名下有一套老城区房产；林薇薇,父亲患糖尿病,急需用钱。最后一页画着思维导图,彩礼用途下面写着茶馆租金、母亲医药费、相机设备。
林薇薇也是被你骗的我抬头看他,想起去年林薇薇突然结婚,又在三个月后离婚,听说她退了全部彩礼,之后就辞了工作,再也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上次我在超市碰到她,她戴着口罩,眼神躲闪,说过得挺好,原来都是假的。
顾承泽满不在乎地靠在椅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她太蠢,没等到怀孕就想跑,我只好把她爸的病历拍下来,逼她退了彩礼。不过你比她聪明,知道乖乖听话。
烟味飘过来,我呛得咳嗽了两声。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走进来,旗袍的盘扣是珍珠的,和顾承泽的胸针一模一样。她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承泽,这就是苏小姐
嗯,顾承泽站起来,自然地搂住女人的腰,语气亲昵,晚晚,这是我表妹陈雪,茶馆的账都是她管。
陈雪走过来,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看一件商品：苏小姐长得真漂亮,皮肤这么白,难怪承泽这么上心。对了,昨晚的照片我已经存到云端了,需要我现在发给你看看吗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我昨晚昏睡的照片缩略图。
我的心沉到谷底——原来他们是一伙的！我悄悄摸向袖口的指甲刀,指尖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我的录音笔！昨晚昏睡前,我怕出事,顺手按了录音键,后来被顾承泽脱外套时蹭到了口袋深处,他没发现。
不用了,我强装镇定,手在口袋里攥紧录音笔,我有点晕车,想先回家歇会儿。说完起身就想走,却被陈雪拦住：苏小姐别急啊,承泽妈还在楼上等着见你呢——阿姨听说你来了,特意从床上起来的。
我抬头看向楼梯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枣红色毯子,手里攥着一串佛珠。她看到我,眼睛突然亮了,声音带着颤音：是晚晚吧快过来,让妈看看。
顾承泽推着轮椅走过来,老太太拉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得像块玉：晚晚,我知道承泽有时候脾气急,但他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你们早点要个孩子,妈就能放心了——医生说,我这病,见着孙子或许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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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珠在她手里转着,发出嗒嗒的声音。我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她是真的不知道儿子的所作所为,还是在帮他演戏我正想开口问阿姨,您的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顾承泽突然在我耳边低声说：别乱说话,我妈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他的指尖掐在我腰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威胁。
4
从茶馆出来,我借口要去超市买卫生巾,摆脱了顾承泽的监视。他站在茶馆门口看着我,我走了几步回头,还能看到他的身影——红灯笼下,他的轮廓模糊,像个浸在雨雾里的影子。
我一路往派出所跑,青石板路湿滑,好几次差点摔倒。平江路的早市刚散,卖桂花糕的阿姨喊我姑娘慢点跑,我却不敢停——我怕顾承泽追上来,怕他把那些照片发出去,怕我再也说不清。
派出所门口的石狮子沾着雨水,我站在门口,却突然犹豫了：没有手机,录音笔里只有零星的片段（昨晚我昏过去后,大部分声音都是呼吸声）,只有一张伪造的协议,警察会信我吗万一顾承泽反咬一口,说我收了彩礼想反悔,怎么办
苏晚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周明宇——高中时的班长,现在穿着警服,胸前的警号闪着光。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显然是刚出警回来。
明宇哥！我像抓住救命稻草,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被人骗了,他骗了我家三十万彩礼,还……还对我做了那种事！
周明宇让我先冷静下来,把我领进接待室,给我倒了杯热水：慢慢说,从开头说起,别漏掉任何细节。
我捧着热水杯,指尖的温度让我稍微平静了些。我把订婚夜的遭遇、茶馆墙上的照片、林薇薇的事,还有顾承泽伪造协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最后,我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双手递给他：这里面有昨晚的录音,可能有他说‘冲喜’和‘周转资金’的片段,你能帮我听听吗
周明宇接过录音笔,插上耳机听了起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几分钟,他摘下耳机说：里面只有你昏迷后的呼吸声,还有顾承泽说‘借彩礼周转’‘冲喜’的几句话,不够作为性侵证据。不过彩礼诈骗和伪造协议,我们可以立案调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着急地问,手指抠着水杯壁,顾承泽手里有我的照片,还拿我爸妈威胁我。
你先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周明宇从抽屉里拿出一部黑色备用手机,递给我,这手机里有定位和录音功能,侧面有个红色按钮,按一下就能自动报警。你尽量套顾承泽的话,比如让他承认协议是伪造的,或者提到其他受害者,收集更多证据。我们会派人盯着‘承泽轩’,一有消息就联系你。
他把手机塞进我口袋里,又悄悄塞了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私人电话,24小时开机。
回到家时,顾承泽正坐在客厅里打电话,看到我进来,立刻挂了电话：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他的眼神里带着警惕,显然是在怀疑我。
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我把备用手机藏进外套内兜,故意拿起桌上的协议,走到他面前,这协议我再看看,上面的还款日期我没看清楚。
顾承泽一把夺过协议,放进抽屉里锁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行,别瞎琢磨。对了,明天我妈要去医院复查,你跟我一起去——医生说,让家属多陪陪。
我心里一动：或许能从老太太那里找到突破口。好啊,阿姨的身体最重要。我装作乖巧的样子,转身去厨房倒水,对了,阿姨的心脏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我明天去医院前,先去庙里给她求个平安符。
顾承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避开我的目光：去年秋天查出来的,当时还住了院。你有心了。说完就起身走进书房,关门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确认我有没有怀疑。
我拿出备用手机,按下录音键,然后走到书房门口,故意提高声音：承泽,我刚才在超市碰到林薇薇了！她说她离婚后,你还没把她的存款还回去,是不是真的
书房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顾承泽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别跟她来往,她脑子有问题,当初是她自愿把钱借我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果然在怕林薇薇。我又故意说：可她跟我说,你手里有她的照片,逼她不要闹事……
够了！书房门猛地被拉开,顾承泽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苏晚,我警告你,少管别人的事！
我往后退了一步,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录音。我知道,第一步,我已经成功了。
5
第二天一早,顾承泽带着老太太去医院,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攥着备用手机。车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苏州的春天总在下雨,把青瓦白墙都染得发灰。老太太坐在后座,时不时咳嗽两声,佛珠在她手里转个不停。
晚晚,你跟承泽是不是吵架了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他昨晚在书房抽烟到半夜,我听见他摔东西了。
我心里一暖——看来老太太是真心关心我。没有阿姨,我们就是有点小误会。我回头冲她笑了笑,对了,阿姨,承泽说您的心脏病是去年秋天查出来的,当时情况严重吗
老太太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去年秋天不是啊,我是上个月才查出来的,当时就是有点胸闷,医生说不严重,按时吃药就行。承泽这孩子,怎么连这事都记不清。
我心里咯噔一下——顾承泽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把老太太的患病时间提前难道冲喜也是假的我攥紧手机,手指按在录音键上：阿姨,您上个月才查出来那承泽之前跟我说,想早点要个孩子给您冲喜,我还以为您患病很久了。
冲喜老太太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孩子就是孝顺过头了。医生说我只要别生气,注意休息,根本不用冲喜。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他就是不听。
就在这时,顾承泽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脸色难看：妈,到医院了,别说这些了。他下车时,故意撞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警告——显然,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排队挂号时,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小声说：晚晚,承泽这孩子脾气急,但心不坏,你多担待点。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骂他。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老太太看起来不像在演戏,那顾承泽为什么要撒谎
顾阿姨,轮到您了。护士喊了一声,顾承泽推着轮椅走过去,我跟在后面。进了诊室,医生看着老太太的检查报告,笑着说：顾阿姨,您的心脏情况比上次好多了,继续按时吃药就行。对了,您儿子上次说要给您找护工,找到了吗
顾承泽愣了一下,眼神闪烁：还没呢,最近有点忙。
别太忙了,医生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上次您带过来的那个女孩,不是说要跟您儿子订婚吗长得挺文静的,怎么这次没一起来
我和老太太都愣住了。顾承泽赶紧说：医生您记错了,那是我表妹,陈雪。说完就推着老太太往诊室外面走,速度快得像在逃。
走到走廊尽头,我停下脚步,挡住他的路：顾承泽,医生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他脸色铁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苏晚,别给我得寸进尺！再追问下去,对你没好处！
放手！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备用手机,屏幕亮着,录音还在继续,我已经报警了,顾承泽！你骗彩礼、伪造协议,还撒谎说阿姨的患病时间,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顾承泽看到手机,眼神变得凶狠,伸手就想抢：你敢报警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
你试试！我往后退了一步,按下手机侧面的红色按钮,我已经把录音和你撒谎的证据都给警察了,你要是敢动我,只会罪加一等！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周明宇带着两个警察走过来,警服上的肩章闪着光：顾承泽,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涉嫌彩礼诈骗和伪造文书,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承泽想跑,却被警察按住肩膀。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啊了一声,身体往轮椅下滑去。妈！顾承泽挣扎着想去扶她,却被警察死死按住。
我赶紧拨打急救电话,看着被警察带走的顾承泽,他回头瞪着我,眼神里满是恨意。可我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医生说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顾承泽的骗局,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6
老太太被送进急救室后,周明宇找到我,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先喝点水,别慌。他的警服有点湿,显然是刚从外面跑过来。
顾承泽怎么样了我接过水,手指还在抖。
他承认伪造了协议,但不承认性侵和诈骗,说彩礼是你自愿收的,协议是你‘酒后签的’。周明宇拿出笔记本,不过我们查到,他在半年前还和一个叫张婷的女孩订过婚,后来张婷突然失踪了,她的家人报过案。
张婷我想起茶馆墙上的照片,赶紧说,我在顾承泽的办公室里见过她的照片,下面写着‘彩礼25万,目标：房产抵押’！她是不是也被顾承泽骗了
周明宇点点头,翻开笔记本：我们联系上张婷的父母了,他们说张婷父母去世得早,从小跟着姨母（也就是顾承泽的妈妈）过。去年顾承泽跟张婷订婚后,让张婷把名下的老城区房产抵押给了他,说是‘茶馆周转急需用钱’,后来顾承泽消失了,张婷也不见了。
那现在找到张婷了吗我着急地问,心里隐隐不安——顾承泽连自己的表妹都骗,说不定张婷已经出事了。
还没有,周明宇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这是张婷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你在茶馆里看到的那个。
我接过照片,心里一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笑容腼腆,眼睛和林薇薇有几分相似,都是圆圆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感觉。难道顾承泽专挑这种性格温顺、家庭简单的女孩下手
对,就是她。我把照片还给周明宇,顾承泽的办公室里,还有她的房产抵押合同复印件,我当时没敢细看。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情绪太激动,诱发了心脏不适,需要住院观察。
我和周明宇走进病房,老太太醒了过来,看到我就哭了：晚晚,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承泽会做这种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愧疚。
阿姨,您先别激动。我坐在病床边,握住她的手。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其实……张婷是我的亲侄女,她爸妈走得早,一直跟着我过。去年承泽说要娶她,我还以为是好事,没想到他是为了张婷的房子。
我和周明宇都愣住了。老太太接着说：后来张婷发现承泽在跟别的女人联系,还查到他骗了她的房子,就跟他吵了一架。第二天,张婷就不见了,只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说‘姨姨,我走了,别找我’。我怕承泽找到她,就把纸条烧了,还假装得了心脏病,想让承泽收心,没想到……
阿姨,您知道张婷可能在哪吗周明宇赶紧问,她有没有跟您提过什么地方
老太太摇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知道……她失踪前,跟我说过想去上海打工,可我们去上海找了,没找到她。晚晚,承泽他是不是……是不是对张婷做了什么坏事
我心里一阵难受,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阿姨,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张婷的。可我心里却没底——顾承泽连照片都敢拍,说不定张婷已经被他控制起来了。
走出病房,周明宇说：我们已经派人去查张婷的下落了,也会重新搜查‘承泽轩’。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顾承泽的表妹陈雪还没找到,她可能会找你麻烦。
我点点头,看着病房门上的请勿打扰牌子,心里沉甸甸的。原来顾承泽的骗局里,连自己的亲人都成了棋子。而张婷,这个和我一样被欺骗的女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7
三天后,周明宇给我打电话,说顾承泽还是不承认和张婷的失踪有关,但他们在承泽轩的后院发现了一个密室,让我跟过去看看——你对茶馆熟悉,说不定能发现我们没注意到的线索。
我跟着周明宇来到茶馆,警察已经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陈雪还是没找到,据邻居说,顾承泽被抓后,陈雪就收拾东西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院的办公室里,墙上的照片已经被取下来了,留下一个个小孔。周明宇指着书架：密室的入口在书架后面,我们刚才打开了。
警察移开书架,露出一扇暗门,门上有个密码锁——已经被撬开了。里面有点黑,你小心点。周明宇递给我一个手电筒。
我走进暗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灰尘味。打开手电筒,光柱照亮了不大的空间：墙上贴满了张婷的照片,有她的生活照、身份证复印件,还有几张她和顾承泽的合影——照片上的张婷笑得很开心,挽着顾承泽的胳膊,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陷阱。
这是张婷的日记。周明宇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递给我。
我翻开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字迹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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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5日：承泽向我求婚了！他说会一辈子对我好,还说要把茶馆改成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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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1日：承泽说茶馆资金周转不开,让我把房子抵押了,我有点害怕,但他说等周转开了就赎回来,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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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2日：我发现承泽的手机里有别的女人的照片,他还骗了我的房子！我跟他吵架,他说要杀了我……我该怎么办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小照片——是张婷和老太太的合影,背面写着姨姨救我。周明宇查了银行卡,里面有25万,正是张婷的彩礼钱。看来张婷是把彩礼钱藏在了这里,想等顾承泽受到惩罚后再回来拿。
我继续在密室里搜索,手电筒的光扫过书架,突然看到第三层的书都是反着放的——上次我来的时候,顾承泽就是总摸这一层的书。我伸手拉了拉最里面的一本书,书架咔嗒一声,露出一个更小的暗格。
明宇哥,这里有个暗格！我喊了一声。
周明宇走过来,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个U盘和一张地图。这是……苏州郊区的废弃纺织厂周明宇看着地图上的标记,顾承泽的录音里提到过这个地方！
他立刻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面是顾承泽的录音,声音带着狠劲：张婷知道得太多了,不能让她走。那个废弃纺织厂很隐蔽,没人会发现她……等过段时间,就说她自己跑了。
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周明宇立刻召集警察,带我一起赶往废弃纺织厂。
纺织厂在苏州郊区,早就没人用了,大门上的铁锁已经生锈。我们按照地图的指示,在仓库里找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被一堆废弃的布料挡住了。
小心点。周明宇拉开布料,打开手电筒。地下室里很暗,只有一个小窗户透进点光。我跟着他走进去,突然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穿着破旧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正是张婷！
张婷！我跑过去,蹲在她面前。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看到我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晚晚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我们来救你了！我抱住她,她的身体很凉,一直在发抖。
张婷告诉我们,顾承泽发现她知道了骗局后,就把她关在了这里,每天只给她一点面包和水,还威胁她说要是敢跑,就杀了你姨母。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把日记和银行卡藏在了密室里,希望有人能发现……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后怕。
走出地下室时,阳光照在张婷脸上,她眯起眼睛,像很久没见过光一样。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庆幸——还好,我们来得不算晚。
8
张婷被救出来后,顾承泽终于扛不住了,承认了所有罪行。
他的连锁茶馆早在两年前就濒临破产,为了周转资金,他开始策划彩礼骗局——专门找家庭简单、性格温顺的女孩,用温柔体贴骗取信任,订婚时索要高额彩礼,再以资金周转冲喜等借口骗走女孩的财产,最后用照片、视频威胁女孩不要闹事。
林薇薇是第一个受害者：顾承泽骗了她20万彩礼,还偷了她父亲的病历,威胁她要是敢闹,就告诉你爸你被我骗了,让他病情加重。林薇薇没办法,只好退了彩礼,辞了工作躲起来。
张婷是第二个：顾承泽骗了她的房子和25万彩礼,发现她知道真相后,就把她关在废弃纺织厂,想等风头过了再处理。
而我,是第三个——他看中了我家的存款,想让我怀孕冲喜,再骗走30万彩礼,没想到我会报警。
法庭审判那天,我、张婷和林薇薇都来了。顾承泽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很多,瘦得脱了形。当法官念出犯诈骗罪、非法拘禁罪、强奸罪（未遂）,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时,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走出法院,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张婷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晚晚,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那个地下室里。
我们都要谢谢彼此。我笑着说,是我们一起揭穿了他的骗局,让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林薇薇走过来,递给我们两张请柬：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新郎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他知道我的过去,还说‘以后我保护你’。你们一定要来啊！
我和张婷都答应了。看着林薇薇脸上的笑容,我想起了她之前躲闪的眼神——现在的她,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回到家,我把顾承泽退还的30万彩礼交给妈妈。她抱着我,哭着说：傻孩子,以后再也不催你结婚了,你一定要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我知道。我拍了拍妈妈的背,心里很暖。
晚上,我给周明宇发了条信息：谢谢你,明宇哥,没有你,我可能还在黑暗里。
他很快回复：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陈雪也被抓了,她涉嫌协助顾承泽诈骗,还参与了非法拘禁张婷,估计也要判刑。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一阵轻松。所有的坏人,终于都受到了惩罚。
我想起了订婚夜的噩梦,想起了茶馆里的照片,想起了张婷在地下室里的样子。那些痛苦的经历,像一场大雨,淋湿了我,却也让我学会了坚强。原来真正的爱情,不是甜言蜜语和昂贵的彩礼,而是真诚和尊重。而我,终于在这场雨过后,看到了晴天。
9
三个月后,我在平江路开了一家花店,名字叫晚晴——取雨后初晴的意思。店面不大,却摆满了鲜花：玫瑰、百合、雏菊,还有苏州特有的桂花枝。张婷经常来店里帮忙,她报了成人高考,想考上海的大学,每天都在花店里看书。
林薇薇的婚礼很热闹,她的新郎穿着西装,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给她戴戒指时,眼里满是爱意。婚礼上,林薇薇对我说：晚晚,谢谢你让我知道,即使受过伤,也能重新相信爱情。
这天下午,我正在整理刚到的百合,周明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晚晚,有个好消息——陈雪被判了三年,顾承泽的上诉被驳回了,维持原判。
太好了！我高兴地说,终于都结束了。
周明宇点点头,把信封递给我：这是张婷给你的,她考上上海的大学了,今天早上的火车,怕你送她会哭,就留了封信。
我打开信封,字迹还是那么娟秀：
晚晚：
谢谢你陪我走过最黑暗的日子。我要去上海读书了,以后想当一名律师,帮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女孩。你也要好好的,晚晴会越来越好,你也会遇到对的人。我们都会幸福的。
——张婷
我看着信,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鲜花上,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傍晚,我关了花店的门,沿着平江路慢慢走。夕阳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游船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涟漪。我想起了顾承泽,想起了那场可怕的骗局,心里却没有了恨,只有释然。
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苏晚吗电话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姨,是我。我心里有点紧张。
晚晚,我知道承泽对不起你,老太太的声音很轻,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承泽他得了癌症,晚期。他在监狱里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能……能来看看他吗
我拿着手机,站在河边,夕阳的余晖照在我脸上,温暖却又刺眼。我想起了老太太在医院里拉着我的手,想起了她对张婷的愧疚,也想起了订婚夜顾承泽掐着我手腕的力气,想起了张婷在地下室里的恐惧。
河面上的风吹过来,把头发吹到脸上。我下意识地拨了拨头发,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这个曾经把我拖进地狱的人,现在却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我该去见他吗
游船的汽笛声传来,打破了沉默。我看着河面上的涟漪,久久没有说话。